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晚唐的困局

天寶十四年 (公元 755 ),安祿山從范陽起兵,勢如破竹。高仙芝、封常清守洛陽,寡不敵眾,退守潼關,洛陽失陷。


玄宗以宦官邊令誠為監軍,邊令誠誣陷高、封二人,二人被殺,以中了風的哥舒翰守潼關。哥舒翰主守,楊國忠主開關進攻,結果一開關,潼關失守。玄宗奔蜀,長安陷落。


宦官李輔國擁太子李亨即位於靈武,是為肅宗。肅宗盡調西北精銳入中原勤王,致使西北空虛,盡為吐蕃所佔。吐蕃更一度攻陷長安,大掠而去。


郭子儀、李光弼率兵平亂,適值安史叛軍內閧,加上朝廷誘降安史將領,歷八年而亂事平。幸賴張巡、許遠死守睢陽,江南地區未受戰火波及,唐朝終依靠東南糧餉養西北士馬,苟延殘喘百年。


不過,和初、盛唐相比,唐室威信明顯大不如前,《資治通鑑卷二百二十四》:


郭曖嘗與升平公主爭言。曖曰:「汝倚乃父為天子邪?我父薄天下不為!」公主恚,奔車奏之。上曰:「此非汝所知。彼誠如實,使彼欲為天子,天下豈汝家所有邪!」慰諭令歸。子儀聞之,囚曖,入待罪。上曰:「鄙諺有之:『不癡不聾,不作家翁。』兒女子閨房之言,何足聽也!」子儀歸,杖曖數十。


溫公所據乃趙璘《因話錄》,儘管真確性成疑,但由此已可窺見安史亂後唐朝皇室之不受重視。


李輔國後有魚朝恩,宦官掌禁軍成常態,於是動輒廢立君主。唐文宗欲聯合李訓、鄭注等剷除宦官,反遭宦官劫持幽禁,史稱「甘露之變」。《資治通鑑卷二百四十六》:


乙亥,上疾少間,坐思政殿,召當直學士周墀,賜之酒,因問曰:「朕可方前代何主?」對曰:「陛下堯、舜之主也。」上曰:「朕豈敢比堯、舜!所以問卿者,何如周赧、漢獻耳。」墀驚曰:「彼亡國之主,豈可比聖德!」上曰:「赧、獻受制於強諸侯,今朕受制於家奴,以此言之,朕殆不如!」因泣下沾襟,墀伏地流涕,自是不復視朝。


在內受制於家奴,在外受制於藩鎮 (安史降將,常截留賦貢,且自定繼承人,謂之「留後」。他們也有自己的私家軍隊,叫做「牙兵」),復添以回紇苛索,稍有志氣的知識分子,遂奮然提出改革主張。


惟這些知識分子大多出身寒門,質素參差,與高門大戶子弟頗有不同。《資治通鑑卷二百三十六》:


外黨則韓泰、柳宗元、劉禹錫等主采聽外事。謀議唱和,日夜汲汲如狂,互相推獎,曰伊、曰周、曰管、曰葛,僩然自得,謂天下無人。榮辱進退,生於造次,惟其所欲,不拘程式。


叔文因為太子言:「某可為相,某可為將,幸異日用之。」密結翰林學士韋執誼及當時朝士有名而求速進者陸淳、呂溫、李景儉、韓曄、韓泰、陳諫、柳宗元、劉禹錫等,定為死友。


韓、柳、劉諸君有份參與「永貞革新」,可惜他們都是「朝士有名而求速進者」,做事不循常規,用人唯親。


《舊唐書》記李德裕曰:


臣無名第,不合言進士之非,然臣祖天寶末以仕進無他岐,勉強隨計,一舉登第,自後不於家置《文選》,蓋惡其祖尚浮華,不根藝實。然朝廷顯官須是公卿子弟,何者?自小便習舉業,目熟朝廷間事,臺閣儀範班行准則不教而自成,寒士縱有出人之才,登第之後始得一班一級,固不能熟習也。


大體有志氣的知識分子多經科舉出身,受考試制度影響,他們不熟悉實際事務,只知「工詩賦謀進取」,態度又輕浮,部份甚至不脫市井氣,唯利是圖,此終激發高門大戶出身的朝臣與之相抗衡,促成長達數十年的黨爭。


就經濟制度言,廢均田、租庸調而行兩稅,政府不再授田,田地自由買賣,致使土地兼併再次出現,孟子「為民制產」的精神喪失。


官吏苛索遇上天災,卒之爆發農民大暴動。黃巢起事,波及全國。運河中斷,東南物資無法上調,制唐室於死命。大批於安史亂時逃至江南的門閥世族被殺,唐室失去向來依賴的社會基礎。


沙陀人李克用藉平亂崛起,盤踞河東,與控制汴梁 (運河樞紐) 的黃巢降將朱溫隔黃河對峙。宰相崔胤召朱溫入京殺宦官,朱溫不久殺崔胤,逼唐昭宗遷都洛陽。「白馬之禍」,殺盡衣冠清流三十餘人。開平元年 (公元 907 ),朱溫廢哀帝自立,建國號「梁」,唐朝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