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丽文
2008.12.1
赋闲在家多年,每每望见窗外高高的白杨树在和煦的春风里发芽吐绿,不经意间就枝繁叶茂染成了一片绿荫。知了在枝叶上旁若无人地喋喋不休,给酷暑的夏日平添了一份喧嚣的烦躁。阵阵秋风送爽的工夫,知了就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庭院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立冬过后仅是一夜北风劲吹,在打开窗帘的瞬间,发现高大的白杨树只剩下几片枯黄的叶孤零零地垂挂在枝头上。属于植物一年中周而复始地轮回结束了。秋天是一个忧郁的季节。我迷信这一点,不管它是否有科学道理。望着窗外那光秃秃的枝条和庭院里无处不在的厚厚落叶,郁郁寡欢的心绪不期而至地钻进心田。
树木是有年轮的,它每增加一圈就意味着新的生命又从头开始。这一点比人类要幸运得多,我常常会有这种奇怪的念头。人没有年轮只有年龄,人过了一年算一年不能从头再来。人从生到死只有一条单行路,想从头再来只能等来生来世等下辈子。但下辈子在哪里?谁又见到过自己的下辈子呢?可见这是一个谎言,起码我是不敢相信的。我只在乎这辈子。一辈子对于一个人来说是漫长的岁月,但放在历史悠久浩瀚的海洋里,弹指挥间几十载只是沧海一粟而已。
在《知青小屋》这个用文字抒发自己一份情感的平台上,我们也看到了大量刻骨铭心或是记忆犹新的往事回忆,追寻着岁月的足迹,无疑也是对那些曾属于我们生命中的一部分光阴给予一种凭吊一种沉思一种怀念的方式。对于今天我们已度过五十五个春秋的人来说,生命的前二十多年犹如每人拿着一张几近相同的车票,拥挤着登上了共和国的列车并跟随着它时而飞奔,骤然停滞,忽而迷乱,继而缓慢地向前行驶着。直到后三十年才算有了扳道岔的人,才算有了一点点属于自己选择的路径,才算有了那些始于起点却不同于终点的各种各样的人生之路。
近日常见报纸电视上连篇累牍地刊登介绍改革开放三十年的辉煌成果。看到听到别人发自肺腑的感慨之言,自己的心中同样有一份感激在涌动。共和国昂首挺胸义无反顾地走过这三十年的历程,无不让世人刮目相看。改革带来的巨大变化首先让老百姓的物质生活有了一个飞跃的提高,这是毋庸置疑的一个事实。文化大革命那会儿,我家被红卫兵造反派抄的只剩下几只小板凳,空空如也的家让我这个只从书本上电影里看到过旧社会穷苦艰难情景的少年在文革中补上了这一课。度日如年的苦日子一天天地捱过去,终于等来了云开雾散的那一天。现在我自己的小家都比父亲当年挣下的房产面积大,那可是让我顶着多少年资本家出身帽子的老爸啊。不过,这一切也绝不是白给的,是要用生命的代价来支付那些漫长而苦难岁月的。如果脆弱的生命没有扛过去,那黎明前的曙光也就无缘看到了。
今天的我依然难以忘记发生在文革动乱中的日子,也不会忘记自己曾经散落在长子那块土地上的青春足迹,更不会忘记文革之末改革之初那段窘迫拮据的贫穷生活。但不会忘记的只是那个年代那个情景那个故事了,忘记的或是找不回来的是当年那种心情的感觉。就比如;今天无论我怎样努力地去想象文革抄家时的恐惧心理,也找不到当年那种怕得要尿裤子的感觉了。今天无论我怎样去回忆插队时连续四个月天天面对吃高粱面窝头的痛苦,也找不到当年那种难以下咽的感觉了。所以在看了无数个称"时间为解药忘却为良药"的故事和文章后,我今天似乎也有了这种体会;文革中,戴在我心上挥之不去的"出身论?#26551;锁,在时间的侵蚀下渐渐泡烂散架。母亲的猝然辞世,我痛不欲生的心情在时间的抚慰下慢慢得到舒缓。艰难的穷日子在时间的等待中得到逐步改善。斩不断理还乱的情感乱麻依然是靠着时间的疗伤得到平复。还比如;我的邻居因儿子的离异导致的烦恼心情至今难以消化,积郁于胸,憔悴不堪。无论怎样劝解都难以让她"放下"。我只好在心里说;没有好办法了,只有靠时间来帮助她慢慢淡忘慢慢解脱了。
有生之年即有限之年,既有限就该让生命记住美好的时光忘却痛苦的烦恼。那么让我们记住心中的爱忘记心中的恨,尽情享受快乐尽量远离烦恼不失为一种良好的生活状态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