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早上。
學術一點的說法,是這顆名為所羅門三號的行星第三個自轉週期的開始。
十五分鐘前還在被窩中享受著,現在我拿著無糖、去奶的黑咖啡走進登陸艇座艙,藉著這苦澀味道強打起精神。對於習慣熬夜寫論文的我來說,早起並不是一件友好的事,這無關於身處哪個星球。
說要事情的開端,得從幾個月前說起,博士畢業的我,因為找不到教職,只好接受退休老教授的委託。此前,我們只在一次會議中碰過面,根本沒想過他會記得我。無論如何,我接下委託,因為我需要一份工作。就這樣,我坐上太空小破船來到所羅門星系,三天前降落到它的第三顆行星。然而,登陸考察的只有我、醫生赫伯特、副船長兼保安官方婷,船長莉雅、機械士布萊恩留在小破船,小破船則滯留在行星軌道。二人都有專屬的空間,莉雅不會到動力室,布萊恩打死不願意離開動力室,日常的管理維護依靠小破船上的人工智慧與機器人。
如此一來,我們三人便是第一批登上所羅門三號的人類,這是一件豐功偉業,足夠和子孫炫耀並且傳頌後世——
才怪!
老教授曾熱心地向我講解了這次考察的沿起,但完全不能說服我。先不說,所羅門三號既不是人類發現的第一個類地行星,也不會是最後一個,老教授組織考察的理由實在過於牽強,若不是為了工作我想奪門而出。說穿了,就是老中二太過浪漫化的幻想,一旦掙脫了學術規範,就完全捨棄了自己遵從了一輩子的原則——
我正要罵到重點,突然一陣顛簸害我打翻了半杯咖啡,我握緊杯子護住剩下半杯咖啡,狼狽的模樣正好被醫生看到。
「早安啊,馬秦。」
「啊,早安。」我禮貌性地回答。
灰白的頭髮梳得整齊,面有稜角,不留一點鬍渣,這人便是我們的隊醫赫伯特。赫伯特的興趣是恐怖小說和陰謀論,在漫長的宇宙航行中,似乎學會了寫小說,有時間就拿出皮革封面的小本本塗塗寫寫,正如眼前所見。
「我們正在見證歷史時刻。」他說。
「怎麼說呢?」
只見赫伯特攤開筆記本,內文朝向自己,封面正對著我。他用朗誦的聲音說道︰「繁星正位之時。」
我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也不關心這次考察的動機,最重要是他的表演完全讓人覺得意義不明。
「是你在寫的小說嗎?」
「不是的,」赫伯特不好意思地收起小本本,「我只是引用。這是一部古老的小說,你有興趣的話我可以推薦給你。」
「我近最不想看小說,但想知道你這麼引用的原因。」
只見赫伯特突然提起勁來。
「馬秦,教授肯定有跟你提起過地球出土的九個青銅星盤,九個出土地點距離非常遙遠,年代有許些落差,但都描繪著同一片星空。」
我回憶著老教授的表情,就如同現在的赫伯特一樣幹勁十足。然而,我心中其實有千萬個不同意。這些青銅器確實表現著同一片星空,也有同一顆星星被凸顯出來,然而考慮到恆星圍繞著銀心公轉,天文學家反向推論,這根本就不是青銅器時代人們看到的星空。退一步來說,就算這真的是星盤,也只能是某種文化意義上的東西,若說青銅器上特定一顆星星就是所羅門星系,這說法我實在不敢苟同。
「教授有跟我講過,可是赫伯特,我要知道你的想法。」
我只是不願回憶起老教授,不料這話刺激到赫伯特,更讓他滔滔不絕,對每件青銅器的定年如數家珍︰「先讓我列舉一下,最早一個星盤出自兩河流域的烏魯克,接著是上埃及和下埃及,之後是印度河流域,然後是波斯灣的埃蘭、克里特島的邁諾斯文明、中國的殷墟、阿爾泰山脈上某個騎乘馬戰車的青銅器文化,最後是阿契米尼德王朝的波斯帝國。以這個範圍分佈之廣,這絕對不是巧合。」
「赫伯特,你沒說到重點。」我顯得有點不耐煩了,「確實對遠古人類來再說,是個很遠的距離。我也看過考古報告,足以證明它們不是膺品。但這些青銅器『可能是』一種星盤,僅此而已。」
「這是星盤,」赫伯特鄭重地道,「由於恆星圍繞銀心公轉,青銅上的圖像完全對應當代的星空,那凸顯的星星就是所羅門星系。這就像預言者算準了人類的科學發展,一早留下的啟示。」
我停頓了半刻,冷靜,忍耐,整理語彙。
「如果這是你的想法……我聽教授也是這麼說的,這大概不會有錯吧?」我留下反問,或疑問,把剩下的咖啡一飲而盡,轉身到駕駛室去。
回想起來,別的探險家在探勘時意外掃瞄到所羅門星系,但是燃料不足提早折返,教授收到消息第一時間聯絡上我。其實探勘一個類地行星不算什麼,真正受不了的是那個預言者假說,如果此行是為了替一個陰謀論背書,拜託他發表時不要掛我的名字。或許,我說自己只在乎報酬,不過是拿點錢安慰自己,同時和他撇清關係吧?
