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加祺
2008.10.8
有一种现象,总让我难忘。
那还是在黑土地的时候,每天早上,大家集合排队下地去干一样的农活儿。一天下来,尽管劳累一样,但劳作的状态却不一样。大致分为两种:一种人是浑身上下大汗淋漓,尘土满面,衣服上沾满泥巴,一幅典型战天斗地卖力而归的样子。而另一种人是轻荷锄头,干净利落,没有灰头汗脸,一幅劳重若轻乡间漫步状,而干过的农活相差无几。
后来到了工厂,也是如此分野。有的人干完活,浑身油污,比汽车还脏;有的人干完活,象没干活似的,仿佛刚上班,可修过的车辆,未必少。
再后来,这种现象又以其他形式出现了。上大学时,有人辛苦作业,成绩却平平;有的人轻松应对,成绩也不差。
再再后来,这种现象随着个人视野的扩大与年龄的增长,表现形式几近无限丰富了。从观察人到看一个地区、一个城市、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似乎都可套入这种现象之中。就象那个典型的广为流行的传说___周恩来与许世友喝酒,前者不动声色,似饮似无;而后者推杯问盏,大呼小叫,可最后的酒量却是周多许少!
所以,当我们坐下来静静思索时,会有许多这种现象跑出来让你纳闷:当我们为不断追高GDP而挟雷携电、呼啸前行的时候,北欧那些一年到头听不到几声的国家,它们在干什么?它们的沃尔沃、诺基亚不象是从工厂轰鸣的生产线上下来的制品,更象是从田野里悄悄长出来的庄稼。至于冰岛、芬兰,更是几年到头也杳无声响,好象什么也没干,在冬眠似的。
当然,不光我们,看我亚洲多热闹,韩国人为牛肉发威,日首相轮番请辞,泰式民主让火车停驶、飞机停航,总理没地上班,伊拉克、阿富汗、朝鲜、巴基斯坦、菲律宾、印度、斯里兰卡---我们的邻居都有自己忙乎也忙乎别人令人眼花缭乱的永不消停的故事。
我真不知道应该怎样描述这一现象、这一状态,因为我也处在这种现象中、状态中。而且,我本人也更象是大汗淋漓者。但我却在使劲的想,那许多轰轰烈烈、激动人心的场面,有多少意义?多少必要?想当年大跃进够轰轰烈烈了吧,有模有样有目标,然而,仅一两年就以大跃退落幕。而今,象这种明显的失误、绝对的错判,一眼望去就不逻辑、不成立的败笔,大概不会发生了。因为我们干事情已经具有了最基本的市场经济的理性尺度___效益思维,投入产出比嘛。但时至今日,好象又不尽然了,许多利令智清的初衷,最终竟会演变成利令智昏的结果。
增长25%以上的固定资产投入,这是一笔多么巨大的增长?而占固定资产40%的是房地产投入,这得建多少房子?占多少土地?而且是持续几年的增长。谁来分析哪些是拆了东房建西房、毁了甲厂建乙厂?哪些是毁了农田建小区?哪些是拆了A路铺B路、拆了南桥建北桥,甚至原地不动的拆了建、建了拆?
其实,清点一个城市、一个地区房地产投入的效益,倒有一个简便宜行的办法:就是将热热闹闹建起来的十层以上的酒店、商店、商务楼、宾馆、办公楼统计一下(这不是难事),看看有多少楼层、多少房间、多少平方米在那里闲置。要知道,烂尾楼可不是限于没有建成的高楼,那些已经披上华丽幕墙、夜灯闪烁大厦,也许正是更烂的烂尾楼!
不久前,我因公去考察中环路上一座商务楼,那是一座已经建成十几年二十层以上的大厦,位置优越,楼体气派。然而,一进去才知道,这座两万多平米的建筑竟有5000多平米___占1/4的楼层房间,从建成之日起就处于闲置状态!见我很吃惊,主人很平静:这有什么,不还有1.5万平米在使用中嘛!无怪有朋友说:别着急,照此下去,总有一天,会拆了房子厂子种庄稼!
我不反对轰轰烈烈、激动人心的壮举。象北京奥运会不热热闹闹、轰轰烈烈,行吗?但那毕竟是特定状态。平静、安宁、闲适、紧张中有活泼、放松,才是我们生活的常态。就象哪个家庭也不会年年月月换家具、买房子一样,粗茶淡饭,家长里短,儿女情长,才是我们所说的实实在在"过日子"。
也许,这一切只是个人间、民族间精细与粗旷的区别?
也许,只是每个人或不同代际群体在思想方法认知结构上的差异?
也许,在我们民族心理深处甚至在黄种人心理深处,都有遗传下来的"声势"情结?
我不知道,我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