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元2036年4月2日,太平洋標準時間上午八點整,美國紐約市。
所有紐約人都知道自由女神像。但知道在自由女神像基座的地底下隱藏著政府機密部門總部的人數不超過一百人,而其中知道這部門在做什麼的人數還不夠讓美國總統用上全部的手指。這還是在現任總統年輕時在參與對極端分子戰爭的過程中失去了右手食指與中指的狀況下。
美利堅合眾國超自然調查局時間部門(簡稱超時部)的負責人約翰‧提托進入超時部的辦公室時,預定今天加入的新人們已經在這裡等候了。雖然用了「新人們」一詞,但與約翰一同站在狹小房間中的人只有一男一女。
「歡迎。」在以毫不掩飾的目光打量過兩人後,約翰開口說道。「報上你們的姓名與來歷。」
「克萊兒‧蒙托克,聯邦調查局。」頂著微捲的金色長髮、身穿與她眼睛相同的深藍色套裝的白人女性毫不猶豫的回答。
「魯道夫‧日爾曼,私家偵探。」黑髮黑眼、穿著褐色連帽T恤的亞洲人答道。
「很好。我是約翰‧提托,之後將要指揮你們的人。在開始說明之前有件小事 ──」
約翰從口袋拿出一本迷你筆記本,從上面撕下兩頁空白紙張,遞給兩人。
「── 請在這張紙上寫下你在未來希望使用的代號,寫完後不用給我看,摺起來放在桌上就可以了。」
克萊兒從手中的提包拿出原子筆,在紙上寫下了「亨利」;魯道夫則從口袋中掏出一隻鉛筆,在紙上寫下「伯爵」。
等兩人都將寫著代號的筆記紙在桌上放好之後,辦公室唯一的出入口傳來敲門聲。
「哪位都行,請去幫我開個門。」聽到約翰的話,兩人對看了一眼後,魯道夫走向房門。
在打開門的瞬間,魯道夫愣了一下,隨即轉頭看向房中的約翰與克萊兒,而克萊兒也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但隨即收起情緒。
「……你的雙胞胎兄弟?」
「我是獨生子,出生證明副本在抽屜裡。」
克萊兒會這麼說,是因為門外的人與約翰長得一模一樣。第二個約翰抬起手,向魯道夫遞出兩個信封,上面分別寫著兩人的名字。
魯道夫遲疑了一下,伸手接過信封,然後看著第二個約翰從他身旁穿過,在房間角落站定。
「這個,我可以打開嗎?」
「可以,就是要給你們看的。」
在得到第一個約翰的肯定後,魯道夫將寫著克萊兒的信封交給克萊兒、然後把寫著自己名字的信封拆開。信封裡面只放了一片對折兩次的紙,魯道夫攤開來看了一眼後,把視線投向他剛才放在桌上的紙。
「很有意思。你是怎麼做到的?」
有著聯邦調查局的十年見聞,克萊兒相信再怎麼怪誕離奇的詭計都有合理的解釋,但手中那張用顯然是自己的筆跡所寫著的「亨利」一詞、現在應該躺在辦公桌上的紙,克萊兒完全想不出它能夠出現在信封裡的理由,至少用她確信存在的方法還不夠。
承受著兩人投來的目光,第一個約翰從辦公桌的抽屜中拿出兩個信封、將桌上的兩張紙放進去並拿出簽字筆在上頭寫上名字。
「我馬上就會解釋,但首先請容我失陪一下。我現在要去把這兩個信封交給你們。」
在目送第一個約翰離開辦公室後,一直不發一語的第二個約翰開口了。
「你們手上拿著的信封跟你們的代號紙,是我在『我的』五分鐘之前裝好的。我相信你們現在已經了解,為什麼你們參加的培訓會有『科幻小說分析』這種課程了。」
「「時間旅行。」」
兩名新人異口同聲。
「恭喜,正確答案。你們是在數千名受訓者之中脫穎而出的菁英。你們擁有淵博的知識、超群的體能、堅韌的精神。但是你們接下來的工作需要一項你們肯定沒有的經驗 ── 字面意義上的同時出現在兩個以上的地方而不出任何差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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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用兩個小時說明為什麼帶著樂透頭獎號碼回到過去毫無意義、回到二戰前暗殺希特勒不可行、提醒過去的自己即將遭遇的災難沒有用,以及為什麼要使用時間旅行裝置的人最好不要真的搞清楚運作原理之後,約翰的課程來到時間旅行的實務階段。
「時間旅行守則第一條:不要進行時間旅行。你每一次回到過去都是在給自己增加調查難度。」
約翰一邊在白板上寫字一邊說道,坐在桌前的克萊兒在她的手帳上振筆疾書,而魯道夫只是把筆叼在口中,面前的筆記紙一個字都沒寫。
「第二條:如果你必須進行時間旅行,別跟自己見面,除非你已經見過了未來的自己。二條之一:在這種情況下你必須要去見過去的自己,是必須要,請注意我強調了這點。絕對不要刻意創造矛盾,後果會糟糕到無從說明起的程度,而那是我們主要的人員損失原因。」
「第三條:向過去傳遞訊息時內容盡可能模稜兩可。三條之一……伯爵。」約翰用白板筆指向舉著手的魯道夫、示意許可他發言。
「為什麼?」
「跟希特勒問題是相同的原因。」約翰在白板空白處畫了兩個圓,並在中間畫一條線。
「在我們現在所在的時間點,希特勒的崛起是已經發生並被我們所知的事。」約翰在右側的圓中畫上一個星星。「假設你突破了技術限制、向一百年前的人發訊息要他提早殺死希特勒、並且成功了。的確會有一個希特勒在二戰前就被殺死的世界,但那跟你毫無關聯、並不會對我們的世界產生影響。」
約翰在左側的圓另外畫了一條線、在末端又多畫一個圓,並在圓中打上一個問號。
「任何與你本身已知訊息矛盾的過去變化都不會被你觀測到,所以改變歷史事件是不可能的,而太過明確的指示容易造成矛盾。你的訊息造成的改變應當發生在你尚未確認的範圍,那樣才有機會引導出對你有利的結果。」
把最早的兩個圓中間的線擦掉後,約翰在中間畫了一個小的圓,重畫了一條通過小圓的線。
「這就是三條之一:不要發送訊息給過去的自己、發給一個你沒有親眼確認當時在做什麼的其他人,思考收到訊息的人有可能如何行動並利用其結果。還有問題嗎?」
「沒有了。」
