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報紙、新聞頭條,都被同一件事佔據版面:一個當紅的偶像團體,全體成員忽然失蹤的消息。事情剛發生時,經紀公司還想著要將此事壓下,官方說法是成員們為了錄製新專輯而暫時減少活動,但此聲明完全唬弄不了心急的粉絲們。在巨大的外界壓力下,經紀公司終於坦承全部成員在五天前即音訊全無,警方早早就介入調查,但至今沒有任何線索。
那個團體組合叫做DAISY,乍聽之下過於陰柔、可愛的名稱,卻是由五位風格迥異的帥氣男孩組成。成員年齡在16~20歲之間,分別是隊長狄恩(Dean)、Rapper阿爾傑(Alger)、領舞艾維斯(Ives)、主唱西蒙(Simon)、顏質擔當亞希(Yasir)。DAISY在六個月前以一首同名單曲《Daisy》出道,清澈純淨的嗓音、琅琅上口的洗腦旋律,迅速火遍了大街小巷,蟬聯國內外各大音樂排行榜冠軍已不是什麼新聞,而團體DAISY則在半年內成為娛樂圈的新寵兒,不論是音樂節目、綜藝、戲劇、廣告代言,只要有螢幕的地方,就能看見他們的身影。
這個噩耗出現,一時間內無論國內或國外、粉絲或普通民眾,皆人心惶惶。那可是DAISY啊,「你可以不知道X國總統,但你一定聽說過X國的DAISY」,這樣出名的公眾人物都能一夕之間消失,普通人會不會同樣遭殃?各式誇張的猜測在網路與報紙上紛飛不窮:什麼被政府祕密關押、恐怖攻擊的新招數、負債百億逃到國外避風頭、被瘋狂粉絲綁架,甚至連「外星人因為太喜愛DAISY而將他們綁走」這種荒誕言論都被鄉民提出,下面竟然還有3萬人點讚。
除了心急如焚的經紀公司與粉絲外,最焦頭爛額的大概就屬負責這件案子的警察們。上頭交代下來,不論出動多少警力、投入多少資源,都一定要在最短時間內把這個離奇的案子偵破,給陷入崩潰的國民一個交代。被責以重任的桑德分局長很頭痛,這人怎能就能說不見就不見呢?還是一次不見五個閃亮亮、每天都在大眾眼皮子底下出沒的大明星們,突然就人間蒸發,什麼線索都沒留下。
更沒轍的是,他最得力的部下——成績優異、績效滿分、號稱什麼案子都能偵破的卻斯 · 顧(Chase · Gu)警官,竟然剛好在案子發生前兩天說要把積了三年的年假一次休掉,去國外好好度個假,現在也完全聯繫不上。要不是卻斯有事先請假,桑德分局長都要以為他跟DAISY一起失蹤了呢。
「唉,這到底該怎麼辦呢。」年邁的桑德分局長,不禁歎了一星期以來第358次嘆氣。「搞不好還真的被外星人抓走了,那就可以交給超自然部門啦。」桑德分局長喃喃自語,看了看上個月才剛染黑、如今又變得花白的滿頭亂髮,搖搖頭繼續去打電話追問部下進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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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讓我們將畫面轉到「正在度假」的顧警官身上——
帥氣挺拔的警官先生,有著輪廓立體的亞裔臉孔,此刻正身手矯健地拔槍將向他撲過來的怪物一槍爆頭。
怪物因慣性向前飛了幾步,霍然倒下,紫紅色的黏稠液體從頭部汨汨流出,沾染上充滿皺摺與鱗甲的黑色皮毛,不協調的畫面令人作嘔。
卻斯上前查看,確認怪物已經斃命,才好整以暇的從腰包中拿出看起來有些磨損的匕首,試圖將怪物的肉挖出。
「哇,真不愧是警官先生,好槍法啊!」一臉輕鬆的娃娃臉少年躲在巨大的花朵後,與旁邊其他觀看的夥伴們交頭接耳,一起興奮地為他的成果鼓掌。
聽見遠處傳來的掌聲與細碎笑鬧,顧警官只覺得滿臉黑線。他假裝充耳不聞地繼續扒皮,只有被狠狠撕下的毛皮表達了他心中的苦。
一會兒後,五位少年跑出陰影處,陽光灑落在他們稚氣未脫的臉龐上,生生散發出一股神聖的氣質,讓轉頭看向他們的卻斯微怔了片刻,隨即又皺起了眉,回復原本苦大仇深的模樣。他們過來幫忙接過卻斯剛從魔物身上割下來的鮮紅肉塊,嘴上還不停七嘴八舌的討論著:
「顧先生,你真的是人類嗎?怎麼身手這麼厲害?」亞麻髮色少年眼裡的星星都快掉出來了。
「毫無疑問,我是人類。」
「搞不好有混到半人馬的血統?」嗓音意外低沉磁性的娃娃臉少年說道。
「並沒有。」
「我覺得是森精靈吧?顧先生射擊的準度跟他們一樣,不,感覺比森精靈還要好!」
「需要我出示人類血統證明書嗎?」
最後顧警官放棄與他們爭論自己的種族,繼續埋頭苦幹扒肉扒皮。與其與一群小孩耍嘴皮子(在上個月剛過三十歲生日的顧警官眼裡,這五人簡直能當他兒子),還是好好準備晚餐與備糧比較實在;更何況他們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偶像(顧警官的刻板印象),總不能真指望他們能做好這些粗活?
