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姊被深淵吞噬後,每當瑟奈特仰望岩縫後的暗紅天空,總會想起自己頭一次親眼看見星星的那天傍晚──當姊姊拉自己在粗糙的岩壁上坐下時,天空也是這般混濁的顏色。
「瑟奈特,抬起頭。」
瑟奈特仰起頭。巨大的洞窟頂端有一道狹長的開口。遠遠的、遠遠的,她看見一片濃重的灰。明明只是灰而已,卻有著不可思議地層次感,還透著一絲絲鮮紅。
「姊姊,那是什麼?」
姊姊笑了。她輕撫瑟奈特的臉。
「是『天空』喔。」
「天空?」瑟奈特偏過頭:「天空是一種紅灰色的石頭嗎?」
「不是喔。它不是覆蓋洞口的石頭,而是一望無際的空間。」姊姊說:「灰色的是雲,紅色的是陽光,而容納雲和太陽的就是天空。」
「天空、天空、天空──」
瑟奈特的心怦怦跳著。一股奇特的嚮往之情升起。
姊姊說:「我們生活的地方,不過是地底一點狹窄的縫隙。在那個開口外面,有著不像這裡到處都被岩石堵著,一望無際的大地。」
姊姊仰起頭:「而在大地之上呢,又有遠比它更加遼闊的天空。」
「那麼……天空之外呢?」瑟奈特問:「天空的上面還有東西嗎?」
「啊,那裡是真正廣闊無垠的世界──星海。我們的家。」
姊姊深深看了瑟奈特一眼:「瑟奈特覺得怎樣?外面的世界。」
瑟奈特露出大大的笑容「好棒!」
一個大得不可思議的世界,就在那小小的洞口彼方。
「瑟奈特想去天空之上。」
瑟奈特將手伸向天空,感覺指尖傳來一陣輕微的拉扯,彷彿外面的世界正呼喚著她。
想伸手觸摸天空。
她向天空祈禱。一陣悸動在心中擴散,化作一股暖意滑過胸口。瑟奈特的指尖微微顫抖,她深吸一口氣。
然後身體發出淡淡光芒。
「太好了,這樣我就放心了。」姊姊盯著瑟奈特身上的光亮:「妳的身體裡流著思塔家的血呢。」
「思塔家?」瑟奈特好奇地盯著手上冒出的光霧逐漸熄滅。
「嗯,我們的家族。」姊姊說:「妳知道嗎?我們的祖先被稱為眾星的聯繫者,架橋於星的使者。星之民輝煌的歷史就奠基在思塔家上。我們是飛船的靈魂,是星之民得以飛往星塵大海的動力。」
姊姊輕聲說:「所以啊,眼界高一點,瑟奈特。當其他人忙著爭吵時,妳必須仰望夜空。把這份夢給予他們,讓星之民再一次啟程前往星海。」
不知不覺間,透過雲層的紅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黑暗。黑夜已至,沉默地籠罩大地。瑟奈特看見姊姊站起身。
姊姊說:「我得走了。」
「姊姊?」瑟奈特抓住姊姊的手:「妳要去哪裡?」
「……抱歉,瑟奈特。」姊姊說:「……牠看見我了,深淵看見我了。」
此時瑟奈特才發現,姊姊的手正輕微地發抖。
姊姊挪開自己的手,然後深吸一口氣,身體爆發出光亮。數百道、數千道燦爛的光線自姊姊身上射出,照亮了昏暗的洞窟。筆直的光線連繫著她和一切,連接著瑟奈特、連接著地上的小石子、連接著星空,還有一道特別亮的光線連接地面。姊姊彎下身,抹去那條細線。她飄了起來,浮在半空中。
「一定要記得──萬事萬物間都存在聯繫。是這份力量、我們的力量,讓星球得以繞著太陽旋轉,讓人得以佇立在大地。掌握它,那是我們回到星空的橋索。」姊姊輕聲說:「聯繫它們,抓住星星吧,瑟奈特。」
瑟奈特跳起來,扯住姊姊柔滑的衣袖。姊姊卻把她拉起來,手指撫過瑟奈特的眼皮,一道光束隨之浮現,將瑟奈特和姊姊聯繫起來。
「瑟奈特,在這裡好好看著。」
姊姊轉而觸碰瑟奈特左腳跟。光芒自她掌中溢散,滲入瑟奈特的肌膚。被灌注光芒的腳忽然變得沉重,彷彿被綁上鉛塊一般重重往下拉。瑟奈特抓住姊姊的手滑脫,砰一聲摔落地面。
瑟奈特扭轉身體想蹬起身,左腳卻不聽使喚,彷彿被釘住似的牢牢嵌在地上。她伸長手,指尖卻擦過姊姊的鞋子,只能眼睜睜看著姊姊飛上天空。姊姊往上升起、往上升起,直到變成黑夜中一點微弱的光亮。
星星。
聯繫瑟奈特和姊姊的細線穿過地面,她忽然發現自己看得見映在姊姊眼中的風景。隨著姊姊升起,瑟奈特看見了。原本她以為的世界,不過是一座小山岡的地下洞穴。視線越來越高、越來越高,她看見地平線是如此永無止境般地向遠方延伸;她看見天空是如此遼闊,覆蓋住一整顆黯灰的星球;然後她看見了。就連這顆星球本身,也不過是滄海一粟。
在瑟奈特面前的,是一展無遺的星空。廣闊無際的黑暗綴滿無數光點,向著無限延伸,像是一片美麗的光之海。但在那之中,她看到一團巨大、蠕動的黑暗。漆黑的夜空中,忽然睜開一隻隻纏著血絲的眼珠,漩渦般的黑暗籠罩在星空之前。隨著漩渦出現,星空熄滅似的黯淡下來,就連姊姊身上綻放的光束都被歪曲,吸進漩渦之中。
一瞬間,聯繫著她們的光線熄滅了。姊姊的身影消失在天空之上,瑟奈特無法觸及的地方。
「瑟奈特!瑟奈特!」
「啊……」瑟奈特猛然回過神。
「真是的,跟妳姊姊一模一樣。一看到天空,就像丟了魂魄似的。」愛歐妲插著腰:「那種灰乎乎的東西到底有什麼好看?」