「那麼繼續。第四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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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講座終於結束於時間旅行守則第二十一條時,已經是晚餐時間了。約翰將在桌上躺了六個小時、充當午餐的麵包餐盒紙盒摺好丟進回收桶。
「今天就先到這裡,就職通知上有提醒你們把今晚空下來對吧?還有一個同事今天也在紐約,我已經預約好餐廳,給你們介紹一下。明天起我會帶你們研究以前的案例……」約翰的話在他看了一眼手機之後停下了。
「……不,不用研究舊檔案了。你們的運氣很好,或者很差。」
約翰開啟手機的投影功能,手機的畫面映在克萊兒剛擦乾淨的白板上:「來自2036年4月15日,地點於費城,事件規模中等,未掌握之時間旅行者涉入可能性極高。」
「恭喜你們,上班第一天就有案子可以查了。」
「你的意思是,我們要直接上陣?」
魯道夫挑起一邊眉毛,活動著僵硬的肩膀。
「正是。兩位,請跟我來。」
肯定了魯道夫的疑問後,約翰轉身,踏著堅定的步伐,往超時部的更深處而去。
「但是,我們的課程還只有理論的部分,長官。」
雖然邁步跟上,但是克萊兒還是發出了質疑,「我懷疑我們是否有能力處理現場狀況……尤其是和時間旅行相關的案子,我們缺乏任何的現場經驗。」
「別擔心,」約翰頭也不回地說著,就像是不打算浪費一分一秒停下來解釋那樣,「會有經驗豐富的人帶領你們進行第一次任務的。」
「譬如說、那個本來要和我們吃午餐的前輩?」克萊兒試探性地問道。
「不。」
「那麼,就是你會帶我們出任務?」魯道夫追問。
「不。」
「那麼,到底會是……」克萊兒本來想要繼續問下去,然而,約翰停下了腳步,並且舉手示意她安靜下來。
「那種事情,你們遲早會知道的。」約翰不慍不火地說著,然後,他轉向方才抵達的門板前。
魯道夫和克萊兒皺起眉頭。
「長官,這是超時部的入口處。現在我們要去哪?」克萊兒發問。
「費城啊。」一臉理所當然地說著,約翰伸手入懷中,掏出了手機。
「哇喔,」魯道夫露出了一副想吹口哨的表情,「按下指令之後,門後就會連結到4月15日的費城了對吧。我就知道這種時空旅行的東西就是……」
自動門滑開了,平凡無奇的電梯等著他們。
「就是……在搭完電梯之後,就能到任何想去的地方了對吧?」
眼看狀況不對,魯道夫突然改口。
「兩位請進,」比了個「請」的手勢,約翰繼續講說:「你說的嘛,有部分是對的,也不完全對。」
兩人困惑地走入電梯中,正如同他們進來時那樣,電梯只有兩層的選項,地面與地底。
在電梯門尚未關起前,約翰說道:「對的部分是,要進行時空旅行確實需要一個類似於電梯的、不被別人觀測的密閉空間,錯的地方是。」
約翰將手機畫面秀給他們兩人看。
上頭文字顯示的是建議班次與時間。
「你們要搭地鐵去費城,在那裏等到4月15日,解決事件。」
電梯關上前,約翰露出了一抹微笑。
「這就是時間旅行,我年輕的同事們。」
電梯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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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太荒謬了。」
四個小時後,魯道夫在地鐵站的走道上說道,他背著背包,身旁的旅客們神色冷淡地擦肩而過,然後他又強調了一次。
「這太荒謬了,他們願意用時空旅行來給新人震撼教育,卻不願意讓我們在眨眼間抵達費城。」
拉著暗紅色行李箱的克萊兒不以為意地聳肩,「──『時間旅行守則第一條:不要進行時間旅行。』如果可以不擾亂時間的運作法則,當然不要比較好,不是嗎?更何況,我們進行的只是時間旅行,約翰也沒說過時間旅行可以在空間上遠距離移動呢。」
「但是還有整整13天,我們卻得現在出發,就連完整的職前訓練都──等等,時間旅行守則第一條怎麼說來著。」倒抽一口氣,魯道夫的腦海中一道靈光閃過。
「怎麼了?不就是『不要進行時間旅行』……」
「……『你每一次回到過去都是在給自己增加調查難度。』」
接過了對方的話頭,魯道夫在彈了一個響指後侃侃而談。
「約翰對我們說過,改變已經知道的事實無濟於事。所以,如果要努力的話,只能靠著過去的我們去影響還不確定的未來,不是嗎?」
談話間,兩人已經坐上了轟隆作響的擁擠地鐵,魯道夫從外套口袋抽出了筆記本和鉛筆,兩眼發光地說著。
「你看,」魯道夫在紙上畫出了大量的火柴人,「這是明天的我們,這是後天的我們,而這是大後天的我們……」
大量的火柴人包圍了一個無助的小火柴人。
「然後,這就是我們要對付的傢伙。」魯道夫在那倒楣的小傢伙頭上頭點了點。
「因為我們有整整額外的13天,扣掉今天不算好了,那麼,我們就可以用12倍的力量去解決事件了呢。慢著,不只是人,我們隨身攜帶的物品,只要沒有損壞,也會以12倍的數量出現在那裏……」
「……收起你的手裡劍,鳴人君。」(Hold back your shuriken,Naruto-Kun)
幾乎是如冰一般冷酷地,克萊兒說出了上一個時代的經典漫畫角色名字。
「守則第二條,如果穿越了時空,不要和自己見面。」克萊兒從胸前抽出原子筆,點了一下其中一個人,「如果你看到其中一個自己腦袋被打爆了,你確定你想再重複看這個景象十幾次,然後拯救也徒勞無功,最後還是得發著抖去讓自己的腦袋被打爆?」
墨水在火柴人腦袋上暈開,魯道夫以某種不太舒服的表情看著克萊兒。
「不好意思,我可以再請教一次,您先前在哪高就?」
「聯邦調查局,國家安全處,」然後,克萊兒像是不經意提到,又像是開玩笑地補充,「小組代號,BTS,六六六之獸。」(Team Code,Beast of Triple Sixes)
「……請原諒我的方才的唐突,女士。」
隨著收起了筆記本,魯道夫吞下了自己的話。
