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境随笔(之一)
孙加祺
去苏联、去苏联的西伯利亚,这是我从少年时代就幻想的事情。记得上世纪50年代的时候,图文并茂的苏联画报一次又一次把我带到遥远的北方大森林大湖泊和西伯利亚苍茫的草原,让我久梦不已。一晃几十年过去了,苏联变回到俄罗斯,一个庞大的帝国分崩离析了。但是,"国破山河在"。深深的贝加尔湖不会因此而干涸,涛涛的叶尼塞河不会因此而南流,民众依然要生活下去,大草原依旧春盛秋衰,只是多变的北邻更充满了未知数与神秘感,让已知天命的我以理性了的兴趣向往它。
这一天终于来了,且第一站即乘俄航飞机前往俄罗斯第三大城市,位于鄂毕河畔的森林城市---新西伯利亚。
当我们一行鱼贯进入图154飞机机舱后,一股俄罗斯的气息扑面而来,150座位的机舱很快就挤满了在京打货回府的俄罗斯的"倒爷"、"倒姐"们,塑料包、尼龙包、帆布包、手提包等各色大大小小的包裹塞满了座舱。这些民间"经济使者"以年青人为主,他(她)们不辞辛苦,不修边幅,衣着随便,看上去是这条航线上的常客。
落座后,再打量这架"老图",多少有些陋不忍睹,作为一个大国国际航线上的空中使者,如此简陋的还是第一次领略。机舱天花板上竟打着"补丁",座椅的布套上充满了大洞小孔,小餐桌粗粗拉拉,糊涂漆一罩,全无精致而言。座位前没有一本杂志,没有纸口袋,这些服务于乘客的小物件,全省了。俄罗斯空嫂们不紧不慢的,只是在起飞前做了一次安全示范动作便很少露面了。
晚点一个小时后,老图终于上天了,从北京到新西伯利亚大约需要4个小时,临窗下眺,越往北飞,大地上的景象越遥远也越苍凉,蒙古高原的荒漠无边无垠地展开,"老图"好象一只总也飞不过去的鸟,飘浮在单调的风景中。
半小时后,空嫂开始上小食品。一路飞去,先后五道:第一道,俄罗斯糖块。那种类似中国五、六十年代的单层纸包装的发酸头的水果糖,真有久违的感觉。俄罗斯人,这难道就是第一份见面礼吗?第二道:啤酒一厅、报纸一份;第三道:餐饭一份、苹果一只,个头与大杏相似;第四道:苏达水一杯;最后一道:仍旧是俄罗斯糖块。
含着俄罗斯糖块,我们飞行了4小时,机身下的大地景色由绿变黄,又由黄变绿,终于看见西伯利亚的土地、山脉、森林和泛着亮光的河流了,心中不禁浮出一个愤不过的念头:造物主在安排河山时一定喝醉了酒,它把大片的沙漠戈壁留在了蒙古高原,却把无边的绿野,慷慨送给了西伯利亚平原,好生让人羡妒啊!
飞机降落在空旷的机场上,飞机停稳后,同行的伙伴们开始打开行李舱,收拾东西。此时,令人纳闷的情形出现了:舱内的俄罗斯"倒爷"、"倒姐"们居然一动不动,全然没有了在北京上飞机时的噪动,好象飞机还在天空上飞行,只有我们和另外几个中国人在做着下飞机的准备。令人莫名其妙的"俄式"沉着与镇定。从飞机落稳到停机待下,足足有5分多钟,同机的俄罗斯人也静坐了5分多钟,看上去,来自异乡的我们好像在忙着回家,而俄国人却还没有到达目的地。
这种"俄式"沉着,我们很快就再次领教了,这是真正的领教。从走下飞机,到证件检查完毕,整整1个半小时(够我们在国内机场检查二十次的了)!且本次航班的全部中国人(十几人)无一例外地都被审留。在一间贴着墙纸,铺着薄薄"地板革"的办公室内,一位俄罗斯老头,大概是个"头"吧,在没有翻译的情况下,认真审理着。这不,一位中国老妇人的护照出了"毛病",明明本人是一头浓密的灰白发,而护照上的同一人竟是黑发,为什么头发的颜色出了差别?这是个问题。就为头发颜色,老妇人被查问了半个钟头......
好不容易过了证件审查关,又开始过物品检查关。这架飞机一共乘150多人,还有一些俄罗斯"倒爷"、"倒姐"不出关,转机飞往莫斯科,实际出关人数在100人左右。而这一关又过了一个半小时。四个出关口上的俄罗斯工作人员慢吞吞地检查着旅客的行李,一个人的行李在同一节奏下可以检查半小时,反复地打开箱包,逐一地查着、问讯。中间,这些检查人员还会离开岗位办别的事,半天不见人影。干事之慢、不讲时效,简直到了让我们无法想象的程度。然而,更让人称奇的是等待出关的俄罗斯人,他们排着长队,安安静静,稳稳当当,不拥不挤,不急不恼,不哼不哈,出关口安静得像无人的旷野,我真怀疑他们是否在血液中就蠕动着缓慢的基因了。俄罗斯人怎么这么沉得住气啊?我暗暗地想:幸亏只飞来一架班机,若是再来一架,再来两架,旅客们何时才能出关呢?要知道,从北京飞到新西伯利亚仅用4个小时,而在机场关口,一进一出就花费了3个多小时,时间之长可以又飞回中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