瑟奈特抬頭,透過岩頂的小洞看向天空。愛歐妲說得沒錯,汙濁的灰雲終年籠罩著阿畢斯丹,還摻著陽光那抹怵目的紅。屍體般的硫磺味瀰漫在空氣中,宛如星球本身腐爛的氣息。每當瑟奈特將酸臭的空氣吸進肺部,就覺得嘴巴乾澀發疼,彷彿喉管已被毒氣蝕出好幾個洞。
瑟奈特和愛歐妲站在地下岩道內,放眼望去看不到一絲生機,只有稀疏的苔蘚藏在岩石的縫隙裡。嶙峋的岩石遍布地面,只要用力摩娑就會化為碎屑。如果盎然的生機是星球健康的肌膚,那它現在已經腐爛生瘡──不,只剩脆化的骨頭尚未分解吧。
「我們走吧。」愛歐妲說。
瑟奈特點點頭,讓愛歐妲拉著她往地道深處前進。瑟奈特踏出右腳,然後拉著愛歐妲,吃力地把左腳向前拖。她早就放棄正常走路了,這都得歸功於她那隻會發光的蠢腳。她到現在還是弄不清楚姊姊對她做了什麼,只知道不管自己再怎麼用力,甚至嘗試用雙手搬動它,都沒辦法讓左腳離開地面哪怕一根頭髮的距離。
隨著她們前進,地道內的照明暗淡下來。愛歐妲吸了一口氣,身上煥發出柔和的光芒,宛如透明的火焰在燃燒,照亮了甬道內部。瑟奈特聽見愛歐妲金紅色的長髮劈哩啪啦作響,火星隨著頭髮的飄動飛散。在愛歐妲的火光照耀下,苔蘚探出岩縫開始生長,在岩面上蔓延。
瑟奈特和愛歐妲轉入另一條地道,陰冷的風從洞穴中吹了出來,瑟奈特打了個冷顫。愛歐妲把她拉到身邊,橘紅色的火焰自她的軀體竄起,一層層包裹住她們,驅走了寒意。
愛歐妲她伸出手,摸了摸架在岩壁上的粗細管道。
「真想知道,這些管子是幹什麼用的。」
「噢,斯凱亞會很高興能回答這個問題。」
「呃……我不太想請教他耶。」
「我懂。」瑟奈特說:「我問過,然後他對我朗讀了一整天他認為必須先了解的背景資料。」
「傻瓜。」愛歐妲笑了。
「又不是我願意的。」瑟奈特不滿地說:「星星母親啊,他搞不好讀過這兒留下的所有文獻。」
「好啦,所以說,那些管子到底是?」
「他認為這裡曾是末日時建的地下庇護所之一。」
「唔……所以那沒有用,不是嗎?」愛歐妲說:「至少,我們一個人都沒見過。」
「嗯,不管真相是什麼,肯定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愛歐妲問:「既然這顆星球已經凋零了,妳還在找什麼?妳知道,我們目前最重大的發現,只有長得很別緻的蜥蜴而已。」
「愛歐妲,妳知道星之船的傳說嗎?」
「起源故事?」愛歐妲搖搖頭:「我對過去的事情不太感興趣。」
「請注意──」一道男聲傳來:「妳對歷史的態度。對過去相似經歷的認識,是我們避免重蹈覆轍的唯一手段──」
愛歐妲跳了起來。她轉過頭,看見瑟奈特竊笑著把微微發光的手掌貼在她身上,一條閃爍微光的細線延伸到地道遠方。
愛歐妲喊:「夜他的,妳連上斯凱亞,卻不告訴我一聲?」
瑟奈特微笑:「親愛的,不能只有我聽斯凱亞嘮叨呀。」
她向天空汲取星光,在愛歐妲和斯凱亞的意識之間締結一個暫時的聯繫。這讓他們能分享感官,即使相距遙遠也能通話。
瑟奈特說:「資料庫先生,我需要你解說一下星之船的傳說。」
「噢,我們可以從星之民的歷史開始。了解背景對知識的吸收非常重要。」斯凱亞的聲音從光線中傳來:「愛歐妲,妳對我們的歷史知道多少?」
愛歐妲怯怯地說:「呃……不多。」
「至少妳該知道,我們並非阿畢斯丹土生土長的居民吧?」
「對。」愛歐妲嘟噥:「我猜到了,這顆奄奄一息的星球肯定不是我原本該待的地方。」
「是的,我們經過了漫長的旅途,才來到這顆星球。」斯凱亞說:「那麼,我們是如何來到這顆星球的呢?」
「星之船?」
「對。」斯凱亞說:「我們是星之民──異鄉人(Visitor)。久遠以前,我們的星球走到了末日。在毀滅前一刻,星神將她最鍾愛的九個孩子送上星之船,讓他們離開。我們成為在星辰大海流浪的一族,乘著星之船沿銀河航行,造訪過數十座星系,最後墜落在死亡與灰燼的星球,並將它命名為阿畢斯丹──萬千旅途之終。」
愛歐妲喃喃道:「死亡與灰燼的星球……」
「是的。這個星球死透了。」
愛歐妲瞥了地上的苔蘚一眼,細小的綠色生命在她的光照下努力生長。
「那沒有用,愛歐妲。是還有一點生命,但也不過是星球從心臟停止跳動,到細胞全身死亡的過渡時間罷了。」斯凱亞說:「還有,如果妳有興趣,我最近編纂了一套書,能建立妳對星之民的歷史最基本的認識──」
瑟奈特打斷他:「謝謝你,斯凱亞,那部分就交給你了。」
「但是──」
「別吵。回去讀你的文獻。」
「噢。」
瑟奈特停止消耗星光,截斷斯凱亞和她們的聯繫。
「星之船……」愛歐妲盯著瑟奈特:「星神在上,妳還沒放棄?」
「嗯,傳說說了──只要重返星墜之地,重拾古老的祈禱,星之船終將再起。」瑟奈特說:「找到星之船,說不定就能找回前往星海的方法。」
「別這樣,瑟奈特!」愛歐妲說:「天空之上很危險。」
「我答應姊姊了。」瑟奈特揚起下巴:「有天一定要去到那裡。」
