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左政權之建立:東晉偏安及其興衰

懷、愍二帝被虜後,琅琊王司馬睿在群臣擁戴下於建康即帝位,建立東晉,視為東晉元帝。然而,當時北方胡人雲擾,隨時乘勢南下,元帝欲穩定偏安江南之局,實在困難重重。


(一) 東晉立國所面對的歷史問題


約略言之,東晉建立後所面對之問題主要有以下三個:


一、如何安頓北方大量南遷的中原士族(又稱僑戶)?


由於晉室政權乃以中原之門閥世族之支持為其立國之基礎,其欲穩固自身,對中原世族之安頓及保障實屬必要之舉。永嘉之亂後,晉室南渡,中原大亂,不少中原之有名之世族因而相繼南遷。於此新形勢下,晉室欲在江南維持其政權舊有之穩定及堅固,其似乎不能不先安頓南來之世家大族。


二、如何取得南方世家大族的支持?


長江以南地區自三國時已逐漸開發,當地也有不少具有名望及勢力之世家大族。吳國之強大,多少有賴於和南方的世家大族聯合所致。西晉時,南方的世家大族並未受到重視,南方世族因此對晉室並不熱心翊戴。永嘉之亂後,晉室及北方世族相繼渡江,此在南方世族眼中無疑是大規模之侵佔,其不滿之聲音更大。據《晉書》記載,元帝渡江,曾謂顧榮曰:「寄人國土,心常懷慚」,此可見南方士族對晉室之不滿。


然而,站在晉室之立場,其欲穩定局面,延長國祚,其似需要盡快消去南方世族之不滿,且須盡可能吸納南方世族之支持。如是,「如何消去南方世族之不滿?」(消極地講)/「如何取得南方世家大族的支持?」成為晉室偏安一重要問題。


三、如何穩定北方邊防,防止胡人南侵?


永嘉之亂後,匈奴人攻陷兩京,進入中原之核心地帶。然而,其他種族之胡人如羌、羯、氐、鮮卑亦相繼隨匈奴南下,進入長城以南地區。東晉之偏安得以持續,其首要條件在保證胡人之不可進犯長江以南地區。「如何穩定北方邊防?」於是成為左右東晉政權延續性之關鍵。


我們可以說,只有上述三個問題得被消解,東晉才可成功的偏安江左而無後顧之憂。


(二) 東晉得以偏安江左的原因


東晉終可穩定的偏安,此自和其能有效解決上述三個「歷史問題」有關。而仔細分析下去,其得以偏安之原因又可從四方面加以說明。


一、政治方面:晉元帝重用王導。王導一方面攏絡南方朱、張、顧、陸等世家大族,當時稱為「吳姓」,容許他們進入朝廷,左右中央決策,以爭取他們對東晉的支持;一方面又施行僑寄法(即把南方不為南方世族所占領的土地用以安置北方僑民,其地名亦同於北方僑民原來所屬州郡的名字,稱為「僑州郡」,地名如「琅琊王氏」之「琅琊」又稱「郡望」),以安頓南來的中原士族(王、謝、袁、蕭,稱為「僑姓」)。南、北士族在王導的措置下一同支持晉室,王導因此被稱為「江左夷吾」,時有「王與馬,共天下」之稱。


二、軍事方面:晉元帝用王導之堂兄王敦掌荊襄上游之重兵,以捍衛長江天險;同時,祖逖率領從其南下的部曲數百家揮軍北伐,鞏固了東晉北方的防線。適逢北方石勒接納漢人張賓之建議,集中力量經營河北地區,無暇南侵,東晉得以偏安。


三、經濟方面:南來世族帶來了北方的生產技術,在南方全面進行開墾耕種,農業生產發達,東晉經濟基礎穩固。


四、地理方面:東晉持有長江天險以作軍事屏障,加上江南地區氣候潮濕,不利胡人南侵。


(三) 王敦之亂


然而,東晉偏安之局雖然已經奠定,其卻因過份依賴荊襄上游之重兵以保天險,因而使鎮守荊襄之將領屢恃掌握重兵以興叛逆之心(事實上,東晉內亂頻生,一部份之原因即源出於此)。王敦即為其中一人。


