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海平面以下

當林清看見大量的水從召喚陣中湧出來時，她開始覺得不太妙了。

苦鹹的味道撲鼻而來，林清有些頭暈目眩。湧出的水開始自我回收、壓縮，然後在她面前形成半顆頭大小的球體，由水構成的球體。

林清屏住呼吸，伸出手，手與球體互相碰觸到的一瞬間，代表契約成立的印記在她的手背和球體上顯現，球體歡快的在她身邊飛舞，林清就算屏住氣息都感受得到那苦鹹的海水味。

於是，下一秒，她昏厥過去，留下錯愕的球體和一教室的人們。

「……這什麼情況啊？被嚇暈了？」

「啊，我記得……」

「記得什麼？」

「林清她不是……很怕海嗎？」

☆

她睜開眼，身周是無邊的黑暗，只有上頭一片水波翻湧。

咕嚕嚕。嘩啦啦。喀拉喀拉。

耳朵好像聽清了什麼，卻被口鼻冒出的氣泡淹沒，波波波波波波。

波波波波波波波。

波波波波波。

波波波。

似乎、正在下墜著。無止盡的墜落著。

背後有什麼？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停止？不知道。然後呢？她詢問著。

她闔上了眼。

☆

第四十九次。第四十九次做一樣的夢。第四十九次驚醒後失眠。

沒有什麼比清醒之後依舊能聞到新鮮的海水味還要來得可怕了，林清皺著眉把緊緊靠在她身邊的球體推遠一些。

球體絲毫不受影響，依然香甜的發出咕嚕嚕聲。球體……好吧，似乎不該稱牠為球體了，牠是由海水構成的有意識之獸，在契約結束前會一直陪伴在她的身邊，而這次契約因應課程，會持續一個學期之久。

想到要跟這種生物相處一個學期，林清就不禁覺得窒息。

「小水，你今天給我待在家裡。不准跟來學校，聽到沒。」

隨著門碰的一聲被關上，被稱為小水的海之獸咕嚕一聲，平攤在床的正中央。

☆

「在這個世界上，任何元素都可以相互配對，即便有些元素相剋……」

林清在課堂上點著頭，在課本上劃下一痕又一痕。

下課後，老師喊她過去。

「這學期的游泳課還是上不了嗎？」老師問。

她點點頭。

「妳真的跟水元素就這麼不合嗎？連待在水池邊也怕？」

「等下試試看吧？沒試過怎麼會知道呢？妳不是還召喚出海獸了嗎？趁這次機會好好跟水域培養一下感情吧。」

「就算只是在水邊看著大家也好啊，不然只讓妳一個人有特權，我們這邊也不好交代……」

「可以吧？如果妳真的不行我再想辦法。」

她屏住呼吸，點點頭。

「我不懂耶，為什麼怕水就可以待在教室啊，我也不想下水呀。」

「她不是怕水吧，我記得她是怕海？」

「那就更沒道理了吧。學校的模擬器又沒那麼強哪能模擬出海的狀態啊，她只是──」

「噓！」

隨著她踏進教室，那些聲音停了下來，有些目光扎在她的身上，她抿了抿唇，坐回位置，翻找著待會要看的書，然後，書包夾層最前面的一包塑膠袋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裡面是她的泳裝，顯然是母親放進去的，隔著塑膠袋她都能聞到海水的氣味。

她忍不住深呼吸一口氣，把那包袋子塞進書包的最底下，隨便抽了一本書就走出教室。

沒事的、沒事的、沒事的。

這裡只是學校的一個角落，老師們都在，同學們也在，安全措施也都很完善，沒問題的、沒問題的。

然而——站在泳池邊，她還是被海水淹沒了。

海浪的拍打聲覆蓋了同學的歡笑嬉鬧，鹹苦的氣味淹沒了漂白水的味道。腳踩不到底，呼吸不了，只能看著氣泡往上飄。

波波波波波波波。

波波波波波。

不行，不可以再往前走了。會掉下去的。

她開始奔跑著，乘著風，逃離海洋、逃離水邊，逃離學校，最後逃回了家。

「好的、好的，抱歉麻煩老師了。」母親再三道歉，掛了電話，對著她嘆了一口氣。「明明以前連深海都去得了，現在卻連個泳池都怕，妳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啊？」

