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蘭王曆十三年 紅花月 七日 星期四
致珊卓拉吾姊:
今天是從我來到這裡算起剛好滿一個月,由於諸事忙碌,過了這麼久才抽出空檔寄第二封信。學校的課業已經上了軌道,我選修
叩叩叩。
我把持筆的手從信紙上挪開,左手持印施咒,把剛才寫歪最後一筆劃的「選修」消掉。
我選修了《水域生物學》與《海洋符咒》,兩門課都是由我們同鄉的前輩蓋斯威‧雷赫指導。城裡沒有大片水域也不靠海,需要實地授課時必須前往位在瓦恩山脈另一側的湖泊,所以選修時的限制是必須會用疾行咒或有飛行能力,單程就得花上半天。在第一次
叩叩叩叩。
這次我及時將筆抬高而沒有寫錯字,但有幾滴墨水飛了出去掉在桌面上。我決定放下一氣呵成的堅持,先把會令我分心的要素解決掉。
我走到窗邊拉開窗簾,跟窗外叼著紙捲菸的袋鼠面面相覷。
「幹嘛?」
「歹勢,賴瑞今天不在,跟你借個火行不?」
我連窗子都懶得開,隔著玻璃直接放了火苗咒,點燃袋鼠嘴上的菸草。
「謝啦兄弟。」
袋鼠一蹦一跳的走開了,留下我獨自一人繼續煩惱我該在信裡寫哪些東西。
「家庭式郊區平房附庭院,四房一廳一衛可烹飪,近費格納魔法大學(疾行咒十五分鐘),月租一枚金幣(含基本光熱費、年租另享折扣、須配合入住規定),歡迎大學員生租賃」
任何一個腦袋夠清楚的人都會懷疑天底下怎麼可能有這麼划算的好事,但三個月前的我還沉浸在收到大學錄取通知的狂喜之中,加上校內宿舍的收費表讓我被都市的消費水準嚇得失去判斷力,以至於我沒有去多想一下入住規定中的「協助打理庭院並與動物同住」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等到我發現「庭院中的動物」指的不是像老家養著的海豚,而是喜歡維持荒野型態過日子的德魯伊的時候,我已經簽了一年的租約,而我不敢冒著歧視罪的風險去質疑化獸的德魯伊算不算合約裡寫的「動物」。
於是這就是我現在的生活:早上是大學的新鮮人,晚上是德魯伊公寓的舍監。
平心而論,這份不在計畫內的兼差並沒有帶來多少真正的麻煩。這群德魯伊們並沒有實際意義上的「房間」,就只是挖個地洞或是直接睡在樹叢裡,所以我不用擔心三不五時有人跑來抱怨房間的溫控魔石壞掉還是房門鎖不起來;而且他們待在這裡的時間出乎意料的少,某個人一星期中只有兩、三天出現在庭院是正常現象,按賈斯柏(平常都化身成袋鼠的老兄)的說法甚至有一個是在我搬來之前說要出趟遠門、直到現在都還沒回來的。實務上需要我做的就只是適時清理堆積的落葉、維護包覆庭院的反噪音結界,還有在他們閒到想跟人類說話的時候跟他們講講話而已。
所以會讓我感到困擾的主因並不是有四個德魯伊住在我的庭院這件事本身,而是我個人的生活習慣與現況的衝突。只要把這個問題想成低廉房租與舒適空間的必要代價,那麼不管是寫研究計畫寫到深夜時被突然在超近距離響起的狼嚎嚇到、還是偶爾在早上要去學校時被通宵哈草而睡昏頭的野豬堵住大門,都只是在可以自由佈置的研究室與安裝了自動清潔戲法魔石的廚房帶來的好處之下可以被忽略的小問題。
如果他們敲我窗戶的頻率可以再低一點的話就完美了。
星期五放學,我到郵局把信寄出後決定多繞點路到商店街的燒烤餐廳去。那是開學時系主任請新生吃飯的地方,明明費格納離海遠得要命,那間店的烤蝦卻一點都不輸給老家的口味。雖然價位有點高,但接下來是四連休,我準備今晚把整個假期的伙食預算一次花光,然後在家裡靠著硬麵包、廉價紅酒跟參考書渡過四天。
就在我邊走邊思考待會要吃點什麼的時候,一隻白色的狗從前方不遠處的巷子走出來,一看見我就朝我跑了過來。
「老兄你在這裡啊,怎麼跑到這麼遠的地方。」
「漢斯?」
我沒見過這個型態,但是白狗一開口我就認出聲音了,是平常都保持狼型態的住戶。說起來這還是我第一次在其他地方遇到住戶。