「差點忘了跟你說,」不以為意地,克萊兒向魯道夫伸出手,「希望以後合作愉快,畢竟是第一天見面。」
克萊兒的嘴角抽動,似乎在嘗試著露出笑容。
隨著地鐵劇烈地晃動,魯道夫喃喃說道,「合作愉快。」
伸出手,魯道夫有氣無力地輕握了一下那堅毅不移的鐵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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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程才開始,魯道夫決定找些別的事情來做好打發時間。
他拿出了一本外觀俗氣的雜誌,翻到了連載漫畫的地方。雖然從外觀上看來,那完全是地方的出版社製作的廉價產品,但是實際上,那正是超時部的職員訓練手冊。做成這樣的形式是為了在探員不小心將手冊流出時,可以當作通俗娛樂作品秘密處理掉。
……於是,約翰‧杜伊對主角說,「你以後會面對很多種類型的敵人,他們穿梭於不同時空中,任意編纂著這個世界的真實,現在,我就來告訴你要怎麼分辨他們。」
約翰掏出粉筆,在廢棄教室的黑板上開始書寫。
「第一個,」約翰說道,「我們稱之為還魂屍(Zombies),他們穿梭時間的旅行大半是為了回到過去見自己,或是前往未來確定自己過得怎麼樣。然而,當他們的所作所為幫助了自己活下來時……」
約翰在黑板上畫了兩個人,然後將他們的手彼此連起來,像一個圓。
「他們就有了自證性(Self-proved),或者說,自我完整性(Self-compeleted)。」
「這時候會發生什麼事情呢?」約翰眼神銳利地問道。
「沉重的業將成為不動的錨。」(Heavy Karma be the Steady Anchor)主角像是在吟誦詩句般喃喃唸道。
「非常好!我應該有向你說明過時空旅行的危險性對吧?那是因為當你的存在已經在邏輯因果上狗屁不通時,剪枝者(Pruner)會來將你修正掉。但是,假如你擁有了某種程度上的自證性,也就是說,你某種程度上是個還魂屍的時候。由於砍掉你的成本太大,剪枝者會選擇改變別人的命運來保留你的存在,這種時候就會世界大亂。」
約翰在兩個手牽手的人旁畫了十字架和倒塌的大樓。
「但是,」約翰像是想起什麼一樣地補充,「那是在他們成功的基礎上。如果他們變成了祖父殺手(Grandpa Killer),我們就啥也不用做了,他們會自己修正自己。」
「明白。」主角從喉間發出嘶啞的聲音,旁邊的小字寫著:斐內克斯‧豪斯(Phoenix House)開始不確定自己是否能夠勝任這份工作。
約翰滿意地點頭,繼續他的課程,「第二種敵人,命運石(Steins),他們執著於情報和可能性,經常會穿梭於一段時間的差不多的地點中,尋找影響未來的可能性。」約翰不斷重複地畫著同心圓,就像是要填滿圓形內部一樣,「超時空炒股者通常屬於這種範疇中,但是超時空炒股的權利已經被羅伯斯柴爾家族買斷了所以……咳,我是說,這是禁止的!總之,命運石他們表面上只是在選擇自己想要去的未來,但是過程中很容易就變成超大型還魂屍(Giant Zombie),導致他們的命運更加難解。因此,我們還是得處理掉這件事情的。」
「最後的第三者,」約翰走到講台的另外一邊,在黑板上畫出了一個老人的面容,「希羅多得(Herodotus)。」他重重地用粉筆在黑板上頭點了一下,震下了一些碎屑。
「希羅多得是一群想要目睹歷史事件的王八蛋觀光客,完全沒有考量到自己給環境帶來的汙染和影響。」約翰說著,「雖然不是每次,但是每當有超時空垃圾出現時,給歷史帶來的影響可是無遠弗屆,很難回收的──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有多少人在偽裝成路人去和那些還活著的偶像見面時,說出的靈感暴雷讓多少偉大的藝術作品從此變調?那句『這是替身攻擊』活生生地讓JoJo的故事發展速度提早成熟了10年,更別提一堆莫名其妙的失蹤案與那知名的林肯謀殺案了。」
「……而最後!」
巨大的對話框佔去了這一頁的下半部,翻過來後,一個神色相當令人熟悉的角色躍然紙上。
面容與當今總統有著相當程度符合的黑人打開了掃具櫃,從身後的時空抵達教室中。
「請容我向你介紹在下──同時也是人類的最終兵器、人理定礎矛、人類選擇命運點的方式。渾球小子。」(Mother Fucker)那個很明顯是街頭出身的總統說著,脖子上的金項鍊閃閃發光。
「你是說你的名字叫渾球小子還是──」斐內克斯的發言說到一半就被更大的對話框給截斷。
「不,渾球小子。渾球小子是指你,總之渾球小子你聽好了,」總統樣子的角色揮著手,繼續用巨大的對話框壓榨其他人的存在空間,「假如要將我存在的世界線大致上分成1000等分,你要怎麼編號?」
「鬼才知道。」在夾縫中只有小對話框存在的空間留給斐內克斯。
「我知道你不懂,那如果要用雙手去數呢?可別說你的雙手只能數到10喔。」
特寫的雙手穿插在對畫框中。
「聽過二進位法吧?攤開雙手,掌心朝自己,存在的手指就是1,不存在的就是0。」十根手指頭上,戒指熠熠生輝,「所以,我所在的就是1023號宇宙,擁有著成為任何子宇宙的可能性的存在。」
「當然,這麼說並不精準。」另一頭,約翰已經把黑板擦乾淨了,他繼續一邊圖解一邊說明,「傑克森其實只是一種P.M.M.M.,你也可以稱他為P3M,他們是宇宙命運的特徵值(Eigenvalue)。在服兵役時,傑克森失去了幾根手指?歷史上,國境上的城牆有沒有被蓋起來?這些影響多人命運的關鍵,就可能成為P3M,而只要我們刻意使他們成為擁有自我完整性的還魂屍,那麼,他們的存在幾乎就可以定義那條世界線的特質。雖然效果極其有限。」
「然而,在選擇進入不同世界線的過程中,我們往往會留下修改的紀錄,就像是曼德拉的臉上的斑到底長怎樣?知名人物的死亡日期又是如何?知名卡通角色的尾巴到底有沒有塗黑,以及,那麼多的低能政策與發言,都是為了在歷史上留下方便觀測的P3M,好讓過去的我們可以選擇未來。」