「永夜滅了她吧,凡奈特和她的愚蠢。害死自己還不夠,還感染給妹妹。」愛歐妲咒罵:「就因為她老是盯著天空,才那麼早被深淵盯上。」
「姊姊不是被牠抓走的。」
「還不都一樣?」愛歐妲說:「我們都知道,深淵就在上頭等她。真搞不懂,那鬼東西沒把凡奈特拉上去吃掉,她還自己上去找死?」
「愛歐妲,沒有其他辦法了。」瑟奈特說:「難道我們就一直躲在這裡嗎?」
愛歐妲怒目瞪向瑟奈特。就在這時,地面晃動起來。瑟奈特不穩地坐倒在地上。岩洞發瘋似的上下搖晃,崩落的岩石碎屑紛紛落下。愛歐妲撲了過來,將瑟奈特護在懷裡。但地震沒有就此停止,地道晃得更猛烈了。瑟奈特看見岩頂開始裂開,搖搖欲墜地掛在半空。
通道即將塌陷。
「跑!」
瑟奈特推開愛歐妲,拉起她的手往前跑,左腳卻笨重地拖在地面。愛歐妲身上的火焰猛然竄起,一把抱住瑟奈特開始狂奔。愛歐妲必然釋放了除了光與熱以外的其他能量,周圍的景色飛速往後退去。在通道倒塌的那一刻,愛歐妲拉著她滾進一處巨大的岩窟內。兩個人癱倒在地上喘氣。
「看,愛歐妲。這顆星球就要死了。就算不被深淵吞噬,我們在這裡也撐不了多久。」瑟奈特說:「我們得回到星海!」
「『撐不了多久』跟『馬上去送死』,我寧可選前者。」
「被深淵吃掉,好歹比被石頭砸死體面。」
「算了,瑟奈特。我不想跟妳吵。反正星之船只是個傳說。」愛歐妲舉起手:「先探探這個洞窟吧。星神在上,要是剛才坍掉的是往這裡的唯一通道,我們就再也不用煩惱了──」
瑟奈特沒有回答她。她直勾勾地盯著洞窟中央一具龐然大物。那是一艘破爛的巨船,即使桅杆從中間被折斷,也仍高聳得近乎貼到岩窟頂端。船隻通體由瑟奈特看不出是什麼材質的灰白岩石打造,但似乎並不堅固。至少船的殘骸破破爛爛地散落各地,只剩下甲板和船艙的一部份還勉強看得出原型。
「噢,夜他的,夜他的!」愛歐妲順著瑟奈特的視線轉過身,然後咒罵:「傳說是真的?」
「星之船……」
瑟奈特秉住呼吸。她找了這麼久,這麼久──
愛歐妲鬆開瑟奈特的手,向前走去。兇猛的火焰一層層包覆她的身體,空中開始冒出氤氳的蒸氣。
「愛歐妲?」瑟奈特:「妳在做什麼?」
「燒了它。」
「什麼?」瑟奈特大喊:「為什麼?」
「夜他的,瑟奈特!妳想開這艘破船,衝到吃了無數星之民的深淵裡!」愛歐妲說:「我早該這麼做了,把妳那愚蠢的夢想燒得一乾二淨。」
「不、不!愛歐妲,我答應過姊姊──」
「那時我沒有成功阻止妳姊姊。」愛歐妲說:「我不會再讓這種事發生……夜他的,那時被深淵吞噬的應該是我!」
看著愛歐妲靠近船體,瑟奈特手忙腳亂地試著從天空汲取吸星光。這很難,特別是隔著岩石和灰雲,星光只剩下殘餘的渣滓。想汲取星光,就像在水底試圖吸進空氣,她能使用的力量很有限。
但這一次,星光順利地進入體內。瑟奈特仰起頭,然後怔住了。這個洞窟的頂端是敞開的,似乎是因為飛船墜落時撞出了一個大洞。暗色的天空覆蓋住整個岩頂,瑟奈特前所未有地暴露在天空之下。
她凝視著夜空。一瞬間,瑟奈特看見夜空中浮現一顆顆血紅的眼珠。
「深淵……吞噬……」
一股力量將瑟奈特拉起,拖向天空。她感受到了,和姊姊相似、卻無比強烈而扭曲的繫力。吞噬一切,卻從不釋放。
瑟奈特的腳離開了地面,然後停了下來。姊姊在她左腳踝上灌注的星光拉成了一條緊繃的細線,直直射向地面,聯繫著她和星球,勉強不讓她被深淵的引力拉走。瑟奈特心驚膽顫地看著星光越來越單薄,眼看著就要消散。
深淵閉上了眼睛。
瑟奈特重重地跌在地上。
姊姊在她腳上締結的、和這顆星球的聯繫救了她一命。
愛歐妲驚慌地喊著她的名字,卻無法進入她的耳朵。她心裡滿滿的都是深淵的可怕景象。
「噢,牠看見我了……」瑟奈特沙啞地說:「深淵看見我了。」
「噢夜你的,夜你的──」愛歐妲眼角泫著焰光,一把摟住瑟奈特,緊緊攫在懷中沒有鬆開的意思。「叫你不要送死你不聽!這可把我弄得星光都流洩了。」
「對不起……謝謝……」瑟奈特順著依偎在愛歐妲懷裡,頭緊貼著她的胸口感受她急促但漸緩的呼吸、感受她的故做堅強:她的心跳、她的溫度、她的力量,她那一顫一顫卻仍試圖給予溫暖的焰與光。
這樣的愛歐妲也好可愛,可愛的讓人想欺負。
如此邪念在瑟奈特瞥見愛歐妲睫毛微顫、着火般漲滿紅潮的臉蛋那刻浮現。而意識到自己有多糟糕的罪惡感與羞愧感也跟著襲上心頭。
「對不起……」如此低語的瑟奈特趕緊閉上雙眼,不敢再窺視對方一絲一毫的軟弱。
同時也不敢再窺視自己的軟弱。
想去天空之上的夢想早已變成想帶著她一同前往天空之上,對姊姊的允諾隨著成長丟入各種其他的期盼與夢想,早已不再單純。
要是沒有深淵、要是沒有傾頹的阿畢斯丹、要是沒有這份使命、要是沒有這一切的聯繫──
即便眾星歸為闃黑,而一切的一切只剩下瑟奈特思塔與愛歐妲薩多萊,但不用再相互考慮送死與阻止對方送死、等死與阻止對方等死的問題,一切的一切只剩下聯繫的彼此──
那該有多美好?