——沒錯,這五個人就是鬧得沸沸揚揚、佔據各大媒體頭版的主角們:大名鼎鼎的偶像團體DAISY。一臉懵逼的顧警官怎麼也搞不懂到底為什麼他會跟這群人混在一起;還有為什麼他們會來到這個奇怪的、明顯不像(他認知到的)地球的任何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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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話長、長話短說,事情要回到三天前——
那時顧警官剛跟長官請好一個月的假,在家裡耍廢了兩天後,背著沉重的登山旅遊包、心情愉悅地前往機場。
但很不幸的,路程中發生了這樣(例如看到幾個全身包緊行蹤鬼祟的人站在陰暗髒亂的角落)、那樣(例如不小心正義感爆棚打算上前詢問)的事,等他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貌似不小心參加了某種神奇的儀式。而儀式剛完成,導致踩在奇怪紅色污漬上(其實是畫的很醜的魔法陣)的卻斯和其他眾人,同時被傳送到一個未知之地。
瞇著眼忍過第一時間劇烈的暈眩感後,卻斯本能地先躲到最靠近他的遮蔽物掩藏身形,才開始觀察四周。最顯眼的就是眼前嘰嘰喳喳的五位男孩,不過判斷這幾人沒有什麼立即危險性。而他們身處的地方……是一片詭異至極的花海。沒錯,他們周遭長滿了無數巨大的紫羅蘭,目測約在3~4公尺。連他一開始選擇的遮蔽物也是一根特別粗長的花莖。
「阿爾傑!這裡是什麼地方啊?不是說要去波塞冬叔叔那邊避暑嗎?是不是傳送魔法又失敗了?」褐髮男孩一臉崩潰地向著紅髮男孩大吼。
「對不起……我、我好像又唸錯咒語了……」男孩的臉快變得跟他的髮色一樣紅。
「連這種事你都能出錯!?」
「算了艾維斯,阿爾傑也不是故意的,我們趕快聯繫上凱文哥比較重要。」
貌似叫作艾維斯的褐髮男孩大喊一聲:「手機沒訊號啊!這什麼鬼地方??」
「可能是這些花屏蔽了訊號,我們先試著走出去。」說完,剛剛當和事佬的灰髮男孩,「咻」的一聲,衣服爆體,變成一頭灰狼。牠抖抖頭上的耳朵,打了一個響鼻。「哈啾!這裡的花粉味也太濃了吧!」
躲在旁邊的卻斯目瞪口呆。那又是什麼東西?人為什麼會變成狼?狼人?狼也能說人話?顧警官開始懷疑他是不是被人下套,嗑了什麼藥才會看到這些東西。
「嘔嘔嘔————」金髮少年吐得撕心裂肺,好不可憐。背後的純白翅膀懨懨地垂在滿地枯枝上。而少年原先充滿光澤的金髮,如今是真的在「閃閃發光」。
「阿爾傑,亞希的傳送不適反應也太嚴重了吧?連翅膀和靈光都出現了。」
「這個魔法陣當年好像是魅魔的祖先研究出來,用來傳送惡魔的,所以亞希『過敏』會比較嚴重……」
「這個嘔吐味實在是……」
「隊長、哥,撐住啊!快變回人型!」
隨即又是『咻』的一聲,灰髮少年回歸。「我……我的褲子又被尾巴撐破了……」
「哥你傻啊,再把尾巴變出來堵住洞就好啦!」、「哦哦好主意,艾維斯。」
「比起那個,這位……是誰啊?」從頭到尾保持沉默的黑髮少年終於講了第一句話,湛藍的眼眸眨也不眨地盯著卻斯的方向。
這壓迫性的目光,讓卻斯不得不從花莖後走出來。他拿出警徽與證件走向眾人。「我是卻斯 · 顧,警察。你們究竟是誰?」
「「「「……」」」」
『這個人居然不認識我們欸?竟然還有這種鄉巴佬?』
『重點錯了吧?到底這裡怎麼會突然跑出陌生人,而且還是個警察??』
『你問我我問誰啊!!!快!快讓亞希把翅膀收起來!』
『……來不及了吧,警官好像已經在旁邊看很久了……』
『……』
男孩們用眼神默默交流,現場出奇的沉默。噢不,還有源源不絕的嘔吐聲成為背景音樂。
卻斯很有耐心地重新問了一次:「你們究竟是誰?」
剛剛才慢慢將尾巴收回的狄恩,被大家向前推了一步,只好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用輕鬆的語氣說道:「你真是幸運啊,顧警官。我們就是DAISY,需要幫你簽名嗎?」
「哦,你們居然是DAISY。抱歉我有點臉盲。」卻斯的撲克牌臉終於出現一絲波動,「簽名倒是不用了,但你可以解釋你同伴背上的東西嗎?」他指指剛吐完一波,目前正在擦拭口水的悲慘少年。
「哦,那個是道具……」
「嗯?」卻斯似不經意般,將手中不知何時出現的匕首轉了轉,森森寒光閃現。
「……那個是半天使的翅膀。」
「哦,果然是真的。」
「就這個反應嗎!?」
「那其他人又是什麼生物?不是人類的順便報上是什麼東西。說謊的話,我看得出來。」顧警官露出難得的微笑,匕首挽成一個刀花,現場「眾人」的求生警報都開始鈴鈴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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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越來越複雜了,卻斯頭疼的想著。
他手裡的筆記寫著下列內容:
「狄恩 · 卡勞倫斯,半狼人;阿爾傑 · 托密尼德,半妖精;艾維斯 · 克爾,半露莎卡;西蒙 · 莫爾查,半塞壬;亞希 · 拜恩雷特,半天使。從小在超自然奇幻生物協會認識,因為想成為明星,所以隱瞞身分出道。」就他們說法是各司其職:善唱歌的塞壬當主唱、善跳舞的露莎卡當領舞、每天都在練習唸咒的巫師當RAPPER……。
卻斯黑線,但不得不說這個分配……很妥當。而如今這個狀況,是因為他們想要避開狗仔,偷偷用魔法去熟人家玩,結果好巧不巧傳送失敗,就變成這樣了。
——看起來似乎還是自己多管閒事,誤闖進人家的小聚會了。
「咳咳,有些奇幻生物,就我了解應該是女妖那類的……?」卻斯莫名尷尬。