約翰露出意味深長的笑,說著,「最後,你的疑問大概是,P3M到底是什麼意思對吧?Puella Magi Madoka Magica,這是拉丁文,或許說,這個名稱你們會更熟悉點?────《魔法少女小圓》。」
To be continued……
「這玩意他媽的蠢死了。」魯道夫很慶幸自己沒有爆出太大聲的粗口。而坐在自己身旁的克萊兒也同樣露出了一副倦容。
在和克萊兒交換過意見後,他們兩人達成了共識:說這玩意是政府機密組織的教育刊物,肯定不會有任何心智正常的人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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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兩個多小時的旅程後,克萊兒和魯道夫抵達了名為埃爾德里奇(Eldridge)的旅館,房間已經安排妥當,分別是1027和1028,就在對門。
兩人拿著門卡分別進入房間,魯道夫還沒將背包甩到鬆軟的床上,便看到了那捷足先登的傢伙。
一罐茶葉。
仔細一看,還是伯爵茶。
魯道夫將茶罐一把抓起,然後看到了上頭寫著的資訊。
薔薇伯爵茶,1836年起至今。
製造日期2032年4月3日。
建議在下午三點,一個人享用。
「你是不是……」手上拿著歐‧亨利(O. Henry)小說的克萊兒出現在門口,把沒問完的下半句話收了回去。
「是啊,恐怕就是那樣了。」魯道夫點點頭,若有所思地看向旅館房間裡比人還高的衣櫥。
「你是獅子,我是女巫,這樣一切要素都湊齊了呢。」
魯道夫喃喃念道。
「克萊兒小姐,您可以進來點嗎?」
克萊兒面無表情,但依然往房裡多走了幾步。此時魯道夫一個箭步上前,把房門關起、鎖上。
「請問你在深夜,把一名單身女性拉進上鎖的房間,帶到衣櫥前,究竟是想要做什麼呢?」克萊兒說:「魯道夫。」
魯道夫沒有理會她的諷刺,只是撫著還殘留著些許鬍渣的下巴,把茶罐拿到她眼前晃了晃。
「這茶罐的生產日期是明天,肯定是未來的我們捎來的提示。」魯道夫說:「還記得約翰說的嗎?時空旅行需要一個不被別人觀測的密閉空間──這不是很明顯?這衣櫥就是關鍵。」
克萊兒頭傾了邊,兩手插著腰。
「怎麼做?」
「你應該有看過納尼亞傳奇(The Chronicles of Narnia)吧。」魯道夫說:「我想這衣櫥裡肯定有線索。」
魯道夫轉過身來,在衣櫥裡翻找。只見他搜查的準確而俐落,先是看看衣櫃的牆壁是否寫些什麼,又是仔細地敲擊每一處木板,動作可說是有模有樣。
「找到了什麼?」
「什麼也沒有。」魯道夫的表情有些尷尬,「看起來就是個普通的衣櫃。」
克萊兒嘆了一口氣,從口袋裡拿出一只懷錶與本小冊子。
「這是在房間找到的錶,就和歐‧亨利的小說放在一起。」克萊兒說:「小說裡放了使用手冊。」
魯道夫接過手冊。手冊上頭用誇張的卡通字體寫著,「看過哈利波特吧,使用的方法就和電影差不多。只是請務必待在密閉的空間再使用懷錶,以避免防呆裝置啟動。P.S. 左側的轉鈕是用來調整天數。」,文字下面還附上簡單的構造圖。
「連說明書也娛樂化得這麼徹底?」魯道夫有些困惑。
克萊兒沒說什麼,只是聳了聳肩表示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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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後,魯道夫和克萊兒在房間裡搜尋還有什麼關於任務的線索。然而,就在魯道夫拆了房內每個插座時,一臉無奈的飯店人員正敲著門告知已經深夜,並且特別強調破壞飯店財產會在退房時索取十倍賠償,魯道夫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停手。
當魯道夫與克萊兒經過一夜休息,來到飯店餐廳時已經九點半。八張方桌只剩下兩組客人,一組四口家庭和一對頭髮斑白的老夫妻。服務生收下魯道夫的餐卷時,冷冷地瞥了一眼,什麼話也沒說。
「如果是我的話,我會把東西藏在插座擋板後面,幾乎不會有小偷肯花時間撬開。」魯道夫揮舞插著早餐香腸的叉子地說:「老式的家電裡也不錯。廠商當初製造時只是想讓它們看起來比較大,能夠多賣些錢,實際上裡頭有不少閒置不用的空間。」
相較於魯道夫桌前擺滿了飯店自助餐的每一道熱食:香腸、烘蛋、培根、荷包蛋等,克萊兒的面前只擺著杯黑咖啡與一片塗了半邊奶油、半邊花生醬的烤土司。
「但是那個茶罐就只是放在你的桌上吧。」克萊兒啜了一口咖啡,「這種東西一般不會有人會注意,基本上不需要藏吧。」
「這倒也是。」魯道夫把一盤食物全掃進嘴裡,「只不過沒有其它資訊的話,我們到底該怎麼完成任務。約翰有說那個前輩什麼時候會到嗎?」
「沒有。」克萊兒搖頭,「他還是一樣,只回了你們遲早會知道的。」
魯道夫點頭,表示理解。畢竟對於超時局這種掌控世界時間的組織,奉信秘密主義也是很正常的。只不過這種態度還是對他們的任務執行造成了不便。
「這麼說來,我們現在這種什麼也搞不清楚的狀態,或許就是某種歷史的必然。」魯道夫沉思了一會說:「也許我們該主動到街上走走,就像老派英雄片一樣,事件自然就會發生。」
「然後可靠的前輩就會從天而降,拯救我們這兩個什麼都不會的菜鳥?」
「對。」魯道夫說:「但這就像是立了個死旗。這種角色,都註定會在打最後BOSS時喪生。」
「所以這就是前輩一直躲在暗處,只是把資訊偷偷塞到我們房間的原因?」
「「蠢斃了。」」
兩人相視而笑。
「那麼我們該去哪裡觸發事件呢?」魯道夫把吃完的餐盤挪到一旁,從外套口袋裡拿出張地圖攤開在桌上,「我個人認為黑人區或是華埠那一帶,比較可能有陰謀發生。」
克萊兒沒有理會魯道夫踩在種族歧視邊上的玩笑話,反倒伸手指了地圖中央的位置。
「市政廳。」
「有趣的想法。」魯道夫說:「有時空旅人會綁架市長嗎?」
「那邊風景不錯。」
