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加祺
在我家的露台上,砌有一个小花池。想营造绿色小园景,但不知种什么花好。朋友们告诉我,喇叭花最皮实,长得也最快,一个夏天过来,就能让你享受绿荫。我便讨来花籽,在春风初度的时节,将种子埋下。边种边想,喇叭花可是我的老相识了,小时候对它只有淘气没有留意,它吹的一只只小喇叭,成了孩子们掐摘的对象,对它甚至没有最基本的观察,真是花儿与少年,少年不知花。
中年已过,种花的心情也不一样了,撒籽后浇上水,就开始盼望,像当年下乡在北大荒春种庄稼一样,盼着它早点发芽。等了几天,春风日暖,但花池里不见一点动静,心里便有几分疑虑,为什么还不出芽呢?是不是埋深了?种籽会不会有问题?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披上衣服去看花。当泥土中滋生出不知名的花草嫩芽,便兴奋一番,发现嫩芽变成野草时,对喇叭花的担忧更重了。终于有一天,喇叭花在期盼中发芽了。它先是将细细的茎钻出来,露出白嫩的脖子,然后再一点一点破开泥土,将两瓣叶子从土中挑出来,就像昂起了头。看着它细嫩嫩毛茸茸的小芽,我沉在浓浓的喜悦中,像是办成了一件挺大的事。在以后的几天中,又陆续钻出好几棵嫩芽,从此我就有活干了。
先是清晨上露台看看,一夜之间,它们长高几许;后是黄昏下班回家,再瞧一天之中又有何新变化。就这样日复一日中,喇叭花也茁壮起来。它沿着花架天天往上爬,细嫩的枝茎已经硬实了,叶片一天比一天大,而新枝芽像个急先锋,一天一个高的窜长着,很快就扑楞满半个花架了。喇叭花我从未仔细观察过,现在一天八遍,也看出点门道了。当6月一过,它便开始长叶又长花了,多是一叶一蕾,也有一叶多蕾。两者相伴而生,像互相鼓励似的,有多少片叶子,就起码能长出多少花或更多的花。主茎长高后,又从主茎上滋生出新枝杈,毛茸茸又蓬勃勃。开花时,先是几朵十几朵,后来开到几十朵,甚是美观。清晨去露台,它们早已相约着盛开了,有的竖立一排,有的横成一列,一朵挨一朵,像个花环花串。有的喇叭花藏在枝叶后面,似含羞状;有的迎着你开,如妩媚姿。小小喇叭花仔细看去,鲜艳极了也鲜嫩极了,它将开未开时,呈一小棒槌状的圆柱,一寸多长,小手指般粗细,花叶紧裹着,就像襁褓中的小孩子,身上穿着一道道斜条纹的花布袄。一旦打开,花瓣薄薄的,蓝蓝的,像块细质丝绸。往花芯里看,喇叭花的内壁和中间竖立的花蕊,都白嫩白嫩的,细细的花蕊顶着几朵小花亭亭地玉立着,阳光下它们像透明的晶体,伸张着生命的美丽。
有风过来,茎与枝,叶与花一起摇动着,沙沙作响,像是唱着歌。
喇叭花不停歇的盛开着,以细嫩的身姿怒放着。每逢雨后,东枝西蔓开得更旺盛,就像竞相表演一样。你今天二十朵,我明天三十朵,最多一天开放了67朵!67个蓝色的喇叭挂在花架上,看上去就像一面花之墙。小鸟被它们吸引来了,知了也被吸引来了,最多的是蜻蜓,还有小蜜蜂、金龟子,都成了喇叭花的小伙伴。
转眼7月下旬,可以看到喇叭花结籽了,这是第一批花朵结下的孩子。在花池旁,可以看到黑黑的、圆圆的小家伙,像个小黑豆。到了8月份,喇叭花进入新的生命过程,它们开始大面积的结籽。原来那一朵朵鲜花,变成一个个圆鼓鼓的小球球,像是孕妇的肚皮。期间,也有“流产”的,花茎干瘪细枯,在枝上耷拉着,随时会随风飘落,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大自然真是神奇,原来那鲜嫩洁净白生生的花蕊,怎么就结成了黑黑的像小硬石头一样其貌不扬的小籽粒了呢?那可是完全不同的形态、质地啊!娇嫩与坚硬,雪白与黝黑,竟这样不可思议地结合在一起。
九月,秋风又起,白露降临。花架上的喇叭花已经很少了。一天一朵两朵,还有一朵不开的时候。叶子已经少多了,更多的是饱含籽粒待风而落的果实。在近乎枯萎的时候,还在开放的喇叭花让我更加感动了。花朵仍旧鲜艳娇嫩,但小多了,它是母亲的晚子,在秋风中拼力争取着生的权利,开放的权利,结籽的权利。满架的茎蔓已经不鲜挺了,残叶余蕊到处披挂着,圆鼓鼓的小籽包到处可见,有的紧紧包着,有的已经开裂,从裂隙中可见看到黑黑的籽宝宝,它们在等着风。当风拂来的时候,小包包就裂开了,脱落了,黑籽就跳到花池里,露台上。小籽包有大有小,里面的籽粒有多有少,通常是四胞胎,但也有两粒,甚至还有独生子。
看到此景,风中无叶鸣,霞里无花朵,虽有“果实”累累,但总是少了生机,少了朝气,多了几分秋天的肃杀。那些风光一夏的妩媚与娇嫩,都藏在黑黑的籽粒中。
天高云淡了,露水已在清晨凝结,生命的节奏缓慢了下来,落在花池中的籽粒开始沉睡了,直到来年春天才会醒来。我从那时就盼着:秋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朋友,你想亲身体会大自然与生命的美丽,你就去种喇叭花吧!牡丹花开动城、喇叭花开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