约翰·卫斯理是加尔文主义的证明(钟马田)

作者:钟马田

对于加尔文所强调的教义之真理性,即众所周知的“加尔文主义”(尽管我已经说过我不喜欢这类术语),其最有力的证据之一就是约翰·卫斯理本人。 尽管他的思想出现了混乱和错误,但他本人是一个得救的人。 无论他这个人如何,上帝的恩典拯救了他。 这就是加尔文主义! 如果你说,作为一个加尔文主义者,一个人的得救取决于他对教义的理解,那么你实际上是在否认加尔文主义。 人的得救并不取决于他对教义的理解。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我们所有人的得救和我们是什么样的人无关。 由此引申出来的现象是:有些人的思维非常混乱(因为他们在信仰思考中掺杂了人的理性),正如我们从约翰·卫斯理和其他人身上看到的;但即便如此,他们仍然是得救的人,仍然是基督徒,就和我们一样,因为决定一切的乃是上帝的恩典,而不在乎我们。

正是出于以上的理由,加尔文派循道主义是真正的循道主义。 不仅如此,加尔文派循道主义还使循道主义免于蜕变为奥秘主义。 这种蜕变的危险随时存在。 如果你把重点放在感觉或“感受”层面,你已经身陷这种危险之中;你的信仰极有可能蜕变为奥秘主义,或某种虚假的禁欲苦修主义(asceticism),或某种“光照论”(illuminism)。 所有这些形态在历史上都出现过。 但加尔文派循道主义可以使我们避免落入此类偏差,因为它非常强调教义的重要性。 所以,你一方面有教义成分,一方面有“感受”成分——加尔文派循道主义完美地结合了这两点。 它不仅可以保证我们在教义上的正确性,也保守我们在经历领域不堕入许多的偏差当中;在我看来,那些偏差发展到最后的结果不过是变成某种唯灵主义(Spiritism)。 因此,我断言加尔文派循道主义是真正的循道主义。

第二,我宣称加尔文派循道主义是真正的加尔文主义。 我想阐明的是:如果某个加尔文主义不具备循道主义的特质,那么我们需要很谨慎地考察它的真伪。 缺少循道主义的加尔文主义会产生某些危险的倾向。 我们必须清楚辨别这些倾向,否则就会陷入非常危险的境地。

1. 缺少循道主义的加尔文主义容易导致智识主义(intellectualism)和学院主义(scholasticism)。 这是加尔文主义面临的最大诱惑。 其结果是人们会大谈“在我们手中的真理”,而不是“在真理手中的我们”。

2. 缺少循道主义的加尔文主义容易导致的另一个危险是:本该处于次要标准的教会信条,居然喧宾夺主,取代圣经的地位,成为主要的和最高的信仰标准。 我这里只是谈可能的倾向,并不是说这种情况发生在所有的加尔文派信徒身上。 在公开场合我们通常宣称这些信条是“次要的、从属的标准”;圣经是第一位的,其次才是信条。 但常常发生的危险是:加尔文主义者可能会颠倒这个次序

这里有一个问题,在我们先前的讨论中曾经也提到过。 在教会的讲坛上,如果主要以教理问答为基础和内容进行讲道,过于以圣经经文为基础和内容进行讲道,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我们须要好好考察一下这个问题。 加尔文派循道会从来不以教理问答书作为系列讲道的内容。 他们的主要观点和司布真的观点相同,就是:你甚至都不应该做系列式的讲道;每一篇讲道都应该是“赐给”你的,或者说是你领受得来的;而且你必须仰望上帝,求他赐给你讲章。 换句话说,你必须求问上帝,让他赐给你在讲坛上要传讲的圣经经文和信息。 这是加尔文派循道会强调的重点。 总而言之,这一类的危险是无时不在的,就是我们可能会过分抬高信条的地位,使它不再是“次要的”标准。

3. 如果加尔文主义没有被循道主义校正的话,极有可能出现的第三种危险就是熄灭了祷告的热情。 这是很严重的事情。 加尔文派循道主义者是一群伟大的祷告人,他们的教会以祷告会著称——充满热情、感动人心的祷告会有时会持续多个小时,并且人们在其中领受了奇妙的经历。 我可以举出事实来证明我的观点:缺少循道主义的加尔文主义倾向于打消祷告的愿望。 我知道一些加尔文派教会根本就没有任何祷告会,在那里,祷告受到很大的阻碍。