「風景?」
「那裡還蠻適合拍照的。」克萊兒一臉正經地說。
「好吧,反正還有很多時間。」魯道夫兩手一攤,「就先約三點半,我先準備些我搜查的傢伙?」
克萊兒點了點頭。不知為何,在她的撲克臉上,魯道夫竟看到期待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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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間,魯道夫沒有整理行囊,反而是拿起昨天找的伯爵茶茶罐仔細思考。
當間來到三點,魯道夫打開茶罐,倒出一匙量的茶葉到杯子裡。
就在他拿起飯店附的熱水器,放到浴室洗手台上時,一張紙卡就被發現黏貼在底座下方。等待裝水的過程裡,魯道夫不及不忙地看了一眼紙卡的內容,便若無其事地把它扔進馬桶沖掉。
他燒開了水,泡了杯玫瑰伯爵茶,等著克萊兒的叫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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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道夫和克萊兒逛了市政廳。市政廳那仿法國羅浮宮的建築風格與那高聳的尖塔,讓本來興致缺缺的魯道夫也感到驚艷,手中的單眼相機拍個不停。克萊兒只是兩手放在身後,遠遠地看著。有時候則是會露出像是對焦到遙遠過去的懷念眼神,用指尖輕輕拂過市政廳粗糙的白牆。晚上回去時,他們順道去有名的披薩捲(Stromboli)餐廳飽食一頓。
「我很喜歡這間店。」克萊兒說。
與一般在紐約加班吃的披薩不同,餡料並非放在餅皮上,而是塞在麵皮中捲成個長條型。克萊兒熟門熟路地用餐刀將其剖半,刀子尖端切下,濃稠的起士順著切口滑落,一股濃烈的香氣撲鼻而來。她把披薩捲切成適合入口的大小,優雅地品嘗著。魯道夫見她如此,也拿起捲餅一口咬下。那瞬間,齒間的觸感伴隨著湧入喉腔的牛肉鮮甜,一幅美味的景色浮現在他的眼前。魯道夫不曾吃過這麼好吃的披薩,暗自把店名給紀了下來。Stogie Joe's Tavern,他在心中默念三次。
當然,魯道夫和克萊兒沒見到什麼可疑的人。周遭出現的不是辦公的人員,就是和他們一樣的觀光客。
隔天,他們也約九點半在飯店餐廳集合。這天他們去了費城華埠,嚐了魯道夫家鄉有名的手搖飲料,也逛了費城藝術美術館。晚餐則是去吃了Jim's的費城起司牛肉堡。
想當然爾,他們依然沒有見到什麼時空犯罪,也沒觀察到什麼特殊的現象。真要說是觀察,只能說魯道夫越來越能在克萊兒的臉上感受到不同的情緒。當克萊兒半闔上她那深邃、瞳孔透著蔚藍的眼時,就代表她不滿意魯道夫的說法;睜開則是對這議題感到有興趣。
這樣的日子一連個好幾天,每天就是九點半吃早餐,十一點出發,八、九點才回來。他們倆已經走遍了費城的各大景點,華盛頓公園、美術館、市政廳還去了兩次。
大概在第五天時,魯道夫和克萊兒走進一間看似拉丁裔經營的酒吧。在一邊與墨西哥裔的酒保詢問這幾天有沒有見到可疑的人時,魯道夫見克萊兒在旁邊一連喝下幾杯不加冰的威士忌,仍面不改色,僅僅只是是有些微醺。克萊兒斷斷續續地說了一些在聯邦調查局的事情。像是提到要替某企業家看好錢包等鳥事時,叩,她手中的酒杯總是會重重敲下。
魯道夫見狀也不免覺得有趣。
起初他們也會在魯道夫的建議下,去費城市中心的拉德洛街,問問當地的黑幫分子。到後來他們根本懶了,甚至直接到百貨公司逛街,心裡壓根沒想任務的事情。
這樣悠哉的生活就這麼直到4月13日晚上。那時魯道夫和克萊兒正一起吃著復活節晚餐,約翰‧提托傳來一封訊息。
約翰的訊息不長,不過幾段,但語句卻有些曖昧。
「不知道各位的『蜜月假期』過得如何?我們的管制人員終於在這幾天掌握到時間旅行者的資料。他的名字叫做威廉•泰勒,4月15日會出現在費城證券交易所。由於不知道泰勒會做出什麼行動,務必在大型災害發生,或是他把時空旅行秘密被他曝光前將他逮捕。我們會派合作的人員進行回收。」訊息的後方附上一張威廉•泰勒的投影影像。泰勒年紀四十歲上下,蓄著個大鬍子,臃腫的身材顯得有些行動不便。
魯道夫和克萊兒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應該只有亞洲才把蜜月期用在工作試用期上吧?」
克萊兒聳了聳肩表示無法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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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元2036年4月15日,終於來到執行認任務的那一天。
魯道夫和克萊兒起了大早,埋伏在費城的證券交易所對街的行道樹旁。他們一等就等了幾個小時,直到日正當中,一名戴著寬帽、穿著黑色西裝的男子、手提著金屬公事包,頂著個大肚鑽進了證券交易所後方的暗巷。那人的樣貌與約翰傳來的人像幾乎完全吻合,不過是頭髮亂了點、眼神更憔悴了些。
他們倆從後頭跟了上去,穿過那扇被人打開的後門。
才剛踏進去,魯道夫便覺得氣氛不對,原先人聲鼎沸的交易所此時竟然靜得出奇。
魯道夫躡手躡腳地走了幾步,準備轉過一個轉角觀察。就在這時,後方的克萊兒突然大喊一聲──
「小心!」
魯道夫硬是被拉回。
他才剛要開口抱怨,魯道夫就發現自己離死神不過只差一步的距離。
威廉•泰勒手中拿著一挺機槍,被撐得脹大的西裝裡全是彈鍊。
「為什麼你們要一直阻止我──」
泰勒才喊到一半,手中的機槍槍口就冒出火花。
咑咑咑咑──子彈如同一道噴流,竄過魯道夫原本站的位置。
「你們這些該死的羅伯斯柴爾的走狗!」威廉•泰勒大聲嚷嚷:「他媽的壟斷人類的未來!」