瑟奈特思考著感受著,想要就在此刻達到永恆,但可惜片刻就只是稍縱即逝、易碎的片刻。
「喔咿啦──」打破這一切的是一個後方傳來的稚嫩呼喊聲,「你們兩位還好嗎?是這附近的居民?」
「你是?」愛歐妲轉頭朝向聲音的方向一望,什麼人都沒看到卻看到一頭約莫小孩大小的蜥蜴歪著頭看著她們,正是不久前觀測到那頭長相別緻的蜥蜴。難道?「是,蜥蜴你在問我們?」
「喔咿啦!真是太失禮了!」蜥蜴露出憤怒的表情開口回答,「人家才不是什麼區區蜥蜴之流,難道我開口看到人形生物都要叫他人類嗎?」
「真的很抱歉我的朋友似乎冒犯到你了,請原諒她平時就是這麼無禮。」在愛歐妲被蜥蜴說話嚇得無法回答時,瑟奈特接著答腔還不忘損一下愛歐妲。「那冒昧的請教一下,請問你是什麼呢?」
「我、我其實也正在弄清楚這件事,跟著船長走過這麼多星系也都還沒遭遇相似的動物……」蜥蜴露出些微失落的表情,但馬上又振作起來說,「但在我弄清楚之前,你們可以稱呼我維魯恩。」
「維魯恩是從別的星系來的?好厲害!你們是怎麼跨過深淵的?」面對可能近在眼前的解答,瑟奈特難掩興奮的神色。
「深淵?你說潘德莫尼恩姆?那個要問莉莉亞。」
「潘德莫尼恩姆?莉莉亞?」
「嗯。說起來真正厲害的都是我們家船長和莉莉亞在做的呢。你們兩位現在有空嗎?」
「姑且算是吧?怎麼了?」終於接受蜥蜴說話事實的愛歐妲回問。
「想邀請兩位前來會會我們騎星團的其他船員,不知道方不方便?」
「當然可以,沒想到這個什麼都不會有的阿畢斯丹過了這麼久還能有造訪者。」瑟奈特瞪著似乎想說什麼的愛歐妲回道。
「畢竟我們是來找人的嘛,說起來最重要的還沒請教兩位姊姊的名字?」
「瑟奈特思塔」「愛歐妲薩多萊」
「喔咿啦!」聽到兩人報上名號,維魯恩竟是驚呼一聲。「這究竟是巧合還是星宿的安排?請兩位務必跟我走來。」
「你們是來這顆破星找我們的?為何又為什麼?」愛歐妲挑起左眉盯向維魯恩。
「詳細的等會再說,先往這走。」維魯恩示意兩人一起往右邊的洞口移動,完全不知到接下來的話會讓兩人震驚的無法移動一陣子──
「但簡單來說,我們是為了拯救凡奈特思塔而來的。」
艦橋上的瑟奈特從沒想過自己的夢想能這麼輕易就被達成,能夠再次目睹這一展無遺的星空,與她一起。
站在她身旁的愛歐妲則像是孩童般張嘴試圖理解眼前的一切,無盡數的光點在無垠的夜之海中閃爍著,形成一幅永遠無法結束的捲軸畫作。
天空之上的星空是如此崇高、如此神聖,瑟奈特能感覺到自己正被埋沒在眾星點的能量中,而自己的力量與它們相比是多麼的微不足道。
不只是自己,連深淵與之相比都要顯得如螻蟻般渺小。
但顯然深淵並不是瑟奈特現在最大的煩惱,誰能料到凡奈特在被深淵吞噬之後活了下來?
而且還生了一個為了拯救被抓走的她不惜費盡一切前往阿畢斯丹找救兵的女兒?
聽說身為最底層星系的阿畢斯丹一般因為外貌與格外強大的引力被稱為赤色地平線,而這樣的底層星系與其他星系的時間流逝速度顯然也因此產生落差。
阿畢斯丹才過短短八年,外頭似乎就已經過了二十年。
這也是為何姊姊的女兒姬蘭思塔一聽到找到人就馬上叫騎星團的船員準備好格蘭西弗號以便出發,已經沒有太多時間可以浪費。
為了拯救被帝國擄走當作兵器的凡奈特,在她的生命力被耗盡以前分分秒秒都是如此寶貴。
聽到這樣的消息瑟奈特也不顧會被深淵吸走,馬上汲取星光斬斷與阿畢斯丹的連結。
在這樣的危急下,深淵,或該說潘德莫尼恩姆,根本就只是小問題,而且是可以被解決的那種。
深淵原來是屬於一種被叫做星晶獸的存在,聽說是星之民以前殖民所有星域時用來當作武器而創造出來的。
與自己收藏的文獻所輾轉聽來的故事不同,原來在一般星系間的故事中所謂星之民並不是異鄉人(Visitor)而是征服者(Conqueror),運用完美的科技與各種強大星晶獸征服其他一切不完美星域的剝削式殖民政府。
而這最終也招致了自身的悲劇下場,被所有的星域聯合革命而被摧毀了故鄉星系──伊思塔路西亞,並且被流放邊疆。
似乎是在邊境星域不斷流蕩,最後失去了流蕩的資源才駐足在赤色地平線上。
而好笑的是被喚做潘德莫尼恩姆的星晶獸原本就是星之民為了存放廢棄的星晶獸或罪大惡極的星之民所創造並設置於邊境星域的牢籠,沒想到會失控變成自己一族末裔最大的敵人,也是十分滑稽。
但這些版本不同的事實並不是瑟奈特所在乎的,真正讓瑟奈特在意的是那名叫做莉莉亞的藍髮少女,以及她所展現出來的能力。
控制星晶獸。
如此能夠掌控過去星之民所有造物的特殊能力正是讓一行人能夠順利度過深淵的原因。但聽說當初凡奈特被救出來也是因著這名少女的緣故,如果這樣一想──
那這位外表不管怎麼看都是少女的莉莉亞到底多麼不顯老?