「你才是,怎麼會跑來城裡?而且今天怎麼是狗?」
「因為在找你啊,要是用平常的樣子進城會嚇到人的。」
「找我?庭院出了什麼事嗎?」
過去一個月來德魯伊們從來沒有為了比掛號信更大的事情特別找我,會需要特別跑到城裡來找我該不會是房子失火了吧。
「喔,不是在找你幫忙啦。」漢斯就地坐下來,邊用後腿抓癢邊說。「你應該聽賈斯柏提過奈特吧?你還沒見過的第五個房客,他早上回來了。難得我們全員到齊,又剛好下週二是魔法誕生日,你學校應該放假對吧?想說時機正好,我們打算搞個派對,當作你的歡迎會。但是你沒有在平常的時間回來,我就出來找你了。」
「派對?為了我?」
「對啊。不用擔心錢,我們請客,而且奈特說他有帶好東西回來喔。」
我猶豫了一下。老實說我不太期待德魯伊(尤其是沉迷於荒野型態的德魯伊)的派對會有多好玩,但再怎麼差最少也會是一頓免錢的飯。反正燒烤餐廳似乎是間有名的店,也不會我今天不去下次就發現它倒了,抓緊機會跟這些至少還要相處一年的傢伙們打好關係也不是什麼壞事。
「行,算我一份。反正都快走到商店街了,要不要再多帶點飲料回去?」
「讚啦。」
我錯了。
德魯伊的派對超他媽好玩。
「乾了它!乾了它!乾了它!」
現在我拿著幾乎跟我的臉一樣大的木桶杯,在老鷹、灰狼跟山貓的喝采聲中仰頭痛飲。
「一口乾!」
「耶!!!!!!!」
我將杯底朝空的酒杯高舉過頭,動物們隨即爆出一陣歡呼。由森林精魂樂團演唱的阿卡佩拉歌曲在庭院中環繞,要是沒有反噪音結界的話鄰居肯定已經提著掃把衝過來打人了。
袋鼠賈斯柏在庭院中間堆了一個超酷的石窯,用對他那雙短手而言過度華麗的技巧揮舞著長柄鐵鏟,一片又一片的烤出新鮮的披薩。野豬賴瑞不曉得是從附近的森林還是哪裡獵了一頭真正的野豬,帶著豐厚脂肪的豬肉在燒熱的石板上滋滋作響,發出誘人的香味。
「用野豬型態吃豬肉沒問題嗎?」剛回到家時我看著躺在庭院的野豬屍體時這麼問過賴瑞。
「如果你會在意的話我也是可以先變成其他肉食動物啦。」他當時是這麼說的。既然當事人看起來沒意見,我也不在奇怪的道德問題上糾結了。
「嘿,提摩西,秀一下那個給他看看!」嘴裡塞滿烤肉的灰狼漢斯對山貓提摩西說。
「欸~很久沒做了,不知道還行不行耶。」
「來嘛,派對少了你那招怎麼行?提‧摩‧西!提‧摩‧西!」
「提‧摩‧西!提‧摩‧西!提‧摩‧西!」
「你都說成這樣了……好啦,就一次喔。」
在眾人的鼓譟下,提摩西走到空曠的地方,伸了幾個懶腰充當熱身動作,接著後腿奮力一蹬 ──
「出現啦!三連後空翻!!」
「喔喔喔喔喔!!!」
在空中旋轉了1080度的提摩西以優雅的動作著地。
「現在有請本屆野生體操大會冠軍發表感言!」
「我要感謝我的父老鄉親,一直支持我的女友,還有……」
「還有?」
「……還有我快吐了。」
「哈哈哈!!」
在酒剩下最後一桶的時候,老鷹奈特拖著一個布包來到營火堆前。
「看好了,今天的壓箱寶來囉!」
一眾動物跟我全都擠到奈特面前,看著奈特打開纏了好幾層的布包。
最後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是被放在軟墊上、小心翼翼收藏在木盒裡的 ── 一顆葡萄,外皮晶瑩剔透,在火光中像是會變色似的,分不清它究竟是什麼顏色。
「這啥玩意啊?」其他人沒什麼反應,但是我看到這東西的時候眼睛瞪得連酒都醒了。
「『酒神的權杖』!?」
「唉唷,新來的你很識貨喔。」
奈特拿出來的東西是超高級的魔法材料,號稱樹上長出來的萬靈藥。即使有在用國家級預算專門栽培,一年能順利收成十顆就已經叫大豐收了。
「我只在書上看過而已,你從哪裡搞來這麼稀有的東西的?」
「老家的朋友出了點麻煩事,幫他搞定之後當成謝禮送我的。」
媽啊,我也想要有送得出這種禮物的朋友。還有你是解決了什麼麻煩才讓人家送你這個,救了他全家的性命嗎?