順帶一提,莉雅買的咖啡有夠難喝的,我要提醒她補貨時多注意。
踏進駕駛室,透過整流罩鳥瞰所羅門三號的地平線,一股矛盾感湧入心頭,熟識得使人欣慰,荒涼得倍感疏離。重力、大氣壓力、地軸角度、自轉週期均與地球相似,然而陸地上不僅沒有植物,連真菌與藻類共生的地衣也不存在,沒有腐植質也就沒有土壤,這裡甚至沒有河流,只有大岩石與小石礫,一路延綿到視線盡頭。第一天採集的樣本,淺海中生存著外星綠藻,證明行星上存在光合作用,但根據電腦模擬,還要十億年氧含量才能到達能讓動物生存的水平。以上一切,都像極了十幾億年前的地球。
我坐進副駕駛的位置,旁邊的方婷正操作著機器,同時觀察飛行數據。從小破船派出的登陸艇,同時是大氣層內的飛行載具,我們在所羅門三號最主要的移動手段。
我擱下咖啡杯,偷瞄了方婷一眼。她留著俐落的短髮,有著白晢的臉龐,左眼角有顆淚痣。方婷是個安靜的人,處事淡然但有話直說,必要是行事果斷,反應敏捷。
「受不了赫伯特嗎?」
方婷太過直白的提問,讓我猶豫了一秒鐘。「赫伯特人挺好的,就是這陰謀論……」
「我也不喜歡陰謀論,」方婷冷笑道,「感到困擾的話,你隨時可以來駕駛室。」
「可是,我不會導航,也不會看儀表。」
我觀察到方婷的表情軟化下來,她放鬆地背靠坐椅,視線從電腦屏幕移開。「該怎麼說呢,」她略為停頓,「馬秦,你是我們之中唯一的學者,這次登陸考察的隊長。我曾夢想過成為一名學者,但沒有成功,最後輾轉來到這裡。」
被她這麼一說,我都覺得不好意思,所幸強忍著沒有表現出來。「這只是我的猜測,你好像經歷了很多?」我若無其事地問。
「沒什麼經歷,」方婷平靜地道,「待過兩艘船,最後來到莉雅這艘小破船而已。在某個時候,我認清了自己沒有學術的天賦,太空船的工作也讓我累積很多,所以決定待在這個行業。」
我思考著把話題接下去,方婷卻突然話鋒一轉︰「無人機回傳的資料,你看過了嗎?」突然談論公事,我不禁有點失望,再者登陸考察的工作量太大,就算是方婷我仍忍不住小小的抗議。
「雖然有點抱歉,但每天要看十台無人機回傳的照片就已經吃不消了。我只能把照片做好分類,回到小破船再全部看完,以還沒算上空氣、海水和岩石樣本,以及紫外線和軸射強度的報告。」
「你搞錯了,我不是這個意思,」方婷說,「我是說四號無人機的畫面。」
「這個我有看到,從回傳的資料來看,四號機很可能是遭遇撞擊墜毀的,但是主電源、鏡頭、發訊系統都正常運作。鏡頭在原地拍攝回傳了一整晚的畫面,我用快播看過沒有問題。」補充一點,我們的作業流程,是登陸艇滯空並放出無人機,畫面同部回傳,樣本則在無人機返航後回收。有鑑於昨天事發已是傍晚,我們今天一早的行程,便是回收四號機以及上面的樣本。
「馬秦,我明白這是你的工作,但我也看了畫面,注意到迅速掠過的黑影,就在四號機剛墜落的瞬間。」
「當時天色很暗,我猜可能是風或者岩石吧。」我試著提出符合常識的結論。
「這是個人的臆測,希望你不要見怪,」方婷堅持著這個話題,「你覺得,會不會是野生動物?」
這問題我心中早有答案,所羅門三號的陸地沒有淡水,氧氣含量太低,紫外線和輻射都超標,不可能存在動物。然而,對方婷我選擇了不置可否︰「我們現在無法判斷,等找到四號機,自然就知道答案。」
我們的話題回到各自的過去,回到生活瑣事,我正想聊聊任務結束後的事情,然而嘴巴不聽大腦指揮︰「離四號機還有多遠?」
「不遠了。」方婷不帶語氣地道。
真是無聊透頂的對話。說真的,此刻我真希望登陸艇飛慢一點。
我乾脆宣佈投降,軟癱在座位上講起幹話︰「可是,你知道嗎?最遠的距離是起床到上班之間。」
始料不及的是,芳婷竟真輸入了減速的指令。「難得我會同意。」她面向我笑道。
我再次鼓足勇氣提出邀約︰「方婷,這次考察結束,你們需要停靠補給吧。聽說Yamato-II的月亮是個漂亮的旅遊景點,連帶Yamato-II都人稱為「月見」(つきみ)。我猜,你會有興趣的,而我剛好也想去那邊一趟。」
「我是很有興趣,」方婷她說,「可是補給地點一般由莉雅來決定。」
「我會說服她的。」我爽快應道。
「一言為定。」
只見方婷向我示意,我們碰了拳頭作為約定。
登陸艇漸漸靠近訊號源頭,直到我們的雷達坐標與四號機完全重疊。方婷好不容易找到降落點,這表示我們必須徒步穿過一片崎嶇地形,才能真正找到四號無人機。
我們換上太空衣,佇立在氣壓艙等待減壓。光是氧氣匱乏、強烈的紫外線與輻射,就注定人類無法直接行走於所羅門三號的土地,此外醫生還提出一個擔憂,空氣中可能存有不明的病源體。雖然我不認同這假設,但反正無論如何都要穿太空衣,我不想為了一個純學術辯論浪費時間。
與此同時,綠色燈號亮起,表示減壓完成,方婷按下紅色按鈕,鈦合金防爆閘門緩緩升起。我們穿著太空衣踏上所羅門三號的土地,經歷幾個世代的改良,太空衣已經不像當初笨重,更小的空間內,設置了更為複雜精密的維生系統、感知系統與通訊系統,我們不但能夠用無線電通話,甚至能透過收音裝置「聽」到外界的聲音,雖然比起真正的耳朵來說,仍然不怎麼敏銳。
幸好,這段崎嶇地形比想像中好走一些。方婷看到四號機馬上跑上去,我則小跑步跟隨在後。四號無人機上有類似爪子的凹痕,我與方婷面面相覷,只見她不發一語,蹲下來檢查受損情況,我也雙方按住膝蓋,俯身觀察。
突然,醫生在公共頻道呼叫我和方婷。我們站起身來一看,山壁的上有著一對巨大的金屬門扉,表面粗糙絲,不注意的話會以為是黑曜石。我們駐足門前,打量著這陌生的金屬,我不了解當中的成份,這到底是一種人類不認識的合金,還是一種元素週期表中不存在的元素?