4. 最后,缺少循道主义的加尔文主义趋向于制造一种毫无喜乐的、生硬的甚至严厉和冰冷的宗教。 我说的是一种倾向。 所有这一切都是智识主义带来的结果。 而且,越是知识分子在教会中占据主导地位,教会生活就越没有喜乐,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刚硬、冷酷、严厉和偏执的教条主义。 我本来想要说,缺少循道主义的加尔文主义倾向于成为“僵死的加尔文主义”。 但我不会这么讲。 为什么? 因为在我看来,“僵死的加尔文主义”是一个自相矛盾的词组。 一种僵死的加尔文主义是不可能的。 如果你所信奉的加尔文主义变得死气沉沉,那么它就不是加尔文主义,而是一种哲学,一种使用加尔文主义术语的哲学,一种智识主义。 总之,它不会是真正的加尔文主义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真正的加尔文主义不仅恰如其分地阐述了我们的信仰和地位这些客观层面,也同样正确地处理了信仰的主观层面。 倘若有人看不到加尔文主义里面的主观成分,我认为他根本就没有理解什么是加尔文主义。 加尔文主义必然会导致对行动和圣灵作为的重视。 它所强调的核心在于上帝对我们做了什么。 不是人做了什么,而是上帝对人做了什么。 不是我们怎样抓住他,而是“他怎样牢牢抓住我们”。

所以,加尔文主义必然导致经历的发生,以及对经历的高度重视。 这些加尔文派循道会信徒,并所有早期的加尔文主义者,都一直在谈论上头来的“造访”,主是怎样向他们显现,主是怎样向他们说话等等属灵的经历——我们在上面所引用的托普雷迪的诗歌和日记里都已经看到过此类表述。 他们还谈到了圣灵的“隐退”(withdrawings)。 为什么这些词汇从我们当代的加尔文主义者中间消失了呢? 你上次说起圣灵的“造访”是什么时候? 基督最近一次让你“真实”感受到他的同在是什么时候? 你对于圣灵的“隐退”知道些什么? 当你的“新郎”离开了你,并且最近一段时间没有来看望你,请问你的感受如何? 这是真实的加尔文主义的本质。 如果某一种加尔文主义对造访和隐退的经历一无所知,那么它只不过是对加尔文主义的拙劣的模仿。 我坚决反对它使用“加尔文主义”这个词作自己的名牌。

更重要的是,加尔文主义会让人拥有得救的确信,而得救的确信必然会带来喜乐。 如果你体验到自己的罪孽得到了赦免,你成为了上帝的孩子,并且你要到天堂去,你能仍对这些保证和事实平心静气、无动于衷吗? 这是不可能的。 确信必然带来喜乐。 不仅如此,对救恩的体验认识会激发祷告。 上帝是我的父亲。 我被他收纳为儿女。 我认识了他。 有一扇门已经对我开启,我要进到他那里去。 我想和他说话,我希望更加认识他。 这是真实的加尔文主义。 无疑,这会进一步引导人对上帝的话语产生爱慕之心。 你在上帝的话语中与他相遇。 上帝的圣言会指教你如何找到他。 上帝的道会让你明白什么是造访和隐退。 你依靠他的话语为生。 没有什么比真实的加尔文主义更能驱使人去渴慕上帝的话语。

下面一点,正如我一再要说明的,真实的加尔文主义肯定会强调复兴的要素,上帝行动的“赐予性”(givenness)以及上帝的造访。 需要说明的是,仅仅在加尔文主义衰退之后,复兴的次数才开始变得越来越稀少。 加尔文主义的力量越强盛,你就越有可能看到属灵的复兴和再次觉醒。 这是加尔文主义的教义所导致的必然结果。 你不可能营造一次复兴。 你知道自己需要完全仰赖上帝。 这就是为什么你会向他祷告、祈求甚至和他争辩、理论。 加尔文主义的先驱者们常常这样行。 相比他们和其后几代的追随者所做的,今天我们应对教会问题的策略是何等不同。 我们审时度势,然后说:“嗯,情况非常糟糕,光景每况愈下——我们应该怎么办? 不如举行一轮福音布道会吧。” 接着我们召集一个委员会进行策划,然后开始组织张罗,并且满口谈论着在一两年的时间内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加尔文派循道主义者并不这样看问题。 他们怎么看呢? 他们会说:“为什么事情变成这样? 出了什么问题? 我们必定得罪了上帝,他为我们感到痛心。 他已经向我们转身掩面。 事已至此,我们还能做什么? 我们必须跪下请他回来。 我们必须向他恳求。” 于是他们会用类似于摩西在《出埃及记》33章的祷文,还有《以赛亚书》63章的经文向上帝祈求。 他们会和上帝争辩和理论,说:“毕竟,我们是你的百姓,不是那些外邦人。 你为什么不回到我们中间呢? 我们是属你的,你的名已经和我们的一切紧密相连。” 他们会抓住“应许”向上帝哀求,在祷告中大大哀痛,直到上帝垂听他们,并再次造访他们。这才是加尔文主义。 没有什么比加尔文主义更能促进和提升祷告。 我断言,不祷告的加尔文主义者,根本不是加尔文主义者。 这些因素彼此互为助益,就像昼夜轮流更替一样。

