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丽文
2007/04/30
三月末接到大舅的儿子、我的表弟病危的消息,紧赶慢赶来到宁波还是没有见上最后一面。刚刚四十四岁位,居宁波市某局局长的表弟在与病魔抗争数月后还是难逃魔掌,用悼词里的说法就是"勤政为民廉洁奉公废寝忘食积劳成疾英年早逝"。
葬礼上才发现表弟的口碑真的不错,在追悼会上看到不少人的惋惜哀伤落泪,令我们亲属也为之动容。表弟是在例行体检时发现肺癌晚期,据说忙于工作而疏忽身体,有三年多没有作过体检。〔亏他还是浙大医药系的高材生〕表弟尽一切可能作积极治疗,忍受着难以想象的病痛,自勉要生命不息治疗不止,连医务人员都感慨:如果癌症患者都能有如此坚强的意志,对挽救生命会有积极作用的。所以悼词中有不少赞誉之词是来自于他对生命的渴望、眷恋;和不屈不挠地与病魔抗争的表现。
追悼会以表弟的级别,算得上极为隆重。不仅是因为有四百多个〔官方数字〕花圈摆满礼堂内外,另外我还关注了一下时间,光主持人念生病期间看望他的领导职务、姓名,来参加会的主要领导人的职务、姓名,还有主要送花圈的单位就念了十五分钟。表弟安卧在鲜花丛中,再也听不到人间的喧嚣和等级森严的官场里的任何信息,念这么多显赫的人名可能就是为了告诉生者们,逝去的这个人还是有点官缘人缘的吧。我搞不懂这些名堂,我只对另一个表弟〔现在河北省政府任某局局长〕说:"咱不要这排场,咱只要好好活着!没了命,连过眼烟云都看不到了,何谈其他。"
葬礼毕,回到大舅家看着年近八旬的老夫妇不知说什么好(表弟一直瞒着父母,生病后一直由他姐姐___我的表妹陪在身边直到最后)。大舅是解放前夕在河北老家参加八路军,打到南方娶妻生子,落户在宁波。老两口离退休工资不低却俭朴一生,虽没沾过儿子啥光,但精神上以儿子为荣、为依靠。此番白发送黑发对老两口的打击可想而知。表妹想把父母接到广州,但老俩口故土难离,留在宁波又没有合适的养老院,只好先请保姆代为照料一下,再作打算。看到这一幕,又一次让我深刻体会到___养老问题一定要未雨绸缪,万不可到七老八十才作打算!儿女在都难指望,更何谈有不测之事发生哪。舅母在我看来几近于吝啬的生活方式让我很难理解和接受。我问她存钱干什么,她说为了老了治病或请人照顾。我说你都七十五岁了还不是该用人的时候?她说现在还能动,到不能动时再雇保姆。我的天哪,存一辈子的钱就为了躺在那儿不能动时再花,这是什么活法?
但是比起舅母,更让我难以接受的是女儿的消费观念。
在外企上班的女儿去年年终薪水涨幅喜人,我本以为她会安心在此(参加工作后的第二份工作),没想到从宁波顺道上海女儿家小住,才被告知三月份还是辞了职另谋高就,而且是不惜损失三分之一的年底奖金也非跳槽不可。想想我当年,楞在一个平面磨床前劳作八年都不敢动个折腾一把的念头,哎,今非昔比啊!而且女儿还大方地给自己放了半个月的假期,去丽江和香港自助游,往返机票、住高档饭店、买名牌商品,预支了还没拿到手的薪水。我看着银行寄来的消费账单,想起舅母为一千元的保姆费心疼不已的样子,再想到我们这些五十多岁的人们,为高堂父母尽孝;为子女成家尽力;不惜勤俭持家过日子,有钱没钱的哪个能如此潇洒痛快地为自己花一次钱。女儿不仅敢花还敢大言不惭"工作七年了头一次轻松地休假,花自己努力工作所得,感觉挺好的"。我们不舍得花也不敢这样说___尽管也算是挣了一辈子钱〔甭管多少〕。
闲时去了一趟上海南站,果然值得一看。据说是世界上首座圆形火车站,独特、恢弘、现代、大气,全透明的外形令人眼前一亮。整座建筑看不到一砖一瓦,全部是钢与玻璃的完美结合。不仅是建筑之美,就是周围的绿化环境,乃至硬软件的管理上也堪称佼佼者。当初在北京就听到不少对西客站的贬抑之词,现在看来,好的东西是个人就看的出来,而不好的玩意儿同样也难逃众人之眼。现在中国的城市几乎千人一面,只要有点财力都能在硬件上体现出它的高度和速度,但能体现精度的,唯有上海比任何一个城市做的都好。
上海的车展我前两年去看过,虽说是外行看热闹,但参观过程中的感觉非常之好。今年女婿去看的周日场,一百元的门票〔平日五十元〕照样是观者如云、人气高涨。展会上的靓车丽人夺人眼球展会外存放的自驾车也排成了长龙且不乏高档名车。上海之所以称其是大都市,是和它高消费的定位分不开的,浦东滨江大道边的哈根达斯、星巴克、许留山里的吃客总是满满的。女儿供职的公司在企业天地(新天地旁的写字楼),周末请我和她爸爸在新天地吃饭。泰鼎丰其实就是个以蟹粉小笼闻名上海的台湾小吃店,最有名的蟹黄汤包十个六十八元,一口一个还占不满嘴。女儿说要分俩口吃,先嘬一口汤汁再吃。我却说,这一个汤包够我给全家蒸一顿包子的。吃完饭才发现店门口排队等位的足有三四十人!由此可见上海的消费水准非一般呀。
新天地夜晚的酒吧老外沾了六七成,让我这个老赶差点以为到了外国。沾女儿的光带我见识了一些高档消费场所,但我这个人还是平民情结多一些,我喜欢去遛老西门老闸北的旧街区,查着地图也去留下奇闻逸事的老地方看一看,我看到一些上海人穿着睡衣裤趿拉着拖鞋在便道旁刷马桶,手里拎着一小把青菜,走上摇摇晃晃的窄楼梯进入亭子间。但也不要错误地以为人家真的没钞票,说不定还每月收房租呢。
女儿从网上帮我找到知青小屋,每次一点就打开,比在天津时好使多了。看到导弹的话题延续了月余,是该告一段落了,不存在谁是谁非的问题,难得的是我们这份参与的热情和心系国事的情感。真的,有这一点就够了,就证明我们的体内流淌的还是热血。
出门前正写着一半的文稿也放下了,主要内容是对小江为父亲的画所写的文章而感动。一个十七岁的少年竟有如此之高的天分和犀利的文采,以他父亲的画为载体,显现出自己如此清澈的洞察力,对当下的社会现象给予如此深刻的剖析。读后让我为之一振:尚有如此清醒之晚辈存在,让我等之人也少了几分担忧、多了几分希望。
春天的上海,湿润,无风沙,比天津气候好很多。花红叶绿水清路净比较养眼,菜蔬新鲜水果种类多比较可口,女儿掏生活费自然水准也比我家要高,每天在书报杂志中悠闲自在。尽管如此,我还是眷恋属于自己的陋室寒舍。细细想来,还是因为有那么"一小撮"人在"勾引"着我,隔些日子就想见见这几个老熟人聊聊家常说说话,所以过了"五一"我就回家。
二○○七年四月二十五日
写于 上海浦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