「……」

「……算了不說了，我跟老師談好了，妳以後就不用去上游泳課了。妳去休息吧。」

她點點頭，手緊抓著衣服下襬。

咚。

林清待在房裡，背靠上牆。

「咕嚕嚕嚕——」

「你走開啦。」

被滾走的小水滾了回來，又被滾了出去。以上動作重複無數次，直到林清覺得累了，任由小水趴在她的胸口咕嚕嚕的接著她的眼淚。

「到底為什麼會是你啦……」

「咕嚕嚕嚕……」

「我想要的明明是可愛的小動物……到底為什麼會是你啦……」

「咕嚕？」

「我就是害怕啊我有什麼辦法？我也很想不怕啊，所以到底為什麼會是你啦……」

「咕嚕……」

兩道聲音在房間一來一往，直到林清倦了，睡著了。

小水在她懷裡轉了個圈，也跟著睡著了。

☆

隔天，召喚術課堂上，餵食課程。

林清依照老師的指示召來了水元素，混合了海的結晶，調成適當的濃度，一滴、一滴地餵給小水喝。

「我可以坐在妳旁邊嗎？」班上的一位同學，林清有點想不起名字了，向她揮揮手，沒等她反應過來就坐了下來，懷裡抱著一隻白貓。

白貓……真好。林清多看了兩眼，才重新把水餵給小水，小水不斷發出咕嚕嚕聲，她現在有些明白了，咕嚕嚕聲愈多、愈大聲代表牠愈開心、愈興奮。

那位同學就這麼一邊摸著貓，一邊看她餵食小水，許久才開口，「妳不是怕水嗎？但看起來妳現在似乎不怕了？」

林清餵食的動作頓了下，「……我是怕海，不是怕水。」

「那有什麼區別？」

「……海很深，掉下去就踩不到底了。一般的水不會，一大片的水才會。」

「欸……是這樣啊。我倒是很喜歡海那種深部見底的感覺呢。」同學笑了笑，「牠叫什麼名字啊？」

「小水。」

「真簡潔的名字呢，就像我的貓叫小白一樣。」白貓喵嗚一聲。「我知道妳叫林清，我的名字叫作方琳，交換過名字後，我們就是朋友啦。」

「……」

「那麼我的朋友，我可以摸摸小水嗎？」方琳的眼睛閃著光。

「……妳自己問牠。」

「好……咦？牠跑了！」

方琳是林清來到這個學校後，第一個能聊上幾句話的人。逐漸熟悉後，或說對方單方面的靠過來後，林清漸漸願意去了解對方，雖然大部分時候方琳講起海的故事時，林清總是摀著耳朵不願意聽。