還是跟星之民其實有所關連?
這樣的能力又怎麼沒有被帝國擄走?
怎麼看都看不出端倪的瑟奈特就這樣一邊任憑思緒胡亂想著,一邊試著在眾星宇間尋覓姊姊的能量蹤跡,希望能夠再次與她建立聯繫。
而這樣看似於事無補、大海撈針的行為突然被一陣聲響打斷──
「廣播、廣播。一刻鐘後即將抵達帝國星域──法塔格蘭德,請所有團員至所屬崗位預備,謝謝各位的配合。」
然後,瑟奈特眼前出現了這樣的聳動的標題。
「古戰場?」瑟奈特問,「我以為我們要去的地方是個帝國,帝國正在內亂還是作戰嗎?」
「當然不,」俊俏的蜥蜴小子維魯恩一口否定,牠正拍著翅膀在空中滯留著,「我們要暫時改變航道,去一座島上,阻止古代星晶獸活性化。」
「這聽起來很重要,但是有比拯救凡奈特緊急嗎?」愛歐妲問。
「你個傻逼,」維魯恩用那稚嫩的聲音噴出了不屑的聲音,「故事主線隨時都可以打,古戰時間不打古戰場,你是等著古戰警察來抓你逆?」
「為啥你的語氣變了?」瑟奈特有些意外,在她的記憶中,根本沒有人會突然產生這麼大的反差。「而且什麼是古戰場警察?」
「說啥呢,你們這群沒有靈魂的傢伙……算了,還沒有入轉蛋池的傢伙就是這樣,只在主線中出場幾次、有個立繪而已,性格與思想根本無法獨立。和經常登上封面的本大爺就是不一樣。」
「雖然聽不太懂你口中的『常識』,但是我覺得維魯恩你這樣說太不公道。」愛歐妲皺眉,「你怎麼說得一副人前溫良恭儉讓、人後囂張又狂妄是種自由意志的表現法啊?」
「難道不是嗎?就像是現在我打算對你們(逼────)又(逼────)也行啊,驚不驚喜、意不意外?你們可沒想到一個可愛的小爬蟲類能做出這種事情、而且說真的沒有道理對吧?這就是我的自由意志的展現。嘟嘟嚕打打打~」
說著,維魯恩還唱起了奇怪的歌,在空中追著自己的尾巴跑,簡直就是為了破壞自己的形象而行動。
「夜他的,你這傢伙嘴怎麼這麼髒。」愛歐妲的眉頭簡直要揉成一團了,「或許我該教訓你一頓,讓你知道講話是該有分寸的。」
「喔──啦!」但是那個有翼小王八蛋很明顯不打算搭理愛歐妲,「可愛的老子是很忙的,我又要去陪團長看劇情了,等回喔,但是因為可以略過的關係八成是下一秒就──」
匡湯!
劇烈的衝擊搖晃著整艘船艦。
「這又是什麼?」瑟奈特在愛歐妲的攙扶下衝上了甲板,看見了這樣的圖像蓋去了原本的風景,而原本連綿不絕貫穿了整篇天空的船艦也因為突如其來的事故而撞成一團。
更糟糕的是,格蘭西弗號還正好不偏不倚地攔腰撞上了另外一艘飛艇,雙方都造成了不小的損傷。
「你們丫,過來!混哪一團的?有名片嗎?」當然,對方自然是熱情洋溢地招呼過來了。一名有著飄逸的藍色頭髮,整個人就像是漂浮在半空中移動,容貌與姬蘭斯塔有些相像的青年惡狠狠地說道,而在他身後,為數眾多的團員們一字排開,其中不乏穿著黑色長袍的怪人集團、金髮的美少女集團等等。
「肥……肥腸抱歉,」只見姬蘭連話都說不好了,說到底,斯奈特的女兒並沒有繼承她那溫柔寬廣的胸襟。姬蘭一邊脹紅著臉道歉,一邊遞出了自己的名片,「真、真的很對不起,我是姬蘭──」
「妳小子知道妳撞到了誰的船嗎?」打斷了姬蘭的話頭,一把搶過姬蘭手上的名片,那名青年問到。
「真、真的是非常抱歉,如果有任何損害的話,我願意賠償──」
「道歉?如果道歉可以解決一切的事情的話,我們還需要法律做啥?」露出凶狠的表情,青年說道:「開著你的船跟上來,在那之前,你的飛空小淫蟲與新船員就歸我們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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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名字叫做估打什麼的人都該去穿梭時空拯救世界。」維魯恩一邊竊笑一邊吐出口中的積血。
「你以為我沒幹過那檔事嗎?」露出冷酷的眼神,古塔用他凶惡的眼神瞪著他手上的玻璃片,手指不斷地在上面敲打著,相當不耐煩的樣子,「我還要去民間人型防衛企業上班和兼任博士,很忙的。」
說實話,雖然瑟奈特還是不能苟同維魯恩的言論,但是在這時依然破壞著可愛吉祥物的形象、用那稚嫩的童音吐出惡毒的幹話的維魯恩讓瑟奈特看見了他的骨氣。
這時姬蘭終於姍姍來遲,她連聲道歉走進了位於古塔的船上最深處的房間。
「好啊,主角來了。」古塔露出一抹輕蔑的笑容,然後拿出一把折成兩半的武器,說道:「這是我們船上因為剛才撞擊斷掉的刀子,你能陪我一把一模一樣的嗎?」
「火牛刀?」姬蘭驚訝地說道:「這種東西應該不是這麼容易壞掉的,我想你應該……」
「應該是因為把騎星團交給機械妹妹控制、導致不小心毀損重要的裝備?是嗎?」古塔吼道。
「那個、不是……」姬蘭困窘地說著,「只是我手上真的沒有火牛刀可以賠給您……」
「去,就憑你們,我也知道沒這玩意。」古塔發出了輕蔑的聲音,然後加重了腳下的力道,將維魯恩摁在地上左右摩擦。
「但是、但是如果是錢的話,我們還有點儲備。當、當然船艦的修理費我們也會出的……」
「錢?你出得起嗎?」
「至少、至少提個數字嘛。」
「一萬四。」
「一萬四?這點金幣的話……」
「一萬四寶晶石。」
「一萬四寶晶石?那幾乎是六分之一井了耶!」
老實說,自從來到了外面的世界之後,瑟奈特就聽到了非常多她所不熟悉的事情,像是寶晶石和井什麼的,這單位到底是什麼意思、又多有價值她完全搞不懂。
說到搞不懂,瑟奈特靈機一動,想起了那個博學的男人。
趁著外表意外相似的兩人爭執的時候,賽奈特悄悄地專心起來,連結上了星光,準備連結上博學的斯凱亞。
「…………逼!親愛的星光電訊用戶您好!」
陌生的尖銳聲音突然在一陣沉默後於腦內爆開。喔!夜他的!瑟奈特幾乎尖叫出聲,幸好在最後一刻忍住了。
「您的需求已經被地域性的星光迴路遮斷器擋下,因此無法撥打區域之外的電話,請問是否需要改打別處?」
──電話是什麼?改打又是什麼意思?