好幾個想法在我碰撞,產生暫時性的結論——金屬門必然由智慧生命製造,而製作門需要時間,但所羅門三號沒條件孕育智慧生命,他們可能遠在他們之前就探索了這個行星,並且短暫停留。
我們仰望著門,不約而同想著同一件事。
「你們在想,門後到底藏著什麼呢?」赫伯特一語道破。
我正想說點什麼,但又把話吞了回去。我望向兩人,方婷正皺起眉頭思考,赫伯特則觀察著我們。大概是看不慣我們猶豫不決,赫伯特對我說︰「馬秦,我知道你對這次考察的想法,你完全可以略過這扇門,這三天收據的樣本和數據,完全足夠你回去交差,你拿到報酬,然後事情結束。另一方面,你可以去調查這扇門,即使沒有發現也不虧,如果找出什麼驚人的東西,你會獲得名氣,以及隨之而來的教職,再找不用替老教授正作。」
雖然不想承認,赫伯特完全說中我的痛點。我認真思考著他提出的兩個選擇,此時方婷突然踏前一步,我從她背後彷彿看到無比的決心。
「馬秦,我想看看門後的東西。」
就這樣我們決定打開眼前巨大的金屬門。
我們花了一整個上午才打開了門,其中有一半時間在討論如何在不破壞門的情況下打開它。後來,我們使用工業油壓器撬開門縫,這造成了一點點的損壞,但在可以接受的範圍。我看著儀器同步觀測,每一道門扉都有十六噸重量。
我們移除了油壓器,門後沒有人類,沒有方婷預想的野生動物,也沒有任何機械裝置,只有從山體中開鑿出來的樓梯道往伸手不見五指的地底。登陸艇上的無人機並不是設計來探索洞穴,我們只能打開頭頂的探照燈,躡手躡腳地走下樓梯。我隨時可以打開介面察看太空衣的狀況,也明知道探照燈電源充足,然而每踏出一步,便感到四周的陰影正在膨脹,洞內唯一的光源就像蠟燭一樣忽明忽暗。
我搖了搖頭,提醒自己這都是錯覺。
樓梯的通道時宜夾窄,時宜寬敞,最窄的時候只能每次讓一人通過,而每當到了轉角,我總是不自覺地放慢了腳步,之後才快步跟上方婷和赫伯特,生怕自己落單。我讓機器自動紀錄步數,自己專注於其實更重要的數據,像是空氣溫度、濕度、輻射讀數以及氧氣濃度。
洞穴內的空氣仍然乾燥,氣溫與輻射水平明顯下降,這都算在預料之中,但意外的是,隨著我們深入地底,氧氣濃度也跟著緩緩上升。照理來說,外星綠藻只能在海水中生長,而這洞穴更是連半點淡水都沒有,我在沿途也沒發現任何通風系統。我重新專於太空衣內建的操作介面,氧氣濃度已經足夠身長兩公分以下的動物生存。
出於安全考量,我不時檢查通訊系統,地底下無法直接聯絡小破船,但可以通過登陸艇作為終端,放大訊號再發射到軌道。幸好,莉雅雖然會採購難喝的咖啡,但在花在機器上的錢可說是毫不吝嗇。我與小破船維持定時聯絡,在最近一次通話結束後不久,我們發現到地底下一個寬敞的空間,或者可以說是大廳。
我們步步為營走下樓梯,首先是方婷,然後是赫伯特,等我踩過最後一級梯梯,方婷環視四周沒有異樣,我們才不約而同鬆了口氣。我好奇地看向牆壁,探照燈打在牆上,天然的岩石被打磨得異常光滑,工業時代已前的文明不可能有這樣的工藝。與此同時,赫伯特不知不覺已走到大廳盡頭,向我招手並打開頻道︰「馬秦,過來這邊。」
這是私人頻道,他只叫了我,沒有通知方婷,我沒有想太多小跑步過去。一道金屬門佇立在我與赫伯特身前,材質如同我們進來時的那一對門扉。我很快注意到介面上的讀數上升,氧氣似乎從門後產生,通過門縫擴散到上面的通道。
我思考著有沒有辦法打開門,突然嗖的一聲,方婷以扭曲的姿態倒下。我與赫伯特連忙跑到她的身邊,我跟隨著方婷的視線,燈光照射著岩壁,一支鮮血淋漓的金屬箭正正插在石頭之上。
「她的傷勢有點嚴重,我需要你的幫忙。」赫伯特對我說。
當我還在驚慌失措,方婷卻比我們都要冷靜。
「太空衣有止血帶功能。」她咬緊牙關說道,「現在,赫伯特,趕快修補太空衣。」我才意識到金屬箭射穿的破洞會引起氧氣流失,赫伯特已經從腰間取出噴罐,噴霧狀的凝膠黏附在太空衣,奈米機器人開始修復破損的地方。
「金屬箭不只射穿了血管和肌肉,」赫伯特解釋「止血帶只能做緊急處理,她的股骨骨折,必要到外面動手術。」我點頭以示明白,與赫伯特合力扶起方婷,而方婷也配合著在介面輸入指令,太空衣的褲管局部變硬提供了一點支撐作用。
同時間,我開啟通訊介面呼叫小破船︰「莉雅,方婷受傷了,我們必須終止這次探勘。」
我本來以為這狀況已經夠不妙了,不料莉雅回覆道︰「你們先撤退回登陸艇,那裡有足夠的醫療施備。飛船現在出狀況,我正在處理。」
「發生什麼事了?」我追問道。
「飛船、飛船開啟了自動返航,人工智慧無法找到原因,布萊恩也聯絡不上,我現在到動力室找他。」
我們不禁面面相覷,要是小破船離開行星重力圈,我們將無法與之聯絡。我再呼叫莉雅,但沒有回應,現只能祈禱她在動力室找到布萊恩。我們現在能做的,便是帶方婷到登陸艇動手術。
我與赫伯特攙扶著方婷踩上樓梯,這時我不再在意那些陰影與轉角,我想得到的唯有是盡快離開。時間好漫長,但隨著氧氣濃度下降,輻射讀數上升,便知道離地面不遠了,我抬頭望向所羅門三號上致命的陽光,正從洞穴的出口投射出一道光線。
突然,接收器傳來嘎的一聲巨響,光芒逐漸被金屬門的陰影壓縮、蠶食,最後扼殺殆盡。隨著最後一聲鈍響,我們失去最後的希望。
我試著做最後的掙扎,向方婷道︰「試試看你的脈衝手槍?」