方琳喜歡海，喜歡關於海的一切，特別喜歡傳說的生物，像是海怪、海獸，愈稀奇的愈喜歡。

林清模模糊糊的感覺到，自己曾經也像方琳一樣那麼喜歡海。

那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為恐懼的呢？

她不清楚，也無法理解。但至少她現在被惡夢驚醒時，會因為小水待在身邊而安心點。

「林清、林清！」

「嗯？」

「妳又恍神了。算了不提這個，妳不覺得小水最近有些無精打采嗎？」方琳小心的戳戳小水的球體。

「是有一點。牠好像沒那麼常咕嚕了。」自從召喚出小水已經過了兩個多月，林清也逐漸在明白眼前的生命。她們沉默了一陣子，林清想起了課本上的描述。

「啊……牠該不會是想家了吧？」

「想家？這不是才兩個月嗎？」

林清沒有理會她，只是伸手將小水抱往懷裡，「小水想家了嗎？想的話咕嚕嚕，不想的話咕嚕。」

「咕嚕嚕咕嚕嚕咕嚕嚕——」聲音比以往低了些，卻很明確。

「看來的確是想家了呢。」

「那麼我們去海邊吧！」

「……嗯？」林清就算知道方琳的行動力很強，但也忍不住懷疑，「妳說現在？」

「就這個假日嘛，去一趟又不會多久。妳怕海的話就由我來帶牠到海邊，妳只要不要看到海就好啦，雖然說妳跟小水不能隔太遠，但不會怎樣吧？」

「妳只是想看海吧？」

「對，沒錯。」方琳露出燦爛的笑容。「所以妳要來嗎？」

以前的她絕對是會拒絕的，但現在她遲疑了。也許是受小水影響，也許是被方琳閃耀的眼神影響，她想要更理解眼前的生命、想要更明白以前的自己、想要去克服一些恐懼。

「我……」

第五十次，墜落。

波波波波波波波。

波波波波波。

波波波。

似乎有誰在對話，林清掙扎著想睜開眼，眼前卻依然一片黑暗。

她只好努力聽，試圖去判斷那串海族的對話。

波。（妳是誰？）

波波波波。（瑟夏，鯨人女王的女兒。這裡是哪裡？小清呢？）

波波波波波波波。（這裡是深淵。跟你一起的人類女孩她不是眼睛，無法進入這裡，我已經送她到外圍，瑟……妳母親接走了她。）

波波波。（那我可以回家嗎？）

波波。（好孩子，不行。）

波。（為什麼？）

波波波波波。（妳是被深淵選中的眼睛，將接續我的職責，到妳死亡以前守著深淵，孵育龍族。）

波波波。（我不要！我想回家！大姊姊，珊瑚……你是珊瑚族的嗎？珊瑚族和我們鯨關係很好的，拜託你讓我回家吧！）

波。（……抱歉。）

波波波波波波波波。（嗚嗚嗚不要……我要回家嗚嗚嗚……）

哭聲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最終慢慢平復，接著對話再度響起。

波波波波波波。（當初我被捲進漩渦來到這裡的時候也跟妳一樣，惶恐、不安，但我有一個跟妳一樣的鯨人……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她是支撐我沒有倒下的念想。）