似乎因為身分祕密被迫洩漏,除了依然面無表情的西蒙外,其他人都用幽怨的目光盯著卻斯。「警官,你是不是有性別歧視?」
卻斯被這個回答哽住了幾秒。就在他打算再問其他問題時,心神一動,發現他們頭頂附近的花辦陣陣抖動——
「所以說顧先生你沒見過自己的父親對吧?」
「一大堆混血兒都是這樣,爸爸或媽媽其中一方從小就缺席,結果一直到非人那部分的力量覺醒才發現的。」
在營火旁咬著烤肉的死小孩們七嘴八舌的持續著對警官的身家調查攻勢、試圖找出他究竟是跟什麼奇幻生物的混血。
「所以就說了我不是……」
卻斯開始相信自己之所以總對演藝圈人物感到異常厭煩是有合理理由的,而不只是因為自己有個素未謀面、只從母親口中聽說過的演員父親。
「夠了,閉嘴安靜吃飯。」三兩口把自己手中的烤肉全吞下肚,卻斯又往火堆裡丟了幾根花莖。「吃完了就趕緊睡覺,天一亮我們就繼續移動了。」
「欸,不用安排守夜順序嗎?」
「讓你們守夜,我不如現在就去找隻怪物嘴裡躺好。」
無視了阿爾傑那有點受傷的眼神,卻斯打開背包、準備確認手槍彈藥的剩餘數量 ── 然後立刻拔槍、轉身將槍口指向傳來腳步聲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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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時間往回倒轉個一天左右。
在富麗堂皇的宮殿之中,在王座上翹著二郎腿的少女一邊把玩著她那白裡透紫、如同閃電的光芒一般耀眼的長髮髮梢,一邊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
而在王座前,有一個穿著潛水裝、手中拿著伸縮魚叉的男人正像是剛跑完鐵人三項似的大口喘著氣。
「不幹。不過就幾個小屁孩,要我這個神王去找?」
「拜託啦,老哥!裡面有一個是我們的子民,只要你肯幫忙,馬上就能找回來了!」
「半個塞壬。」不知為何現在的形象是個不滿20歲的少女,統領希臘神界的諸神之王 ── 宙斯,從王座旁茶几上的水果盤裡抓了一顆無花果拋進嘴裡。「海裡的東西不是歸你管的嗎?你自己去找啊。」
「早就找過了!人界的海洋我都游兩圈了,連個影子都沒!」看著大哥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氣急敗壞的波塞冬剁著腳,在奧林帕斯宮殿的地板上留下更多水漬。「住在陸地上的海族也沒有打聽到消息,搞不好是跑到異界了!」
「喔,那又怎樣?」
「那又怎樣?」波塞冬差點把手裡的魚叉丟出去。「他們來過我的宮殿玩不只一次,只要調查一下傳送蹤跡馬上就會知道。現在他們消失了,最有可能有關係的就是希臘神界!你知道這會變成多大的外交問題嗎!!」
「那種事是雅典娜要煩惱的,不關我事。」
做了個極深的深呼吸、腦中想著北極冰洋的水溫,波塞冬努力讓自己的火氣降下來。
靠著神王的權柄,宙斯能追蹤屬於希臘神界的任何東西,即使在異界也一樣。只要能讓他乖乖就範……
「老哥,你還記得大約三十年前,你趁著赫拉大姊忙著準備洗禮儀式時,留下一張『我去度個假』的字條,然後就失蹤好一陣子的事情嗎?」
「嗯哼?」
「你也知道,我老婆是海仙女。」波塞冬仔細觀察著宙斯的臉色,刻意放慢說話速度。「她的姊妹大多住在人界,也有不少人上了岸跟人類一起過日子。」
「所以?」
「說起來,在你失蹤的那段期間,我老婆有個定居人界的妹妹回老家來,記得是叫刻蘭托。」
宙斯再次把手伸向水果盤。
「姊妹淘久未碰面,天南地北聊了足足兩天,話題不外乎是人界有什麼新鮮事。」
在水果盤裡東挑西揀後,宙斯拾起一顆葡萄。
「刻蘭托提到,她覺得某個突然爆紅的演員是希臘神的化身。」
葡萄掉回盤子裡。
「會注意到的理由也很簡單,太張揚了。大概是覺得現在人界已經不流行對希臘神界的信仰、不會被認出來吧?毫不客氣地透過神力散播魅力,從實境秀出道後的兩個月就成了電影主演。」
宙斯瞄了一眼波塞冬,隨即把視線轉向神殿的天花板,想盡力讓自己顯得毫不在意。
「真真真真有趣呢,不知道是哪個傢伙這麼明目張膽。」
「而且那個演員完全不掩飾的大搞花邊新聞,緋聞從一起拍戲的女星到住處附近高中的女學生。只要是美女,你想得到的各種類型都有。」
波塞冬刻意沒有把「就像某位了不起的神王一樣」說出口(雖然他實際上也半斤八兩、沒什麼資格講),而宙斯只是僵硬的拿了一顆櫻桃放入口中。
「對了,我突然想到,下星期我老婆準備要舉辦茶會,赫拉大姊說她會來呢。」
喀拉一聲,宙斯一口咬碎了剛放進口中的櫻桃,連核帶果。
「每次沒有話題時,她就會開始炫耀她老公已經半個世紀沒有搞外遇的豐功偉業,不過現在有DAISY失蹤這個大事件,說不定會開始聊起人界的演藝八卦……」
波塞冬話音未落,宙斯從他的王座上跳了起來,惡狠狠地瞪了明擺著在威脅自己的弟弟。
「如何,改變主意了嗎?」
「你給我記住。」
「啊還有,最後一件事。」
「怎樣?」
「你那副德性是怎麼回事啊。」
「關你屁事,老子是神王,愛用什麼形象就用什麼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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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為什麼偉大的希臘神界之主會在一片花海之中閃子彈。
一注意到花莖後面有東西在動的瞬間就拔出手槍的卻斯,在看清楚花莖後的不是怪物、而是一名少女時,扣下扳機的手指已經來不及收回了。
與警官預期的血腥畫面不同,宙斯以人類絕不可能有的反射速度一個側身,子彈從祂身旁穿過、被黑暗吞沒。