「你要怎麼用?占卜的觸媒?還是用來跟精魂締約?」
「吼,你們法師就是這樣,滿腦子都是法術。這東西本來的用途是這樣才對。」
奈特用爪子抓起葡萄飛了起來,朝著已經開蓋的酒桶一丟。在葡萄接觸到水面的瞬間,從來沒有聞過的驚人香氣從桶中奔湧而出。
「喔喔,這個味道……!」
「靠,賈斯柏你站過去一點,口水滴到我了。」
「來,大家不用客氣用力喝!才這麼小一桶,可不要還沒喝光就醉倒了啊!」
我本來以為這些幾乎完全野生化的德魯伊會是未來一年中我需要忍受的負面因素,但是經過這一晚,只有把已經把人性跟靈魂一起賣給惡魔的混蛋才能不把他們當朋友。
每個人都各自拿了裝滿的酒杯,在營火旁邊圍成一圈。由坐著都比所有人還要高的賈斯柏擔任臨時代表、舉杯致詞:
「那麼,為了慶祝老朋友的歸來、還有新同伴的加入……」
「乾杯!!!」
我在地板上翻了個身,閃過透過窗戶直射我眼睛的陽光。
「噢幹,我的頭……」
我是什麼時候回來房子裡面的?我撐起因為宿醉加上地板而渾身僵硬的身體,發現自己正在客廳的角落,而且不是孤單一人。
一隻山貓整隻癱在沙發上,在他旁邊的地板上是縮成一團的灰狼。沙發後面牆上的時鐘顯示已經過了中午,而一隻老鷹正趴在時鐘上頭。野豬巨大的身軀擋住了通往廚房的走道,而客廳的中央是發出鼾聲的袋鼠以及側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的馬。
我最後的記憶是昨晚奈特拿出了酒神的權杖,最合理的解釋大概是熄掉營火之後,酒足飯飽的大夥嫌外面冷就躲進房裡……
等一下。
我揉了幾下眼睛,再次查看眼前的客廳。
山貓、灰狼、老鷹、野豬、袋鼠、馬。
馬是哪來的?我不記得有看過哪個住戶變成馬。
我搖搖晃晃的走到馬旁邊,用腳輕輕推了牠幾下,硬梆梆的,而且姿勢好奇怪,不像是躺著在睡覺。
蹲下身子用手捏了一下馬的前腳後,我才發現這不是活著的馬,而是標本。
這時候我在馬標本的蹄底下看到了一片金屬板,上面還刻著字:
「費格納市立博物館藏品」
……
「這他媽是個啥啊 ── !」
還沒從宿醉中完全清醒的我,發出了比小時候被姊姊從懸崖上踹進海裡時還要淒厲的尖叫。
「所以,現在是什麼狀況?」我靠在牆邊,還未從震驚之中恢復回來。
「喔喔喔,我的腦袋...」賈斯柏用他纖細的手臂壓著腦袋哀號。
其他幾位獸化的德魯伊們也紛紛醒來,看來是被我那高分貝的魔音穿腦給強制喚醒了。
「我說,這是什麼玩意兒啊?」野豬賴瑞略微變形了一下,將他的獠牙給伸長好翻動這匹馬的標本。「誰把這種動物標本給弄來這裡的?印象中,昨天還沒有看到這種東西吧?」
「別看我,我可搬不動這玩意兒。你們都知道我不喜歡變成別的模樣。」提摩西以貓科動物特有的姿勢用力伸了個懶腰。
眾人圍在這匹馬旁邊交頭接耳。這時,我注意到營火那邊似乎有被整理過的痕跡。
說實在我不相信居然會有人清醒到能夠稍作收拾才走進屋裡,打翻更多東西還差不多。不過我早就學會不要太在意跟這些德魯伊們相處時的各種小問題了。
「我們還是想想怎麼把這東西還回去吧,雖然只是個小東西,但畢竟也是博物館的館藏。」我說。
「我倒是也挺好奇昨天是誰把它弄來這邊的。這樣吧,我們久違地露一手如何?讓我們的新朋友也見識看看。」灰狼漢斯用臉部推了推標本說。
我倒也是挺好奇這些德魯伊們的本事的。目前為止,除了一些基本的元素咒和變形咒以外,他們幾乎沒用過任何特別的招數。
「要看看這東西的軌跡嗎?好啦,兄弟們,把你們用來施咒的手交出來!」賴瑞似乎相當興奮,可能他昨天哈的草效果還沒結束。
其他四位德魯伊同時做出施咒的準備。這時我突然想起剛住進這裡時,曾經在大學裡的圖書館翻過幾本與德魯伊有關的研究。其中一本書提到,與自然、大地與樹木連結的德魯伊們是高超的追蹤者與觀察者,據說多位德魯伊聚在一起時,甚至能夠推斷出長遠的過往所發生的事情。
「真沒想到我會親眼見到這個畫面...連續兩天見到稀有的東西了呢。」我喃喃自語說著,想起了昨天的那顆「酒神的權杖」。即使已經過了大半天,那股絕妙的滋味彷彿還在我的舌尖打轉呢。
隨著五人各自的前肢以看似不可能的方式舞動著,他們所包圍起的那一塊空間——也就是馬標本的上方逐漸冒出了金色的煙霧。正當我懷疑是否只有施咒者才能夠看見霧氣中的畫面時,這股霧氣突然從金色變成了比夜晚更黑的黑色,然後立刻消失無蹤。