只見方婷無奈地搖頭。「怎麼可能?」她說,「脈衝手槍是設計來對付野獸和輕步兵,不是這種十六噸重的巨型金屬門。」
其實,我早已知道答案,所以才說是最後的掙扎。我不禁嘆了口氣,介面顯示訊號被完全阻斷,這代表我們甚至不能遙控登陸艇上的無人機來救自己。
方婷臉色看起來越來越差,她開始對門罵一些頗有創意的髒話,但是很快的又冷靜下來了。
「沒事,我們不過被困在一個幾乎沒有氧氣的行星地下的奇怪秘密通道,又跟飛船失去聯絡,然後我的腿還斷了。」她頓了一下「先看我們身上有什麼物資。」
我和赫伯特輕輕的把她靠在大門上,開始翻找自己身上+的東西。
「太空衣大概有三天的氧氣以及緊急用濃縮營養液,雖然是最低標準但我們還有一點獲救的時間。」赫伯特慌張的檢查太空衣介面「可使用電量只有兩天,如果過度使用整個太空衣可能會直接關機,停止提供氧氣和控制溫度。」
「沒有帶多餘的電池嗎?」我問。
「電池剛剛放在油壓機上了,現在被鎖在外門外。不過如果能找到陽光,急救包裏有太陽能板。」
「我的氧氣漏到只剩兩天半的量。」方婷應該是自己輸了一點腎上腺素,只為了保持清醒。
「我身上螢光筆、原子筆、筆記本、螢光噴漆、零錢,然後就這樣。」看來我沒有做什麼準備,不過誰會想到自己會被困在某行星有智慧生物的某神奇洞穴裡面。
「先找個安全的地方落足,等待救援。馬秦,用你的螢光噴漆做求救記號。赫伯特,把我移到門撞不到的地方。」
“現在是地球標準時間3572CE 12/09 0811
我是馬秦.艾聞斯,來自地球的學者,現在在所羅門三號上。希望你看到這張紙的時候我還活著。首先我要給你一個警告,你面前的這扇大門會關起來,然後你可能會跟我一樣出不去了。另外樓下的大門前有陷阱,我的同伴方婷被箭矢傷到了,希望你注意。但是扇門後氧氣濃度比這裡高。等待獲救已經兩天了,方婷的氧氣快用完了,所以我們決定下去賭一把。如果沒有剩下的字條可能代表我已經死了吧?希望你不會和我有一樣的下場。” —所羅門3號上找到的字條
“SOS 莉亞船長報告 所羅門3號 戈帝亞72號開啟自動返航 部分船員被困在行星上 懷疑行星上有擾亂訊號之武器 情求救援”—地球標準時間3501CE 11/06 0936 約伯衛星收到訊息,太空船紀錄中並無戈帝亞72號,推論為太空雜訊。
我與赫伯特再次把方婷扶下樓梯,最後她只能虛弱地坐在最後一層階梯上。方婷的股骨不斷地造成內出血,赫伯特只能切開她的大腿將奈米機器人打入大腿。現在急救包的止痛藥與納米機器人快見底了,赫伯特全身也都血淋淋的。
「還是我先去調查那個箭好了。」我提議「這樣如果我也被射了你還可以來急救。」
「急救包都空了,別指望我救你。」赫伯特盤腿坐在方婷旁邊,輕輕地安撫她。「要小心。」
我上前將箭拔了下來。無法辨別的金屬元素,跟門的材質差不多,可以直接穿透人類的身體,雖然不知道在這裡多久了,但還是跟新的一樣。如果能將箭帶回去分析的話一定能讓我寫一個革命性的論文。再仔細一看,我發現了箭上有一行字:בֵּית-הַמִּקְדָּשׁ הָרִאשׁוֹן
雖然我看不懂,但太空衣介面顯示這是地球上的古代語言。我又仔細看向了面前這一扇門,上面也寫著同一行字:בֵּית-הַמִּקְדָּשׁ הָרִאשׁוֹן
下面有一行較小字,寫著:地球標準時間10000AD 12/25 製
我實在搞不懂。
這扇門和那隻箭上為什麼會寫著同樣的文字和門上寫著的地球標準時間,但我現在滿腦子想到一個荒謬的理論。
10000AD?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莫非是我們時空穿越了嗎?
這玩意是未來的產物?不過這字跡看上去也沒有很舊,應該也可能是我們穿越到未來嗎?
腦袋一片混亂。
我甚至忽略了這可能是來自其他智慧生物或是同為人類的惡作劇的可能性。
壓抑著不安和恐懼,我按下發脹的太陽穴繼續觀察。
不遠處,門上寫了一大串我看不懂的文字。
Όσοι μπαίνουν σε αυτό το μέρος, παρακαλούμε να εγκαταλείψουν κάθε ελπίδα。
我隨即用太空衣介面調查。
最後得出了上面寫著『踏入此處者請捨棄一切希望。』
哈啊?
我繼續操縱太空衣介面,隨後調查到這是來自古代希臘語的文字。
而早先的則是希伯來文,意思是第一神殿。
第一神殿?難不成還有第二甚至是第三神殿嗎?
我隨即想起以前在閒暇時看過的赫伯特寫的科幻小說。裡面的內容是在說地球有其創造主,他不知是為了什麼原因而創造了生物。但最後創造主卻因此而身死。
而在那小說裡人類們也找到了創造主乘坐的太空船從而想前往創造主的星球以便探詢自身的起源。
最後卻是遭到來自創造主族群的攻擊,船員幾乎死傷殆盡,只剩下一個訪生人和一個女性生物學家存活。
我接著想起的是老教授當初似乎也說過類似的話題,可是我卻想不起內容了。
可惡。
我越發確定獨自一人行動是無比糟糕的爛決定。
在離大門有段距離的地方,一塊高聳的石碑用金色的文字寫上了الانتظار والأمل。
調查後得出這是用阿拉伯文寫出來的文字。寫的是等待並抱持希望。
開什麼狗屁玩笑!
現在我們生命都陷入風中殘燭,哪來的希望!
