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這是第幾次這麼說,但我覺得還得再說一遍。
理由是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注意聽,聽清楚了。要記下來。記清楚。之後還要跟其他人說。天天說!大聲說!不停地說!講清楚!說明白!懂了沒?懂了沒有?懂了嗎?懂了也不用跟我說。自己知道就好。
你可能覺得沒什麼好說的,但我必須跟你說一遍。要講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話要說。要說什麼?要說什麼?你問我想要說什麼?那代表你沒有注意聽。或許我真得再說一遍。
在說給你聽之前,需要背景知識。這些東西是必須的,不能省略。你知道鉛筆芯是石墨做的嗎?不知道也沒關係。你現在知道了。但你應該早就知道了。鉛筆不是鉛做的。至少現在鉛筆不是鉛做的。是石墨做的。現在你絕對知道了。知道為什麼嗎?不知道也沒關係。有些東西不必著墨。
鉛筆是木頭做的。至少大多數鉛筆是木頭做的。我用過的鉛筆都是木頭做的。木頭中間夾著一條石墨筆芯。這樣明白了吧?木頭夾著石墨筆心。鉛筆就是這樣一種東西,就算你看過不一樣的鉛筆,但鉛筆大概就是這樣一種東西。不過鉛筆有時候也不是這樣一種東西。什麼樣的東西?鉛筆是拿來寫字的。是工具。我們都覺得鉛筆是這樣一種東西。但這支鉛筆不一樣,這不是這樣一種東西。
這支鉛筆的筆芯是鑽石做的。鑽石筆芯。現在你知道為什麼需要背景知識了吧?這支鉛筆的筆芯不是鉛做的也不是石墨做的。那它還是鉛筆嗎?當然是。其實鑽石跟石墨差不多。不過這支鉛筆也不是木頭做的。是石頭。這支鉛筆是石頭做的,一圈石頭夾著鑽石筆芯。既沒有木頭也沒有石墨,這還算鉛筆嗎?當然算。鉛筆是拿來寫字的。這是支鉛筆。雖然這支鉛筆沒辦法拿來寫字。
其實我們還是可以想像這支鉛筆被拿來寫字。這會需要想像一個大力士。大力士是力氣很大的人。可能是男人也可能是女人。只要是力氣很大的人就行。不過力氣很大的通常是男人。大力士也通常是男人。我們想像的也是男人。但你可別誤會了,大力士也可以是女人。除非這詞只用來說男人。如果只用來說男人的話,那大力士就是力氣很大的男人,不是力氣很大的女人,所以我們想像的這個人就會是男人。一個力氣很大的男人。但大力士可能不只是男人。既然不能確定,就只能先想像個男人。一個力氣很大的男人。我們需要想像一個力氣很大的男人。這個力氣很大的男人要拿這支鉛筆來寫字。因為這支鉛筆是拿來寫字的東西,所以我們需要一個力氣很大的男人拿這支鉛筆來寫字。如果不是個力氣很大的男人的話,可能會拿不動這支鉛筆。這支鉛筆是石頭和鑽石做的。
一個大力士拿著這樣一支石頭和鑽石做的鉛筆要做什麼?鉛筆是拿來寫字的。這個力氣很大的男人應該要拿鉛筆來寫字。為什麼要寫字?要寫什麼字?字寫得怎樣?寫哪種字?寫哪些字?字字珠璣還是廢話一堆?廢話很多的話就得用這支鉛筆寫很多字。這是支石頭和鑽石做的鉛筆。很重。不過石頭和鑽石也可能是輕的。因人而異。重不重因人而異。所以這個男人可能真的可以用這支鉛筆寫很多字。我們現在想像的這個男人是個大力士。大力士是力氣很大的男人。他應該可以寫很多字。可以輕鬆寫很多字。如果這是一支很重的石頭和鑽石做的鉛筆,這個大力士還是可以輕鬆使用;如果這支石頭和鑽石做的鉛筆不重的話,那大力士一定可以輕鬆使用。你看出來我在做什麼了嗎?只要想像這個男人是大力士,不管怎麼想,他都能夠用這支鉛筆寫很多字。問題是這些字都在寫些什麼?
