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风秋月
2006/08/05
虽然已经过去三十年了,可我想鬼门关前走一遭的经历,是任谁也忘不了的。
那是1977年的冬天,连队里的一对知青要回家结婚去,因为比较要好,我和同宿舍的好友,被请去为他们守候准新房。因为是冬天,如果没有人住,没有人每天燃着炉火,待这对新人回来后,等着他们的将是一座冰窖。这样我们住进了一排“家属房”中的一套。
那时北大荒的住房已经有了大大的改善,一家一套的住房,包括一大间和一小间“卧室兼起居室”,还有一间过堂屋,砌着两个炉灶,“肩负”供暖和烧饭的职责。老职工的家里人口多,大多都是一间屋子半间炕,过堂屋的两个炉灶直接烧热“火墙”(北大荒的暖气,即一人高的墙壁是空心墙,靠炉火把墙烧热来取暖,很暖和的),火墙又通着大炕。但是知青的小家大都是二人世界,比起住惯了的集体宿舍真是宽敞了不少,知青夫妻们就动起了脑筋,尽量改造得接近城市家庭的起居方式。首先被改造的就是这个大炕,知青几年来的劳动锻炼,使他们干什么都不怵头。北大荒有的是木头,男青年们早早地就为自己的新娘打造了舒适的婚床,在床的下面砌起一条盘转的小火墙,因为弯多既暖和又好看,也因为弯多烟道不畅,很容易中煤气。
我和同伴住进去后,非常小心地经常查看小火墙。说来也怪,我们住在那里一个月有余的时候,平日里一向觉少的我,忽然在某一天晚上开始,吃完了晚饭七点多钟时就像吃了瞌睡虫,突然间困将上来倒头就得睡,拎都拎不起来,两个多小时后准醒(这谜直到现在也没能破解)。就这样连续数天,直到要去鬼门关的那一天。
那天真的没有任何特别或是前兆,一切都和所有过去的每一天一样,晚饭后照样吃了瞌睡虫,醒了后照样看书到半夜才睡。但是到了下半夜,按后来推算时间应该是凌晨两点多,我非常难受得醒了,只觉得头非常的痛,心慌难耐,耳朵尖锐的鸣叫(应该是阴曹地府的小鬼儿,鸣锣开道的引我去拜见阎王老爷吧),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但是脑子却很清醒,我想怎么这么难受呀?刚才不是好好的?不行,得睁开眼睛看看。我用力睁开了双眼,却是眼前一片金星闪烁,屋顶上的灯变成一个光晕。我不知怎么意识到不好!不正常!我连忙呼叫我的同伴,没有回应,伸手一摸空空的。我挣扎着下了床,连摸带撞地到了屋子门口,推开门我就感觉不行了,脚下一点儿不听使唤,距离大门还有两步之遥,却怎么也迈不开脚。这时我已经清楚地意识到:煤气中毒了。
在那一瞬间,我现在还能清楚地记得的感觉,就是轻,那么轻,轻得没有一丝气力。我现在还能清楚地记得,当时脑子是异常的清醒,想着:这就是要死了的感觉么?也不可怕呀?没有惊恐,没有慌乱,只是很想很想妈妈,妈妈知道我死了会很难过的......就是这些,这就是我在鬼门关前能想到和感觉到的一切 ,也是在这最后的一刻,我跨出了那两步之遥,扑倒在大门上也扑开了大门,阎王老爷一把推我出了阴曹地府。
不多时,北大荒冬夜的寒气就冻醒了我,我缓缓地抬起身体,才看到我的同伴也倒在了门外。后来她告诉我,她是出来上厕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当然,如果没有同伴先打开大门又没能再插上,我扑不开门,也就真的进了鬼门关。这个经历难以忘记,我也一直在心里感念上苍对我的眷顾。毕竟,走过鬼门关,体验了一把死的感觉,又回到人世间走过风雨坎坷的几十年活到今日,上天待我不薄,给了我丰富的人生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