「……請問是否需要改打別處?」
──好啦好啦,無論那是什麼,都行啦。
「……好的,那麼請給出您的需求。」
──無論是誰都好,找個可以來幫我們的人吧。
瑟奈特閉上眼睛,認真的祈禱著。
眼前的爭執已經陷入了僵局,而姬蘭看向在古塔腳下的維魯恩的眼神也越來越像在看著一塊髒抹布,口中還說著什麼:反正這傢伙也不能放入隊伍、基本上根本沒差……的話。
然後敲門聲響起。
「是誰?」古塔發出了不耐煩的聲音。
「是我啊。」從門後傳來的聲音有些沙啞蒼老,不是瑟奈特聽過的任何一人。
「你誰啊?」古塔問。
「是我啊。」門回答。
「你朋友?」古塔問。
「不像是。」姬蘭答。
「到底……喂,碧卡拉,去開門。」隨著古塔的指示,一名白髮紅眼、頭上戴著誇張的頭飾的少女前去應門。
「好可愛的小姑娘啊,」從門後伸出了一隻乾瘦皺縮的手掌,輕輕地捏了一下碧卡拉的臉頰,「來,多吃點啊。」
然後一個冒著熱氣的塑膠袋從門後遞了過來,為了接過塑膠袋,名為碧卡拉的少女將門完全打了開來,然後雙手握住了塑膠袋。
這時,房裡的所有人都看見門外的人了。
一名帶著安全帽、身上穿著鮮豔粉紅色外套,與自己完全不適合的老婆婆,從地上的某個方形箱子中不斷拿出冒著熱氣的塑膠袋,然後交給已經快拿不下的碧卡拉。
「誰他娘的在這個時候叫外賣啊!」古塔大喊。
「剛才的是薑絲大腸、現在這裡是糖醋排骨……你們人還真多啊,需要幾雙筷子?」但是老婆婆充耳不聞,繼續搬出大量的中式料理。
「團長?」碧卡拉露出疑惑的表情,請示下一步的行動。
「留下食物,然後把她趕走。」古塔揮了揮手,然後說:「然後我們要去問問外面的傻逼們是怎麼以為我們會在這時候訂中國菜。」
「乖孫啊,」但是這句話倒是進了老婆婆的耳中,她滿臉堆笑地說:「那當然是因為我好好地拜託了他們啊。禮多、人不怪嘛!」
「阿婆,我知道妳不是團長的阿罵,因為團長沒有阿罵。然後快滾。」露出了冷酷的眼神,碧卡拉掏出一把像是玩具槍的玩意,對準了老婆婆,然後發出了推開保險的清脆金屬撞擊聲。
「喔,小姑娘,這個是……槍嗎?」老婆婆慢條斯理地從胸前掏出了老花眼鏡,饒有興味地打量著。
「對啦,等等它就會碰碰地把你的臉打得稀巴爛。」
「真是有趣真是有趣……妳說的碰碰,是……像這樣嗎?」
喀擦。
猝不及防,碧卡拉睜大了眼睛看著自己扭曲折斷的手腕,以及像是魔術般反轉180度對準自己的槍口。
碰碰!