幾位德魯伊面面相覷。「這是,什麼狀況?」奈特第一個開口。
很明顯事情不對勁。「發生什麼事了?」比起這匹馬的事情,他們的咒語失效對我來說更為意外。
「看不見。」漢斯坐了下來。「照理來說,我們德魯伊的萬跡咒應該要能夠看到它來到這間屋子的整個過程。但是......」
「畫面全黑,沒有過程。它待在博物館的時候還看得到,但是從某一個時刻起畫面就直接被切斷了。」山貓提摩西說。
「而且也看不出時間點。而且,如果要能夠屏蔽萬跡咒的追蹤,那不管這是誰的把戲,都一定要相當了解我們的生態。」賴瑞的興奮已經消失無蹤。
「或是,根本就是我們之中的一員。」賈斯柏下了結論。
作為惡作劇,技術水準也未免太高了一點。為了打破變得十分冰冷的場面,我便自告奮勇來小試身手一番。
我走到廚房拿出一個大碗,用簡單的注水咒把碗給填滿後,拿到了客廳的中央。接著,我拔下一根標本上的尾毛丟進碗裡,開始詠唱傳承已久的水鏡咒。作為我家鄉的孩子,使用這種技術觀測短時間的過去理論上是很簡單的,但是時間真的不長,最多也只有十二小時的程度。
幾位德魯伊都湊了過來,奈特更是直接飛過來停在我肩膀上,額外的重量差點沒把我手中的碗給震下去。「怎麼樣?運氣如何?」漢斯好奇地詢問。
在眾人的注目之下,漂在水面上的馬毛快速旋轉、旋轉、轉個沒完......
「抱歉,不過看來是沒戲了。」我搖搖頭。「水鏡咒如果有效的話,媒介應該會被犧牲掉才對。看來不管我們失去意識後發生了什麼,都有人不希望大家記得。」
真是難以想像這種事有可能發生。不過這裡畢竟是全大陸上首屈一指的研究城市之一,這種等級的人就算有個兩打也不奇怪。
「這樣的話,我們把它拆開來看看如何?自從你剛才拔下那根毛後,我就一直感覺有強大的魔力從馬屁股的位置噴洩而出啊。」野豬賴瑞提議。眼看其他人似乎都同意這個看法,我也點了點頭。
我走到研究室裡拿出一把解剖專用的刀子,然後讓德魯伊們把馬移到比較適合我動手的地方。集中精神詠唱後,我將短暫強化過鋒利度的刀刃迅速劃過馬兒的腹部。
在那一瞬間,巨大的魔法能量猛力炸出,幾乎把在場的五獸一人全部炸飛出去。
在賈斯柏、賴瑞與自動滅火魔石的幫助之下,我快速地清理了現場,所幸受災狀況不甚嚴重,雖然感覺起來像是巨大的爆炸,但是實際摧毀的東西也只有客廳的那張沙發而已,晚點記得要試著用修補咒語來處理一下,我暗自提醒自己。畢竟我對於這方面的技術不怎麼樣,必要的情況下可能還是得找朋友幫忙。
幸好附近的居民不算太多,房屋之間的距離也夠,所以沒有驚擾到鄰居們。德魯伊們似乎沒有受傷,只是全身的皮毛上都沾滿了灰。至於那充滿謎團的馬標本,現在正散發著似乎有些危險的強光。
稍微縮小後又停在我肩膀上的奈特突然倒抽一口氣。「偉大的君主橡木啊!那裡面居然裝了這麼多......」
「怎麼回事?海神的鬍鬚、冥后的眼淚、巨龍之眼、閃電之果、世界樹之液、山之根、深淵的光芒......甚至還有好幾顆酒神的權杖?」我幾乎看傻了眼,「這些東西......這些寶物......我從來都沒見過實物!全部都是超級稀有的超高級魔法材料!」
這些材料中的隨便一件在市場上的單價就是天文數字,他們所具有的用途之廣不言而喻。更別說以這整隻馬的尺寸,要是全身都塞滿了這種等級的寶物,搞不好能夠買下我老家的整個村莊加上海岸吧,可能還不止呢。
「為什麼會藏在一個馬的標本裡頭啊?」賈斯柏歪著頭問。
「難倒我了。可能是什麼黑市交易的一部份吧?我們又是為什麼會捲進這種事情啊......」我聳聳肩,完全不知道這個狀況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原本如果只是有誰在喝醉酒之後亂搞,把這個標本偷了回來的話,大不了只要賠個錢或做做社區服務之類的就能解決。可是現在事態一瞬間升級到就算丟了小命也不奇怪的程度,我們的每一步都得要小心翼翼。
「不過,可以推測它具有儲藏的性能,能夠保護其中的魔法材料不會衰敗,以及阻止外側對它的內容物的感知。至少在你拔掉那根毛之前都沒有出包,真是相當可怕的技術。」袋鼠又說。他跌坐進沙發比較完整的一角。
「那現在該怎麼辦?」漢斯問。他的身軀好像比剛才要龐大了許多,是我的錯覺嗎?
