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振刚
2006/12/15
出大事了!
就在那天下午,就在高炉年底大修的那天下午,一名工人,在钢制的环形风管上工作时,由于动作太大,险些从高处掉下来,当他下意识的抓住旁边的一根电线以求身体平衡时,由于用以过猛,被拉断电线所带的电流击中,经抢救无效,不幸身亡。
这个人就是高炉上料组A班的组长___韩祥。在平日工作中韩祥始终勤勤恳恳,任劳任怨,要不怎么这次会首当其冲呢。正是因为韩祥在工作中的表现优秀,再加之人缘极好,大家对他的离去都深感心痛。
出事的时间是在下午五点半,厂领导听到汇报后即刻商量应对方案。按常规本应立即接家属来厂商议解决善后,可因韩家离工厂较远,即使是马上派车去韩家,四十多公里山路也要走差不多两个小时。那么晚到他家,倘若他的人家受不了这个刺激,再出点什么状况,黑灯瞎火的不大好处理。于是决定,第二天凌晨再去韩家。
韩祥被存放在离厂区不是很远的一个僻静地方,用帆布搭建的帐篷就成了临时停尸房。在野外荒郊,人烟本就稀少,尤其是在黑漆漆的夜晚,就更加无人出没。可那些善于夜间活动的动物、昆虫以及飞禽,和鼠、蛇、野猫或野狗等等之类,则达到了极兴奋点。它们用特有的夜视眼和灵敏的嗅觉四处寻觅,以求得到白天所得不到的东西。假若不管是谁,发现韩的冰冷身体,认为是一餐美食时,就不会轻易舍弃而去,不一解口福才怪呢。为了不让韩的身体受到外界侵扰,对其家人有所交待,必须要有责任心极强的人来看守才不致失误。于是,同在一座高炉上班的余刚和郑龙因平时工作表现都很不错,被选中派去守护。
余刚和郑龙同在一个工段一个班又同一宿舍,关系处的还不错,这次他俩作搭档去守护韩祥实属无奈。可既然领导已经安排了,不去肯定不行。
余刚天生胆小,既不敢登高,又不敢涉水,就连一些小动物都是他害怕的对象。假如宿舍其他人回家或加班只剩下余刚独自一人的时候,那肯定会是个无眠的夜晚。不用说睡觉了,就连醒着的时候眼都不敢眨一下,惟恐在眨眼时会有什么鬼呀神呀的突然出现在眼前。记得一次同事开玩笑,捉来一只老鼠放到他被窝里,结果,余刚被吓得发了整整两天的高烧。再说一下郑龙,郑龙的老家在福建,只有每年春节的时候才能和家人团聚一次,而且探亲假只有短短的一个月,虽结婚几年,仍无一男半女。为求子嗣,郑龙的老婆特意从福建跑来山西。小住期间,每天拼命给郑龙作好吃的,不是鸡蛋就是肉,还不知从哪淘换来点偏方,只要郑龙一天不吃这个灵丹妙药,准会被整得稀里哗啦。看来,还真势有不怀"龙"种绝不罢休的那股子劲。
晚饭后,保卫科长找来两件军大衣让余刚和郑龙御寒,还发给每人一个手电筒和一把防身用的刺刀,然后千叮万嘱,"一定要小心,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
来到临时停尸房,只见帐篷顶上挂着一只一百瓦的灯泡,光照挺足。帐篷内一张木床上躺着安静的韩祥,一块白布从头到脚覆盖着,在韩祥的胸前,一小叠农村土造的毛头纸上,压着一块拳头大小的土坷垃,据说这么做是为防止死者诈尸。
入夜了,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就连自己的呼吸都能感觉得到。远处,一只野猫嗷嗷的叫个不停,听着让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在这个别样夜晚,即使你的胆子再大,再唯物主义,整夜面对一具冰冷冷的尸体和荒野中隐隐的嘈杂声,你还会心静如水,还会泰然处之吗?余刚和郑龙就是这样。由于内心紧张,两个人一点困意都没有,除了胆小就剩下害怕了。他俩人相互叮嘱,千万别出事,千万别让什么东西把韩祥的整体形象给破坏了,要不,怎么跟韩祥的家属交代呀。
余刚和郑龙没什么事可做,就开始聊天壮胆,余刚说:"你老婆真够可以的,就这么整天给你补呀补的,怎么你越补脸越绿呀,是不是补过头了,哈哈!怎么样,有'龙'种了吗?"老实坦诚的郑龙解释到,"什么呀,你尽瞎说,我就是这两天感冒闹的才这样。对了,看情形我老婆像是差不多了,不过,得去医院检查完之后才能知道,你先别和别人说呀,万一要是没有,那不让人笑话吗。"两个人正聊得起劲,突然,传来几声刺耳的"吱吱"叫声,郑龙以为是老鼠钻进帐篷了呢,立刻撩开韩祥身上盖着的白布看了看,没情况,再看看床下,也无异常。等走出帐篷外,才发现不远处一只野猫正在很投入戏弄一只田鼠,"吱吱"的叫声就是从那个地方传来的。余刚和郑龙看了看没什么其它事,就抽身回到帐篷继续神侃了起来。
夜深了,外面渐渐刮起了风。郑龙抬头看了看天上,一轮新月被淡淡的几朵阴云遮的时隐时现。风越刮越烈,在寂静的夜晚,那风声让人听了着实心慌。帐篷顶上的灯,被风吹得晃晃悠悠,让人的视线有些迷离。听到风声后,余刚吓得紧搂着郑龙的胳膊,那样子就像已经看见了什么不祥之物似的。余刚开始琢磨,"是不是阎王爷来接韩祥了,要不怎么这么个声响,求求你,千万别把我们俩也带走呀,我们可没做什么坏事呀。"突然,又一阵轻轻的敲击声从帐篷外传来。郑龙不放心,决定去外面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又不敢自己一个人去,于是就对余刚说,"走,咱俩到外面看看是怎么回事。""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你真的不去,那好,你一个人守着韩祥吧,我自己去。"其实郑龙是激将法,大半夜的谁一个人不害怕呀。余刚就更胆小了,独自一人在帐篷里呆着,再面对这么个硬梆梆的韩祥,唉!没办法,余刚无奈的跟着郑龙走出了帐篷。
这是个令人窒息的夜晚,略有风吹草动,就有可能让紧绷的神经产生断裂。不管在帆布帐篷的内或外,若有一点点的动静,都会让人的心揪成一个疙瘩,头发也会随之立起来。余刚和郑龙都紧张的不得了,俩人始终寸步不离,这个到哪,那个就跟到哪,就连撒尿都得相互陪着。
时间怎么过的那么慢呀,天赶快亮吧。余刚和郑龙就这样盼呀盼的___天终于亮了,谢天谢地,太阳总算出来了。极度紧张的一夜终于过去了,这一夜,对余刚和郑龙来说,那可真称得上是度日如年呀。唉!不管怎样,能把囫囵个的韩祥交给他的家属,那也是再欣慰不过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