正想賞膽敢朝神王開槍的傢伙一發雷的宙斯看到持槍的卻斯時愣了一愣。
「咦,這個神力……是宙斯叔叔?」
西蒙認出了來人的身分,孩子們立刻又是一陣騷動。
「宙斯?是那個宙斯?」
「看起來不像耶,年紀感覺比我們還小。」
「你不懂啦,這是潮流!你看最近隨便哪款手遊都是把神畫成美少女,宙斯也不會例外。」
「哪有,龍族●圖的宙斯就是個大叔。」
「那款還沒倒啊?」
「今年一定倒喊好幾年了,結果最近又開新合作賺了一大票咧。」
看著少年偶像很自然的圍起閒聊小圈圈,不情願的保母跟不情願的接送司機對看了一眼,彼此眼神中的無奈讓兩個陌生人有了足以打破沉默的親近感。
「我猜你是來接他們的?」
「對。你是他們雇的保鑣?」
「嚴格說來我只是路過倒楣被捲進來的,但現在暫時是那樣沒錯。」
「唉,小鬼們淨會惹麻煩。」
宙斯將手舉高打了一個響指,一道閃電從天而降、包覆了眾人。
「哇!?」
雷光在少年們與警官的驚叫中退去,而周圍已經不是花海、而是以藍色岩石搭建而成的華麗大廳。
「喔喔喔,這招好帥!我們有沒有辦法學啊?」
「大概、不行吧……?那好像不是魔法、而是單純的神力而已……」
「你們安靜點,吵死了。」將眾人送到波塞冬的宮殿的宙斯不耐煩地說道。「下次別再給大人找這種麻煩。」
「那個,無意打擾。」覺得在近一百二十個小時內已經把數年警官生涯的離奇事件經驗紀錄超了三次車的卻斯向宙斯揮揮手。「能把我送回我該在的地方嗎?你知道的、正常人類的世界?」
「稍等一下、等波塞冬回來吧。誰知道讓這群小鬼離開視線三十秒會發生什麼事。」
在DAISY因為被宙斯罵而安靜下來後,寂靜持續了三分鐘。
「隊長,你鼻子怎麼了嗎?」
看狄恩的鼻子一直動個不停、像在嗅著什麼的樣子,亞希終於忍不住開口。
「沒什麼,只是覺得有點奇怪……」狄恩又抽了兩下鼻子,看向很理所當然地在波塞冬的王座上坐著的宙斯、以及自己從旁邊找了張椅子坐下的卻斯。「為什麼宙斯叔叔跟顧先生的氣味那麼像?」
聽到這句話,卻斯朝DAISY丟出一個「你在公三小」的眼神,而原本打定主意要裝作什麼都沒發現的宙斯頭上冒出一滴冷汗。
過了一陣子,卻斯聽到遠處的岩石地板傳來咚咚的腳步聲,想必是波塞冬來了。聚在一塊兒的五位少年興奮地鼓譟了起來,卻斯瞥了仍老神在在賴在王座上的宙斯一眼,然後定睛望向門口的方向。然而出乎他意料地,地板拉長的影子並沒有壯碩的身形──
他背後傳來「噗」的一聲,接著他感受到地面快速地震動了起來,逼得他寒毛直豎──
「──哥,你在笑個什麼勁啊。」
影子的主人在大廳前站定,朗聲道。是成熟女性的聲嗓。
卻斯難以置信地揉了揉眼才認真看清楚來人的樣貌,那是一位穿著鮮紅色高叉泳裝的高佻女子,上身罩著一件白色長袍,嘴唇擦得通紅,蔚藍色的短髮和右手的魚叉在陽光下閃著金光,然而她的眼神銳利得驚人,直勾勾地瞪著在王座憋笑憋得發抖的少女。
「波塞冬叔叔好漂亮......」艾維斯失禮地脫口而出,換得波塞冬的白眼。
宙斯難掩笑意:「老弟,你這是什麼老女人的色彩品味?」
「這是我的宮殿,你給我離開......」想起是自己有求於人,波塞冬勉強壓下怒火改口:「總之還是謝謝你幫我把孩子們帶過來,辛苦了哥。」
「沒有的事,對我來說小事一樁啦,」宙斯笑嘻嘻地從王位走下來:「倒是你,明明對女性形象嗤之以鼻,怎麼變成這副德性啊?」
波塞冬有意無意地看了卻斯一眼,還以宙斯一個燦爛的笑容。這時原先震驚著的DAISY已經悄悄擁到他身邊,讚嘆著他的新形象。
狄恩開心地拉了拉波塞冬的大袍:「波塞冬叔叔,我們這次避暑能待幾天啊?」
「嗯?什麼避暑?」波塞冬的笑容尚未褪盡,猛然就往狄恩腦門敲了一記:「還敢玩啊小鬼?知道自己在人界鬧出多大的麻煩嗎?吃完飯就給我滾回人界去!」
「哎呀呀,」狄恩疼得抱住了頭向後倒,被西蒙一把接住,西蒙待狄恩混亂的眼神清澈了些,才低聲:「隊長,我們好像離開那邊五天了。」
「誒,對耶,」狄恩迷迷糊糊地搔搔頭,突然驚慌地回頭對其他三個夥伴大叫:「等等,所以你們有任何人聯絡上凱文哥了嗎?」
三人面面相覷。「嗯......可是之前那片花海什麼訊號都沒有,我們也才剛到宮殿而已呀。」阿爾傑怯怯地開口。
「啊──完蛋啦,經紀公司完全不知道這件事啊!」狄恩抱頭慘叫:「這次得怎麼圓謊才好!」
艾維斯惡狠狠地瞪了阿爾傑一眼,後者慚愧地縮起了身子。
「這簍子是你們自己捅的,你們得自己解決,至少你們還有一個吃飯時間可以商討,光憑這點就該好好感謝我的大恩大德。」波塞冬又翻了個大白眼:「說起來,你們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傢伙,到底是怎麼在那個異界生存下來的啊?」
五位少年呆了一陣,接著一齊熱烈地指著卻斯:「是那位顧先生保護我們的!」
狄恩興奮地揮舞雙臂:「他超厲害的!可以肉搏怪物耶!」
西蒙偏了偏頭:「還對我們的種族習以為常呢,都差點以為他也是混血了。」
卻斯無可奈何地報以苦澀的笑,接著他與波塞冬四目交會,他正想藉此詢問回去的方法,不料波塞冬意味深長地看了宙斯一眼,便扭身走往宮殿深處:「想吃飯的時候就可以過來了,你們隨興吧。」
感覺自己被刻意忽視的卻斯急急忙忙站了起來:「不好意思,請問要怎麼回到原本的世界呢?」
波塞冬頓住腳步,思索了一會兒才溫和地笑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也許可以留下來和我們吃一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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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哥,你的兒子真是不得了,他殺了神界的怪物。」波塞冬站在房間的窗邊,吸著一根半燃盡的煙:「那邊會怎麼追究,我實在沒什麼想法。」
