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煤窑遇险记

孙加祺

2006/12/01

那是1972年的冬天，天寒地冻，我和同是天津知青的沈会利去大煤窑给连队拉煤。大煤窑在四营（四分场）南面的山林里。进山之前，一路上尽管颠颠簸簸，但毕竟是在平地上跑，路况还好些，路上的积雪已经被来来往往的各种车辆碾得板平了，道路视线也还好。一进山，情况可就大不同了。满山树林立在白雪中，山路弯曲又颠簸，不时还要与其他拉煤的"尤特兹"错车，十分危险。

大煤窑口到了，路况也更加险峻。大煤窑是个露天煤矿，四周是山，由于露天开采，坑越挖越大，也越挖越深。下到坑底去装煤，得过一段长长的陡坡路，十分危险，一不小心就会将机车或拖斗车翻下去，我们在坑边排队等着下坑时，已经看见一辆履带式"东方红"拖拉机，头朝下被丢在路旁，机车上压着从后面翻扣上来的拖斗，活脱脱一个钢铁叠罗汉。见此情形，我俩更害怕了，感觉下煤窑就像下地狱。我们一边小心翼翼地开车，一边恨恨地想：这么危险的路，大煤窑的人怎么也不修修呢，这不净等着出事吗！恨归恨，怕归怕，还得往"地狱"里开。拖拉机小心地进入窑底，抬头四望，像一个大的足球场，只是比球场险陡多了。

正当我们停放车辆准备装煤时，一个矿上的工人过来说："你们不能把车停在这，马上就要炸煤了，把机车容易炸坏，赶紧开走。"我和老沈没想到还有这事，心想刚找好地儿，一会再开来，就不知还有没有停车地了。但是不开走也不行啊，万一...又想走又犹豫间，那个人好像猜透了我们的心思，他想想，给出个主意:"这样吧，机车开走，斗车留下。一来你们人没危险，机车没危险，二来斗车放在这里，等煤一下炸下来，正好自动把斗车装满了，会省不少事，也省得炸完煤后，拉煤车挤上来，你们也没地方装煤."经他这么一说，我俩很高兴，真是个好主意，这可省大事了。于是，摘下拖斗，从出口路把拖拉机开出了煤窑，躲到窑外山林边上，静等着一会拉煤去了。

"轰轰轰"、"轰轰轰"，一阵阵爆炸声后，我俩兴冲冲地开着光头机车下到煤窑里，心想这回可省劲了。车停好，我俩跳下来一看：全傻了！车斗里倒是装满了煤，但是一个大轴给炸断了，一个大轱辘折在一边，斗车歪在那里。好一幅惨不忍睹的场面！

傻了，真给炸傻了！也吓傻了。这可怎么办？想省事没省成，倒惹这么大一个祸，整个一个完蛋！脑袋里空白了片刻，立刻想到的是找那个矿上人理论去！都是他出的馊主意！但哪去找人啊！找到了，人家会承认吗？我们俩都耷拉脑袋了。自从连队里进了铁牛后，还没出过这么大的祸呢！怎么办啊！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开着机车回连队报告情况去。我俩扔下斗车开车回连队。

一路上都已经不知道车是怎么开回去的了，满脑子都是怎么办？祸惹大了，连里还不得给我们来个处分！

铁牛被我俩失里慌张地开回到连队，马上去找机务副连长孙振同。孙振同，山东人，一个很实在，很能干，也很执拗的人。我俩气愤地把事情经过向他汇报，把上当受骗的全部情况添油不加醋地都说出来了，一句话，馊主意是他们的人出的，责任在矿上。孙副连长一听也急了，不过，不是和我们，而是和煤窑。我俩已经跑了十多个小时的雪路了，疲累加上惊惧，大概脸上气色已经难看得发绿了，孙副连长一挥手，愤愤地说:"你们累了，别管了，我找他们算帐去!"

后来，孙副连长真的开车去大煤窑，找他们理论去了。但是什么结果已经忘记了，大概也没什么结果。但是我们俩也没受什么批评和处分，因为汇报得好，把孙副连长的火都引到煤窑方面去了。

这是我开铁牛两年多时间遇到的一场大祸，但后来听说这场祸还算小意思，和后来的"祸"比，小多了。老吴他们去宝清，把车开翻到路边的深雪沟里，待人从雪沟里爬出来时，翻倒的铁牛还没有熄火，档也没摘下来，一个大轱辘正仰面朝天地不停转悠呢！

25年以后，我又回到连队，这辆饱经苦难的老铁牛居然还"活着"，而且还在服役！只是看上去破烂多了。我蹬了上去，在场院上带着斗车开了一圈，铁牛老了。看着这个老伙伴，不禁抚今追昔，想起在铁牛车组的许多往事，也想起了大煤窑的那场车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