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谁能想到-有感中国改革开放三十周年

孙加祺

2008/03/12

本文将要说到的所有“所有的”，本人都没有调查过统计过（也不是调查的事），但我仍然要说，这些“所有”的内容，是同时代人的共同经历，尽管不见得是共同感受。但三十年来，共和国改革开放的历史进程和沧桑岁月，与每个人的命运紧紧相联，包括爱与怨、衰与荣、欢与痛……

可以肯定的讲：

三十年前，所有的中国经济学家都没有预见出，三十年后中国经济会发展到如此的规模如此的速度。要知道，1978年中国的GDP只有3624亿元人民币，而2007年已达到234259亿元，增速达11.2％。3624亿元只是后者的六十四分之一，不济一个青岛市2007年的3700亿元，一市抵一国。尽管中国经济学家是以长期分析，宏观预测见长的，尽管有4.8％的物价因素影响，尽管有较高的资源与生态成本的支出。

三十年前，所有的西方经济学者包括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都没有想象出三十年后的中国会成长为世界第四大经济体，没想到中国会有持续30年的高速增长。因为早在多年以前，就有好心的学者专家反复预言：中国经济该崩溃了，就有人忧心忡忡：“谁来养活中国？”

三十年前，所有的轻工纺织业企业家们都没有想到，那些欧洲老牌的发达的市场经济国家法国、意大利、西班牙甚至包括美国，这些从一、二百年前就开始搞对外开放，搞商品输出、资本输出，甚至连游戏规则都由他们制定的行家高手们，今天竟会为中国出口的袜子、裤子、褂子、鞋子、背心、裤衩、打火机等等这些不入流不值钱的小商品、小玩艺儿，竟与中国大打出手，对簿公堂。尽管物美价廉是任何市场经济国家市场调节的必然结果；发展市场经济，是西方经济思想的核心价值。

三十年前，所有的不论中外的金融家们都没有想到，中国的外汇储备会达到1.53万亿美元和43％的增幅，这比第二大外汇储备国日本要多出5000多亿美元。而1978年，我国的外汇储备仅1.67亿美元。按温总理的话说：1978年以前，中国的外汇储备从未超过10亿美元。到了1992年，台湾的外汇储备超过800亿美元，大陆才194亿美元。当然有人会讲，这里有汇率变动等随机性因素，有这么多外汇未必是好事，等等。是的，可以就此再指出100个相关因素，但这毕竟是中国人自己挣来的一笔利国利民的巨大财富。

三十年前，所有的钢铁企业家都不敢想，三十年后中国的钢产量会超过美国、日本，毛泽东在搞大跃进、钢铁元帅升帐的时候，大约也没想到，超英赶美只是志在鼓气而已。1978年中国的钢产量仅3178万吨，而到了2007年，中国钢产量达到4.8亿吨，且大量出口。我烦，别跟我提钢铁，没见国外矿主又提价了吗？这种把能耗与污染留给自己，成材却卖给别人的事，少点行不行？

三十年前，所有的外贸工作者都没有料到，2007年中国的进出口总额会达到2.17万亿美元，而1978年时这个额度仅206亿美元。美国、日本、欧盟都成了中国数一数二的贸易伙伴，顺差又在2000多亿美元，还得为外汇储备保值增值走脑子。而这个脑子恐怕还要走一段时间，忒腻歪人了！

三十年前，所有的包括最善于想象的市民都没有想到，三十年后大街上小区里的小汽车多得比狗都多。曾几何时，无数的中国人包括我，都把中国家庭拥有的私家车这件事定位于下下辈子，没诚想到，在这辈子里就成了许许多多家庭的既成事实。尽管大家都在抱怨，马路太乱、汽油涨价、停车不便。2007年，小轿车还是卖出去870万辆，增幅高达15％。今年，将冲刺1000万辆大关。天哪，小汽车将成为除了人以外的第二多“动物”。

三十年前，所有的司机师傅包括我都没有想到，当年那些满中国大地跑的八吨自卸日野货车和意大利产的5吨货车“蓝土匪”（菲亚特），让开惯了修惯了大解放、140的人们目瞪口呆：它们太精妙了，庞大而灵巧，重载却轻盈，驾驶室内还有卡带、钟表等许多有趣的小玩艺儿……三十年后的今天，你还能在大街上、工地上看到这些家伙们的身影吗？消失得无影无踪。东风、解放、福田、重卡、轻卡、大卡、小卡，一水国货。不仅如此，国造的汽车居然还出口了。年出口大小车61万多辆，据说今年将出口100万辆！这比出口鞋子可复杂多了！尽管也有让人不快的地方：20吨的卡车拉上40吨，照样呜呜跑，压得公路吱吱叫。汽车质量好了，也不能这么干呀！

三十年前，所有的公路建设者们都没有想到，中国高速公路会发展得这么快。1978年，中国高速公路一米都没有，而到了2006年二级以上高等级公路达到35万公里，2007年高速公路通车总里程达到5.3万公里，从天津上高速能一直在高等级公路上开到我下乡时遥远在北大荒的农场。尽管收费站很多，收费很多，让你在享受速度的快感时，还生出不快……

