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加祺
2007/09/08
2006年9月7日。
这是令我开心的一天。原因?两件事:一是当天上午接到《北大荒文学》编辑部何女士打来的电话,告之我的《王震将军的八五二情结》一文,总编已经通过,拟刊发在该刊第6期,特通知一声。(实际刊在了2007年第1期)这是我为我的第二故乡___八五二农场成立50周年所写的一篇东西。1956年王震出任农垦部长不到一个月,便来到北大荒参加八五二农场成立典礼,并亲自定点建场,开出第一犁。此后共十九次到八五二检查工作,次数之多,为全国垦区之最。一个边陲农场受到共和国副主席如此厚爱,是八五二人的骄傲。制作这种"文学作品"还是第一回,可是下了点儿笨功夫,抠索了好几个月,结果这块"狗肉"还真上了"台盘"。高兴!二是当天下午无意间在网上搜索出《知青小屋》!其实,发现一个新的知青网站倒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惊喜事,惊喜的是,这个《知青小屋》是我的大学同窗吴量福和他的山西插友主办的!进屋再看看,没想到上面还有克强、晓波等老友写的文章,而克强那篇《回想那时,怀念战友》中的战友___左文津,就是我小学时的同班同学,一个浓眉亮目的美男子。(可惜年纪轻轻就去了)邱晓波则是我大学的同班同学,也是从黑土地里走出来的知青,在班里学习好,外语好,还是班上踢足球的一名"班脚"。真快乐,一天能收获两件高兴事,也不容易啊!
这两件事,都写入我当天的日记。
二
秋去秋来,又是一年过。眨眼间,发现知青小屋已经一周年了,我也成了知青小屋铁杆读者。每天必进屋网一网,比看中新网、凤凰网还认真,还专注。因为是朋友所办,那就是咱家的,看嘛都好。人是有偏心的动物,天生的。在没有发现知青小屋之前,一直在看那些各地知青办的网站,都是天涯知青人,看哪个办得都不错,都挺吸引人。栏目那个丰富啊,文章那个好看啊,故事那个动人啊!有时看到动情处,眼泪还真管不住。50多岁的人了,竟然守着电脑掉泪,也是一道斜阳景吧。但是,有了知青小屋以后,事情开始起变化,那些门站呀、论坛呀,就陆陆续续都不串了,好像那里讲的都是别人家的故事,只有小屋说的是咱家的故事,只有咱家的故事才是值得关心的故事。
在小屋里,我又见到了董克强。我与他相识多年,相辩多年。我是他的嘛,我不知道。他是我的嘛,我知道,他是我的"磨刀石"。为什么?很久很久以前,克强就喜欢思考哲学一类的问题,且视角独特,观点另类,我们俩一见面,三言两语过后,就开始从讨论到辩论到争论,你问辩得嘛?别不告你,现实社会问题类的,都是总理级的天下大事,都是指点江山安邦治国的新招术;抽象理论问题类的,都是给亿万生灵的精神家园种点什么庄稼才能升华素质、调理胃口、改变面貌的大思路。为此,常常辩得天昏地暗。一事当前,一题当前,他有他的道理,我有我的主张。记得最清是1986年夏天,我俩在老同学张怀安搭在平山道中学的抗震临建棚里,一通思想观点大辩论。电扇开得呼呼作响,都止不住我们俩辩论得汗如雨下。辩得"老怀表"只有在旁边沏茶倒水察颜观色的份。什么论题?因为太大,忘了。肯定是与生活八丈远的形而上学东西,什么马克思、凯恩斯,资本论、价值论、生产力生产关系、辩证法一类的思辩。那次辩论是上了水平了,"真理"都不敢露面来评评谁对谁错。不论嘴皮子是占上风,还是占下风,结果都是互不服气。要不是唯物主义的肚子咕咕作响不争气,非得辩出夜宵来不可。可是,每次辩论之后,我都要静静的深思几天,在克强这块磨刀石上磨一磨,力图从他的言论里视角中,找出对我有启发的东西,以充实我的思想。什么"思想",说大了,充实我的认识。常言说得好:"二人辩必有吾师"啊!