「我有個想法。」奈特說,「讓我跟新來的朋友先去博物館看看狀況。根據他們對標本失蹤的態度,基本上應該就可以知道館方對裡面的寶物究竟知道多少了,不是嗎?」
「我覺得挺不錯的。於此同時,我們會再試試能否發掘到前一晚所發生的事情的任何線索。」提摩西一邊嗅著那些寶物,一邊回答。
「我也沒意見。」
「OK。」
「我會清點一下這裡面究竟有些什麼鬼玩意兒。天曉得,搞不好會有些見過一次之後死了也瞑目的好東西啊!」
看過現在露出來的那幾種稀有材料後,我已經可以吹噓一輩子啦。雖然還沒到死而無憾的程度就是了。
「啊,這樣的話,就要委屈你假裝成我的使魔囉。畢竟一般人大概不習慣見到德魯伊。」我突然想起這件事情。
「沒有問題啦。比起這個,你先稍微梳洗一下吧。白天已經過了一半了,現在過去應該不會有太多人才對。以你的速度應該很快就能到那裡了,我想。」奈特飛了起來,又回到他剛才所在的時鐘上梳理羽毛。
短暫的清理過後,我準備好所需的裝備,於是便招呼奈特一起出門。話雖如此,不過也是各用各的方式前往博物館就是了,畢竟他有飛行能力,而我只能用疾行咒來快速移動。
在快速穿越城鎮的過程中,我感受不到任何異狀。這個下午的費格納市就像平常的任何一個周末下午一樣,街上充滿了出門娛樂的人群。加速後的我可以用平常十倍左右的速度移動,所以路程上也是相當危險;幸好費格納市為此設了疾行者專用道,讓法師們可以安全的使用咒語而不會傷到他人。
雖然沒有刻意抬頭看,但我想奈特應該就飛在我頭頂上方。
不久後,我終於來到位於城市另一側的市立博物館。這座博物館蓋得相當氣派,簡直像是遠古的神殿一般。
奈特降落到我的肩膀上。「唉呀,真是好久沒來了。」
「你以前來過嗎?以人形的狀態來的?」這話倒讓我十分好奇。話說回來,我對這些德魯伊究竟在獸形狀態下度過了多久的時光,或是他們在成為德魯伊之前的人生等等的資訊幾乎一無所知。
「來過是來過,不過那就是留到以後再說的故事啦。」奈特說,「現在,我們有重要的事情要辦。」
的確如此。由於現在不是特展期間,博物館是免費入場的。雖然有不能攜帶寵物的規定,但是奈特以老鷹外型偽裝成我的鳥型使魔蒙混過去,順利進入館內。
為了不要表現的很可疑,我們刻意放慢腳步,在全館內不疾不徐的繞來繞去。正如他所說,這個時段的人潮不算太多,所以一路上也沒什麼阻礙,倒是讓我變得更小心謹慎了些,深怕有人發現我是回到犯罪現場的兇手之類的。
逛了一陣子,經過服裝區、武器區與樂器區後,我們總算走到了動物標本區。過程中雖然有些相當有趣的展品,但是我也沒那個心神去仔細欣賞,有點可惜。希望下次還有機會專程來逛一圈呢。
只是,很奇怪地,在動物標本區當中,看不出任何物品失蹤的痕跡。我暗自對自己施放了提升感知力的咒語,希望能發現什麼。
一無所獲。奈特似乎也是。我看向他時他只搖了搖頭,雖然沒有出聲但是意思很明顯了。那些擺滿了各種動物標本的草原地景上根本沒有半點擺放過那個馬標本的痕跡。
這樣一來,要不是它被埋在倉庫裡面已久,就是那個板子只是個偽裝的這兩種可能。
於是我們兩人只好放棄,往出口方向移動。就在此時,由於我的感知咒效力還沒完全結束,我隱隱約約感受到一股視線不斷刺著我的背脊。恐懼之下我連忙轉身,但是沒有看見半個人影盯著我瞧。奈特不知道有沒有注意到此事,由於他把頭埋在兩翅之間,我也難以判斷,現在也不好與他作為使魔的身分交談。
我只能做出「趕快回家」的判斷。走出場館後,奈特立刻振翅高飛,往返家之路前進。
「你們終於回來啦。」賈斯柏邊抽著菸草邊說。
「如何?有什麼發現嗎?」提摩西也走了過來。
剛走進門就受到如此熱烈的歡迎,這還是第一次啊。可能昨天晚上除外就是了。
「......很可惜,沒有。感覺就像是這匹馬根本不屬於那間博物館一樣。」我沒有提起他們那股刺痛我的視線,八成也只是錯覺吧,或是覺得帶著使魔的我很奇怪而已。
「這樣啊。倒是,我們這邊有所發現喔。」
「!是什麼發現?」這倒是讓我相當意外。
賴瑞把院子裡的酒桶拖進屋內。「這是昨天拿來喝「酒神的權杖」時使用的那個酒桶。我們很確定裡面的酒不應該含有這種成分的,所以,一定有人在搞鬼,而且他很確定我們所有人都會喝下這裏面的酒。」
「什麼成分?」
「是罌粟,裡面加了罌粟。」漢斯嘶聲說道。
那麼,究竟是誰在酒裡面加了罌粟成分,好讓大家失去意識?目的又是為何?