「妳居然殺了碧卡拉!妳這個賤人!」古塔跳了起來,但是他還來不及做出任何應對,老婆婆手上的槍口就轉向了他。
「我不是賤人,」老婆婆瞇起的眼睛在老花眼鏡後閃出危險的光芒,「我是個老賤人。」
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
老婆婆從自己的箱子中掏出了更多危險的槍械,開始肆無忌憚地朝著房間各處射擊。
「瑟奈特!姬蘭!」趁著一片混亂,愛歐妲用火焰放倒了監視她們的人,在槍林彈雨中將兩人撲倒在地。
「我們得離開這裡!」在隆隆的槍聲中,愛歐妲如此大喊。
「沒有人能離開這裡!」
但是,這句話像是激起了瘋狂的中國菜外送員殺手老奶奶的對抗心那樣,老奶奶將火力轉向了三人,以口齒不清的漏風語調吼道:「直到我帶走下訂單的乖孫女之前,沒有人可以活著離開!」
──賽奈特瞪大了雙眼。
「快住手!呼叫妳前來幫助我們的人是我!」掙脫了愛歐妲的懷抱,瑟奈特張大雙手擋在兩人之前。
一人是姐姐的女兒、一人是相依為命的摯友。
無論是誰,瑟奈特都不願讓她們置身危險之中。
因此,在場的三人中,瑟奈特唯一願意犧牲的人,就很明顯了。
「愛歐妲,我去去就回。」擠出了笑容,瑟奈特看著摯友的雙眼說道:「去找姊姊吧,和姬蘭一起。」
然後,瘋狂的中國菜外送員殺手老奶奶引爆了安裝在船艦上的炸藥,抓著瑟奈特從高空墜落。
在無窮無盡的引力之網的牽引之下,瑟奈特覺得自己是如此地安心,彷彿一切都不用再擔心了。
直到瘋狂的中國菜外送員殺手老奶奶拉開了外套中原是駝背的部分的降落傘,那份反作用力使得瑟奈特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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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醒了,斯塔家遺孤、凡奈特之妹、世界盡頭的囚禁者、爛故事的主人翁。」
一醒來,在某個洞穴的篝火旁,瘋狂的中國菜外送員殺手老奶奶面無表情地盯著瑟奈特看。
「我不是爛故事的主人翁,」瑟奈特抗議,「我的生命中有很多挫折,但是充滿了意義,而且我本來得到了很多進展,就要揭開天空的謎團找到姊姊──」
「然後妳就淪落到這裡了。」
「這……」想了想,瑟奈特不禁抱怨,「這還不是妳的問題!」
「但是是妳呼喚我的。」瘋狂的中國菜外送員殺手老奶奶提醒到。
「這……這是我能決定的嗎?」瑟奈特繼續抱怨,「我對外頭的世界一無所知,又突然被捲入奇怪的船艦擦撞糾紛,為了透過自己的力量掌握局勢,我稍微嘗試一下也不行嗎?」
「不,那已經是『結果』了,妳必須回到最一開始。」
「最一開始?」
「妳為何要上船?」
「因為……因為找到星之船一直是我的夢想,因為那麼一來,我就可以解開謎團,去找姊姊……」
「而這樣的局勢正是妳打從有記憶以來,就無可避免的,不是嗎?」
「妳怎麼可以因為我出生之前的事情責怪我!」
「可愛的女孩,我指責的不是妳,而是造成這一切的人。」
「造成這一切的人?」
「是的,我就讓你看看原本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會發生什麼事情吧。」說著,瘋狂的中國菜外送員殺手老奶奶掏出了水晶球,映射出一幅七彩奪目的畫面。
「這漂亮的石頭是什麼?它……它好美,我好想要摸摸它……」
「妳的結局,同時也是妳姊姊的結局。」
「結局?」
「妳在出生之初……不,在那之前,妳的命運就注定會遇見那個叫做姬蘭的女孩,然後登上船,開始征服星辰大海,同時用那該死的6%加上特別pick up機率氣死一堆人。」
「我聽不懂。」
「我知道妳有很多不懂的,但是記著,那可能不是什麼幸福的事情。」
「為甚麼?那姊姊現在又是怎麼了?」
「她變成了資本主義社會中,為了提供精神娛樂而被商業化標籤化的一組特定形象。」
「妳說的話太難了,我覺得只有斯凱亞才懂。」
「簡單來說妳身為妹妹、重視妳的女性好友、嚮往天空都是商品化的標籤。然後還有更深層的東西現在還沒出現,但是等到大家對妳的了解更加透徹之後,就會出現了。像是根據妳的殘廢的左腳的設定,妳根本穿不上內褲、或是只能穿綁帶內褲這點。」
「為甚麼有人對我穿什麼內褲感到好奇!」
「噢,事實上就是有的,我親愛的孩子。」
「這怎麼可能!」
「一般來說很難令人置信,但是妳想想,妳不覺得妳的故事在沒有那些奇怪的人介入之前,都還挺正常的?直到那艘大船開了過來,妳的人生才開始正式爆走?這正是因為編纂妳原始命運的意志和整體意志的不協調啊。」
「我不相信!」
「很好啊,那也是妳的自由。所以接下來妳要做啥?回去格蘭西弗號上,與她們共度美好時光,在她們終於打完古戰場後去見妳姊姊,然後終於加入卡池中,期待之後會不會出兩人一組的新版本?」
「我、我……」
「那麼,或許妳可以相信我我真的是來幫妳的。畢竟我沒有一槍把妳崩了,或是在妳昏過去的期間安排一些色色的情節好讓妳更好賣。」
「那麼、那麼妳為甚麼不直接幫我、告訴我這些就好,要這樣搞得風風雨雨湯湯水水打得乒乒乓乓?」
「首先,妳必須憑藉著自己的意志呼喚我,我才可以介入得這麼深;第二,因為我是智慧老賤貨。」
「智慧老賤貨?」
「是的,總有些人認為在英雄之旅上,必須要由智慧老人給予建言,主角才會得到成長。但是我們總會毫不意外地發現生命中那些到處告人的吉娃娃與不理性鄉民讓妳成長得更多更快。這就是我,智慧老賤貨。」
「我……我要怎麼確定妳說的都是對的?妳所說的都是真實的?」
「親愛的,真實從來不存在,下一秒,妳就可能從夢中醒過來,推翻任何已經發生過的事情。但是我能跟妳保證什麼會是確實的。」
智慧老賤貨的雙眼發著光芒,她帶上了假牙,一字一句清楚地唸道:「經驗的過程永遠是真的。」
「時間是流動的、但是當下的體驗是片段的。想想那隻該死的飛行爬蟲類吧,它在有著脈絡的時候,不是說話謙遜有禮又可愛嗎?但是當可以脫稿演出時,它幹了什麼來著?」
「雖然不連貫、妳甚至覺得那不該存在,但是,某種東西只能在那個瞬間被觀測到,因而存活。」
「親愛的孩子,妳的自我意識將永遠存在於妳做出選擇的當下。」
「無論是好、是壞,是痛苦還是美好、甚至反駁了之前的自己,妳永遠美麗於妳做出選擇的當下。」
「去吧,千瘡百孔的劇情肉便器,去尋找『自由』吧。」