魯道夫在牆後喘著氣。就在他喘了第三還是第四口時,有一發跳彈從他身旁呼嘯而過。
「我們該怎麼辦。」魯道夫問。
「得在其他人趕來前,把他逮捕。」
魯道夫點頭。他知道,就算威廉•泰勒被隨後趕到的警察給制伏,他的瘋言瘋語哪怕是一丁點被聽到,嗜血的八卦媒體就會蜂擁而至。到時候要把時空旅行的秘密給壓下,可得耗費不少心力。這是訓練時約翰‧提托再三要求要避免的。
「但我們的手冊裡應該沒有教我們怎麼應付槍手吧?」魯道夫說。
「沒有。」克萊兒說:「但我有。」
「那你趕快想辦法,時間不多了──」
「好。」克萊兒深吸了一口氣,表情像是下了什麼決心。
她把將魯道夫推了出去。
「什麼──」
魯道夫的心臟就要停了──`
他的眼前出現火光,彷彿是放死前跑馬燈般,眼前的子彈緩慢地朝著魯道夫逼近。
咑咑咑咑──
魯道夫呆立在原地。
不知是否是威廉•泰勒被突然衝出來的人給嚇到,子彈竟全往魯道夫的一旁射去,沒有一發打中魯道夫。
只見克萊兒從魯道夫的身後竄了出來,一個蹬牆,便躍到威廉•泰勒的身後。威廉•泰勒才剛要轉過槍口,克萊兒一技迴旋踢就把他給擊倒在地。
「好了。」克萊兒把他扛了起來,「我們收工吧。」
還沒等魯道夫從慌亂中回復,他就被克萊兒給拉出了證交所,直往外頭跑去。
等到魯道夫回過神,他人已經在寫著STD──超時部英文縮寫的卡車旁,而威廉•泰勒也被五花大綁地丟在車裡,嘴中還很老套地塞了球臭襪子。
「你還好嗎?」克萊兒說。
「還好。除了差點被人殺掉以外……」魯道夫靠著車身,點了點頭。他看著剛剛被克萊兒緊緊抓住的手腕,心裡有些複雜,「話說你對這事還真在行。」
「以前調查局常需要攻堅逮人。」克萊兒說:「私家偵探不用嗎?卜洛克筆下的馬修•史卡德不是常要開槍射殺壞人。」
「那是因為他以前是警察。幹我們這行主要就是幫別人抓姦、調查身分而已,根本用不到槍。」講到這,一陣噁心感從魯道夫的喉間湧上,他摀住了嘴巴「上次開槍,還是在老家服兵役的時候……」
「你真的沒問題嗎?」
魯道夫原先想要點頭,但他遲疑了一會還是搖了搖頭。
「那你就先回飯店吧。」克萊兒兩手插腰,「我就先去和約翰先生回報。」
魯道夫比了個OK,什麼話也沒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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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元2036年4月15日,下午兩點,距離正午的槍擊案已經過了一個小時。證交所外頭已經被拉起了封鎖線,至少兩個小隊的警力正在附近採樣、蒐證。
這對威廉•泰勒並不是一件好事。
說起威廉•泰勒,他是一名時空旅行者,來自更遙遠的未來。此時的他為了拯救自己瀕臨破產的時間裝置開發公司,孤身一人使用原型機,來到一支熱門的晶片公司上市的前幾年。
那是個有名的業界傳聞。當年的晶片公司老闆抱持著希望上市,海撈一筆後便退休的幻想,卻屢屢被證交所打回票,一點一滴地消耗著公司的前景。
然而有一天,一個不知名人士用極為便宜的價格購買了的半數的股票後,那間晶片公司就像改頭換面一般,不僅成功開發了新技術、獲益也開始一飛衝天。當年上市時,每股的價格更是突破一千美元。而那名不知名人士據說就靠著這種方式,賺了好幾億美元。
而威廉•泰勒知道自己可以就是那個幸運兒──只要用上超時空炒股的方法就行。
威廉•泰勒孤注一擲,把他僅剩的資產全換成2036年以前印製的鈔票,希望能回到過去,成功地買下那家晶片公司股票。
威廉•泰勒提著裝有鈔票的金屬公事包,小心翼翼地躲在下水道。由於他沒有身分生物認證,他必須等到警察離開後,才能到證交所找尋當年晶片公司的老闆。
他的手緊緊握住公事包手把。
這是他唯一的機會──
就在此時,一個聲音從下水道管線的遠方傳來。
威廉•泰勒側耳傾聽,叩、叩,皮鞋的鞋音踏過陰暗處,逐漸朝著威廉•泰勒逼近。
喀擦,那是手槍上膛的聲音。
威廉•泰勒像是收驚的小動物呆愣著,全身僵硬。
「羅伯斯柴爾家族向你問好──」
陰暗處的人舉起手槍,槍口對準威廉•泰勒,就要扣下扳機──
「別動。」
「你……」陰影處的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給嚇到,愣了幾拍。
順這那人的視線看去,只見魯道夫站在下水道的另一頭,肩膀以下被陰影給遮蓋住,只能勉強知道他手裡似乎拿著什麼。
「放下妳的槍吧。」魯道夫說:「克萊兒‧蒙托克。」
克萊茵站在暗處,手中的槍依然指向威廉•泰勒。
「妳是未來的克萊兒‧蒙托克。」魯道夫說:「我沒說錯吧?」
「看樣子被發現了。」
克萊兒沒有說話,只是蹲下身把手中的槍放到地上。
「你什麼時候發現的?」克萊兒把手舉了起來。
「在入住飯店就開始懷疑。」魯道夫說:「但真正讓我確信是到半小時前的槍戰。」
「喔?」儘管克萊兒依然是那張撲克臉,但是看著她睜大的眼,似乎對魯道夫怎麼猜出來感到興趣。魯道夫難以抗拒這個誘惑。
「根據時間旅行守則第三條:向過去傳遞訊息時內容盡可能模稜兩可。」魯道夫說:「在我們調查衣櫃時,你拿到的與其說是訊息,倒不如說是手冊,顯然違反這條守則。從這點來思考的話,關於時間機器的使用方法只可能是妳原本就知道的。」
克萊兒頷首。
「再來的話,我也無法確定,但這十幾天的妳和受訓時個性上有些許的不同。」看著克萊兒不明顯的微笑,魯道夫顯得有些尷尬,「個性上該怎麼說,有點太積極了。明明還以女士、先生相稱,結過一到飯店,稱呼就換了。我想妳們就是那個時候交換的。」
「如果從這個脈絡去思考的話,約翰‧提托一直提到的可靠前輩的身分,也就呼之欲出。」魯道夫說:「其實就是未來人的妳。」
「而這也關係到妳為什麼在泰勒掃射時,妳會把我推出去當盾牌。因為妳見過未來的我,也知道未來的我並不會死。」魯道夫乾咳了一聲,「雖然我承認這很容易讓人得心臟病,但這真的是個很好的辦法。」
「但真正讓我起疑的還是我在熱水瓶下面發現的紙條。」魯道夫說。