王敦為王導之堂兄。晉元帝太興二年(公元319年),王敦自領荊州刺史。當時荊州轄今兩湖一帶,為西部重鎮,而荊州刺史又常兼督附近諸州的軍事,因此地廣兵強。同時荊州又據長江上流,形勢險要。王敦為人又桀傲,元帝於是用劉隗、刁協、戴淵等人予以牽制,抑損王氏。王敦為屬僚沈充、錢鳳煽動,率以兵反。


永昌元年(公元322年)正月,王敦反於武昌,以討劉隗為名。元帝下詔討敦,並徵戴淵、刁協入衛京師。王敦進至建康,先攻江防要塞的石頭城,繼而入建康,殺刁協、戴淵。周顗亦被殺(其字伯仁,周氏被殺時,王導曾曰:「我雖不殺伯仁,伯仁卻為我而死」之語,至今此語仍流傳),劉隗逃亡後趙。從此王敦專政,元帝憂憤而卒。


元帝死,太子紹繼位,是為明帝。王敦移鎮姑孰,自領揚州牧,積極佈置。明帝和郗鑒商議討伐王敦。次年(公元324年),王敦染重病,明帝乘機召蘇峻等諸州軍入衛,王敦用錢鳳、王含等人,不敵兵敗,不久死去,其餘黨亦被肅清,史稱「王敦之亂」。


(四) 蘇峻之亂


「王敦之亂」實為東晉內亂頻仍之序幕而已,晉成帝年間,東晉又發生另一場內亂,史稱「蘇峻之亂」。


蘇峻原為平定「王敦之亂」的功臣之一,其和祖約(祖逖之弟,以討王敦有功,鎮守壽陽,對朝廷頗有怨望)合謀,於晉成帝咸和二年(公元327年),共舉兵誅執政。蘇峻渡江而南,直攻建康,晉軍連戰皆敗。


溫嶠力勸陶侃協助出兵平峻,不久蘇峻兵敗陣亡,祖約投奔石勒,為石勒所殺,「蘇峻之亂」至此才告結束。


(五) 東晉北伐概況


東晉偏安後,雖接連發生內亂,但另一方面,其亦積極的進行北伐,以圖恢復故土。此心態在北伐將領身上尤能體現。


一、祖逖北伐


逖,范陽人。幼時曾聞雞起舞,有志為國。永嘉亂後,他率領部曲數百家南來,元帝任以官職。建武元年(公元317年),為豫州刺史,率兵北伐。可惜當時晉室財力不足,元帝僅給他少數廩給,不予武器,命他自行募兵。他北上後,遂沿途收集流民,勢力日強。同年三月,克譙。此後三年,他經略河南,黃河以南皆附。石勒屢次來攻,皆為其所敗。不過,太興三年(公元320年),元帝以戴淵為都督,牽制祖逖,逖感慨發病而死。其弟約御眾無方,為石勒所迫,退屯壽春,祖逖北伐所得之地又盡入後趙手中。


二、庾亮、庾翼北伐


成帝即位,庾太后臨朝。庾亮以外戚身份輔政。其鎮武昌,頗思恢復。晉康帝咸康五年(公元339年),其上表請率師十萬,移鎮石城,為郗鑒、蔡謨反對。次年,亮死,庾翼繼其位,庾冰秉政。康帝建元元年(公元343年),翼上表移鎮襄陽,以伐後趙,朝廷不許,翼遺詔北行。次年兵敗。穆帝永和元年(公元345年),翼死,朝廷改用桓溫為荊州刺史,督西部諸州軍事,庾氏北伐結束。


三、殷浩北伐


桓溫自平定成漢後,聲勢日張。朝廷於是用揚州刺史殷浩,以牽制桓溫。殷浩為晉室用以經略中原,穆帝永和八年(公元352年),殷浩北屯壽春,遣軍伐秦,以姚襄為前驅。秦主苻健遣軍迎戰,大敗晉軍於潁水之誡橋。次年,殷浩親自率軍北上,欲據洛陽,不料姚襄背叛,反襲晉軍,大敗而回,糧械盡為襄所得。十年(公元354年),桓溫上疏數殷浩之罪,浩被廢為庶人。