要明白這些字在寫些什麼,要從字裡行間推敲。要看看這些字本身是什麼樣子。字的圖樣。怎麼寫的?形狀?顏色?大小?長、寬、高、深淺?有些字可能是立體的。得先看看這些字長什麼樣子。什麼樣子?是什麼樣子?我正要說給你聽,你也就聽聽就好。畢竟這些字不在你眼前,你只能聽我說。你就聽聽就好。字是能被聽見的,不一定只能被看見。懂我意思嗎?字是能被聽見的。懂不懂都沒關係,我們都知道你其實知道。字是能被聽見的。現在你要聽聽看這些字本身是什麼樣子。你想知道這些字寫些什麼,那就要聽聽看這些字本身是什麼樣子。
這些字寫在銅板上。銅板通常有錢幣的意思。硬幣。壹圓伍圓拾圓伍拾圓。新臺幣硬幣銅板都是寫在銅板上的字。但這些字不是寫上去的,是印上去的。可寫也有紀錄的意思。在銅板上記錄文字也是寫。鑄造圖案也是寫。不過不用搞那麼複雜。我說的寫是用鉛筆寫。用石頭和鑽石做的鉛筆寫。動作不一樣,成品也不一樣。用石頭和鑽石做的鉛筆寫的銅板不是硬幣。雖然寫著這些字的銅板跟硬幣的銅板都是銅板。硬幣銅板上面寫的字也可以在這銅板上看到。壹圓伍圓拾圓伍拾圓也都可以寫在銅板上。這個銅板不用是硬幣。我說的寫是用石頭和鑽石做的鉛筆把字寫在不是硬幣的銅板上。
用石頭和鑽石做的鉛筆寫在不是硬幣的銅板上的這些字都在寫些什麼?要知道這些字在寫些什麼就得看這些字是什麼樣子。這些字是什麼樣子得從這些字如何示人來看。我們看到這些字的時候會發現這些字如何存在。這些字呈現給我們的樣子是被寫下來的字。雖然你看不見,但聽我說,這些字是寫下來的。寫就是紀錄。寫就是描繪。這些字是用那支石頭和鑽石做的鉛筆寫的,這些字是大力士用那支石頭和鑽石做的鉛筆寫的。不過用石墨鉛筆寫字時,要把字寫下來得靠石墨筆芯不斷磨損。磨損的石墨筆芯在平面上留下痕跡。寫也有放置的意思。寫就是透過放置痕跡描繪文字紀錄的動作。寫就是這支石頭和鑽石做的鉛筆被拿來做的動作。寫在硬幣銅板上的字沒有石墨筆芯留下痕跡。硬幣銅板上的痕跡不是額外放置的痕跡。硬幣銅板上的痕跡是硬幣銅板的磨損。但是硬幣銅板上的字是鑄造的。鑄造不需要磨損。在銅板上寫字也是一樣道理。鑽石筆芯不會磨損。鑽石筆芯在銅板上留下的痕跡是銅板的磨損。不是石墨筆芯的磨損,也不是鑽石筆芯的磨損。鑽石會在銅板上留下痕跡。鑽石筆芯會磨損銅板。用石頭和鑽石做的鉛筆在銅板上寫的字就是鑽石筆芯在銅板上留下的痕跡。這些痕跡是鑽石放置在銅板上的。可這些痕跡就是銅板,不是額外放置的痕跡。
你可能會說這就是刻。你可能會說我說的寫就是刻。這也是種可能性。我也跟你講過了,寫有很多種意思。楔形文字是用削尖的植物在泥板上刻寫。我現在跟你說的銅板文字是用鑽石在銅板上刻寫。刻寫是刻也是寫。刻寫是寫。刻是寫。刻不是寫但是刻是寫。因為刻寫是寫。在銅板上刻寫是寫。在銅板上書寫是寫。在銅板上寫是不是刻寫?刻寫是寫不是寫?在銅板上刻寫的文字是用石頭和鑽石做的鉛筆寫的。比起鉛筆或許這用石頭和鑽石做的鉛筆更像雕刻刀。雕刻刀不是鉛筆。鉛筆是不是雕刻刀?雕刻刀可以是筆。可是雕刻刀不是鉛筆。筆刀是筆。不過我們用石頭和鑽石做的鉛筆不是鉛筆是鉛筆。雕刻刀是鉛筆。我們的鉛筆是筆刀。這些文字是大力士用石頭和鑽石做的鉛筆在不是硬幣的銅板上刻寫的。
現在我們知道這些文字本身長什麼樣子。來看這些文字內容吧。正如我說過的,根據我所說,我聲稱,我說我們可以想像使用這支用石頭和鑽石做的鉛筆在不是硬幣的銅板上刻寫的刻寫者是個大力士,這個大力士可能是男人也可能是女人,但為了方便我們先想像他是男人。如同我對你說的,根據我的說法,我說我們可以想像。想像。想像想像。想像一下想像。想像代表什麼?正如你之前所說過的,想像的東西不一定是真的。誠如你所言,想像的東西不一定是真的。若你所言無誤,就像我之前說的,想像的東西不一定是真的,這個刻寫者就不一定是個大力士也不一定是個男人。