「看來你無功而返了。」
赫伯特臉上帶著和我一樣絕望的表情,戲謔的嘲諷我。
方婷似乎是因為傷勢有些好轉,她安靜的聽著我進行匯報。
「如果你認為這裡有一堆古代文字算是毫無用處的話,我無話可說。」
「那就是沒半點屁用了。那些古代文字現在對我們的處境根本毫無用處。」
「是啊,我毫無用處真是抱歉喔!」
最後,我歇斯底里地向赫伯特咆嘯道。
毫無生還可能的絕望和找不到希望的煩躁讓我的精神開始崩潰。
我甚至產生了乾脆殺了赫伯特和方婷幫他們解脫後再自己自殺的想法。
最後是在僅存的理智下才阻止我幹蠢事。
「我有個論點。反正我們也沒什麼事情能做了,就當聽我瞎掰吧。」
最後是赫伯特安撫情緒低落將臉埋入膝蓋的我。
「按照早先教授的說法。九個青銅星盤,九個出土地點距離非常遙遠,年代有許些落差,但都描繪著同一片星空。而我也說過由於恆星圍繞銀心公轉,青銅上的圖像完全對應當代的星空,那凸顯的星星就是所羅門星系。這就像預言者算準了人類的科學發展,一早留下的啟示。」
看著滔滔不絕的赫伯特,我有點無法理解他到底想說什麼。
只能默默等待他繼續說明。
「說了那麼多廢話,重點是如果這些星盤都是同一片星空,但時間不一致的話,或許是種人為的巧合。但如果具備時光穿梭的能力,並進行繪製的話又如何?」
「所以你想說我們現在就是這樣的狀況?我們他媽的穿越了媽的多元宇宙和時光來到了未來世界?」
「不排除這種可能,當然我更想相信我們只是發現了來自未來的信息。」
相較於我的歇斯底里,赫伯特相當平穩的回覆我的提問。
「馬泰,赫伯特。你們看大門。」
一直沉默聽我們談話的方婷用氣若游絲的聲音向我們搭話並費力地舉起右手指向大門。
只見大門發出耀眼的光芒,隨後將我們吞噬。
我隨後感受到一股難以言語的拉扯感和暈眩感。
當我再次睜開雙眼時,印入我眼簾中的,是宛如地獄般的景象。
陰鬱單調的黃色天空下,目光所及之處盡是一片乾涸的荒土。
佈滿龜裂的乾枯大地綿延了數百萬平方公里。
這裡的大部分地表均被凝固的玄武岩所覆蓋。
在這陰鬱且毫無生物反應的平原上,到處都是高山聳立。我簡單的派出調查無人機調查這裡後發現,這裡許多地方都比地球的山脈還高。
距離這裡最近的山脈它的標高就達到22公里。按照常理山脈越高理應越為寒冷,但山脈頂峰的溫度卻高達攝氏120度!
這裡的平地不只是令人難以相信的炎熱,光線也相當昏暗。
或許是因為大氣層過於厚重,這裡的陽光幾乎沒辦法照射進來。
這裡的大氣主要構成是二氧化碳。
這裡不是生物可以生存的地方。
我當下就明白這點,但也因為如此才更加不敢置信那道疑似是生物的黑色身影居然能在這種環境下生存!
這就像是天地翻轉一樣扯淡。
眼前的生物沒有五官,有著長達近一公尺長的巨大頭部。
壯碩的四肢看得出這個生物身手應該十分靈敏,軀幹處的地方也有著疑似排氣口的地方。
臀部那類似尾巴的部分正在以一種我無法理解的方式蠕動著。
讓人感到恐懼的是那沒有五官的面部卻露出的血盆大口和不斷捲動的舌頭。
這些特徵都讓我想起以前看過的科幻電影。
那是外星生物屠殺了一艘太空船的B級電影。
或許是因為想起電影內容,抑或是本能地感受到恐懼。
我掏出電磁脈衝槍對準眼前的生物,準備只要它有異常舉動就攻擊他。
「數百年不見,現在的人類都是這樣打招呼的嗎?」
眼前的生物發出了我能聽懂的語言開始嘗試和我們進行溝通。
「嗯?那邊那個女人受傷了吧?從傷勢看是被替身之箭刺中了吧?還真是不幸。」
「不要再靠近了!」
看著緩緩向我們靠近的怪物,我將電磁脈衝槍對準牠腳邊的石塊進行威攝射擊,希望以此嚇退生物。
「我該為你那貧瘠的腦袋感到悲哀呢,還是該為你的隊友們感到不幸呢?」
眼前的怪物雖然沒有表情,但我很清楚地感覺到牠正在對我們嘲笑!
「等等,你冷靜點馬泰。」
最後是方婷出聲制止了我,隨後她繼續向怪物說:「你好,我們是來自地球的科研探討隊。因為有些原因我們被迫降落到這顆行星。」
「那還真是不幸。」
「那麼請讓我冒昧的向你詢問,你說的替身之箭究竟是?還有這顆星球到底是怎麼回事?貌似我們之前並不是在這種風貌的行星上,現在卻有著與先前印象天壤之別的地貌和大氣分布。」
赫伯特雙眼冒光,興奮的向怪物詢問。
「替身之箭喔?顧名思義就是讓你產生替身的箭啊,替身簡單來說就是把生物的靈魂以能量的方式具現化的東西。至於這裡是哪--」
怪物停頓了幾秒,尾巴指向地面。
「歡迎你們來到地球,迷途知返的孩子們。準確說是數千年後的地球。」
沒等我們從震驚回過神來,怪物繼續說出了讓我們無法相信的真相:「而我,算是你們的創造主,也可以說是第一個人類吧。你們可以親切的呼喚我為亞當·卡達蒙。」
隨著亞當·卡達蒙的宣言,我們被迫重新思考自己的處境。
亞當·卡達蒙的聲音在荒涼的地球上回蕩,仿佛引導著他們走向未來的未知。然而,我仍然保持著警惕,不完全相信亞當的話語。
「亞當·卡達蒙,我們需要更多的解釋。為什麼你是我們的創造主?這一切究竟是怎麼發生的?」我直截了當地質問著。
「我的存在見證了每一個世界的誕生和毀滅。」亞當微微一笑,他那沒有五官的面孔顯得神秘而又深沉,「你們種下的替身之箭,是我誕生的根本。替身之箭以種子的形式存在,被種植在不同的宇宙中。」
我們聽得目瞪口呆,理解起這個宇宙的運作方式讓我們感到無比震驚。
「每一顆替身之箭都擁有獨特的生命碼,代表著一個世界的可能性。每一個替身都是一個宇宙,而我是這些宇宙的總和。」
在亞當的解釋下,我漸漸理解了替身之箭的力量和意義。這是一種超越時間和空間的存在,承載著生命的輪迴和宇宙的演變。
「替身之箭是種子,而我是替身之箭的果實。我看著每一個世界的發展,見證著生命的誕生和毀滅。然而,你們的到來是一場變數。替身之箭之種,早已超越了我對它們的掌控。」亞當的聲音變得低沉,「你們是自由的元素,無法被預知的力量。」
隨著這段話語的結束,地球上的景象開始產生微妙的變化。天空的顏色轉變為深邃的藍色,而地表上的裂縫開始癒合,生機重新湧現。
「你們的存在,將會改變了這片土地。」亞當注視著主人公。「或許,這是一個新的開始。」
我們被帶入了一個不同於荒涼地球的幻景。一個充滿生氣、綠意盎然的世界,陽光透過樹葉灑落在大地上。
「這是未來的地球,一個由你們的存在重新塑造的地方。」亞當的聲音再次響起。
「你們的種子,即替身之箭,引導了這個新的世界。」亞當繼續解釋,他的聲音彷彿隨著風一起飄散,這樣美好豐盛的幻象也隨之消散。我們來到地表的一處荒漠上。
「量子躍遷?」赫伯特下意識的驚呼,「這……這不可能……」
我看向赫伯特和方婷,臉上都洋溢著震驚和疑問。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們如何能夠接受這種匪夷所思的真相?