「真巧,我也沒有,」宙斯懶洋洋地躺在床上望著天空:「其實我沒有很在乎──」
「你不在乎,但那些老傢伙會在乎,他們會想辦法把他殺了。」
「不,說真的,我們貪玩搞出的混血兒還不夠多嗎?只是他運氣比較不好而已嘛。」床上的少女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而且,他可以獨自打敗那邊的怪物,也許他的力量差不多快覺醒了吧?」
「哈?他三十多年來都沒覺醒過,你當覺醒這種事是回聲,有求必應的嗎?」
「關我屁事。」
「......隨便你,」波塞冬哈地吐出滿口煙霧:「我會想辦法保護那五個孩子,至於你兒子,你得自己想辦法。」
「沒,為了混血兒和其他老人翻臉這種事我才不幹,而且消息傳到赫拉那頭只會造成我的麻煩,所以再重申一次──他是死是活,關我屁事。」宙斯嘻了一聲,蹦地從床上彈了起來:「我要回去啦。」
「那你有打算和他相認嗎?」
宙斯沒回應,還以一個調侃的笑容:「所以說,你這個巨乳女形象和那個傢伙有什麼關係啊?我剛才沒搞懂。」
「哼,這你可感謝我,幫你分散一些那些孩子的注意力。要是他們再聰明一點,肯定就猜到你們的關係了......」語未畢,他看見窗外赫然一道閃電閃過,回頭少女已不見蹤影。波塞冬嘆了口氣,將菸捻熄在窗台上。
「互相幫對方擦屁股啊......真是麻煩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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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塞冬叔叔好慢喔。」狄恩在餐桌前失望地咕噥。他們已經坐在十二人座的石製長餐桌前,然而飢腸轆轆的偶像們卻被侍奉的小妖精告知主人未到無法上菜。卻斯和五個孩子面對面坐著,他身側即是波塞冬待會兒會入座的主位,這令他多少感到不安。尤其是波塞冬曖昧不清的回覆實在無法讓他放下心來,先前遇到的宙斯差點讓他忘了戒心,差點忘記捉摸不定的神對人類不友善才是正常的。
眼前的偶像還在交頭接耳:「所以我們能用什麼理由瞞混過去啊?好像真的變成世界大頭條了。」
阿爾傑支支吾吾:「嗯......我們掉進深不可側的地洞裡,不過後來靠著大家齊心協力爬出來了!」
「白癡,我們從哪裡生來地洞啊?」艾維斯怒不可遏。
狄恩開心地舉起雙手:「可以請宙斯叔叔用閃電幫我們打一個啊!」
亞希慌張:「不行,這樣一來那個地洞會變成觀光景點的!還會打擾到附近的居民!」
一直不發一語的西蒙此時開口:「我覺得可以問一問顧先生的意見?」
一下子,五雙熱切的眼睛全聚集到了卻斯身上。
「......喂喂喂,再怎麼說我都是被你們連累的,為什麼輪到我幫你們想方法啊?」卻斯沒好氣地揉了揉眉間:「先不論那些怪物,我沒被你們搞死已經命大到謝天謝地了。」
「顧先生遇到這類型失蹤的案子都是因為什麼緣由啊?」少年們不死心地追問。
卻斯正想回應,卻看波塞冬──仍然是女子的容姿──肅著臉孔走了過來,他們的話題就此打住。波塞冬沉沉坐下,眼光掃過座上所有人的臉,率先瞪向DAISY五人:「以後你們要來,我會請人引導你們。阿爾傑,在學得精熟前不准再施展你那個鱉腳傳送魔法。」
「對、對不起。」阿爾傑臉脹得通紅,頭垂得更低了。
「再來,這位人類.....」波塞冬向卻斯頷首致意,紅唇透著微光:「很抱歉,我這邊的小鬼們給你添麻煩了。」
「......沒有的事,他們蠻好相處的,托他們的福,我度過了有些驚險又不無聊的五天。」雖然眼神不由自主地飄開,卻斯口上仍不失禮貌地回應。
「沒有耽誤到公務?」
「我剛好放長假。」
「好,」波塞冬抬起塗著暗紅指甲油的右手,一個彈指:「大家隨興享樂吧。」
那瞬間,卻斯眼見一支巨大的金魚叉從上空揮落,眼看就要叉碎整張岩石桌面──然而在金叉尖端碰到桌面的剎那,金叉化為炫目的水霧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桌上閃著銀光的山珍海味。五位少年歡聲雷動,爭相搶食桌上的鮮肉珍果。在喧鬧中,卻斯靜靜揀了塊魚,慢條斯理地咀嚼著,同時,他感受到身側豔麗女子的強烈視線:「人類......」
「請叫我卻斯,」他擦了擦嘴:「終於要告訴我離開的方法了嗎?」
「差不多,」女子若有所思地別開臉:「但我想和你談個條件──在那些小鬼回過神來聊天之前。」
「請說。」
「我希望你能替我護送他們回去,如果能力可及,幫我消減他們在人界造成的輿論。我不喜歡人類對我們進行多餘的猜測。」
卻斯沉住氣,執起金杯小啜一口葡萄酒:「盡力而為,那報酬是?」
「你還記得你在異界殺了魔物,對吧?但那東西是你殺不得的。」波塞冬壓低聲音:「那是神界的怪物,而那頭的傢伙對人類向來不輕易饒恕。」
「......所以我與他們結怨了嗎?」聽出波塞冬語中對神界的反感,卻斯聳肩:「可我是正當防衛,這樣也計較?應該先反省自己沒管好寵物吧。」
「只能怪你誤闖神界了,」波塞冬半身倚上椅背:「聽著,我給你的報酬──第一,我將會保證你在宮殿內的人身安全,第二,一個理論上能擊退他們追擊的咒語。」
「什麼咒語?」
「呼喊Ζεύς,喊出來就能擊出紫色閃電,不過不能連發,所以得把握時機使用。」
「抱歉,請再唸一次。」
「......Ζεύς,希臘文。」
「好熟悉的字眼呢.....而且閃電是和那個宙斯同屬性的魔法,我好榮幸。」因為太過荒謬,卻斯促狹地笑了,但波塞冬只得暗中叫苦。「嘛,那姑且算是成交了,反正我本來就打算保護他們回到人界。」
「麻煩你了......」波塞冬話還沒說完就被狄恩興奮的聲音打斷:「顧先生!顧先生!我們想到瞞混的理由啦!」
「唷,結果你們想得如何?」卻斯略感興趣地坐直身子。