波波波。（後來呢？妳去見她了？）

波波波波波。（不，我不能。我不能離開這裡，深淵會崩塌、海洋會消失，所以……我讓她以為我已經死了。）

波波波。（怎麼可以這樣！那她會多傷心！）

波。（……傷心嗎？）

波波。（對啊！朋友死了是多傷心的事情！）

波波波。（但她進不來這裡，摸不著、碰不到，這樣不是更痛苦嗎？）

波波波波波波波。（可是妳還活著，至少知道妳還活在同一片海裡。母親說過，海流會帶來思念的人的心跳和氣息，只要在同一片海中，就能感受到對方在自己身邊！）

波波波。（……瑟菈說的？）

波。（妳認識母親？）

一陣沉默之後，黑暗中傳來一陣低低的笑聲，笑中帶哽咽，最後釋然。

波……波波波。（妳怎麼……？欸！我的身體！我的身體怎麼變透明了？）

波波波波波波。（「再見小清一面」是妳向深淵許的願望，深淵會幫妳實現這個願望作為妳無法離開這裡的補償，這也會是妳最後一次能前往外面的世界，好好珍惜，好好道別吧。）

波波波。（還有，這也是我們最後一面了，不再會了，雖然不合流程，但我會把守護者的傳承封存在你的記憶裡，只是你跟我會有些不同的地方。瑟夏……妳跟妳的母親很像。）

☆

林清是被亮醒的。

夜明珠的光在極近距離的照射下跟太陽的威力差不多，林清臉色不太好的推開都要碰到鼻尖的大圓珠，正要坐起來——

「碰！」

她重重撞在堅硬的壁上。

「小清？你醒了？」方琳的聲音從壁外傳來，接著周圍一亮。

林清眨了眨眼，腦袋有點轉不過來。她躺在一個巨大的蚌中，深下柔軟的蚌肉和豪華的king size床一樣大，十分舒適。

但這裡是哪裡？

「這裡是小水家喔！」

「小水……？」

「對啊對啊！原來小水是公主啊！」

「公主？小……瑟夏呢？」

「波。（在這呢。）」

小水從大圓珠後面滾了出來，歡快地撲向林清。

小水就是瑟夏，瑟夏就是小水。

她想起來了，一切。

想起了自己的愚蠢，想起了瑟夏的消失，想起了那個和瑟夏十分相似的女子慈愛又悲傷的眼睛。

她並不怕海，那份恐懼是被強加上的，但她無法去苛責那位，瑟夏的母親，對一族的王來說這才是正確的決斷。

但卻更讓林清難受。

林清緊緊抱住小水，低聲重複著只有她們聽的到的話。

對不起……

一旁，方琳卻沒發覺林清的異樣，反倒淘淘不絕地對林清轉述了昏過去後的事情。

她們在鯨魚墳場外碰到了鯨人女王，女王很快和小水相認，並將兩人一起帶回鯨人部落休息，至於為什麼林清會突然昏倒……

「波波波。（這就讓我來說吧。）」

一名鯨人女子游了進來，碧綠色的長髮紮在腦後，讓林清想起了另一位和她十分相似的朋友。

「女王！」

方琳嚇了跳，趕緊起身，鯨人女王揮了揮手表示不用這麼拘束。

「波波波波波。（我很意外，人類女孩，你竟然能夠用意志力自己破開我給你下的禁制。）」

小水突然從林清身後衝出，發出激動的波波聲，小小的身體擋在林清面前。

原本一臉嚴肅的女王眉毛挑了下，把激動的小水推到一邊。

「波波波波波（好了瑟夏，我沒有要為難她的意思。真是魚大不重留，不記得回來一趟只記得去見你朋友。）」

「波……（媽……）」

「波波波波波波波波波波……（唉，算了。我只知道瑟夏交到了一個朋友，沒想到是個人類女孩。首先，我要謝謝你，讓我能再見到我女兒。我用魔力查探了瑟夏的狀況，跟亡靈類型的召喚獸不太一樣，反而像是還活著但靈魂離體的狀態，結合她所知道的內容……）」女王嘆了一口氣，「波波（沒想到竟然是深淵。）」

「深淵是？」

女王咬了下唇，眼底一閃而過濃烈的悲傷，快的讓人以為是錯覺。

深淵，是龍族的埋骨之地。

在世上最後一頭龍死前，神為了保存物種的血脈，在此創造了深淵，由與龍血脈最近的海族守護，深淵會選擇血脈比較靠近龍族的海族，將其帶進深淵，用深淵的力量將其慢慢改造為龍族。

這個過程不可逆也不能停止，因為一旦停下，沒有其他去處的深淵力量將會衝破外圍漩渦，這份力量過於強大，會擾亂大海，破壞地殼，最終世界末日。

歷代的守護者被改造完成後會死去，變成龍蛋，並由下一任守護者來孵育。

而瑟夏在和林清下沉深海的那次被深淵選中了。

「所以我能召喚出小水，是深淵給瑟夏的補償？」

離開鯨人的領海前，我最後問了女王。

女王沉默了一下，才避開小水將她的想法娓娓道來。

雖然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深淵的事情，不過根據瑟夏的記憶，是的。

雖然我對給予補償這說法有所懷疑，能夠被深淵選中得到變成龍族的機會並不全是一件壞事，那何來補償一說？這樣的說詞恐怕與現任的守護者有關，但瑟夏的傳承在回到深淵以前不會全部開放，資料太少，我分析不了更多的事。