為什麼突然說到大力士?我們既然知道這些文字本身是什麼樣子,就可以來看看這些文字的內容。看這些內容為什麼要提到大力士?寫下來的文字是示人的。除了有材質之外還是示人的。示人的就是要給人看的。這些用石頭和鑽石做的鉛筆在不是硬幣的銅板上刻寫的文字是示人的。是示人的代表這些用石頭和鑽石做的鉛筆在不是硬幣的銅板上刻寫的文字不是憑空出現的。不是憑空出現代表這些用石頭和鑽石做的鉛筆在不是硬幣的銅板上刻寫的文字有刻寫者。這個刻寫者有目的。這些文字有目的。這些文字有刻寫者。刻寫者刻寫這些文字應該有目的。刻寫者刻寫這些文字給其他人看。我跟你說這些當然也有目的。我跟你說這些東西是要說給你聽的。我說給你聽是要你跟別人說。為什麼要跟別人說?你自己想。你為什麼要聽?你聽的目的是什麼?你自己知道就好,不用告訴我。
要知道這些目的是什麼,得知道這些文字寫了些什麼內容。這些用石頭和鑽石做的鉛筆在不是硬幣的銅板上刻寫的文字的內容。這些內容是示人的。這些示人的內容用的是其他人能夠讀懂的語言。這些內容用的是其他人能夠讀懂的語言,所以是示人的。文字從不以真面目示人。我們看到的這些刻寫的文字不是這些文字的真面目。我們只能看這些文字長什麼樣子來猜測文字的真面目。墓主從不以真面目示人。墓主當然是文字。墓主真面目也是文字。但是文字不是文字的真面目。墓主不是文字的真面目。你可能會覺得奇怪。奇怪為什麼突然提到墓主。之前從沒提到過墓主。但你應該也記得,我要說的跟墓主有關。我已經說過不知道幾百遍了。但我還得再說一遍。這些文字在描寫墓主。這些文字的內容在描寫墓主。但是這些文字的真面目不是墓主。你可以說墓主的真面目是文字,因為墓主是文字但墓主的真面目不是文字。
從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墓主就藏在不是硬幣的銅板後面。銅板上面用石頭和鑽石做的鉛筆刻寫著文字。文字描寫的內容應該跟墓主有關,因為銅板在墓穴上面。墓穴上的文字通常跟墓主有關。這些用石頭和鑽石做的鉛筆刻寫的文字應該跟墓主有關。這些文字是示人的。在墓穴上面不是硬幣的銅板的文字如果是示人的,就應該跟墓主有關。這些文字可能是墓主刻寫的。也可能是後人刻寫。刻寫的人應該是大力士。大力士為什麼要刻寫跟墓主有關的文字?有什麼跟墓主有關的東西必須示人?必須昭告世人?要知道答案就必須看看這些文字本身。這些文字是刻寫在銅板上的示人的關於墓主的文字。我們先想像這些文字是刻寫在銅板上的示人的關於墓主的文字。想像這些用石頭和鑽石做的鉛筆刻寫在墓穴的不是硬幣的銅板上的文字是關於墓主的示人的文字。
銅板上刻寫著十八個文字。這些文字不是普通人能讀得懂的語言。但是有人能讀得懂,因為這些文字是示人的。第一行用石頭和鑽石做的鉛筆刻寫在不是硬幣的銅板上的文字長這個樣子。你看不見,我說給你聽,又一次。這些文字是好幾叢聚集在一起的符號。每一叢聚集在一起的符號之間隔著肉眼可見的空間。這可能代表每一叢符號又代表一個符號。符號透過差異運作。這些不同叢的符號內部又是由不同符號組成。我們叫內部的小符號文子。因為這些小符號是文字,這些文字又是一大叢符號中比較小的部分。比較小的部分就像文字母親的孩子,所以我叫這些文字母親的孩子文子。我說的不是蚊子。文子跟蚊子的差異才讓文子跟蚊子有意義。光用聽的可能聽不出來。你要參考我之前說過的東西。我現在當然不是在講蟲子。所以我在講的不是蚊子。