「只要假裝是『你綁架我們』就好了嘛!」
聞言,卻斯先是瞪大眼睛,接著徐徐從懷中掏出小刀於指間轉動,冷冷地瞪向偶像團體隊長。
「對、對不起啦,我還沒說完啦!」狄恩被嚇得語無倫次:「先假裝是你綁架了我們,再和大家解釋說『這其實是某種體驗性節目』就好了吧?」
「是不差,但你們現在能聯絡上任何影視相關的人員嗎?如果無法事先處理好錄像,這謊言很快就會拆穿,你們的名聲就會和吃相一樣一敗塗地喔。」
言至於此,五位少年都沉默了。
「啊......你們應該也吃得差不多了吧,」一臉心虛的波塞冬看著滿桌狼藉:「是時候道別了。」
艾維斯有些留戀的樣子:「叔叔,你這個樣子真的很好看。」
「小鬼你別忘了,我能輕鬆讓這個印象和你的存在一起被塵封進歷史裡喔。」
「我很抱歉。」
卻斯滿臉疑惑:「不能直接在宮殿內傳送嗎?」
「因為建材和我的緣故,外人無法在這個宮殿內進行陣形的魔法,」波塞冬意有所指地露出了遺憾的神情:「你們......都要注意安全啊。」
「我們會的!叔叔,三個月後我們會再來玩喔!」少年們一個一個快活地跑了出去,卻斯向波塞冬行完注目禮,也跟著步出飯廳,走向長廊──
望著他們漸行漸遠的背影,波塞冬喃喃:「......老哥,路都幫你鋪好了,給力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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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卻斯一腳踏出波塞冬宮殿,一轉眼腳下突然陷出一個無可見底的深淵──
下墜。
無盡的墜落。
卻斯就這樣和一群尖叫著的男孩們,一起跌進了這個黑色的巨大深淵。
正確來說,是被迫跌進。
當然,一開始卻斯也嚇到了,幸虧服役期間接受過跳傘訓練,他很快就理解並適應過來,這裡雖然能夠呼吸,但卻沒有空氣阻力、也沒有加速度,彷彿一開始就維持著終端速度一般等速掉落,能夠解釋這種狀況的原因只有一個,也就是魔法......或者是神力?無論如何,這些稱呼對卻斯來說都不是很重要,這個大洞的終點、也就是一行人將要前往的地方,才是他最關心的。
無論如何,在經歷了一番波折之後,卻斯和DAISY總算是回到了人類的世界──事情若有這麼順利就好了。
在洞穴底端有著炫目的白光,如果是眾人所熟悉的都市──不,對卻斯來說,即使是陌生的城市,或者再偏僻一點的地方也是可以接受的,只要不被扔到南北極、荒漠、大海正中央等鬼地方就謝天謝地了;卻斯如是想著,而當他睜開眼睛,眼前的確是他熟識的事物,那是爬滿棚架的牽牛花,或紅或紫,就和他在陽台所種的那些一樣──前提是這些牽牛花是他認知中的大小。
對,沒錯。
他們又來到了花田,滿是巨大植物的花田,先前的紫羅蘭只有三~四公尺左右,如果照比例換算、放大十倍的話,那這些牽牛花棚架大概有十公尺高,有如林立的樓房一般遮蔽了遠處的視野。
「好,所以。」卻斯沒好氣地說道:「你們的叔叔,那個叫波塞冬的,他是不是也會念錯傳送魔法的咒語呢?」
「他才不會呢!肯定......肯定是出了什麼差錯!」阿爾傑漲紅著臉抗議道:「例如、呃、被人陷害──之類的?」
「那陷害他的人,目的又是什麼?更何況那邊是他的宮殿吧!讓人在自己宮殿前的法陣動手腳,這有點太誇張了吧!」
眾人面面相覷,卻斯說的沒錯,怎麼想可疑的都是波塞冬,不然就是波塞冬默許的結果。
「波塞冬叔叔才不會害我們!」艾維斯有些慌了,只能仗著自己的個性和膽量,向著發難的卻斯吼道。
「嘿,不管你們怎麼想,我覺得我們還是先暫停比較好。」西蒙跳進兩人中間,示意先稍停一會兒,同時將視線轉向左上方。
大夥兒順著視線看去,一條盤旋在空中的巨蛇正盯著他們、吐著蛇信;眾人先是愣了一下,才注意到在那大蛇背後, 有著一對翅膀,雖然翼展僅約三公尺,但卻能撐住約五十公尺長的蛇身。
「這是什麼?這也是神界的怪物?」卻斯向其他人問道,同時不忘補上一句:「不能殺的那種?」
狄恩轉頭問向了阿爾傑,阿爾傑問向了艾維斯,艾維斯問向了西蒙......問題就這麼轉了一圈,還是沒有人知道,即使是半天使的亞希也不是很了解,畢竟平常沒人會到這裡來──雖然在這幾天內,他們已經來過二次就是了。
巨蛇緩緩降落,蜷曲的蛇腹舒展開來、緊貼地面,向著眾人就是一次突進。雖然卻斯首先反應過來,但因為情況實在太緊急,他也只能像打保齡球似的、將眾人給踹開,迴避了這次巨蛇的突襲。
「你們──找個地方藏起來,顧好自己。」卻斯從身後掏出了手槍,向著巨蛇開了兩槍,吸引對方的注意。
「現在已經不是『能不能殺』的問題,而是『殺或被殺』。」
卻斯咬了咬牙,確認五個男孩都躲起來之後,便掏出手槍,另一手則緊握那把轉了好幾次的匕首,向著巨蛇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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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方交手不到五分鐘。
巨蛇的嘴巴已經被三根匕首給貫穿、牢牢固定住,身上也有多處刀傷、彈孔,在嘴被封住的情況下,牠只能選擇用龐大的身軀衝撞、拍打,然而只要封住正面的突進,蛇腹及蛇尾的攻擊對卻斯來說根本不是問題。
卻斯充滿餘裕地閃躲著,同時看準了巨蛇的心臟部位發動猛攻,所幸那位置和人類世界的蛇類沒兩樣,在經過多次密集的攻擊後,巨蛇的動作已慢了不少,但奇怪的是,牠似乎有意要限制卻斯的位置,當卻斯發現的時候,牠已被滿目瘡痍的蛇身給團團包圍住。
接著,卻斯看到了,那對在巨蛇上的雙翼開始振翅──正確來說,應該是「寄生」在巨蛇背後的雙翼脫離了巨蛇、飛了起來,寬大的翼展下有著尖銳的長喙、雙爪也滿是血跡,看來牠應該就是用這種方式依附在巨蛇之上。
