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積弱始於宋太宗

北宋開國,始於陳橋兵變。兵變在五代經常發生,後唐明宗李嗣源、後周太祖郭威,都是將士擁立稱帝。陳橋兵變特別的地方在於:趙匡胤答應做皇帝後,契丹兵即「自行遁去」。還有,黃袍加身的黃袍從何而來?汴京何以在兵變前夕流傳「點檢作天子」?這些俱反映陳橋兵變似乎是一場趙匡胤自編自導自演的大戲。始勿論如何,北宋建立了,趙匡胤下一步是要統一南北。


早在後周世宗時,統一步伐已然展開。宋太祖雪夜訪趙普,趙普主張「先南後北」的統一策略。往後的日子,宋軍滅荊南、後蜀、南漢、南唐,基本上無出於趙普之謀。何解要「先南後北」?理由很簡單。南方富庶而兵力薄弱,出力少而得益大。北漢背靠契丹,契丹有機動性強的草原騎兵,加上晉陽城牆固若金湯,不易攻破,出力多而風險大。故此,「先南後北」是切合當時軍事形勢的一種統一主張。


宋太祖非不知平南後軍力未必足夠平北,故有「封樁庫」構想。《續資治通鑑》:


初,太祖別置封樁庫,嘗密謂近臣曰:「石晉割幽薊以賂契丹,使一方之人獨限外境,朕甚憫之。欲俟斯庫所蓄滿三五十萬,即遣使與契丹約,苟能歸我土地民庶,則當盡此金帛充其贖直。如曰不可,朕將散滯財,募勇士,俾圖攻取耳。」


可惜宋太宗趙光義不久奪位,改封樁庫為內庫,太祖好夢成空。《續資治通鑑》:


帝初即位,幸左藏庫,視其儲積,語宰相曰:「此金帛如山,用何能盡!先帝每焦心勞慮,以經費為念,何其過也!」於是分左藏北庫為內藏庫,並以講武殿後封樁庫屬焉,改封樁庫為景福內庫。帝謂左右曰:「朕置內庫,蓋慮司計之臣不能節約,異時用度有缺,復賦斂於民,終不以此自供嗜好也。」


「杯酒釋兵權」乃太祖為後世所傳誦一大事,始記於司馬溫公《涑水記聞》。可是,根據宋史專家何冠環教授表示,北宋初年收回諸大將兵權,乃經歷一長時間的過程,決非一夜變天。換言之,溫公所記,未必合符史實。


太祖有意培植弟弟趙光義作為皇位繼承人,此從光義任開封府尹可知。然而,隨著時日推移,光義逐漸建立黨羽勢力,令太祖感到渾身不自在。《宋史.党進傳》:


党進,朔州馬邑人……進出戎行,形貌魁岸,居常恂恂,每擐甲冑,毛發皆豎……嘗受詔巡京師,閭里間有畜養禽獸者,見必取而縱之,罵曰:「買肉不將供父母,反以飼禽獸乎。」太宗嘗令親吏臂鷹雛於市,進亟欲放之,吏曰:「此晉王鷹也。」進乃戒之曰:「汝謹養視。」小民傳以為笑,其變詐又如此。


又《宋史.田重進傳》:


重進不事學,太宗居藩邸時,愛其忠勇,嘗遺以酒炙不受,使者曰:「此晉王賜也,何為不受?」重進曰:「為我謝晉王,我知有天子爾。」卒不受。上知其忠樸,故終始委遇焉。


所謂「都汴」爭議,實際是太祖欲擺脫光義勢力籠罩,避免死於非命。《續資治通鑑》:


(開寶九年,即公元 976 年,四月) 帝生於洛陽,樂其土風,嘗有遷都之意。始議西幸,起居郎李符陳八難,帝不從。既畢祀事,尚欲留居之,群臣莫敢諫。鐵騎左右廂都指揮使李懷忠乘間言曰:「東京有汴渠之漕,歲致江、淮米數百萬斛,都下兵數十萬人咸仰給焉。陛下居此,將安取之?且府庫重兵,皆在大梁,根本安固已久,不可動搖。」帝亦弗從。晉王又從容言遷都非便,帝曰:「遷河南未已,久當遷長安。」王叩頭切諫,帝曰:「吾將西遷者,非它,欲據山河之險而去冗兵,循周、漢故事以安天下也。」王又言「在德不在險」,帝不答。王出,帝顧左右曰:「晉王之言固善,然不出百年,天下民力殫矣!」