說著,智慧老賤貨指向了一直被敘事者忽略的洞口。
瑟奈特若有所思地站了起身,她仍是一頭霧水,但是也無庸置疑地了解了什麼,像是她現在確實穿著綁帶內褲這點,而且那很容易鬆脫走光。
洞口之外的世界,是絢麗無比的資本都市,彷彿身後昏暗的洞穴就是城市的排泄物,被遺棄在旁就在也沒人理會,聽說都市的孩子都稱洞穴那很適合埋葬那些跟不上環境的雲玩家。
或許智慧老賤貨帶著他來到這裡也包含著某種隱喻,但這其實不重要,因為沒人在乎。
真正重要的是瑟奈特的選擇,至從他想改變那狗屎爛蛋的生活因而離開狗屎爛蛋的星球上了狗屎爛蛋的飛船後,這或許是第一次擁有真正的選擇權,但過多的選擇又讓他猶豫了。
瑟奈特本想轉身詢問老者的意見儘管他深知老者只會跟他講幹話,然而身後的幹話talker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束手無策的瑟奈特只好走一步算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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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奈特思塔跟隨著宇宙水獺潛入了宇宙盜懶覺集團設立的賭場,瑟奈特過人的強運讓她奪得了大量的懶覺,沒想到盜懶覺集團的分部長向她提出了場不能拒絕的豪賭,節節敗退的瑟奈特最終靠著賭場認識的彩虹猩猩識破了分部長的角子老虎機內的老千,卻同時害彩虹猩猩慘死於殺手獨角獸的利角之下。悲痛萬分的瑟奈特思塔走上了贖罪之路,將多餘的懶覺一一分配給窮困的非洲兒童,路途中偶然與當年的殺手獨角獸再次相遇,幾次的交鋒後殺手獨角獸認同了瑟奈特的實力和天賦,決定將她介紹到宇宙街舞大賽,並親自以教練的身分陪伴著瑟奈特,受到友情所感動的少女成為了街舞的明日之星,卻在最終戰中因為內褲的綁帶鬆掉與冠軍擦身而過。
星空。
曾經如此吸引人的事物,現在卻讓人憎惡無比。
說到底,一切的一切終究起源至深淵──或是說潘德莫尼恩姆,但除此之外還有一夥人讓他同樣厭惡。
──騎星團
他重回那片稱之為星的古戰場,如今丫頭也不再單純,復仇之意只會隨著時間增長,現在他終於準備好面對那群可愛的資本怪物了。
「救、救救我──」
雖然古戰場外的停船廠有著當年的飛船,但戰場內的情形卻超乎她的預料,目光所及之處只有兩種人──死人跟將死之人,將死之人雙眼無神的拿著鋤具就為了農那一點點的分數,而撐不住的以死之人則是直接扔出飛船之外。
「聽好了,我們騎星團是不需要廢物的!」
姬蘭思塔揮舞著皮鞭,而每當有人停下手中的工作,周遭的人馬上就會對著他胖揍一頓,隨後就是被姬蘭吊起來砲轟一頓。
「這、這是地獄吧。」
「你呀,誰阿來著。」
姬蘭的視線落在了似曾相似的女子身上,疑惑地盯了許久。
「突襲限角?」
「我是瑟奈特思塔,斯塔家遺孤、凡奈特之妹、世界盡頭的囚禁者、爛故事的主人翁,同時也是街舞亞軍跟盜懶覺賭王。」
「喔是喔,但你看起來技能很爛美術圖又醜,滾吧。」
「你話說得太早了......這趟旅程我可是得到了不少的陪伴與成長,我已經不再是當年的我了。」
宣告完他的成長意志後,他撩起了裙子,而裙底下不再是令人鼻酸的綁帶內褲,而是幾乎等同於沒穿、只有超少量布料的C字褲。
「耐穿又好用,還很好施展地板動作。」
「什、什麼,居然是瑟奈特思塔,斯塔家遺孤、凡奈特之妹、世界盡頭的囚禁者、爛故事的主人翁,同時也是街舞亞軍跟盜懶覺賭王!你什麼時候更換模組了......不對,你怎麼回來了。」
「先回答我,愛歐妲他怎麼了?」
「他?喔,過度用的角色我就沒再用了阿。」他擺了個狠狠地甩到旁邊去的動作。
「操你媽!!」
「你那什麼態度阿哈?」
「一直逼逼逼逼你媽逼唷!」
「你竟然敢這樣對我說話?信不信我搞死你?」
「你還能對我咋地?」
「真不幸阿傻逼,我還記得你是要幹嘛?找我媽?算了吧最近潘德莫尼恩姆都加入卡池了你姊估計早就被官方寫死。」
「不、不可能,之前不是說都還活著。」
「就跟隔壁的那個一樣阿,什麼所長的被吸進去後就沒出來過了,同樣的概念啦。」
看著瑟奈特詫異的表情,姬蘭心想果然是劇情角色,連感情都這麼平面。
「等你成為SSR後我用那武漢肺炎的死亡率把你抽出來的話再跟你好好說話吧,現在的你還是滾遠點吧,你已經害我們分數落後啦。」
語畢,團長的身後出現了巨大的眼睛瞪視著瑟奈特,當時的恐懼還記憶猶新,而腳上的束縛再次發動。
「是......深淵!」
「你就下去代替我探親吧!」
然而就算擁有了那姐姐所賦予的力量,但姬蘭貪婪的笑容正如深淵絕對的力量般,瑟奈特可以說是沒有任何還手的餘地了。
喀嚓。
與大地的連結斷裂,少女被吸進了那巨大的眼球之中。
「我他媽,打死都不會加入騎星團的,你這個整天只想灌別人屁眼辣椒水人渣。」
聽到了這樣的言語,姬蘭依舊是不在意的揮了揮手,繼續鞭打著那些不認真農古戰場的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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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來就是一場不公平的對決。』
在深淵的體內,少女看到了一道刺眼的光芒,而光芒的另一端傳來了這樣的話語。
『但在幾乎等同於零的賽局中,你還有著其他選擇──『重生』的機會。」
『吾即是汝、汝即是吾』
少女感覺到自己開始吞噬著深淵,曾經漂浮於天空之上的巨大眼球如今變得跟蛋糕一樣美味。
『契約訂下,吾將給全新的身分活下去──』
審判之星──格羅斯
白色的光芒完全吞噬了少女,無論是身軀、還是意識都被那白光接送到相當遙遠的地方。
而當他再次睜開眼睛時,是一名銀色頭髮的少女以及捧著大量多角形狀的石頭的青年。
而這時他的嘴巴也不由自主地開口說道:
「Servant──異鄉人(foreigner)瑟奈特思塔,還請多多指教囉,Master。」
裙子隨著風兒擺盪著,性感的C字褲若隱若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