四、桓溫北伐


桓溫主要進行了三次北伐。永和十年二月(公元354年),桓溫率師四萬人伐秦,大敗秦軍於藍田,進抵長安以東之灞上。秦主因用堅壁清野之戰術,晉軍缺糧,秦主又率銳師出戰,桓溫只好退兵,此役晉軍損失二萬餘人。第二次北伐為永和十二年(公元356年),桓溫率兵大敗姚襄於伊水,襄奔平陽,洛陽為桓溫收復。惜孫綽、王羲之於朝中上表反對遷都洛陽,不久洛陽遂失。第三次北伐發生於太和四年(公元369年)。桓溫率步騎五萬人北上伐燕,燕軍迎戰大敗,晉軍進至枋頭。燕以慕容垂迎戰,桓溫數戰不利,又聞秦救兵將至,而糧食將盡,乃燒船自陸路奔回,幾至全軍覆沒。


五、劉裕北伐


晉安帝義熙五年(公元409年),劉裕率師北上,討伐南燕,敗燕師於臨胊,六年(公元410年)陷廣固,南燕亡。義熙十二年(公元416年),適逢姚興新喪,其子姚弘懦弱多病,劉裕遂北伐後秦。十三年(公元417年),晉將王鎮惡、檀道濟攻潼關(向北魏借路伐後秦),沈田子、傅弘之等攻武關,姚泓出降,斬於建康,後秦遂亡。同年冬,劉裕留守建康之心腹劉穆之死,裕恐生變故,只留其十二歲子劉義真守關中,由王鎮惡、沈田子輔之,自己則返回建康。義真不久殺鎮惡,諸將互相殘殺。夏主赫連勃勃(劉庫辰之子)乘機南攻。十四年(公元418年)冬,義真東歸,途中為夏軍所敗,全軍覆沒,關中之地復告失陷。


(六) 東晉北伐失敗之原因


東晉雖曾多次進行北伐,其卻終未有得到一次徹底的成功。歸根究柢,其失敗之原因如下。


一、東晉內亂頻生:由於晉室需要於荊襄上游駐紮重兵,此往往令鎮守荊襄之將領勢力坐大。這些將領一旦懷有異心,即生內亂。王敦、蘇峻之亂即由此起。內亂往往使北伐將領需折返京師回防,北伐進度因而受挫(劉裕便曾為了對付孫恩盧循之亂而使其北伐受挫)。


二、南方士族反對:南方士族乃因司馬氏寄其土地而得影響晉室政治,保持其權益。一旦晉室北伐成功,還都洛陽,南方士族之影響力必減少,晉室亦未必繼續尊重南方士族。既得利益受損,使南方士族反對北伐,使東晉北伐無功。


三、中原世族苟安:經王導僑寄法之安頓,加上北方僑民南來後大量占山占水,進行墾殖生產,北方僑族在南方之生活已日趨安定,其多不願意返回五胡雲擾、戰亂頻仍、地方殘破之中原地帶(因還鄉需重新建設,且安全常為胡人威脅)。桓溫上表還都洛陽不遂,原因在此。北方僑族之苟安,亦令北伐未能成功。


四、朝廷予以牽制:由於北伐將領擁兵於外,部份北伐將領又懷有異心,朝廷對北伐將領多予以猜忌,支持亦很少。即使忠心如祖逖,元帝仍派戴淵予以牽制(桓溫亦為殷浩牽制),北伐將領既未得到君主物質及心態上的支持,其自然功敗遂成。


五、北伐將領異心:北伐將領如桓溫、劉裕多是為了利用北伐爭取個人聲望,以助其篡位(是故晉主不支持北伐,反予牽制)。桓溫便曾廢廢帝而改立簡文帝,再而意圖篡晉自立(惜其早死,事終未成)。劉裕更利用北府兵之力篡晉立宋。由此,可見北伐將領有異心,並未全心一意於北伐,北伐因此無功。


* 五種原因之相互關連


錢穆在《國史大綱》曾分析上述五種原因之關係說:


「大抵豪族清流,非主苟安,即謀抗命。寒士疏門,或王室近戚,始務功勤,有志遠略(北伐)......北方的故家大族,一批批的南渡,借著晉室名義,各自占地名田,封山錮澤,做南方的新主翁......諸名士初到江南,形勢未定,不免為新亭之對泣。及家計粗安......無復恢復之意......經營北伐,首先與門第的要求與希望相衝突。門第自有其憑藉與地位,並不需建樹功業,故世家子弟,相率務為清談......有志遠略者,非晉室近戚(如庾亮、庾冰、庾翼兄弟),即寒族疏士,常招清談派之反對。不僅利害衝突,即意趣亦相背馳。故桓溫欲立功業,而朝廷引殷浩相抗......對外之功業,既不得逞,乃轉而向內......英雄功名之士,意氣鬱激,則竟為篡弒。直到桓玄、劉裕,一面篡位,一面還是痛抑權門。」


我們且展示錢穆之理解如下:


南方士族反對+北方僑族苟安 -> 北伐將領(寒門/王室近戚)異心 -> 內亂頻生  


-> 朝廷予以牽制 -> 北伐失敗


(七) 淝水之戰


由於東晉內亂頻仍,北伐又未能成功,其政權僅能偏安一隅。公元357年,北方由前秦(氐族人苻洪建立之政權)所統一,苻堅(前秦君主)欲乘勝統一南方,揮軍南下,其終導致「淝水之戰」。


一、背景


1. 苻堅統一北方:氐族人苻堅重用漢人王猛(曾和桓溫暢談天下大事),重視經濟民生,改良政治,先後滅前涼、前燕等北方國家,統一北方。苻堅欲乘統一北方之勢,大舉伐燕,統一南方。晉孝武帝太元七年(公元382年),堅集議出兵事,苻融等(王猛臨終時亦一再叮囑苻堅不可伐晉)均表反對,惟慕容垂贊成。苻堅自以為兵力強大,投鞭足以斷流,故力排眾議,於八年大舉出兵。


2. 晉室將相和好:是時東晉由孝武帝即位。謝安等為丞相執政,安為人沉實有膽識,為時望所歸。地方上,太元二年(公元377年),安以桓溫之弟桓沖為荊州刺史,又以其侄謝玄為兗州刺史,鎮廣陵。桓沖不如溫之跋扈專橫,其和謝安保持相安,使晉室在中央及地方政治上保持穩定。


3. 北府兵之設立:謝玄受任兗州刺史後,鑑於當時淮南江北一帶,民風強悍,其於是募兵於江北,不數年而成勁旅,因此支軍隊的訓練地方在京口,當時稱為「北府」,故此支軍隊被稱為「北府兵」。「北府兵」軍事組織嚴密,戰鬥力強,為東晉官方軍事力量之正式建立。苻堅屢和「北府兵」交戰,均告失利。苻堅恐怕一旦晉室軍事及政治力量進一步鞏固,前秦更難南下一統,其於是有伐晉之舉。


二、經過


晉孝武帝太元七年(公元382年)八月,苻堅派苻融(堅弟)、慕容垂等率大軍南下,號稱「八十七萬」大軍。東晉方面,朝廷以謝石(安弟)為統帥,與謝玄等領八萬「北府兵」應戰。


十月,苻融攻陷壽陽(又稱壽春)。苻堅留大軍於項城,自率輕騎八千至壽陽,並派前所俘之晉將朱序向謝石勸降。不料朱序反泄露秦軍虛實:包括(一)前秦部隊之前鋒已南下,但後方仍有部隊滯留長安,未和前鋒集合;(二)前秦軍隊數量雖多,但多為五胡雜湊而成,組織鬆散,戰鬥力弱;(三)前秦軍隊多不習水戰,又抵受不住南方之濕熱;(四)勞師遠征令士氣消沉,且和謝玄、謝石合謀,引秦軍後撤而乘機猛攻。十一月,謝玄派劉牢之率五千精兵北擊洛澗,秦軍大敗,死一萬五千人。此時秦主苻堅之自信心已動搖,其登壽陽城,見晉軍陣容嚴整,遙望八公山上之草木,也以為是晉兵,此亦即「草木皆兵」之所由來。