或許墓主跟蚊子有關。也或許墓主就是隻蚊子。我們不能確定。但是這墓穴的銅板上用的是示人的文字。示人的東西是給人看的。一般來說給人看的東西是跟人有關的。除非這墓穴裡埋葬的蚊子對我們來說很重要,不然這可能性不大。可能性不大不代表不可能。畢竟墓主的真面目是文字是文子。蚊子也是文字是文子。雖然有可能但可能性不大。就算是這個可能性,也對我們沒有意義。一般來說意義得對我們有益。埋在墓穴裡的蚊子對我們來說有益無益可能有意無意間已沒有意義。我們先想像墓主是人類。而用石頭和鑽石刻寫文字的大力士認識這名墓主。如果大力士不認識墓主,他就不知道要刻寫什麼字。或許這個銅板本來沒有文字。或許大力士不認識墓主。或許只是某個大力是路過這個銅板在上面用石頭和鑽石做的鉛筆刻寫文字,理由只是因為好玩。這也都有可能。或許這塊銅板也不是墓穴的不是硬幣的銅板。這些可能性都有。可是只要我們讀懂這不是硬幣的銅板上用石頭和鑽石做的鉛筆刻寫的文字,我們就可以選擇不同的可能性。這不同的可能性由一二三四五六,共二十一個字組成。我看得懂這些文字。我們就一行一行來讀。看看我想像的可能性如何。
這是不是硬幣的銅板上刻著的前七個字:
「十八銅人葬於此。」
什麼意思?這是什麼意思?你繼續聽下去。你先繼續聽下去。我還沒講完。這至少還要講上七天七夜。你可得記清楚了。記清楚後繼續說下去。十字架與八字鬍的文字組成的十八是數字的意思。銅人就是銅做的人的意思。不是同仁瞳仁童人桐人。只是銅人。這是翻譯過來的。意思就是這樣。我的翻譯。葬於此的意思就是這些銅人都死了都被埋在這裡。為什麼這麼多人?為什麼他們死了?為什麼他們都被埋在這裡?為什麼?為什麼?
「他媽的,哪來那麼多為什麼!」
只見隊長將調查報告扔進垃圾桶,隨後提起拐杖往我頭上砸去。
「叫你寫個墓穴的調查書,有必要寫得這麼隱晦嗎?這麼簡單的事寫成這樣,很好玩嗎!」
「這麼喜歡寫怎麼不去當個研究生,為教授貢獻血與肝,這麼想當疲倦學畜數日出睡覺的生活是嗎?好!等下我就通知你指導教授,以後不跟你們學校合作了!」
「回話啊!不是很喜歡玩啞謎嗎?大天才,告訴我墓穴前的機關怎麼破除啊!考古隊被困在這該死的叢林世界快一星期了你知道嗎?」
見隊長愈來愈激動,一旁隊員見狀連忙上拉住隊長,以免真的將隊上唯一的考古學家打死。
「現在的年輕人就是這樣,愛賣弄學識,想當年我還在帝國學院讀書,像你這樣的學生早就被勒令退學了!真不知道現在的學校在搞什麼。」隊長支撐著拐杖,一跛一跛地離開了。
不過這事真的不能怪隊長。想當年他可是帝國最傑出的探勘組織「星空獵手」的一員,負責尋找適合人類居住的星球,採集星球上的自然資源。但聽隊伍其他隊員說,隊長在某次探險遭到邪教徒襲擊,身受重傷只得仰賴拐杖行走。
在那之後他的性格開始愈發暴躁,凡是有隊員失誤就會大發雷霆,上層以此為由將他調離了第一線,他的工作也改成回收帝國遺失的古代科技,例如這次就是調查阿爾法星球上的一塊金字塔型墓穴。
根據當地居民說法,這邊從八個月前便時不時散發綠光,當地駐軍曾派遣一隻小隊前往調查,而當他們剛前往墓穴的那刻,便被裏頭照射的綠色力場困住,漸漸地失去自我意識,化為銅像。而每當有其他隊員試圖解救他們,就會被銅像拉進力場化為銅像。
截至目前,帝國駐軍已經失去了十七名士兵。為此行星首長不得不向帝國求救,期望能派遣一支專屬部隊調查這個墓穴。
那便是我們隸屬的小隊「命運編織者」,只可惜隊伍內的考古學家在前往星球的旅途不幸失去聯繫,無奈只能請身為見習考古學家的我解析墓穴上的謎團。
「十八銅人葬於此。」墓穴外以極為扭曲的筆跡寫著,外頭還放著帝國銅板、鑽石、大力士雕像以及用通用語寫著的一句話。
看不懂,完全搞不懂意義。
坐在帳棚內,盯著記錄著墓穴的機關設置,但我實在摸不清這個墓穴的設計原理。從外觀來看,使用的都是我從未見過的原料,更別提使用的儀器技術,光是無條件囚禁進犯者並轉化成銅人的力場就領先帝國好幾個時代,哪怕是最先進的技術也只能稍微延緩人類死亡期限。
身為一個普通考古學家的我有自信破解嗎?自抵達這顆星球開始,我已經研究了七天七小時又七分鐘,要是明天前還無法破解的話,我的實習考績就無法通過了。口華,我不要呀!我不要回去過著疲倦學畜的生活,整天在實驗室過著數日出的日子,被教授用畢業為條件無限期PUA到死啊!