那樣貌怪異的巨鳥飛了起來,挺直了有如鋼筋的長喙,向著DAISY的方向俯衝而去,由於被巨蛇給限制了行動,卻斯一時之間難以趕上支援,正當他嘗試爬上蛇身所構成的包圍網時,那巨鳥也同時消失在僅存的視野中──
「......Ζεύς。」
紫色的閃電自天空擊落,這大概就是波塞冬所說的時機吧,卻斯心想。
巨蛇停止了活動,而卻斯也總算爬上蛇身牆的頂端,只見在DAISY面前,有一隻因強力電擊而倒地的巨鳥,牠的身體不斷抽搐、冒出黑煙,看起來因為電擊的作用,身體不少部位都熟了,而DAISY等人則毫髮無傷──嚇到腿軟應該不算吧。
「你們,沒有受傷吧。」卻斯跳下蛇牆,向著眾人走來。
「顧先生,我......沒事,只是有點嚇到了。」亞希有些虛弱地說道,他在狄恩的攙扶下好不容易站起身來,看起來仍驚魂未定。
「還想說是哪個沒禮貌的傢伙呼喊老子的名諱,原來是你啊!」頭頂傳來了聲響,以少女形象出現的宙斯居高臨下,站在桃紅色的牽牛花上俯視著眾人,飄逸的白紫色長髮和牽牛花背景很是相襯,看起來相當夢幻。
「嘿咻。」宙斯從牽牛花上跳了下來。「我等你們好久了,來吧。」
牽牛花圍籬應聲而開,圍籬之後有一棟約兩層樓高的洋房,在這巨大的花田內就有如娃娃屋一般;扭曲的煙囪冒出灰煙,冉冉上升,象徵著裏頭尚有人住。
「祢住這裡?」卻斯反射性地問道:「還有,照祢的說法,就好像知道我們會來一樣,傳送的法陣該不會就是祢搞的鬼吧?」
「猜對一半,不過我不住這裡,我和波塞冬一樣可是有宮殿的,這裡不過是死老頭退休後住的地方。」
宙斯並不否認祂對法陣動了手腳,憤怒及無奈湧上卻斯的心頭,但畢竟對方可是神,現在要回去還得看對方臉色,深諳人情事故和職場互動的卻斯姑且也只能壓抑不滿。
不過,若照對方剛才所說,這邊住的應該是比宙斯還要大一輩的神,依照卻斯薄弱的希臘神話知識,十之八九就是宙斯的父親克洛諾斯──
「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我老爸,克洛諾斯。」
──一個白髮小女孩。
一個穿著藍黑色水手服、胸前綁著紅色領巾、外頭還套著一件白色實驗袍的白髮小女孩。
「啊~~克洛爺爺也變成女生了!好可愛喔!!!」
「爺爺還在忙嗎?」
「雖然波塞冬叔叔那樣很漂亮,不過克洛爺爺這樣也很可愛喔!」
DAISY在見到了那白髮女孩之後,便一擁而上,整個空間瞬間充滿了有如菜市場般的喧鬧。
「先說一聲。」克洛諾斯面無表情,以平板的語氣對著飽受衝擊的卻斯說道:「雖然我『每次』都要解釋一次,不過我姑且還是反對過的,只是因為宙斯那傢伙的堅持,導致這個時間點的我,有極高的機會以女性的樣貌出現。」
「哎呀,死老頭祢在說什麼,這可是流行喔!流行!現在人類的世界最流行這種了,反正也不壞嘛!改變個形象就可以重新挽回失去的信仰及人氣,祢不覺得這很划算嗎?」
克洛諾斯沒有正面回應,而是強行打斷了宙斯的話題。
「該辦正事了,宙斯,我不想浪費太多時間。」祂看了一下懷錶,接著說道:「不過,這個時間點的祢,應該還沒對他們說明吧?」
「『條件』還沒備齊,給祢五分鐘。」
「嘖,死老頭就是死板,多講個兩句是會死嗎?」
即使嘴上這麼抱怨,宙斯還是轉過身來,對著DAISY和卻斯說道:「啊~~~總之,我想到了一個根本上可以解決一切的辦法。」
「雖然我根本不想管你們會不會被追殺──對,是你們,波塞冬那傢伙剛剛才想起,你們聊天時說到吃過魔物的肉,那這下全員就都是共犯,你們就等著被那些老傢伙追殺吧!」
眾人一陣騷動,只見宙斯彈了響指,幾道警告用的小型紫色閃電劈下,讓現場又重歸安靜。
「不過嘛,你們五個如果就這麼死了,那失蹤事件就不會結束,因為某些複雜的理由......反正就是複雜的理由,我這邊也會有點小麻煩。」宙斯的神色顯得有些窘迫。
「總之,我跑來拜託死老頭,讓祂把時間逆轉到你們出發前,這樣不就完美解決了嗎?」
「沒有失蹤、沒有魔物死亡,一切和平,Peace!」宙斯盈盈笑道,那是足以讓眾生傾倒的笑容。
「提問。」西蒙舉起了手。「如果時間逆轉的話,我們的記憶是否會跟著消除呢?」
「當然。」克洛諾斯點了點頭。「有點類似人類的電子遊戲,回歸到前一個存檔點的概念,在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基本上視為不存在。」
「那這樣,我們不是還會做一樣的事情嗎?傳送失敗、顧先生捲進來、殺了魔物......」
「歷史雖大致相同,但存在著變數。」
「雖然對宙斯來說是第一次來找我,但我這邊可是經歷過太多次了,這段輪迴往復的歷史中,多少有些差異,例如宙斯和波塞冬的形象有幾次就不一樣、你們遭遇的魔物也不是每次都相同、甚至在某幾次的觀測中,你們有部分的成員死於異界──」
發現DAISY的成員都倒抽了一口氣,克洛諾斯也停下了話題,看來這對青少年來說還是太刺激了。
「不管如何,有三件事情到目前為止都是成立的。」白髮女孩伸出了右手的手指數道。
「一是你們會傳送失敗,並且將這位顧先生捲入。」
「二是宙斯會發現你們,並且在最後選擇來找我。」
「三是這位姓顧的先生,在每一次的觀測中都可以成功存活。」
DAISY不約而同地看向了卻斯,又開始了嘰嘰喳喳的討論。
「我就說嘛,顧先生肯定不是人類。」
「我是人類......」卻斯的抗議被淹沒在少年們的討論中。
「憑那身手和威力,怎麼看都不會是人類啊!」
「不過能單挑魔物,還不會被歷史影響,我實在是沒頭緒混了什麼......嗯?」狄恩似乎是想起了些蛛絲馬跡,只見他在克洛諾斯及宙斯身邊繞來繞去,像隻狗狗般的不停地嗅著,接著又湊到卻斯身邊故技重施。
「這味道......該不會顧先生──」正當狄恩打算發表結論時,宙斯搶先了一步。