秦軍佈陣於淝水以西待敵,謝玄派人要求秦軍後撤,以便晉兵渡河決戰。苻堅欲乘晉軍渡河時進攻,下令秦軍後退。不料秦軍一退,無法停止。朱序又在前秦軍中高呼「秦軍敗了」,晉軍乘機渡河猛攻,前秦士卒互相踐踏,死傷無數。苻堅單騎逃至淮北,是時慕容垂所率三萬人獨全,堅往投之,後輾轉返回洛陽,但前秦已元氣大傷。


三、晉勝秦敗之原因分析


1. 前秦失敗原因


I . 誤用人才:苻堅不聽王猛、苻融的建議,而接納慕容垂、姚萇的說法。慕容垂等人皆懷有異心,苻堅採其說,揮軍伐晉,終致大敗,此無疑為用人失當所致。又其以朱序至晉軍勸降,反令朱序有機會向晉室泄露秦軍虛實及及和晉合謀,此亦苻堅用人失當致敗之另一顯例。


II . 軍隊質素低劣:前秦軍隊多由為前秦打敗之五胡洴湊而成,為烏合之眾,組織鬆散,戰鬥力弱。


III. 士氣消沉低落:前秦士卒多無忠於苻堅及前秦之心(此亦王猛反對苻堅南征之因),加上勞師遠征,士氣消沉。


IV. 戰略失宜:前秦部隊開抵戰場者其實只有苻融的三十萬,其餘的或滯留中原,或仍在長安。軍隊未集結即和晉軍接戰,此為戰略一大失宜,令前秦失敗。又苻堅下令秦軍後退,以乘晉軍渡河發動進攻,未考慮到秦軍鬆散,一退即潰之可能,此另一戰略上之失誤亦令秦軍敗亡。


V. 不擅水戰:前秦軍隊多為騎兵,不習水戰,此令其在軍事上處於不利。


VI. 南方氣候:前秦士卒久居苦寒之地,南方氣候潮濕,有礙秦軍之行動。


VII. 苻堅意氣驕盈:苻堅自以為是,以為擁有八十萬大軍,即可投鞭斷流,不聽王猛、苻融之建議,一意孤行,終招致秦軍大敗。


2. 東晉勝利原因


I . 善用人才:謝安用謝玄、謝石率八萬「北府兵」應戰,玄、石均為軍事人才,用人得當。又用劉牢之北擊洛澗,此亦有助挫前秦銳氣,令東晉致勝。


II .軍隊質素高:「北府兵」為北方僑民之壯丁組成,平時接受嚴密的軍事訓練,戰鬥力強,驍勇善戰。


III. 士氣高昂:前秦軍隊南侵,此無疑是令東晉面對滅國之危機。東晉臣民在面臨國亡家破之危中,因而能團結一致,上下一心,此高昂之士氣終令晉軍取勝。再者,晉軍在長江附近待秦軍南下,以逸待勞,士卒無須勞師,士氣因而不消沉。


IV. 戰略得當:晉室先派劉牢之大破秦軍,打擊苻堅之自信。再而和朱序聯合,先引秦軍後退,再由朱序高呼「秦軍敗了」,使秦軍瓦解。這一連串合宜之戰略令晉得以勝利。


V. 擅長水戰:「北府兵」士卒多為南方人士,擅於水戰,其於軍事上較佔優勢。


VI. 地理優勢:東晉士卒習慣了南方的潮濕氣候,南方氣候因此不對東晉之軍事行動有所妨礙。


VII. 朱序協助:朱序泄露秦軍虛實,且在秦軍後撤時於秦軍後方高呼「秦軍敗了」,擾亂前秦軍心,此亦有助東晉之取勝。


四、影響


1. 北方再度分裂:前秦不久瓦解,慕容垂建後燕,姚萇建立後秦,北方再度進入分裂,是為五胡十六國後期。


2. 東晉偏安穩固:東晉乘北方混亂,乘機收復青、益、梁、兗等州,偏安局面更為穩固。


3. 「北府兵」之抬頭:由於「北府兵」在淝水戰中立了戰功,其成為東晉後期主要的軍事力量,劉裕不久成為「北府兵」之將領,其終借「北府兵」之力篡晉自立。


(八) 道子專權及桓玄之亂


淝水戰後,謝安死,司馬道子專權。孝武帝不滿道子專權,遂於太元十五年(公元390年)令皇后兄王恭為兗州刺史,鎮京口,殷仲堪為荊州刺史,鎮江陵,以分道子之勢。二十一年(公元396年),孝武為張貴人所殺(孝武曾嫌張貴人年過三十,司馬道子之子司馬元顯勸張貴人殺孝武自保),司馬德宗繼立,是為安帝,輔政仍為道子父子所把持。