媽的,狗才讀研。
「又在這邊想什麼呢?汎恩」
汎恩‧阿奎那。那正是我的本名。剛一回頭,便看見小隊的主力戰鬥員「艾爾莎‧巡血者」搭上我的肩膀。只見她依然穿著戰鬥時的動力裝甲,另一手持斧頭朝我問話。
「在想不用回去當教授狗的方法。」
「哈哈,當一頭溫順的小狗也沒啥不好吧。」
「我哪像你是個沒讀過書的蠻子。」
艾爾莎是來自某極寒之地的士兵,與其他手持步槍,身穿迷彩服的一般士兵不同。她在歷經了許多困難的試煉後,才被允許穿上特殊動力裝甲的士兵,由於一人就能抵上一整隻軍隊的實力,常有人半開玩笑稱呼他們為「陸戰隊」。
但不知是不是該星球文化特殊,艾爾莎從出生起似乎就沒讀過什麼書,整天行事粗魯不談,上次還差點把通訊設備砸壞。所幸我搶先隊長發現前修好,在那之後,艾爾莎便成為了我的好友,她總是嚷嚷著要帶我品嘗他們母星上的美酒。
「這力場真的有這麼難解除嗎?」
「肯定比你經過的那些試煉難。」
「聽起來也不難,通過率可是高達千分之一呢。」
我翻翻白眼,不理會這個傻大妞。
通常來說,這種機關設置的目的是為了防止外來者侵入墓穴,其破解方式也會跟星球的埋葬文化有關,要是能知道是哪個種族的墓穴就好了。
「我說艾莎,你們星球上有沒有埋葬相關文化。」
「埋葬?沒特別聽說過。」
「我想也是。」
「死人沒有,活人有就是了。當戰士受到難以治癒的傷害時,我們會把他埋進特殊機器,延緩壽命,這樣我們才能殺掉更多邪教徒。」
「……這是什麼可怕的企業文化。你們這麼做有得到當事人允許嗎?」
「只有最懦弱的戰士才會拒絕,就算拒絕,我們也會把你強行塞入機器服役。」
突然覺得去當個研究生好像也沒什麼可怕的了。看來不管是在哪個地方,都會有被壓榨的可憐勞工啊。
等等……壓榨?
我恍然大悟,為什麼這麼簡單的提示我都看不出來呢?拉上衣袖,穿上正裝後立刻衝出門外,任憑艾爾莎在後面叫喊。
為了驗證我的猜想,現在我必須要準備那個東西才行。
*
次日清晨,我便與隊長來到了古墓前。
「你知道要怎麼破解力場了?」隊長發言道
「是的,首先請隊長先向前一步。」隊長半信半疑踏出了一步,離力場僅有一步之遙。
「這個力場的設計非常奸詐,首先故意在門外擺放看似毫無用處的道具,筆啊鑽石啊大力士雕像啊什麼的……但它實際上真的毫無用途,是個誤導人的陷阱!」
「什麼意思?這是什麼意思?你繼續聽下去。你先繼續聽下去,我還沒講完。這至少還要講上七天七夜。你可得記清楚了。記清楚後我繼續說下去。理由是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注意聽,聽清楚了。要記下來。」
「鬧夠了沒!快告訴我要怎麼進入這個墓穴!」
見隊長一臉著急,我悄悄繞到他身後將他推入力場。
「換言之,就是湊滿十八個祭品就好,湊齊十八個銅人就能解除墓穴的封印。」我看向一臉震驚的隊長,隨後大喊:
「快來人呀!隊長、隊長他被拖進力場了!我一個人拉不動他!」我四處吼叫,另一手假意拉著隊長的手。
「混帳東西!你這樣配得上一名良好帝國公民嗎?」隊長見狀想把我拉進力場,但由於機關已啟動,任憑他如何努力都無法將我拉入力場。
「帝國公民?隊長,你不是在說笑吧。」
我扯開衣袖,露出手臂上的藍色鳥頭刺青。「我就是你們口中的邪教成員,而你們找的那個考古學家,早在路上被我取代了。」
「你……你這他媽的傢伙。你不能,你不可以這樣做,不可以呀!」
見隊長不肯死心,我輕輕握著他的手說道。
「你放心,隊長。」
「一切都在計畫中。」
我眼睜睜地看著隊長變成最後一具桐像。不久過後,艾爾莎與其他隊員便跑了過來。
「你們幾個跑去哪邊了!隊長、隊長他。」我嚎啕大哭,撲倒在艾爾莎的懷抱。
「先別急,我們都來了。告訴我們發生了什麼事。」
接著我便把剛剛發生的一切告訴隊員,當然省略了我推他進去力場的事。
「可惡!我發誓我一定要回收古物。絕對不能讓隊長的努力白白浪費!」