「紙條?」克萊兒問道。
「那字跡我認得,是未來的我藏的。上面寫著:『小心,不要讓她主導。』」魯道夫說:「既然上頭寫得是她(her),考量到與這任務有關係的人,那也只可能是克萊兒妳。也是因為如此,我才會懷疑妳其實是聯邦調查局,六六六之獸的臥底。」
聽到這,克萊兒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她的笑聲如同鈴音般悅耳。
魯道夫雙頰微微發燙。
「還真像那個人的作風,每次的訊息都讓自己誤解。」克萊兒說。
「首先,六六六之獸本來就是錫安計畫下的一環,也是直屬於超時局的協力單位,被稱為猶太之王的──羅伯斯柴爾家族。」克萊兒笑著說:「未來的你的意思其實是──」
就在此時,泰勒突然站起身,朝著魯道夫衝去。
魯道夫被這舉動嚇了一跳,但是想攔也無法,只能閃到光亮處眼睜睜地看他跑走。克萊兒也發現了魯道夫手上其實什麼也沒有。
「那個……」
「沒關係。」克萊兒眨了下眼睛,右手食指擺在唇前,說出了日本輕小說涼宮春日裡某個未來人的名言:「這是既定事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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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結來說,由於泰勒在歷史上確實購買了那間晶片公司的股票,為了防止超時空炒股,我們只好讓他心生畏懼,主動把股票交給羅伯斯柴爾家族保管。」
克萊兒坐在魯道夫房裡的椅子上,拿起裝著琥珀色威士忌的酒杯,啜了一口。「而這也是這次任務的目的。」
「但還有一件事情說不通。」坐在床邊的魯道夫說:「為什麼約翰不讓我們14號再去費城呢,要讓我們在這待了13天。這幾天難道是無薪價嗎?」
「這個嘛……其實是我們的私心。」克萊兒把玩著手中有稜有角的酒杯,「不是無薪假,算是預支假期。」
「假期?」魯道夫說:「不就是定期排休嗎?合約裡不是都有寫?」
「那是在正常時間軸的狀況下。」
克萊兒的眼裡帶著笑意與憐憫。
「你知道超時局縮寫的STD代表什麼嗎──Superabundance Timeout Department,簡單來說就是黑心企業。」克萊兒說:「當你以為手頭上沒有業務時,他們會要你傳送到發生事件的時間支援,盡可能壓榨你的每份價值。基本上很難在你原本的時間軸放假。」
聽到這魯道夫不禁打了個冷顫,腦中浮現出比老家責任制更為悲劇的未來。
「但……這還是沒有回答到問題。」魯道夫把甩了甩頭,把腦中的幻想先給拋到一邊,「這任務對你或是我來說能算是假期嗎?」
「你還沒有明白嗎?」克萊兒臉上掛著笑容。
只見她從襯衫口袋裡拿出了一枚鑽戒,遞給魯道夫。魯道夫拿在手裡瞧了瞧,發現鑽戒內側寫了兩個名字──克萊兒‧蒙托克與魯道夫‧日爾曼。
克萊兒把鑽戒從魯道夫的手裡拿了回來,套在自己的左手無名指上。
看到這,魯道夫把一切都連上了。他不僅意識到約翰訊息中的蜜月假期代表什麼,也發現自己的注意力都放在眼前的克萊兒,而忘記「原本」的克萊兒。
「沒錯,這是我和『你』第一次出的任務。」克萊兒說。
「既然你知道我的……我們的未來。」魯道夫停頓了一下。「那我們的下一步,想必對妳來說也是已知?」
瞬間,室內的燈光消失,兩人在黑暗中聽見外頭傳來轟然巨響,整間埃爾德里奇旅館上下左右搖晃著。
魯道夫感受到一股劇烈的頭痛,然而他像是明瞭一切似的,沒有一絲驚訝。
「是的。並且,那才是我來到這裡真正的目的。」
克萊兒一個箭步衝進魯道夫懷裡就是一拳,魯道夫反抗不及,幾乎就要昏厥過去。
「沒有用的,克萊兒……最終解決方案(Die Endlösung)已經完成了,就算妳在這裡殺了我也……」
「就是為了這一刻才有人理定礎矛(Longinus)。晚安,魯道夫──希望你做個好夢。」
克萊兒將魯道夫丟進那文風不動的衣櫥,接著頭也不回地離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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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開始出現裂痕,持續的強烈地震讓人幾乎站不住腳,群眾們尖叫著四散,在這宛若世界末日的景象中,克萊兒沉穩的傳了封訊息給約翰。
「已拘束魯道夫‧日耳曼──2036年的魯道夫‧赫斯。請求人理定礎矛的使用許可,目標命運為1942年5月10日23點09分,事件代號HAH(Hauptmann Alfred Horn)。」
「既然千年帝國實現了選擇命運的手段,那就算成功率再低,我們也只能奮力一搏。准許使用人理定礎矛。」
「永別了,『約翰‧提托』。」
「永別了,『克萊兒‧蒙托克』。」
克萊兒用手機進入超時局在按網中的線上系統,輸入約翰寄來的授權碼,手指在畫面上的紅色按鈕圖示前停了下來,她開始回想這一連串事件的前因後果。
西元2040年,世界毀滅了。
天空破碎,大地斷裂,在無形之剪枝者運作下,被否定的這個宇宙開始崩解。即使超時局的自證系統保證超時局本身在一定程度上是個不動如山的還魂屍,卻也難以抵擋不明剪除力量的運作。
在這危急存亡關頭,高級專員克萊兒,蒙托克發現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她數日前消失行蹤的同事兼伴侶魯道夫‧日耳曼,在私人電腦中留下了密碼為「20360415」的文件檔案,他在裡面如此敘述:
1941年5月10日,納粹黨副元首魯道夫‧赫斯搭乘飛機前往英國,並在途中墜機。就樣美軍做的一樣,那段航程是一場實驗,克萊兒。由赫斯主導,為挽救可預見的敗戰未來,所實行的時空旅行的實驗。