现在,我在小屋里看着克强那充满思辩的一篇篇自创语言、自造语境、自构体系的"辩证存在主义","人类所有宗教信仰的科学归结","大我信仰"及其中复杂而矛盾的"大我小我"之间的难明奇妙的关系,"国民精神信仰"等大学问,我发现,他没变,和20多年前的"临建棚辩论"时一样,甚至更深入、更沉迷。他是执着的,仍然勇敢地在形而上学范畴继续奋力前行。他是孤独的,在当今思想界理论界,敢用"所有"、"一切"、"全部"这样全涵盖语词以说明个人认识正确的人已经很稀少了的今天,尤为难能可贵啊!但我变了。实实在在的工作和社会生活告诉我:思想是自由的,实践是受限的:批判是容易的,建设是艰难的。因此,一点想辩论的热情都没有了,尽管他的许多观点在我看来难以成立,有的很难认同,有的根本不同意,但我更喜欢阅读,更喜欢观察,喜欢人人都有自由的思想和思想的自由。尽管料定其"重铸"难铸,但更愿他能乐在其中。我会继续静静地侧在一旁,看着他在自我思考的路上还能飞多高,走多远------
因为小屋,我认识了张刃,那是小屋在天津师大举办聚会时认识的真人版。张刃这个名字我早就知道,信息渠道两条:一条是他的弟弟张兵,曾是我的同事,都在团校教书。从他的嘴中,我知道他有一个哥哥叫张刃,有才,比他还能写,在北京工人日报当副总编。但人对不上号,便总是不自觉地与张兵对号,别是跟他一样吧!张兵在团校教师里是我的好友了,他能写能说、机智幽默,才华横溢,是个当老师的材料。但个性特强,主意倍儿正。两事为例:一是大家都公认张兵是个好老师,可以做到教授的,可他后来竟把学校辞掉,扭身下海去了。二是一件趣事,那是1990年前后,市团校倾全校之力举办全国首届散打大赛,这在团市委系统可算整大了的一件事。大赛前,组委会召开记者会,会场就在团校会议室。各路记者到齐之后,组委会人员要自我介绍,张兵是组委会成员,看着一个个牛皮哄哄的小屁孩记者,他来气了。当轮到他自我介绍时,他霍地站起来,硬梆梆地扔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我是张高峰的儿子!"说完就一屁股坐下了,且面色严肃,目不斜视。那些参会的大小记者们面面相觑,"张高峰的儿子?""张高峰是谁?"这些见不多识不广的记者们当然不会知道,张高峰乃是当年《大公报》之名记,名记之后在此,怎看得这些小屁孩记者的傲慢与张扬!
张刃与张兵相似?不知道。
另一条渠道是二商。我到集团工作不久,就有人向我介绍二商局当年那些当家笔杆子,张刃首当其冲。他在二商机关工作多年,干过办公室,干过工会,能干能写,尤以大材料、大手笔见长,局长见张刃写的稿件,均一字不改,照发照念。后来,二商的庙小了,张便去了北京全总的工人日报。在师大联谊会上,我与张刃对上号了,个头与张兵相近,戴个眼镜,比张兵慢条斯理多了,几乎没有张兵身上那种往外冒的精气,透出几分沉静。嗯,是张高峰的儿子。
因为知青小屋,我还知道了许多老同学的情况,并与许多人建立了联系,张群杰就是在小屋见面会上重逢的。我和"老玉黍"中学在一班,那时学校里无所事事,学生们过着不读书不看报不作业的幸福生活。老玉黍人高大,讲义气,也好玩,说得上来也玩得上来。自从他去了山西再没见过面。这次见面还是他先认出我,我后认出他,大号张群杰是不记得了,但一声"老玉黍"却脱口而出。后来还在一起吃过饭,了解了他那过人的经商才能和掏第一桶金时的快乐,知道了他在山西时许多好玩的故事。现在他有一个温暖的家,有一位贤慧极了的山西籍妻子,自己干着间公司,日子过得很不错。
除去一直时有联系的候雪生、顾澎、陈津龙等老同学,还见到了郭伟、张开、韩得胜等老同学。在知青小屋里,除了左文津之外,我从王丽文的回忆文章中,知道了丁淑华去世的消息。丁淑华是我的小学同学,一个园脸略有点胖乎的女生,她去世前对王说的那些话,让我感叹人生中的无奈与无常。实际上,我在北大荒同连队知青战友中已经走了5个人了,他们是张致雨、尹津生、卜克强、陆桂宝、沈静宜。还有同去农场不在一个连队的郑争平、宋星明也已去世多年,他们都曾是我要好的朋友。离去时他们还都还年轻,未及天命之年。
知青小屋还让我"认识"了素不相识的张力行、王燕夫妇和他们苦命的孩子乐乐。小屋的义举感动了许多知青,也感动了我。当接到他的向我表示谢意的电话时,我能听出他的焦灼与疲惫。也让我猛的感受到:平安的幸福原来可以这么迅疾的失掉,而刚强则不能放弃,需要时刻准备着------
让我来气的是这个邱晓波。在班上时,只知他脚好使,在小屋里,才知道他的手比脚还好使,这家伙隐藏够深的了。他的"怀念宁安"、"我的父老乡亲"写得多好,情真意切,感人至深。可这家伙把父老乡亲扔下不露面了,多可恨!我还一直苦等着看他的"兄弟姐妹"呢。喂,姓邱的,你快出来!