「以帝國之名,我發誓一定會竭盡所能,引領「命運編織者」成功回收遺物!」
一番感人肺腑的發言,周圍隊員隨即亢奮起來。他們揮舞著手上的動力鐵槌與電漿鐮刀,高喊著「為了帝國!」、「為了編織者!」,但唯獨艾爾莎一動也不動,冷冰冰地俯視著我。
見眾人冷靜下來,他才緩緩開口道。
「你說隊長一早起來跟你出門,對吧。」
「對啊。」
「而隊長又是柱著拐杖出門,對吧。」
「那又如何。」
「隊長不良於行,不可能獨自靠近力場。就好比不會游泳的人不會溺死,會溺死的人往往都是會游泳的人。」
「艾爾莎,你想說什麼?」
「阿奎那,隊長出事的時候你人在哪邊?」
「我最討厭像你這樣敏感的人了!」我掏出爆彈手槍,試圖在第一發時間放倒她。卻被她緊緊勒住脖子。
「我大老遠外就能聞到你身上的氣息了,邪教徒!告訴我你把真正的阿奎那怎麼了!」
不能……不能呼吸。意識快要消散了……。
就在快暈倒之際,耳旁突然傳來了爆炸聲。趁艾爾莎分心,我一把掙脫束縛,卻看到了金字塔閃耀出一陣詭譎的綠色光芒。墓穴打開了,周圍那十八名銅人也應聲粉碎。
「誰,是誰膽敢入侵索伏勒克斯世界。」伴隨這句話,無數道綠色光束射向士兵。頓時,那些士兵就像溶解般化成一堆骨頭。
接著古墓中走出好幾十名手持能量步槍,外型酷似機器骷髏的外星人。他們排成一列,似乎在恭迎最後面的人。
「我是索伏勒克斯之主「伊瑞克」,將我們喚醒的人就是你們嗎?」
「你,不,我們,我們是誰?這是問題,這是一個重要的問題。重要的不僅僅是這問題,而是問題後的答案。答案是什麼?答案是我們需要知道的,我們必須知道的。但是,知道之後又如何?知道答案又能怎樣?問題的答案不過是另一個問題的開始。開始,是的,一切都有開始。就像我們的人生,從哪裡開始?從一個問題,從一個答案,從一個未知的開始。未知,這是一個神秘的字眼。神秘,就像這個墓穴,像這個星球,像我們自己的存在。我們是誰?我們從何而來?我們要到哪裡去?這些問題,就像星空中的星星,無數,無盡,永遠在那裡。永遠,是的,就像這個墓穴的秘密,永遠等待著被解開。而現在,就在這裡,就在這個時刻,我們面對的不只是一個墓穴,不只是一個謎團,而是我們自己,我們自己的存在,我們自己的未來。」
伊瑞克點點頭。
「你,不,我們,我們都是尋找者。尋找答案,尋找真相,尋找自我。你的尋求,你的困惑,你的掙扎,它們都是我們所經歷的。我們,索伏勒克斯的子民,我們的存在,就是為了尋找。但你,你不只是尋找者。你的氣息,你的眼神,它們告訴我,你和我們一樣,你是我們。是的,你不僅僅是一名旅者,一名探險家,而是那些堅定的信者。你的真實,不是你所穿的皮囊所能掩飾的,它是你靈魂的呼喚,是你真理的體現。我們的會面,不是偶然,而是命運的安排。知識的尋求者,你是否認識自己?你是否了解你所追尋的真理?真理,就像一條永遠流動的河流,它從古老的來源流向未知的大海。你,就像河流中的一滴水,尋找自己的道路,尋找自己的命運。你的道路,你的探索,將引領你走向一個新的世界,一個充滿未知和可能性的世界。我,伊瑞克,索伏勒克斯之主,我見證過無數的文明興衰,見證過無數的信徒尋求真理。現在,我在這裡,等待著你,等待著你的啟示,你的真理。」
我深吸了一口氣,伸手拍掉肩膀上殘餘的艾爾莎骨灰。
「是的,我,我是誰?這是一個問題,一個重要的問題。但問題不在於我是誰,而是我為什麼在這裡。為什麼?這是一個問題,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我為什麼在這裡?我在這裡做什麼?這是為了什麼?這是為了一個目的,一個重要的目的。目的是什麼?目的是為了喚醒,喚醒你們,喚醒這些沉睡的靈魂。但為什麼要喚醒?為了什麼?為了真理,為了尋求真理。真理是什麼?真理是未知的,是神秘的,是永恆的。但我們要如何尋找真理?