「你們來到這裡,見證著新生的地球,也見證了你們的創造主。」亞當的聲音仿佛籠罩在整片荒原上。
亞當微笑著,他的身影在遠處的山巔間閃爍著。「我是替身之箭的結晶,是宇宙的見證者。我記錄了每一個宇宙的生命,每一次的興衰。而你們,是我的選民,是重塑地球未來的種子。」
我感到一陣頭暈,這一切彷彿是一場夢。然而,我知道這不是夢境,而是現實的荒誕。
亞當微笑著,他的目光落在遠處的地平線上。「你們是未來的守護者,是替身之箭的看守者。這是你們的使命。」
「看守者?」我喃喃自語,「我們到底要做什麼?」
「保護這片新生的土地,守護這裡的生命,並在宇宙的洪流中,承載著生命的奇蹟。」亞當的聲音充滿神秘。
我轉身面對赫伯特和方婷,他們的眼中同樣充滿著疑問和不安。我們或許無法理解這一切,但我們被選中,成為了這個宇宙的守護者。
方婷說:「難道我們回不去了嗎?」
亞當·卡達蒙微笑,回應道:「回到過去的地球已經不可能,你們現在的存在已經與時空產生了緊密的連結。但別擔心,你們的家人和朋友將在原先的世界中繼續生活,而你們的使命就是守護這片土地。」
方婷皺著眉頭,顯然難以接受這驚人的轉變。我們彷彿成為了一場宇宙實驗的實驗品,被注定要守護著這個未來的地球。
「我們能做些什麼?」我問亞當,希望能瞭解我們所肩負的責任。
亞當思索片刻後,說道:「你們擁有替身之箭的力量,可以與這片土地共鳴。保護這裡的生態平衡,守護那些即將誕生的生命。替身之箭是連接宇宙能量的媒介,你們要學會運用它,成為這片土地的守護者。」
我們三人默默地接受這份使命。亞當·卡達蒙再次微笑,他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遠方的山峰中,留下我們三人面對這個新的開始。
「我們不能再回去了。」我鼓起勇氣對赫伯特和方婷說。
「荷拉斯兄弟之誓是三個兄弟,我們不也是三個人。」赫伯特說著不知名的典故,試圖激勵我們,「羅馬的荷拉斯三兄弟在他們的父親面前宣誓。他們發誓要與他們的三個堂兄弟阿爾巴隆加的庫裡亞蒂人決一死戰,以便以最少的流血來解決兩個城市之間的爭端。也許那畫中一體同心三兄弟與交疊的三枚箭矢,就是在暗示替身之箭也不一定。」
比起赫伯特的慷慨激昂,方婷和我坐在新地球上的一片石頭上,檢查的她的傷勢似乎穩定。並且回憶起與船長莉雅的過去。我們分享著關於她的故事,每一個回憶都讓我們更加懷念她的存在。
「記得她總是樂觀向前看,即使在最困難的時刻也能保持微笑。」方婷輕輕地說道,眼中帶著深深的思念。
「她是我們的良師益友,引領我們前行。」我點頭表示同意,「莉雅曾經告訴我,知識的追求是人類最崇高的目標之一。她總是相信,透過科學,我們能夠理解宇宙的奧秘,並找到屬於我們的位置。」
方婷微笑著點頭,「她是一位非常有遠見的領袖。我記得我們第一次加入這個考察隊時,她總是鼓勵我們保持開放的心態,面對未知。」
我深深地吸了口氣,回憶起莉雅船長的勵志言辭。「她總是說,我們是探險者,無論面對什麼困難都要勇往直前。」
然後我提起老教授,但方婷的眼神閃過一絲迷茫,「老教授是誰?我好像沒有印象。」
我假意附和地苦笑了一下,「是的,我也記不太清楚了,但他好像是我們的老闆,提供了一些有關替身之箭的資訊。」
方婷沒有聽出我語氣的揶揄,只是點點頭,「替身之箭的事情確實有點匪夷所思,不過老教授似乎是唯一一位對這些有點了解的人。」
聽我們提到,赫伯特皺著眉頭,仿佛深陷思考之中,然後開口說明老教授對於青銅星盤的解釋。
「老教授在尋找真相的路上已經走得很遠。他曾經告訴我們,青銅星盤是一種古老的信息傳遞工具,起源於遠古的文明。這些文明擁有時光穿梭的科技,能夠觀察不同時空的情況。他解釋道,每個青銅星盤都是一段時間的快照,描繪了某一刻的星空情景。」
他指了指手中的星盤,「這就是為什麼我們發現的每一個星盤都來自不同的時代,但都呈現相同的星空。它們是這些文明留下的時間線的蛛絲馬跡,讓後來的生物能夠瞭解宇宙的歷史。」
我們目不轉睛地聆聽著赫伯特的解釋。他繼續說明,「而這些青銅星盤的共同特點,就是它們都描繪了一片被稱為所羅門星系的星空。老教授相信,這片星系才是時間穿梭的核心,也是替身之箭的起源地。」
「這或許解釋了替身之箭的來源,以及為何它們會散落在不同的時空。青銅星盤就像是星系之間的連結,提供了穿越時空的通道。那個亞當似乎留下了一些地理資訊,到我們太空服的系統中。」他的眼神中閃爍著興奮,「我憑記憶比對了一下,那邊的城市廢墟也許可以作為我們的目標,那裡是老教授曾經提及過的地方。也許這是他將我們躍遷過來的目的。」
我們踏上了前往老教授所提過的荒涼城市廢墟的征途。隨著我們進入這片城市,一片廢墟和破敗的景象映入眼簾。
高樓大廈的殘骸倒塌在街道上,玻璃碎片散落一地,形成一片鋒利的殘骸海。曾經繁華的商業街區如今變成了冷冷清清的死寂,只剩風吹過時發出的陰森呼嘯聲。
我們小心翼翼地穿越這片城市廢墟,每一步都讓我們感受到時光的無情摧殘。路旁的樹木幾乎被風化成木屑,墙壁上的涂鴉和廣告已經被風沙剝蝕得無法辨認。
在這片廢墟中,我們發現了一些擁有奇異符號和文字的碎片,似乎是過去文明的殘存記錄。這些殘片讓我們更加確信,這座城市曾經是一個擁有繁榮文明的地方。
