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家林
2008.9.28
幸福之路,黑龙江查哈阳农场的一个分场。我们去时,它已成为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5师55团4营。这名字太长,4营,念出来的谐音,不吉利。还是幸福之路好,短,好听。我们一直这麽叫它。它位于讷河县拉哈镇以东,和拉哈镇仅隔着一条铁路。
拉哈,还是通往祖国北疆铁路上的一个小站。1968年9月18日,我们一帮子同学,在这里下了火车,开始了修理地球的生涯。刚下火车,就踏上了幸福之路,不错,做梦都没想到,能来到有这麽好名字的地方啊。
那时,我们大都20郎当岁,正值青春年华,有的是使不完的力气。一天活儿下来,无论多累多乏,只要倒头一睡,第二天早上醒来,浑身又都是劲儿了。就像那刚加满油又不趴窝的罗马(当时队里用的拖拉机,可能是从罗马尼亚进口的吧),又像今天充电满格的手机,铆足了劲儿再干一整天,没问题。割大豆,割谷子,掰棒子,打场装囤,刨粪,装车送肥,盖房子挑灰,喂猪放羊---干点儿农活,根本不当个事儿。有点儿空闲,或收工之后,总还得找点儿事儿干干。
文体活动,算是一项。篮球乒乓球之外,宿舍门外,还有一个大沙坑,可在里面跳远,打逗,摔跤。沙坑和它的跑道,从西往东稍微有些倾斜。在这里急行跳远,差不多每个人都可以创造出自己的新纪录。我在学校的最好成绩是5.4米。在这儿,助跑,加速,踏线起跳,一个蹲踞势___嗖地飞了出去,双脚尽力往前一探,落地。米尺一量,总在6米左右。那飞的感觉,在平地上跳,从没有这末强烈过。
初来乍到时的感觉,好像有点儿上学时同学集体下乡劳动锻炼似的,甚至还要好些。不过,就是离家远了一点儿,而且时间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但每月可领到32大毛,虽不算多,对刚离校的中学生来说,也还可以了。还有,各个地方的学生聚到一起,大家和睦相处,倒也平添了许多热闹。光是那各色人等操着各地的方言,挺逗,再用它讲一些哏儿事儿,就会使生活增添许多乐趣。
哈尔滨的姜福林,红脸大汉,膀大腰圆,毛重怎麽也得200来斤,外号人称"脬篮子"。别看他人高马大,却是一团和气,从不仗力逞威,还时常主动与人打招呼,你干哈?因此,这不雅的外号,一般不怎麽叫,多数时候都叫他老姜。一次,在沙坑里练跤,好几个人,都败在老姜的脚下。
我在学校时,在体育组穿褡裢练过。心想,跟他过几招试试,得合乐,不一定能放倒他,背口袋,背不动他,还不把自己压趴下,得用杠杆原理,也许还行。我走过去,他也不怎麽支应。我使一个惯用的"别子",双臂一下子紧紧夹住他的大脑袋,身子往他肋上一贴,右脚一跨步,别住了他的右脚,架式瞬间已到位。我用足了力气,转身拧腰,想把他摔出去。他摇晃了一下,但又站住了。我再一发力,这回他却纹丝不动。我又一使劲,自己却慢慢地倒了下去。后来又试了几招儿,也没能把他摔倒。嘿,这家伙坯子贼大,咱和他不是一个重量级,不和他玩了。以后,再和他玩儿点儿别的吧。
据李晓兵说,他曾把老姜摔倒过一次。当时老姜要求再来,晓兵说什麽也不再和他摔了。老姜也没说什麽,就拉倒了。他总算输了一回。
男生宿舍的左后方不远,是猪舍。一次,一只公猪不知为什麽不老实在圈里呆着,跳出老高的围栏逃亡,在屯子里逛开了。这畜牲,足有100多斤,年轻力壮正当年。谁也拿它没办法。我和晓兵自告奋勇逮它。那家伙,一抓一挣扎一滑,就跑。我俩儿一合计:轮番追。于是,在屯子里跟它开始了一场随猪意路线"接力马拉松"。这猪满世界乱窜乱跑,狂奔了一个多小时。要是开个猪运会,这家伙拿个跨栏,长跑金牌之类的,肯定没问题。最后,它在我俩的轮番追赶下,终于跑不动了。等把它掀翻,按倒在地时,我俩也累得气喘吁吁,满身大汗了。我们乘势就地待了一会儿,喘匀了气儿,看它也老实多了,就把它抬着搭回了它该去的地方。后来,喂猪的老职工说,那猪跑得都"掉腰子"了。唉,听到这信儿,心里挺不是滋味儿。两个对付一个,这不是欺负猪吗?也不知后来那公猪的腰子复位了没有?
到幸福之路的头一年,冬天来得特别早。10月份,就飘飘扬扬地下了第一场大雪。地里的苞米齐刷刷地站着,还没来得及收,我们踩着厚厚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从苞米杆上往下掰棒子。一两垄下来,就浑身冒汗,眉毛和棉帽子前沿的皮毛上,都挂满了哈气形成的白霜。玉米压碎了做的大碴子粥,是当时经常吃的饭。
地冻三尺的时候,开始刨粪。那大坟头似的粪堆冻得"钢钢"的,钢镐高高地举起,猛劲砸下去,一镐一个白点儿。往往要十几下,甚至二十来下,才能整下一块来。那飞溅的粪土渣子,有的竟溅到胸前或脸上,但大都集中在下半截,弄得鞋上裤腿上满处都是,到收工时,弄得身上臭烘烘的。
有半句俗话形容那里的冷:冬天尿尿拿棍儿敲。茅楼儿尽管离宿舍不太远,但有时半夜里起来方便,确实太不方便。不知谁开的头儿,每到这时,就用脸盆当尿壶。这办法很快悄悄地推广,大部分男生都采用了。只是,谁也不明说。这倒不错:一盆多用,物尽其用,昼夜都用,用处不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