安帝隆安元年(公元397年),王恭率「北府兵」討伐道子之黨羽王國寶,殷仲堪亦遙相呼應,道子以王恭兵強,不得已殺王國寶父子。隆安二年(公元398年),王恭再度舉兵,殷仲堪則和桓玄(桓溫之子)聯合響應王恭,聲討司馬道子。正當殷仲堪部將楊佺期率軍順流東下,進抵橫江,司馬元顯收買了劉牢之(為王恭麾下),牢之擊王恭,恭被殺。次年(公元399年),桓玄殺仲堪及佺期,兼有荊、雍、江三州,為三州刺史。


元興元年(公元402年),晉發兵討桓玄(元顯恐桓玄作亂),桓玄立即率軍東下,大敗元顯之部隊。元顯欲以劉牢之的「北府兵」擊敗桓玄,不料劉牢之已投降桓玄。桓玄入建康,殺司馬道子、元顯。次年(公元403年)末,桓玄稱帝,改國號楚,廢安帝為平固王。


早在桓玄入建康不久,其即下令解除劉牢之的兵權,牢之欲叛玄,部下不從,牢之自殺。元興三年(公元404年),北府舊將劉裕、何無忌、劉毅等人自京口起兵討玄,合眾千餘人,攻入建康,玄軍大敗,桓玄不久被殺,桓玄之亂才告結束。


(九) 孫恩盧循之亂


除了桓玄之亂,孫恩盧循之亂亦為東晉末年之內亂之一。


孫恩世奉五斗米道,其父泰為晉太守,以道術惑人,徒眾甚多。隆安二年(公元398年),泰為道子所殺,恩逃入海。次年(公元399年),恩聚眾攻入會稽,殺王凝之。晉以司馬元顯及劉牢之討之,恩復入海。五年(公元401年),孫恩率十數萬人至丹徒,劉牢之派部將劉裕大破孫恩部眾,孫恩勢力因此大衰,劉裕崛起。


元興元年,孫恩敗死,其妹夫盧循接收其餘眾,繼續起事。義熙六年,循乘劉裕北伐南燕,和徐道覆分途北進,意圖進攻建康。時劉裕已回,屯兵石頭,盧循接戰失利。次年(公元411年),徐、盧二人先後被殺,史稱「盧循之亂」。


和桓玄之亂之性質不同,孫恩盧循之亂乃是以道教作為號召,其起因乃源於司馬道子向民間加徵重稅,人民不勝負擔,紛紛反抗所致(此見東晉末年道教傳播之興盛及民間生活之困苦)。


(十) 劉裕篡晉


劉裕初為「北府兵」將領,經平定孫恩盧循及桓玄之亂,屢立戰功。


義熙十四年(公元418年),他毒殺安帝,改立司馬德文為帝,是為恭帝。元熙二年(公元420年),劉裕篡晉自立,改國號宋,改元永初,是為宋武帝。


《資治通鑑》曾記載有以下一段:


六月,壬戌,王至建康。傅亮諷晉恭帝禪位於宋,具詔草呈帝,使書之。帝欣然操筆,謂左右曰:「桓玄之時,晉氏已無天下,重為劉公所延,將二十載;今日之事,本所甘心。」遂書赤紙為詔。


此見晉恭帝對劉裕篡晉並無太大不滿。


劉裕本為寒門出身,其篡奪晉室政權後,門閥世族之政權亦告結束,平民政權因而得以建立。然而,劉宋政權雖有政治上之優勢,門閥世族卻依舊在地方上具有極大的影響力。門閥之消除,在劉宋手上終無法被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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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參考資料]


1. 錢穆《國史大綱》


2. 傅樂成《中國通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