三
发现知青小屋后,我便成了铁杆读者也成了铁杆作者。记得第一篇《我那遥远的蛤蟆通河》贴小屋时,很快,量福就发来邮件,谬称文笔"好得很啊!"让我心花怒放好几天。后来知道,他也心花怒放好几天,因为知青小屋开张后,终于有一批人自己摸上门来了,说明小屋影响在扩大。他约我日邮一件,日邮一件是不可能了,除去精力能力,毕竟有工作在身,但确实激起我拿笔抒怀的欲望。一是按照小屋对文章的宽松要求,可写的东西太多了;二是给小屋写东西,心里没负担;三是写起青春往事,还真动感情。我写《为什么怀恋北大荒》时,就是写着写着,情不自禁就想起那一桩桩一件件令我心动、心悦、心伤、心酸、心痛的往事,回想纯真年代,感慨今日人生,心潮起伏,泪洒衣襟。那几十年中有多少个假如,多少次后悔,多少回庆幸,多少般无奈。许多时刻,如果当初再坚持一下,再主动一下,再忍耐一下,再坚定一下,再机敏一下,有多少事会峰回路转,有多少结果会柳暗花明,有多少别样风景会永不谢幕。如果让我重走一回青春路,我知道该如何如何的去珍惜去把握,该怎样怎样的去爱抚去呵护,该那般那般的去奉献去追求。在给知青小屋的所有文章中,让我最动感情的就是这一篇。
知青小屋啊,知青小屋,你的出现真真触到我心灵深处最隐秘、最柔软、最纯洁的部分,你让我又梦回青春北大荒,再燃当年黑土情。你让我有泪尽情撒,欲语朝天歌!
后来,这篇文章打动了两位聪慧的女性,一位是通过知青小屋认识的屋友___日报记者李小玲,她写的"问我到底爱不爱你"的读后感,展开一幅晋乡风情画,一片知青大李情,再一次感动了我。另一位是至今未曾谋面的文学杂志编辑白荔荔女士,是她笔迹清秀的来函告诉我,她把《怀恋北大荒》发表在有50多年历史的《北方文学》上。
再后来,这篇文章又打动了一位还在黑土地上奋力耕耘的知青___佳木斯市委书记郭晓华同志,他在8月中旬佳市市委市府主办的各地知青代表恳谈会上,亲自交待市委宣传部的领导,将这篇文章一字不改的刊登在《佳木斯日报》上。
四
用知青的眼光打量工作与生活,前者永远都在第一位。我也是一样,整天忙碌着,象个匆匆旅者。人们不是说,工作着是美丽的吗!
可是有一天,朋友的话打动了我,让我听到另一句:生活着也是美丽的。当知道我上班之余还经常爬格子时,她说:在我认识的人们中,象你这样勤奋的还真不多,好些朋友都是在评职考级时,才急慌慌拼凑论文,功利重于学问。而你早己没有评职称的压力,还自觉地总结思考,写大块文章,难能可贵。但是,我还是要说上一句:毕竟是50多岁的人了,虽然还在途中,还在跋涉,但不应似年轻时那般负重赶路了,应当一边欣赏风景一边走路,放宽生活的视角,舒缓工作的节奏,以品味那些年轻时曾被忽略的滋味,以观阅那些匆忙中未及过目的色彩。
"看着风景走路。"多么贴切的比喻!朋友的话启发了我,尽管没有停笔,但笔端柔软了,流出的文字有了生活的色泽,有了个人化的情趣。而就在这时,知青小屋来了,就象为我的风景而出现的。于是,遥远的蛤蟆通河清清亮亮地淌过,吴学炳、邢长玉、黄模德那一个个黑土地上的草根人物向我走来。于是,才有了一声长啸的金榜题名时,才有了自言自语的博客《蛤蟆通渔夫》,才有了那些思绪缠绵的文字,才开始了对青春往事的细细咀嚼、品味。我把心中积存的"风景照"无论黑白、彩色都洗出来,一股脑贴上小屋,让照片中的风景在眼前展开,照片中的人物在身边走动。知青小屋已成为我最喜欢的相册,珍存自己的,收藏他人的,从细微处、原生态处,去感怀自己曾经的青春与梦想,反思整整一代人的苦难与风流。
天高云淡,北雁南飞。我站在人们担心雨剥风蚀的知青小屋,打开窗户才发现:外面是又一片美丽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