我將這份疑惑藏在心底，不想讓小水擔心，跟方琳、小白一起回到校園。

☆

海邊之行結束之後，我不再恐懼海，也不再排斥下水，游泳課變成我的最愛。

對此，小水大概是最開心的，我們可以盡情在水裡追逐，飛快的速度嚇到了老師和全班同學。

開心的時光總是轉眼即逝，很快的，這學期最後一堂召喚課到了，道別的時刻也到了。

最後一堂課教的是讓召喚獸歸位，也就是送走召喚獸。

「記住，召喚獸回應了你們的期待，幫助了你們，你們要心存感謝，這樣下次召喚的時候他們才會繼續回應你們。召喚獸之間也是有交流的，上了黑單的召喚師施展召喚術的時候會變得很吃力，甚至容易失敗。」

老師在台上滔滔不絕地講著，台下的同學們就有氣無力的，和身邊的召喚獸相處了一個學期，大家都依依不捨。

但有相遇就有別離。

比起哭喪著臉，林清更希望自己和小水是帶著笑容道別的。

七八歲離開海邊後，林清跟著家人到過好幾個城市，她漸漸讀懂了別離，再見不會是再也不見，兩者的羈絆不會因為分開而消失，沒有用心去維持才會讓積半斷開。

每個人身上總掛著許多大大小小、粗細不同的羈絆，有的很快鬆掉落地，有的綁了一輩子。她相信自己和小水的羈絆一定是最粗最緊的那條。

「你離開之後是不是就要去深淵了？」

掌心的小水晃了晃，她知道那是點頭。

「那有空我去找你好不好？」

小水晃得更大力了，這是擔心。

「笨欸，我當然知道進不去，但我們可以遠遠看著啊。我答應你我一定會成為厲害的魔法師，絕對不會再被捲進漩渦，而且說不定等我變成大魔法師之後會找到可以穿過深淵外圍漩渦的方法喔！再不然架個通訊的魔法說不定也行啊！你前面的那位守護者已經在裡面待很久了吧？現在魔法進步這麼快，說不定真的有辦法克服。」

「咕嚕嚕咕嚕嚕嚕咕嚕——」

「你相信我嗎？太好了，我也相信我自己。拉勾吧，說謊的是小狗！」

「你們別把狗拉下水啊，小狗很無辜的。」方琳抱著小白插了進來。

最後，兩人兩獸相視而笑。

☆

當自己孵育多年的龍蛋破開，新生的龍從海底火山蛻變升空時，深淵邊的她攏了攏耳邊飄起的粉紅頭髮，親吻著面前的水，像是在親吻遠方戀人的唇，絕美的最後一吻。

她有一雙隨著時間不斷變化色彩的眼睛，是屬於珊瑚一族的特色，不同的是她從兩側眼角一路延伸到鎖骨下的鱗片，是屬於龍族的鱗片。

一滴淚水滑落臉頰，在海裡翻騰，深淵裡的海水湧動、朝外擴散，接著從不見底的深淵中傳出鳴響，向這位將要卸下職責的守護者道別，也準備拿走她將付出的代價——送瑟夏一個道別機會的代價。

那個孩子做了和自己完全不一樣的選擇呢。

目前看來是一個很好的決定。

真的，太好了。

這是我送給她的見面禮，也是餞別禮，希望她會喜歡。

她是個好孩子，妳帶的很好。

最初，我想將整片海洋捧到妳面前；最後，卻只留下無盡深淵。

只要在同一片海中，就能感受到對方在自己身邊……是嗎？

對不起，我騙了妳，妳能原諒我嗎？

我愛妳，瑟菈。

我很想妳。

我想回妳身邊。

海水不斷波動，鯨人的身影從邊緣開始變成泡沫，速度愈來愈快，最後被海流沖散。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