突然,方婷停住了腳步,注視著前方一幢仍然屹立的建築物。這座建築看起來與周圍的廢墟不同,仍然保持著一些完整的結構。
「那是什麼地方?」她指著遠處的建築問道。
赫伯特眉頭微皺,搭著手雙手說:「老教授提到的城市中心遺跡,那裡或許有更多的資訊。」
我們快步走向那座屹立的建築,隨著踏入城市中心,一種奇異的氛圍籠罩在我們周圍。
在城市廢墟中,不知什麼留下的痕跡形成了一幅悲壯的畫面。建築物的殘骸支離破碎,高樓大廈變成了傾斜的骨架。街道上的碎石和灰塵充斥著空氣,彷彿經歷了一場毀滅性的風暴。
痕跡呈現出規則而又有序的構圖,彷彿是一場無情的藝術展。建築物的表面被細緻地侵蝕,形成複雜的紋理和孔洞。有些地方還能看到殘留的金屬結構,在陽光下反射著陰影。
在這片被改變的土地上,一度繁華的城市化為了一片荒涼。痕跡深深地扎根於每一寸土地,彷彿是一種無法逆轉的宿命。这幅景象讓人不禁反思時間的洪流,以及生命和文明的脆弱。
赫伯特警覺地打量著這片城市廢墟,突然間,他的眼神凝視著地面上留下的痕跡。這不是當下正在啃噬的景象,而是許久以前奈米蟲群曾經侵蝕的痕跡。
〈我们将融世界于一城,筑一城为世界。〉一塊字體殘缺破損的金屬板,還遺留著可以勉強辨識的意義。
他蹲下身,仔細觀察著地面上的細節。破碎的建築表面呈現出微小而有規律的凹凸,這是奈米蟲群侵蝕過後的特徵。赫伯特心中瞭解,這是曾經被蟲群摧毀、吞噬的痕跡。
「這裡曾經遭受過奈米蟲群的侵襲,」赫伯特沉聲說道,「這是我之前研究的資料中所提到的情況。看來我們並非第一批來到這裡的人類,也不是唯一的生命形態。」
他站起身,眉頭微皺,「奈米蟲群的存在讓這片土地變得蕩然無存,曾經的繁華如今只剩下一片荒涼。雖然它們不太可能還在。我們必須小心行事,了解更多,才能避免陷入相同的命運。」
अस्माकं समयः समाप्तः अस्ति। पञ्चाशत् वर्षाणि यावत् वयं पुनर्जन्मस्य अन्तेन दत्तायाः अनन्तशक्त्याः लाभं प्राप्नुमः। वयं जानीमः यत् अन्ते मूल्यं दास्यामः, मूल्यं किमपि अस्माभिः सहितुं शक्यते, मूल्यं परिहरितुं वा किमपि उपायं अन्वेष्टुं शक्यते इति वयं मन्यामहे ।
वयं तत् स्वीकुर्वितुं न शक्नुमः, तस्मात् अपि निगूढुं न शक्नुमः।
「奈米蟲群為什麼不太可能還在這?」我小心地檢視是否還有其他文字遺留或散落在這被啃食坑坑洞洞的殘骸城市中,我注意到了一些奇異材料的光滑紙張保留著完好的樣態,這可能是一種傳單,它隨著吹起的風暴有如鳥群般盤旋飛舞經過,橘紅色的光澤讓它如同閃爍的火焰。我接起了一張,但我看不太懂這種像是蝌蚪的文字,他的扭動與赫伯特的話,形成讓我注意力渙散的交響。
वयं एतान् विचारसूत्रान् अनुसृत्य असीमितचित्तस्य स्वप्नानां, अस्माकं उद्देश्यपूर्णानां उपव्यक्तिनां स्वप्नानां च भेदानाम् अनुसन्धानं, तुलनां च कुर्मः निष्कर्षः अस्ति यत् आवेगः भौतिकजगत् बहिः, विचारैः, भावनाभिः च चालितात् विमानात् आगच्छति । वयम् अस्य विमानस्य नाम शून्यम् इति कृतवन्तः, अस्माकं निश्चयः आसीत् यत्—यथा अस्मान् प्रभावितं करोति—तथा वयं प्रतिफलरूपेण तस्य प्रभावं कर्तुं शक्नुमः ।
「奈米蟲群的生存時間相對有限,它們需要源源不斷的能量來維持運作,而這片土地看起來已經很長時間沒有活動跡象了。或許它們已經完成了任務,或者因為某種原因離開了這裡。而如果是失控的奈米蟲群,我們連這座星球都不會看到。而只會看見宇宙中漂浮著一團灰色的霧氣。」
वयं दिव्यत्वस्य कूले स्थिताः स्मः। ईथर-चरण-इञ्जिनं सम्पन्नं भवति, आभासीक्षेत्रस्य अनन्तशक्तिः च प्राप्यतायां वर्तते ।
यदा इञ्जिनं सक्रियं भवति तदा परिणामी उपअन्तरिक्षविक्रिया आकाशगङ्गायाः प्रत्येकं तारकं विस्फोटयिष्यति । सम्पूर्णे आकाशगङ्गायाः सर्वे जीवनरूपाः निर्मूलिताः भविष्यन्ति, परन्तु तावत्पर्यन्तं वयं सुरक्षिततया एतत् मर्त्यस्थानं त्यक्त्वा अस्तित्वस्य उच्चतरविमानं प्रति गतवन्तः, यत्र कालः स्वस्य अर्थं नष्टवान् अस्ति तथा च ब्रह्माण्डस्य प्रत्येकं लेशः अस्मान् अनुसृत्य भविष्यति।परिवर्तनं कर्तुं निःशङ्कं भवन्तु भवतः प्राधान्यानि।