真正的加尔文主义者会关注复兴。 为什么? 因为他关注上帝的荣耀,这在他看为首要之事。 世界本身的光景如何如何,并不是他们的出发点。 使他们坐卧不安的是:这个世界如此败坏不堪,而上帝却正在其中。 这是上帝的世界,世人不都在他的掌管之下吗? ——上帝的荣耀! 这是占据所有加尔文主义者思维的头等大事。 所以他们总是在等候、渴望、祈求上帝“彰显”他的荣耀,显出他的能力;盼望上帝兴起,击散他的仇敌,践踏敌人如同尘土,显出他全能膀臂的作为,这是加尔文主义的本色,是加尔文主义者所求所想的。 他们为了上帝的名大发热心。 正如上帝是忌邪的上帝,他们也是忌邪的百姓。

与此同时,加尔文主义者通过其教义,对未重生者的状态和光景有深刻的了解。 他们对后者有很重的负担,并且急切地尽其所能来引导后者去认识在基督耶稣里的救恩。 当这一切发生的时候,结果是什么呢? 当然,是极大的赞美和感恩。

我的观点是:冰冷、伤感、悲观、沮丧的加尔文主义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加尔文主义,而是对后者的一种拙劣的模仿;其实里面已经出了问题,性质已经变味了,那只不过是一种智识主义和哲学理论。 加尔文主义会带来感觉,带来激情,带来温暖,带来赞美,带来感恩。 看看保罗,他是我们杰出的典范。 我们讨论的并不是什么“加尔文主义”,而是保罗的教导。

保罗告诉我们,他常常感泣,他以眼泪布道。 你是这样吗? 我们最后一次为了福音感泣是什么时候? 我们上一次流泪是什么时候? 我们何时显露过像保罗那样的感受和激情? 保罗无法控制自己,他为主癫狂了。 看看他信中充满能力的高潮段落;看看他的灵是如何被提升到天上,以至于“在惊叹、慈爱和赞美中浑然忘我”。 当然了,卖弄学问的学者们会批评保罗有“跑题”(anacolutha)的毛病。 他说一句话,往往有始无终。 开始说一件事,然后焦点就渐渐转移了,忘记回到起初的主题上来。 感谢上帝! 因为他看到的真理引导他迸发出那些气势磅礴、慷慨激昂的高潮段落。 这是必然的结果。 如果我们真正领悟了自己所信仰的东西,我们肯定也会和他一样兴奋不已。

--- 节录自钟马田的《清教徒的足迹》 第四章 威廉·威廉姆斯和威尔士加尔文派循道会

如果我们坚持说:必须先有正确的真理认识和领悟,才能被上帝的灵所使用,那么我们岂不是有陷入一种阿明尼乌派主张的微妙思想的危险? 坚持说真确的认识是必需的,这种说法完全是阿明尼乌派的主张。 年轻的哈里斯的经历,可以推翻这个理论。 虽然整整有一年半的时间,他不单糊涂,所持的真理也不真确,但上帝却大大使用他。

约翰·卫斯理的经历当然也是一样。 记得有一年,我在威斯敏斯特中央堂所举行的年会上讲道,我说我觉得自己站在那儿,代表了怀特菲尔德;后来往下说的时候,我稍微提及怀特菲尔德和卫斯理之间在神学的立场上的差异,当时我说了这样的一句话,今天在这里我要复述。 我说:“据我看来,约翰·卫斯理可真算是加尔文主义思想的最大的明证。” 为什么我会这样说呢? 因为尽管他在思想认识上有错误,他还是被上帝大大使用,把福音传扬出去,领多人归信! 这是加尔文主义思想最大的明证——上帝的预定与拣选。 哈里斯年轻的时候所经历的,也很明显地证实了这一点。

--- 节录自钟马田的《清教徒的足迹》 第五章 哈里斯与复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