尋找,尋找的意義是什麼?尋找,不僅僅是一個動作,而是一種追求,一種對未知的渴望,一種對真理的渴望。但真理是什麼?真理在哪裡?它在這裡嗎?在這個古墓裡?在這個星球上?在這個宇宙中?真理在哪裡?我們怎麼找到它?找到真理的方式是什麼?是通過尋找嗎?是通過學習嗎?是通過經歷嗎?還是通過其他的方式?但現在,我在這裡,就是為了這個目的,為了喚醒你們,為了尋找真理。我已經走了很長的路,經歷了很多的事,但我知道,這只是開始,只是這條路上的一個起點。真理還在前方,還在等待著我們去發現,去探索,去理解。這墓穴的秘密,你知道嗎?這是個問題,但這個問題重要嗎?當然重要。因為答案,答案藏在問題之中。秘密,而秘密是什麼?秘密是隱藏的,是未知的,是等待被發現的。墓穴的秘密,就像一本未被翻開的書。式的,書,一種古老又美好的資訊載體,等待著有緣人來讀取。你,伊瑞克,索伏勒克斯之主,你一定知道些什麼。你知道的,不僅是這個墓穴,而是這個星球上的所有秘密。告訴我,這墓穴的秘密,是什麼?它藏著什麼?它的歷史,它的故事,它的真相,是什麼?這不僅僅是我的好奇,這是尋找真理的道路,這是尋找答案的旅程。告訴我,索伏勒克斯之主,這是我們所有人所追尋的目標。我期待著那未知的啟示。」
「秘密,啊,秘密,它就像是天空中的雲,看似清晰,卻又無法觸及。你問我這墓穴的秘密?秘密,就像一場夢,夢裡有夢,層層疊疊,無窮無盡。秘密,這是一個問題,一個有著無盡可能性的問題。你知道星空嗎?星空,遙遠而深邃,充滿著未知和神秘。星空中的每一顆星星,都像是一個個小小的故事,一個個小小的秘密。這些秘密,就像是隱藏在深海的寶藏,等待著勇敢的探險家去發現,去探索。寶藏,是,是寶藏,它隱藏著不為人知的故事,不為人知的真相。但真相,真相又是什麼?真相,就像是海面上的泡沫,看似清晰,實則飄渺。你抓住它,它卻在你手中消失。你看見它,它卻在你眼前變幻。這墓穴的秘密,也是如此。你問的問題,就像是對著海洋提問,海洋會給你答案嗎?不,它只會用它的波浪,它的風,它的聲音,回應你。你聽得懂嗎?你能聽懂海洋的語言嗎?同樣的,這墓穴的秘密,也只能用它自己的方式,向你展示。你能看懂嗎?你能理解這墓穴的語言嗎?你看到的,不僅僅是墓穴,而是一個宇宙的縮影,一個過去與未來的交匯點。它不僅僅是石頭和泥土堆砌的建築,而是一個文明的記憶,一個世界的心跳。你問我秘密是什麼?這秘密,就像沙子中的金子,看似顯而易見,卻又難以捉摸。它在那裡,卻又不在那裡。它存在,卻又虛無。這秘密,就是一個謎題,一個永遠的謎題,等待著被解開。但誰能解開?這答案,又在哪裡?是在這墓穴嗎?是在這星球上嗎?還是在更遠的地方?這答案,就像是一條永遠尋找終點的河流,永無止境。」
「那,機關,設計原理是什麼?這不僅是一個問題,而是一個謎團。謎團,就像宇宙中的黑洞,充滿未知與神秘。黑洞,你知道嗎?那是天文學中的一個奇異點,一個連光線也無法逃脫的地方。這機關,是不是也像黑洞一樣,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它的原理,是建立在古老文明的智慧之上嗎?你知道嗎?曾經有一個偉大的文明,馬雅文明,他們擁有著精確的天文知識,能夠預測日食,月食,甚至是金星的運行軌跡。這機關,也許是建立在類似的天文學知識之上。天文學,這是一個關於星星的學問。就像我們的生活,被無數星星照亮。星星,你知道它們遠遠不只是點綴夜空的光點。在古希臘,有一位偉大的學者,他的名字叫做希巴克拉斯,他發現了星星其實是遠處的太陽,他們有著自己的軌道,自己的運行規律。這機關,或許也是遵循著某種天體運行的規律。那麼,這機關的設計,是否涉及到了量子力學的原理呢?量子力學,這是一門關於微觀世界的科學。在這個微小的世界裡,一切都不再遵循我們熟悉的物理定律。就像薛丁格的貓,同時處於生死未卜的狀態。這機關,是否也包含了類似的雙重性質?這是一個永恆的追求。就像哥白尼,他顛覆了地心說,提出了日心說,從而開啟了一個新的宇宙觀。這機關,也許是我們尋求真理之路上一個重要里程碑。」