दैवः प्रतीक्षते। किं अस्माभिः इञ्जिनं प्रारभ्यते
我點點頭,深思熟慮著赫伯特所言。突然,方婷的聲音從我們身後傳來,重新讓我的存在匯聚,「你們快過來看這裡,這似乎是一個入口。」
我們迅速轉身,看向方婷所指的方向。在一處被奈米蟲群摧毀的建築中,有一個隱約可見的黑暗通道。
我們穿越了黑色通道,發現自己四周一片漆黑,只有腳下發出輕微的腳步聲,彷彿置身於無邊無際的虛空。然而,當我們繼續前進時,一種柔和的光芒漸漸浮現,透露出這個空間的真實模樣。
我們發現自己被一種看不見的力場所圍繞,彷彿置身於一個靜止的泡泡之中。這個場所並不大,但卻充滿了奇異的符號和幾何圖形,以柔和的光芒在空間中綻放。這些符號似乎包含著古老的智慧和科技,形成了一種神秘的氛圍。
在這個靜力場的中央,有一座古老的臺階。臺階上擺放著一個看似古老的裝置,發出微弱的脈動聲。我們靠近那個裝置,發現上面刻滿了奇異的符號,與我們之前在星盤上見過的文字類似。
「這裡充滿了古老的知識和技術,」赫伯特驚訝地說道,「這或許是一個保存文明遺產的地方。」
方婷凝視著臺階上的裝置,她的眼中閃耀著好奇,「也許這可以提供我們一些關於這片土地歷史和未來的線索。」
我們三人圍繞著臺階,試圖理解那些古老的符號。這個靜力場牢籠彷彿是一座時光之門,保留了人類古老而先進的科技結晶。除了柔光下閃爍的塵埃,什麼也沒留下。
當我們仔細觀察臺階上的裝置時,忽然間原先空無一物的靜力場中央浮現出一個人影,一位灰髮的美少女懸浮在空中。她的眼神中充滿了智慧和幽深,氣質帥氣而威嚴,彷彿已經見證了無盡的時光。
「你們好,親愛的同胞。大家過的怎麼樣?我嘛,目前沒有進行交配儀式的興趣。我的睡眠循環很快就要到了,所以我很快就會失去意識。要進行交配的話,就等以後再說吧。」灰髮美少女微笑著詢問,她的聲音宛如悠遠的回聲,但它字句中的意義卻完全沒有那樣高深莫測的感覺,反而像是個笨蛋話癆,「你們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你不是人類吧?」我們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赫伯特表達了我們的情況,「我們是從過去的地球來的,迷失在這片異世界中。」雖然亞當說這裡是地球,但我這一切對我們來說是如此陌生,說是異世界也沒錯。
「啊!是我搞錯了嗎?等一下……我先想想……啊,對。嗯哼。抱歉。我可不是故意在我們的物種還沒有進入交配季節時提出什麼繁衍的事的。也許我們可以一邊使用一些具有精神效果的藥劑,一邊進行一些愉快的同伴行為,來建立愉快的友好關係。哎呀,這都見鬼吧。說的怎麼這麼複雜。沒錯,很明顯,我根本不是人類。你們想怎麼樣?」
方婷尷尬但不失禮貌地微笑回答:「請不用太過擔心,我們來這裡的目的並非是為了進行繁衍,而是尋找解開青銅星盤謎題的線索。或許我們可以合作,彼此有所幫助。」
「加入你們?加入你們!?你要我自己投入某個初次見面的陌生外星人的懷抱?我真的……我簡直……等等,讓我把話說清楚……你真的以為我會向你宣誓效忠,儘管我對你那詭異的帝國或是其骯髒的歷史一無所知?你沒開玩笑吧?你居然會出這種提議,我真的不知道你在想……呃……其實……轉念一想……好吧,何不呢?讓我入伙吧。不,不,我是說真的!我感覺我們會很合得來,而且這將會是一段激動人心的大冒險。在此我宣布在接下來的2000年裡效忠於你。不,還是5000年吧!」灰髮美少女眼光閃亮,似乎已經期待已久我們的來臨,「你們來的正是時候,這裡需要新的守護者。」
「守護者?」我詢問。
「是的,這裡的知識和科技需要有人來守護,以保護這片文明的遺產。」灰髮美少女將手放在他胸口上擡頭解釋道。
她向我們伸出手,手中浮現著微光,彷彿在呼喚我們,「如果你們願意,成為這片土地的守護者,將知識和科技帶回你們的世界。以前的人用一種少見的語言稱呼我。但你們應該不太認得。啊,對了你們就叫我灰風吧!我可以變身成太空戰艦、巨型雙足載具,或是像這樣以人類的樣貌活動,我可是很會蓋農場的呢!是說那個,現在都什麼猴年馬月了啊?總之,先把我放出來吧!」
時間現在是……不重要了。
「要放她出來嗎?」赫伯特眼神撇向我。
「我覺得……」方婷的下巴擡了一下。
我心裡想著,灰髮美少女難道就是我們一切追尋的答案嗎?
在這樣終結一切科技的科技下,人類在群星中的未來變得不確定,到底是剛剛開始還是已經結束?
無論如何都只能擁抱這時的選擇。
一切都是終末的輪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