冤獄期間,我無時無刻都在想這個問題。
一切都像是被設計好的戲碼。費格納特警很快登門拜訪,並把現場唯一的人類,也就是我給帶回偵訊。最後以人贓俱獲的名義,草草將審理結束宣判無期徒刑,囚人編號114514從此成為我的新代稱。
接著不到一周的時間,被銬上反魔法手拷腳鐐的我,便被關進專門收容危險魔法犯罪者的海上孤島。
也不知道賈斯柏等人是否安好,這座孤島上連獄卒、甚至獄友都不存在,我僅能在破舊的地窖內,依靠一周運送兩次的乾糧物資苟活。
最初的一個月,我還能支撐、勉勵自己一切都會好轉。一個月後,我便開始習慣作夢。夢中的我,回到那宿舍,與剛熟稔起來的有趣室友們一同狂歡、飲酒。這是我憧憬以久,終於實現的玫瑰色生活。
「乾杯,敬114514!」
「「「「敬偉大的114514!」」」」
夢的最後,我總是被他們口中的囚名嚇醒。再一個月後,我便不再做夢,取而代之,是盤旋腦中揮之不去的疑問──到底是誰設計陷害我?
在怨嘆化為憎恨的十年間,支撐我不至於發狂的信念,只有那無處宣洩的憤怒。
三年後又過了三年,地窖牢房外首次來了一位不是送貨人的訪客。來人是一名有東洋人特徵的黑髮少女,對於地窖陰暗潮濕的髒亂環境,她眉頭也不皺一下,挺直身軀地與我四目交接。
「......找我有什麼事嗎?皇家特警小姐。」我打量著少女左胸上別著的獅鷲警徽,那是直屬於皇室,這個國家特警中的最高階級。如果不是這種階級的人,也不可能有權力踏上這座島吧。
「你的姊姊,珊卓拉相當努力。她認為這是一起冤獄,多年來嘗試各方管道要重審這起國寶竊盜案。」
我吞了吞口水,盡量讓自己保持平穩,開口問道:「那妳相信我是被陷害的嗎?」
「這就要視你的說詞而定。」她彈了聲響指,對身旁的椅子施了個清潔咒及喚物咒後坐下。「在審理過程中,你說你與其他五名德魯伊室友同住,實際兼任德魯伊公寓的管理員,沒錯吧?」
「完全沒錯。」
「但是根據調查,你的房東與租約完全沒有提到這件事。警方在現場也沒有查到你以外的居住痕跡。」
「他們不是普通的德魯伊,是習慣於變身野獸型態度日的野性德魯伊。平常吃喝拉撒睡也都是用動物的姿態。」
「你知道這個國家所有的魔法師,包含德魯伊都在管控下嗎?如果你說的一切全部都是真的,這表示有高達五名不在掌控內的強大德魯伊潛伏在這座城市內──起碼我從沒聽過能長時間維持獸化型態,甚至完全與動物生活合為一體的德魯伊。」
「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德魯伊非常罕見,一般人甚至從未見過。」這回我是真的遲疑了。仔細想想,如果把我人生至今為止的記憶分成三個段落,有關「德魯伊」罕見的事,是在第二段唐突新增的。
「沒錯,而你卻聲稱你遇過五位。」
「我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我並沒有否定你的意思。相反的,這可能是一起極為駭人的組織犯罪。也許你真的只是代罪羔羊。」
少女站起身來,刷地一聲把牢房的鎖頭劈斷。我愣愣地看著她部分獸化成獅爪的左手,她則對我伸出右手說道:「皇家特警,同時也是這個國家唯一登錄在冊的德魯伊,Kanabe=Tori。我需要知道更多的來龍去脈,請你盡可能地告知我。」
我深深吸了口氣,長達十六年的等待,終於迎來一線曙光。
我與她邊談邊踏出地窖,剎那間刺眼的陽光與過於清鮮的空氣讓我連打好幾個噴嚏。
「哈啾......重見天日的感覺真好。」
「記住,假釋時間只有四十八小時,而且只有我一人願意協助。我們時間不多。你方才提到,你被叫做漢斯的白狗德魯伊叫回宿舍。你一開始以為出大事?」
「對,我還以為房子出事。畢竟他們找我最大的事就是問掛號信。」儘管經過十六年,那些日子的記憶依然鮮明到無法忘卻。
「等等,有掛號信,就能證明他們確實在那棟公寓生活,你還記得更多細節嗎?」
「啊不......抱歉讓妳誤解了。實際上我不是收到掛號信,只是他們來找我問的事情最多就是問有沒有他們的信件。但是妳說的沒錯,我越是回憶推敲,越是覺得詭異。」
──為什麼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他們就是犯人呢?