儘管成功率無比低落,但龐大數量的世界線,總會出幾個成功案例,而這些成功案例,即使成功率依舊極低,也終於有一個赫斯成功了────赫斯到達近百年後的世界並成功在那個未來再現納粹第三帝國的統治。只是這樣的話那就只不過是一個與其他世界線不再有關的獨立世界,因此需要下一步:使用人理定礎矛──我想妳也清楚,那東西的本質就是「證明的結晶」,說是可以選擇某個事件做為事實固定,其實就是製造超大型的還魂屍──或是與之相應的那個世界的科技,將他促成的帝國固定。而宇宙為了合理化帝國的存在,會將其他與之衝突的世界線全數剪除。
時空旅行幾乎使我容貌全毀,重新整容後的我成了『亞洲人』。在這最後的時光,我在這裡向妳重新自我介紹,算是做為不負責任的餞別──初次見面,我是魯道夫‧赫斯。
克萊兒將情報傳達給了長官約翰,約翰決定放手賭一把,派遣與魯道夫關係匪淺的克萊兒回到過去。單純同樣使用人理定礎矛,結果只是兩個相近的還魂屍互相抗衡;要抵抗剪除的力量,需要有更深刻的業來鞏固自己的存在。
在約翰的建議下,克萊兒回到她與魯道夫蜜月旅行的那段時光。事實上,這幾乎是兩人唯一一次長達數日的旅遊。雖然用愛拯救世界這種人定勝天論在她耳中實在可笑,但情況惡劣到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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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櫥裡的魯道夫悠悠轉醒,他發現自己沒有被五花大綁,輕輕伸出手便推開了衣櫥的門。房內擺設已經東倒西歪,只有牆壁地板天花板還算完好。他的知識告訴他,現在外頭想必大亂,而這本就是他的目的──應該說這是為了達成千年帝國再興,與最終解決方案的手段。
他拉開窗簾,靠在衣櫃上靜靜看著窗外世界末日的景象,滿足與寂寥在心中盤旋。要說他對這個未來的想法,其實他不討厭這裡的事物(除了那些依然苟活甚至建國了的猶太人),只是被義務感驅使著,一路走到今天。
一個人影從不遠處的路面上望了過來,魯道夫認出那是克萊兒,不禁苦笑了幾聲。6個頂點、6條直線、6個小三角形,猶太大衛之星正是六六六的象徵,FBI、超時局與羅柴爾那些東西的關聯早已有所暗示,只是自己沒能察覺。「不要讓她主導」就是這麼回事,與劣等人種掛勾的人員,只會成為計畫的阻礙。
窗外的破裂的風景開始凝滯,克萊兒啟動的人理定礎矛開始發揮作用,暫時止住了世界被剪除,但從沒有恢復原狀來看,以業抗業的作戰只成功了一半,結果終究是兩個還魂屍的對抗。人理定礎矛也肩負著維持超時局穩定性的功用,長時間的使用會使超時局變得脆弱,一旦進入耐久戰,那就是魯道夫的勝利。
「沒想到居然還結了婚啊……」
他對未來自己與猶太人的夥伴結婚感嘆了一聲。更可怕的是,現在的他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為什麼。眼裡閃過那鑽戒的寶藍,嘴裡似乎又出現了披薩捲的香氣,克萊兒的一舉一動不受控制的在腦中播放。
義務驅動了他的一生。拯救國家是他一生的抱負,然而要說他喜不喜歡祖國,答案是不置可否。在這樣的生命裡,這段「蜜月」確實是難得多了份柔軟與糖霜的時光。
意識彷彿分成了兩份,義務與熱情攪拌的同時相互拉扯,魯爾夫‧赫斯與魯爾夫‧日耳曼兩個名字似乎不再同義。
「不能讓她主導──哼,這也是人的業啊。」
他走進衣櫥關上門,掏出克萊兒之前拿出的懷表。
──魯道夫買那種貴得要死的戒指,機率可不比納粹復興來得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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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萊兒看了一眼旅館裡的魯道夫,將視線重新移回天空,網狀裂痕將天空分成十數塊,形成了奇異的天象。
她看著持續碎裂的藍天,就要按下手機螢幕上的紅色按鈕──
「等一下,克萊兒!」
魯道夫從旅館的方向飛奔出來。
「事到如今你來這裡做什麼。阻止我嗎?」
「時……時間!」
魯道夫還沒調整好呼吸,邊講邊大口喘氣。
「時間?」
「目標命運不能選擇1941。」
克萊兒詫異地看向魯道夫。
「……繼續說。」
「呼……呼……選擇1941,也只是製造兩個大型還魂屍,而且最後落入後手的超時局還是撐不住。」
「可是只要能把1941年實驗失敗的墜機確定下來,就能杜絕實驗成功的可能性。」
「所以我說力度不夠啊。」
飛行實驗當事者搖搖頭。
「1941年超時局還沒誕生,但納粹德國、魯道夫‧赫斯都確實存在,面對另一個世界的納粹第三帝國,這樣等於是在對方主場和對方作戰。我們該利用的是我們能掌握的資源。」
「……『我們』?」
「對,『我們』。」
魯道夫捧起克萊兒的左手,鑽戒反射陽光顯得閃閃發亮。
「在那一個世界,並不存在與克萊兒‧蒙托克相愛、結婚的魯道夫‧日耳曼。」
他望向她,兩人四目相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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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設定──請求人理定礎矛的使用許可,目標命運為2036年4月15日15點20分,事件代號:『RLW(the ring of the lion and the witch)』。」
約翰打開新寄來的訊息愣了一下。
「准許。回來我請客,亨利。」
克萊兒輸入重新產生的授權碼,紅色按鈕再次出現。
「一。」她喊。
「二。」他回。
「「三」」。
曾經的同一個男人,兩個未來,兩份奇蹟在宇宙交錯。
世界開始癒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