「啊啊,反正記憶都會被洗掉,該說的還是得說......不然死老頭不會幫我們的忙。」宙斯抓了抓祂那閃電般耀眼的秀髮,接著以一臉嚴肅的表情看向了卻斯,如果不是知道這少女的真實身分,那這畫面看起來就是十足十的告白場景。
「你聽好......」宙斯深吸了一口氣,接著大聲說道:「I am your father!」
沉默。
只剩下草木晃動的聲音,甚至是懷錶的滴答聲。
卻斯臉部再度微微抽搐,露出了皮笑肉不笑的僵硬表情。
「奇怪?依照人類的電影,接下來應該是大聲喊出Nooooooooooo才對呀。」
宙斯歪著頭,然而卻斯,或者是其他人都沒有心情吐槽,尷尬的氣氛充滿了整個空間。
「就算是神,這種玩笑也不要開比較好喔。」維持那令人生畏的表情,卻斯默默地將手搭上了腰間的手槍。
「不,我是認真的,你母親左肩上有顆痣對吧?後頸還有個紫紅色的胎記,就像牽牛花一樣,我當初追她的時候就是送這個──」
「碰磅!」
巨響傳來,卻斯以超越人類反應的速度向著宙斯開了一槍,不過在宙斯的超反應之下依然沒有命中,只是削去了幾根白紫色的頭髮。
回頭看向卻斯,此時的他,瞳孔滿溢著紫色的光芒,全身上下也覆蓋著一層紫色的電氣,那有如宙斯一般的紫色雷電。
「你這個──丟下母親、讓母親傷心欲絕的敗類!」卻斯怒吼著,這大概是他有史以來最為憤怒的一刻,雖然這一路上的衝擊已經夠多了,不過沒想到當年拈花惹草的花花公子演員,居然就是眼前的神明,而自己還跟這傢伙有血緣關係,一想到這邊,卻斯的怒火完全被點燃、不顧一切地向宙斯舉槍。
「吼喔~~因為憤怒而強制覺醒了嗎?」宙斯拉長了語調,臉上也滿是慍色。「雖然本該是值得慶賀的事,不過這可是弒親又弒神,有十條命都不夠用的喔。」
紫色的電球在宙斯身邊浮現,電球與電球間傳來微弱的電流劈啪聲,一人一神間的戰鬥一觸即發──
「好,剛好五分鐘,時間到。」克洛諾斯按下了懷錶上的開關,宙斯和卻斯兩人的時間彷彿被凍結似的,連身邊的紫色電氣也是一樣,以近乎模型的狀態凝滯在原地。
「克洛爺爺,他們這樣不要緊嗎?」阿爾傑看著一動也不動的兩人,緊張兮兮地問道。
「沒事,反正接著就會重新開始了。」克洛諾斯撇過頭去,喃喃低語道:「已確認直系血親為當事人,『條件』認證通過,準備時間逆轉程序。」
克洛諾斯說完,身後的洋房內部便發出淡淡的光芒:「你們運氣真好──雖然這是必然的。」
說完,白髮的女孩一步步走向洋房,同時細數一個又一個的事件。
「今天是必然的2036年4月15日,三千光年外的上帝正吃著拉麵,和阿翔大談全宇宙的妹妹。」
「平泉中學的黑松會成員,此時正在小說續寫和青少年的複雜情感間糾結。」
「伊拉克邊境沙漠,則有群拿著菜刀和槍械的傢伙,駕駛著越野車趕往村莊救人,噢,可憐的菲尼克斯。」
「而費城的槍戰剛發生不久,他們還在下水道對峙,對等等會放閃,我知道,剛好人類觀測到那邊發生了時間旅行,雖然這邊不是費城,不過要啟動逆轉程序,趁人類自己抓自己的時候是最安全的。」
「呃,不好意思,克洛爺爺?」狄恩有些不確定地問道:「我還是不太懂,接下來我們該做什麼?」
「什麼都不用做。」克洛諾斯打開了洋房的門,白色的光芒流瀉而出。
「輪迴中的三個錨點並不是無可替代,而是因為具有神性者堅信如此,他們的信仰堅定,外在因子無法改變他們,以至於每一次都會重蹈一樣的覆轍。」
「那這樣,再重新來一次的話,結局豈不還是相同的?」西蒙淡淡地說道:「我們始終會發動失敗的法陣、把顧先生捲進來,那不管重複多少次都一樣。」
克洛諾斯沒有正面回應:「因為錨點的特性,外在因子無法干涉,但有一例外。」
「那就是帶有神性的外在因子。」
克洛諾斯從口袋中掏出筆記本,上頭寫滿了密密麻麻的訊息,內容大同小異,看起來似乎都是信件的草稿。
「宙斯在每一次時間逆轉之前,都會留一段或多段訊息給我,請我替他轉發給卻斯,嘗試修改錨點。」
「人類好像管這個叫D-Mail?算了這先放一邊,不管宙斯怎麼寫,卻斯的個性實在太過正經,宙斯那看起來就像詐騙信的標題,他看都不看就丟到垃圾信箱。」
「怎麼這樣......」艾維斯頹然坐倒在地。
「至少你們沒有記憶上的負擔。」克洛諾斯轉過身來,露出了難得一見的笑容。
「等待,並懷抱希望吧!」
房門關上,白光消逝,將DAISY所聽到的最後一句話語也跟著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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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卻斯‧顧來說,這一個月可說是彌足珍貴。
警官這職位可不如表面上風光,各種勤務壓力、難解懸案,有時還要面對一般人敬而遠之的遺體,各式獵奇的場面也不是沒看過,這對精神上實在不怎麼健康,尤其卻斯又是桑德分局的王牌警官,幾乎大大小小的案子他都會參上一腳,除了假期沒得休之外,身體和精神也早就處於極限狀態。
但總算,卻斯殷殷期盼的長假總算來了。他先是在家裡悠閒地度過了兩天,連吃了幾頓速食,將陽台上的牽牛花進行分株、修剪,看了幾部電影,當然少不了一大桶的焦糖爆米花,對卻斯而言,這已經是不折不扣的廢人生活,而他停不下來的個性自是無法容忍這點。
第三天早上,他背著沉重的登山旅遊包、哼著小調,按照原定計劃前往機場。
在到達機場前的路上都很順利──除了他的手機之外。不曉得為什麼,有個署名「Ζεύς」的奇怪傢伙,一直向他發一些看起來莫名其妙的電子郵件,諸如「聽爸爸的話」、「我以天父之名命令你」、「神的警告」之類的標題,一直彈出的推播訊息讓卻斯感到些許的煩躁,他一封封將這些垃圾信件給刪掉,直到最後一封,卻斯停下了動作,猶豫了好半晌。
最後,他點開了信件。
「Sorry & Help DAISY」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