搭上離開監獄島的船,我頭也不回,毫不留戀,繼續思索各種矛盾之處。
「酒神的權杖──這東西從哪來的?老家的朋友出事,幫他搞定之後當成謝禮送的?這種顯而易見的謊言我怎麼會毫無警覺地相信呢?再來,現場喝酒時,除了我之外根本沒有人訝異它的存在,這表示其他人從一開始就知道奈特會拿出什麼與大家分享。酒桶裡的摻了罌粟一定也是他們做手──一切都是設好的謊言嗎?還有萬跡咒──提摩西說那隻標本鹿在博物館,但我跟奈特去了什麼也沒發現。」
「你口中所說的德魯伊萬跡咒,是只存在古老傳說的強大咒語。同樣身為德魯伊,我可以跟你保證,現今沒有任何人會使用。」她咕噥著補上一句:「更何況,全世界的德魯伊根本不到十人。」
「德魯伊......獸化的咒語有這麼困難嗎?」
「獸化不難,難的是全身獸化後還能保持理智。只有通過最艱難的賢者試驗,才能被賜與德魯伊稱號。」她頓了一下後,繼續說道:「我能維持完全獸化的時間只有三秒。撇開童話傳說不論,現代最厲害的德魯伊也僅能獸化兩小時。」
「......」
我啞口無言。賈斯柏他們......我實際上跟五名古老傳說級的德魯伊同居嗎?同時,強烈違和感朝我襲來。關於德魯伊的事,我怎麼近乎一無所知?
彷彿看穿我的心思,少女說道:「這也能解釋,典藏在費格納市立博物館的寶物為何被使魔輕易盜出。從一開始那就不是智能低下的小動物,而是德魯伊的化身。」
「盜出?但是我跟奈特有回到博物館探查一輪,那裏並不像是──」
「警方就是在那時咬上你的。」她淡淡地打斷我的話噢。
這麼說來,我在博物館感受到的視線就是來自警方的監視嗎?原本模糊的懸念,隨著交談逐漸清晰。
奈特帶著我回到博物館,確認寶物被盜後的狀況。其他人在公寓則布置對我不利的證據準備嫁禍於我──全部串連起來了。
除了我以外的人全部都是犯人,這就是十六年冤獄的真相。
「要去公寓看看嗎?在你被捕後,那棟公寓就被施予結界咒,與外界隔絕,並保存最後的狀況。也許現場還留有什麼蛛絲馬跡。」
我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
回到久別十六年的公寓時,天色已接近黃昏。
「這裡比我記憶中更加凌亂不堪,是因為被警方搜索過的關係嗎?話說回來房東怎麼辦?」我揉著太陽穴,不知為何總覺得心神不寧。
少女先是回瞪了我一眼,似乎在暗示閒話休提,接著說:「警方收獲不多,國寶依然下落不明,遺留在現場的只有對你不利的犯案證據......嗯?地面上確實有動物足跡。你能依序帶我去指認記憶中那五名德魯伊的起居處嗎?」
「可以,反正都在院子內。」
我一邊解說,一邊努力壓制浮現心頭的悲觀想法。時間只有四十八小時,如果沒有更多進展,我便得回到不見天日的地窖中度過餘生。
然而現實是殘酷的──等待十六年的希望,在短短半天內就化為絕望。
「......很抱歉,你所指認的痕跡,都無法代表什麼。」
「看起來是這樣呢......哈哈。」我苦笑著。「那個,Kanabe小姐,可以到我房間嗎。我抽屜還有信紙,最後我想至少寫個信回去給家人。想想真是諷刺,案發前兩天我才寄信回去給家裡,表示一切安好......說我學校的課業已經上了軌道,我選修了......」
選修───啊啊,原來一切就是從這裡開始。
「這點小事沒有問題。倒是你不方便寫字吧?」
「對,可以的話希望你能幫我代筆。」我聳聳肩,並晃了晃手銬。
我們走進室內,來到我的房間。
「信紙在我書桌右邊第二的抽屜,連同魔法墨水,應該都沒超過保存咒的有效期限。」
「有了。」
「咳嗯──那麼就麻煩妳了。『致珊卓拉吾姊:自從那天過去,已經有十六年不見』......」
望著少女認真書寫的背影,我內心暗自嘆了口氣。這麼年輕善良,能一路爬上皇家特警,甚至還是一名德魯伊,真是不容易。尤其這麼多年來根本沒有人會相信我的德魯伊說詞,只有她認真傾聽思考其中的矛盾。
「十六年不見......接下來呢?」
──如果契機不同,時空環境不同,也許我跟她的邂逅會擦出不同的命運吧。
下一秒,我扣下扳機。頓時血腥與煙硝味瀰漫整個室內。
「如果還有來生。記住,不要再犯下這麼愚蠢的錯誤。」
我放下從暗藏機關取出的手槍,並啟動預先準備在內的解銬咒。