三十年前，所有的在1978年春秋两季从农场、街道、生产队、车间、商店、工地等五花八门的岗位上走出来，带着梦幻般感觉迈进大学校门的七七级、七八级两届大龄学生们，都不会忘记一个伟大的人物，一个平凡的名字——邓小平。没有他，改变命运、改变人生轨迹的那一天，不知要推迟多久。尽管有人会说：我们已经被耽误了，不值得去感谢谁。但没有了昨天的他，你绝不是今天的你！

还有许多“所有”无法纳入这里的所有，但上述的这些所有，如果你仍觉得无所谓、没感觉的话，那说明：你已经在无形中享受着这些“所有”，就象你享受着你身体中感觉不到的心脏跳动、血液流动和肠胃蠕动一样，那是一种没有感觉的享受。

我不是歌德派。我有时甚至为自己不会歌德而“苦恼”。看着身边有些人包括朋友，不是因为“手巧”，而是因为“嘴巧”，便能顺风顺水，志满意得时，我就知道我的缺点和弱项是多么顽固。而改正缺点的勇气却总是鼓不起来，宁可伤了“里子”，也不愿伤了“面子”，因为这“面子”有个高贵的名字，叫尊严。

我知道，三十年来，与共和国满天阳光同在的，还有黑暗，甚至还有罪恶。但我不能因为这些可恶的黑暗与罪恶就抱怨灿烂阳光，并把它那高贵的光芒与低贱的暗影，捆绑在一起。

我知道，已经立春时节，还会有冰雪来袭。但我不能因为倒春寒的侵扰，就诅咒春天，并将万里明媚与雪灾冻害，相题并论。

我知道，三十年来，在中国经济社会发展取得巨大进步与变化的同时，我们的民族还有许多的落后积习与劣根性，让我们中间的先知者和后觉者，想起来便脸红羞愧；我们的体制机制还有许多缺陷和弱点，许多深层次的矛盾和浅表层的问题迟迟得不到解决；那些揭露出来的和未揭露出来的恶人丑行，更是让我们拍案而起，怒发冲冠。

为此，我也常常痛思我们身上的丑陋：当年义和团的一腔忠勇为什么被包裹在“刀枪不入”的愚蛮之中呢？若是再开化一些、再科学一些该多好。但我还得承认：类似的那些缺点弱点，不论是长在民族躯体上的，还是附在制度构架上的，有些可以尽快改正，尽早克服，而有些则不行。因为，有些缺点是民族的胎记，有些弱点是民族的性格，恐怕永远也改不到位，改不彻底。就象我们不能埋怨鹿为何不生利齿、兔为何不长硕体一样。这是我们的生命状态、生存状态，我们只能带之而生，带之而行。当然会认真的治疗，认真的改造。实际上，尽管大象无形，我们仍能从80后的身上，看出这种改造的作用了。然而，不论怎样，我们民族性格中的一切特质，已经永远积淀在我们每个人、每个家庭生生不息的血脉中。

我们就是我们。当有一天，我们象法国人一样浪漫，象英国人一样绅士，象德国人一样严谨，象美国人一样开放，象日本人一样小器时，我们是谁？因此，对认识到的一切缺点，先天的，控制、限制；后天的，消化、改正。但我们不能因臂上有疾而断臂，腿上有疮而折骨，大民族自有大民族宽容的生活观和凝重的生存方式。

如果说，这三十年的变化、三十年的路程还不能说明什么，那么，亲爱的朋友，我们可以作一个时光倒流的向后看：以1978年为圆点，退溯三十年，回望1948年烽火狼烟、民不聊生的中国大地吧，看看被彭老总批为小资产阶级狂热性的大跃进吧，看看吃树叶、增量法也止不住饥荒蔓延的三年灾害，想想我们亲身经历的文革吧。我想：两相比较，它应当能够说明什么了。

所有的知青小屋的屋友和喜欢知青小屋的朋友们，这三十年，我们一起走过，尽管不在一个地方、一个单位、一个行业，尽管今天我们的生活状态可能会千差万别，但我们一起沐浴共和国的蓝天丽日，经历共和国的凄风苦雨。这是我们生命精华的三十年啊！不错，这中间，我们每个人都会有很多个人的伤痛、委曲，悲怆、牺牲。人生的路上，往往美丽在前，凋零也在前；希望在前，失望也在前；快乐在前，伤痛也在前。仿佛不经过这些，我们就不能真正懂得什么叫百感交集，什么叫思絮万千什么叫无奈，什么叫风险，什么叫善良和爱……我们的经历就不完整。

让一切偷着哭与偷着乐的往事都过去吧，这三十年已经成为历史，尽管它刚刚凝结。

最后，我还要说一句：

可以肯定的讲，所有的预言家，包括伟大和不伟大的，谁也不能想象出三十年后的中国大地，将是怎样辉煌的图景！我们可能看不到了，但我们为她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