伊瑞克沉默了一會,然後說:
「這機關,它的設計,確實包含著深奧的知識。不僅僅是天文學,也許還有量子力學,甚至更多我們未知的學問。但最終,這一切,都指向了一個目標,一個關於宇宙真理的目標。」
在暢談數小時後,我正式加入成為它們的一份子。
「他媽的,上面那群王八蛋在囉嗦什麼?」墓穴中,邊挖耳朵邊起身的銅人甲說。
「不知道,只聽到跳針等級的對話。」銅人乙回答。
「根據那些對話,我相信上頭經歷了好幾次世界大戰!」銅人丙故弄玄虛地低聲道:「要嘛世界徹底毀滅,人類退化成猿猴;要嘛人類絕種,剩下性能不好的對話機器人。」
「真假?這樣咱們要怎麼復活啊?我還想上岸買珍妮的新專輯啊!」銅人丁很慌張。
「都幾千年了還在聽珍妮喔?」銅人戊不耐道。
「銅人戊和我是不銅人戊……」銅人己喃喃。
「我就不明白,為什麼有人連『十八銅人葬於此』都看不懂。這不是超白話的嗎?」銅人庚轉頭:「喂!你知道『十八銅人葬於此』是什麼意思嗎?」
「兒銅時期就知道囉。」銅人辛咕噥。
墓穴響起零落的笑聲。
「你們都不覺得奇怪嗎?」銅人壬說:「我們把自己封印在這裡數千年了,每次來挖掘的考古學家都會跳針。總不可能考古單位都派小嘍囉來吧。我想啊,說不定這地方風水不好,不然就是有東西在散播對精神有害的物質……」
「別看我啊,地點是銅人禮挑的。」銅人癸氣沖沖道。
「關我屁事!好兄弟要有難銅當!你有沒有銅情心!」銅人禮勃然大怒,指著銅人癸的銅製乳頭大罵。
「唉,這幾千年真是滄海桑田哪。還記得當年咱們只是想抗議垃圾王家的低薪高工時,才假死躲進墓穴裡,沒想到真的把自己封印了。」銅人義疲倦地打了個哈欠。
「至少銅人不會腐爛。」銅人廉接話。
「不知道現代的老闆有沒有比以前好。」銅人恥小聲說:「出去還要被使喚的話,我絕對會受不了。」
「放心吧,你不是有聽到外面那什麼隊長的話嗎?人類是不會進步的。」銅人東安慰道。
墓穴陷入哀矜的沉默。
遙遠的墓穴外響起數聲爆炸,隨後歸於寧靜。
「這樣我們還要出去喔?」銅人西沉思:「仔細一想,我們連封印外的世界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哩。」
「我們是自由的銅人呀。」銅人南不死心道。
「銅言銅語,被困在這裡哪來的自由。」銅人北埋怨。
聞言,銅人南不服站起。他偌大的銅色胸膛在燭火下發出溫潤的光。
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銅著迷地投向銅人南。
銅人南清喉嚨:「咳,一開始為了反抗慣王族一起躲進來,至今一起受困數千年,我們也算有志一銅、銅舟共濟、銅心協力……」
沉浸在銅人南激昂的演說中,銅人們逐漸感受到彼此的共振——
「咱們好兄弟一場,自然要銅生共死——沒錯!不求銅年銅月生,但求銅年銅日死!你們說,對不對!」
「對!」
「我們十八銅人在這裡,就是好兄弟!好銅製!好金同!大家要發揮銅情心和銅理心,才能在下一個千年繼續相安無事,你們說對不對啊!」
「對!」
「所以——身為彼此的好兄弟,好銅製,好金同,我們現在要做什麼!」
「做愛!」「做愛!」「做愛!」
「說的對極了!」銅人南慷慨激昂地脫下內褲:「人家是金童玉女,我們銅人是金同金同,我們都是金色的南同志!為了度過下一個難熬的千年,我們金同們今晚就揮灑汗水合而為一,求個你儂我儂,讓後人震驚!讚嘆!寫下我們銅製的傳記吧!」
狂喜的眾人邊歡呼邊一擁而上。深夜,金屬結實的鏗鏘聲和男人細碎的低嘆連綿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