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第一位女皇帝

武媚娘是唐太宗的才人,高宗納她為昭儀,娶自己父親的女人為妻,此完全是胡人風俗,非漢人慣例。


武媚娘有三個地方值得注意:


1. 她早年馴服西域貢馬「師子驄」,曰:「妾能制之,然須三物:一鐵鞭,二鐵撾,三匕首。鐵鞭擊之不服,則以撾撾其首,又不服,則以匕首斷其喉」,手段兇狠至極,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2. 她出身並不顯貴,父親武士彠只是一木材商人,難以得到關隴集團及世家大族支持。


3. 感業寺遭遇,自此她決不容許自己再被趕出宮,必須想方設法在宮內圖存。


這三種因素成就了武媚娘波瀾壯闊的一生,也深深影響著唐朝後來的發展。


武媚娘重返宮中,是應王皇后邀請,聯手打擊蕭淑妃。然而,隨著時日推移,王皇后發現自己引狼入室,改為聯合蕭淑妃對付武媚娘。


王皇后,太原王氏出身,北方世家大族。蕭淑妃,蘭陵蕭氏出身,南方世家大族。論出身,武媚娘是比不上的。可是,武媚娘有一致命殺著:唐高宗的心。她親手握死自己與高宗的愛情結晶,繼而嫁禍王皇后。結果,王皇后「跳進黃河洗不清」,蕭氏亦失寵了。


武媚娘尚不止於此,她要做皇后。這就有問題了,縱使廢了王皇后,也該找個門當戶對的,怎能找個木材商人之女為皇后?關隴集團代表長孫無忌、褚遂良 (二人在太宗死前被任命為顧命大臣) 都反對,唯獨李勣「此陛下家事,何必更問外人」默許。武媚娘終於成為皇后,她自然要剷除關隴集團,扶植支持自己的大臣。李義府、許敬宗等遂獲重用,長孫無忌、褚遂良、韓瑗、來濟被逐。


李義府是陰險小人,徇私枉法,《舊唐書》記載「有洛州婦人淳于氏,坐奸繫於大理,義府聞其姿色,囑大理丞畢正義求為別宅婦,特為雪其罪」。武后知不知道呢?當然知道。她不久轉用「北門學士」,但劉禕之事件後 (劉對賈大隱說:「太后能廢昏君、立明君,為什麼不能把權力給皇上來安撫天下?」賈大隱向武后匯報。武后不悅:「劉禕之是我引用的,居然有背我之心,難道他還能感念我的恩情嗎?」),她乾脆連新晉官員都不信,而只信酷吏及武氏子弟。


高宗長期有風疾,政事不得不交武后代為處理,稱天皇天后。不過,他是否一愛妻號,跟武后無矛盾?不然。《資治通鑑卷二百零一》:


初,武后能屈身忍辱,奉順上意,故上排羣議而立之;及得志,專作威福,上欲有所為,動為后所制,上不勝其忿。


儀因言:「皇后專恣,海內所不與,請廢之。」上意亦以為然,即命儀草詔。


......詔草猶在上所,上羞縮不忍,復待之如初;猶恐后怨怒,因紿之曰:「我初無此心,皆上官儀教我。」


原來高宗曾想過廢武后,只是礙於武后怨怒,不敢為之。但武后心靈那麼敏感,怎會就此草草了事?於是有恐嚇秦鳴鶴事件,《資治通鑑卷二百零三》:


上苦頭重,不能視,召侍醫秦鳴鶴診之,鳴鶴請刺頭出血,可愈。


天后在簾中,不欲上疾愈,怒曰:「此可斬也,乃欲於天子頭刺血!」鳴鶴叩頭請命。


上曰:「但刺之,未必不佳。」乃刺百會、腦戶二穴。


如果一心想夫君痊癒,怎會一開始就恐嚇「此可斬也,乃欲於天子頭刺血」?


枕邊人是真心愛護自己,抑或借自己爭權奪利攀上更高層樓,高宗心底其實很清楚。他因此不斷安排太子監國,奈何一個接一個皇子被武后害死,章懷太子李賢作<黃台瓜辭>:


瓜黃台下,瓜熟子離離。

一摘使瓜好,再摘使瓜稀。

三摘猶自可,摘絕抱蔓歸。


就是對武后殘忍的控訴!


站在武后的立場,由重返宮中開始,她決心只做好一件事:謀求生存。什麼夫君、兒子,當與此一大前提抵觸,即格殺勿論。她因此無愛情、無親情,甚至基本對人的信任也沒有,走上女皇帝之路,另一面就是她只信她自己。


然而,人終有一死,《資治通鑑卷二百零六》:


太后意未決。狄仁傑每從容言於太后曰:「文皇帝櫛風沐雨,親冒鋒鏑,以定天下,傳之子孫。大帝以二子託陛下。陛下今乃欲移之他族,無乃非天意乎!且姑姪之與母子孰親?陛下立子,則千秋萬歲後,配食太廟,承繼無窮;立姪,則未聞姪為天子而祔姑於廟者也。」


太后曰:「此朕家事,卿勿預知。」


仁傑曰:「王者以四海為家,四海之內,孰非臣妾,何者不為陛下家事!君為元首,臣為股肱,義同一體,況臣備位宰相,豈得不預知乎!」又勸太后召還廬陵王。


李顯終於復位。武后於乾陵立無字碑,與高宗李治的述聖記碑相呼應。無字,既是愧疚,也是感慨,她對不住心愛自己的丈夫,也對不住自己親生諸皇子女兒。這是一個悲劇,卻又無可如何。


有謂唐朝女權、女性主義抬頭,這是胡說!普遍婦女有基本生存權、人身自主權、投票權等,才算女權抬頭,焉能以武則天一人稱帝當作女權抬頭?另外,女性主義爭取性別平等,消除性別定型,武則天乃至韋后、太平公主都未及於此,她們的做法,極其量是衝擊中國傳統的父權政治,但說不上女性主義抬頭。


經過武則天年代,關隴集團、漢人世家大族相繼凋零,代之而起的是經科舉入仕的官員,此為唐史一大演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