爭議後六個月,太祖突然駕崩。文瑩《續湘山野錄》:


上御太清閣四望氣……俄而陰霾四起,天氣陡變,雪雹驟降,移仗下閣。急傳宮鑰開端門,召開封王,即太宗也。延人大寢,酌酒對飲。宦官、宮妾悉屏之,但遙見燭影下,太宗時或避席,有不可勝之狀。飲訖,禁漏三鼓,殿雪已數寸,帝引柱斧戳雪,顧太宗曰:「好做,好做!」遂解帶就寢,鼻息如雷霆。是夕,太宗留宿禁內,將五鼓,伺廬者寂無所聞,帝已崩矣。太宗受遺詔於柩前即位。逮曉登明堂,宣遺詔罷,聲慟,引近臣環玉衣以瞻聖體,玉色溫瑩如出湯沐。


司馬光《涑水紀聞》:


太祖初晏駕,時已四鼓,孝章宋后使內侍都知王繼隆 (王繼恩之誤) 召秦王德芳,繼隆以太祖傳位晉王之志素定,乃不召德芳,而以親事一人徑趨開封府召晉王。見醫官賈德玄 (程德玄之誤) 坐於府門,問其故,德玄曰:「去夜二鼓,有呼我門者,曰『晉王召』,出視則無人,如是者三。吾恐晉王有疾,故來。」繼隆異之,乃告以故,叩門,與之俱入見王,且召之。王大驚,猶豫不敢行,曰:「吾當與家人議之。」入久不出,繼隆趣之,曰:「事久將為他人有。」遂與王雪中步行至宮門,呼而入。繼隆使王且止其直廬,曰:「王且待於此,繼隆當先入言之。」德玄曰:「便應直前,何待之有?」遂與俱進。至寢殿,宋后聞繼隆至,問曰:「德芳來耶?」繼隆曰:「晉王至矣。」后見王,愕然,遽呼「官家」,曰:「吾母子之命,皆託官家。」王泣曰:「共保富貴,無憂也。」


從「延人大寢,酌酒對飲……但遙見燭影下,太宗時或避席,有不可勝之狀」,趙光義離席更似是因為酒量淺,不能繼續再飲。


「飲訖,禁漏三鼓,殿雪已數寸,帝引柱斧戳雪,顧太宗曰:『好做,好做!』遂解帶就寢,鼻息如雷霆」,劉秉光解釋「鼻息如雷霆」:


事實上,趙匡胤的死,與其肥胖、酗酒有關。從流傳下來的畫像來看,趙匡胤是個不折不扣的大胖子,加上他平日很愛喝酒,並時常搞一些酒場政治 (如杯酒釋兵權、雪夜定策等),和大臣們喝酒聊天 (如趙普、王彥等),動輒喝得大醉,甚至「或因宴會,至醉經宿」(《宋史全文》),時間長了,難免會得一些心腦血管疾病和肝病。趙匡胤雖然偶爾做些體育鍛煉 (如射箭、蹴鞠等),但他「勤勞邦國」,心力交瘁,身體漸漸支撐不住,在情理之中。(《歷史上那些帝王們》)


宋太祖死亡出於自然,但光義當晚在宮中留宿。太祖死時,宋皇后陪伴在側。宋皇后本欲召趙德芳入宮,卻因宦官王繼恩是趙光義耳目,王繼恩直接找晉王趙光義前來。事勢至此,無復挽救,故宋皇后「遽呼『官家』,曰:『吾母子之命,皆託官家。』」,此亦側面看到趙光義是奪位。


趙光義雖無弒兄,但有奪位。


他更強攻晉陽,滅亡北漢,令宋軍損兵折將。乘勝收燕雲十六州,焉能成功?自此採「偃武修文」,轉攻為守、以布帛換和平、將內修政理置於首位,曾瑞龍《經略幽燕:宋遼戰爭災難性分析》指出,北宋積弱,淪為外表繁榮富裕、內裡軍力不振的「紙老虎」,與太宗過度「偃武」有密切關係。


尤有進者,太宗「朕欲博求俊彥於科場中,非敢望拔十得五,止得一二,亦可為致治之具矣」(《宋史.選舉志一》),間接放寬科舉選仕門檻,導致日後出現冗官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