這一切都託她的福,透露出「警方什麼都沒有找到」以及「只有她一人協助」等等重要線索。
是呢,院子裡從一開始就沒有德魯伊,只有一名能操控動物的邪惡魔法師。
我查覺自己被盯上時,沒剩下多少準備時間。匆忙下,我決定把自己的記憶竄改抹消。進行一場豪賭。只要他們找到這個「與魔法無關的人工機關暗房」,翻出藏在內的贓物與槍械,我便再無翻身之日。
剩下便是沒有收到定期聯絡的珊卓拉,能不能掌握狀況,製造一個讓我逃脫的機會。以及我能不能順利回到公寓,打開塵封的記憶。
──一場漏洞百出的豪賭。
我不自覺地笑出聲來。
回收贓物後,我啟動暗房的機關,遁入居住以來便操控動物替我挖掘的逃生道。只要到達港口,逃出這個國家就不是太大的問題。
然而,我從逃出道爬出時,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堵住我的去路。
「好久不見,珊卓拉。」
我輕聲呼喊著十六年不見的姊姊〈戀人〉名字。
「東西在你身上嗎。」
她掏起槍,槍口對準著我。
「如果我是妳,我就不會拿出槍還問這問題。」
「東西留下,我可以放你一條生路。」
「這國家沒有死刑,只是要生路我何必踏出監獄島。」
「那就別怪我──」
砰地一聲,黑夜中竄出的巨大黑影猛然突破珊卓拉施放在身上的防護咒,強勁力道把她撞上半空,翻了好幾圈才落地,同時發出難聽地碎裂聲。
我伸手拍了拍賴瑞──雖然也是以我自己意識操控的山豬,接著便遁入黑夜中。
等重大罪犯114514逃亡之事傳出時,已是我離開這國家的第三天了。
大盜114514的逃獄,注定在費格納的歷史書寫下洋洋灑灑的一頁。這起驚駭世俗的盜竊案,最終以皇家警探的搜查失敗畫下句點。
我點起菸斗,菸草混濁的氣味充斥鼻腔。白色的煙霧在堆滿紙張的室內,勾勒出一個又一個圓形,冉冉上升,直到沒入天花板消失不見。老鷹奈特盤旋在煙霧的旁邊,「哈,你的煙草嗆到我了。真該分點給賴瑞。」
「他再哈草哈下去,又要躺在地板上了。」
「那不然再給我點酒?」已經半靠在海神雕像上的山豬咕噥。
我從面前的木桌底下掏出一小瓶浸泡過酒神的權杖的酒,拔開瓶子,往木杯中倒。在照明咒的照射下,山豬賴瑞鼓起杯子一飲而盡──砰,果然躺在地上。
「結果還不是一樣嘛。」「說到底就不應該給他酒。」「別管那些了,我也要一杯!」「啊,真狡猾。」「少裝了,你嘴邊的口水都快流下來了。」「嘖。」
「敬酒神的權杖──!」
「乾了……」「喝光!」「還是一樣的……好喝……」
老鷹奈特、白狗漢斯、袋鼠賈斯柏和山貓提摩西圍繞在我的身邊開口嚷嚷,我當然是無奈的各倒了一杯酒。不一會,老鷹陷在紙堆中,白狗直接趴倒在桌底,袋鼠歪歪斜斜的靠在牆上,山貓提摩西直接爬到牆上的掛鐘倒鉤在上面,搖搖晃晃的腳爪令人懷疑是不是會隨時把掛鐘的指針撓一兩根下來。
──當然,全部是假的。
本來就沒有化成動物的德魯伊,只是邪惡的欺詐魔法師的把戲。我只是在演示在監獄十六年中夢到的畫面。他們就像是真的存在過一樣,在夢境中活了整整十六年,隨著皇家警探的到來而死去。
我曾經相信他們的存在,直到夢醒。
這也沒什麼不好的。我環顧這間房間,海神的鬍鬚、冥后的眼淚、巨龍之眼、閃電之果、世界樹之液、山之根、深淵的光芒的光澤難以忽視。因為有這些可愛的德魯伊朋友,我才能拿到這些寶物。因為我深信不移這段回憶的真實性,才能騙過皇家警探,也能得到逃出生天的機會──
一切,都要感謝我的德魯伊朋友。
他們是我真正的朋友,無庸置疑的存在。即使在珊卓拉(戀人)都已經離開的現在,唯有他們還陪在我身邊。即使只是魔法師虛構出來的騙局。
「敬我的朋友們。」
我拿起放在桌上的最後一個杯子,對著這些睡倒的動物們舉杯。這杯中的酒就不是酒神的權杖了,只是普通的酒。我還沒有醉倒的意思。在飲盡之後,我開始用清潔咒清理動物玩耍過後的慘狀,包括翻倒在地上的水盆、牆壁撓下來的木屑,這些痕跡在繞了一圈後發著光恢復到原本的位置上,什麼都不剩。
就如同十六年前,我在費格納大學宿舍的回憶──
「可這些寶物真是太棒了。」
我說,然後心滿意足的沉入扶手椅的搖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