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越峻坂五六,值大溪,溪廣四五丈,水潺潺巉石間,與石皆作藍靛色。導人謂此水源出硫穴,下是沸泉也。……又陟一小山顛,覺履底漸熱,視草色萎黃無生意,望前山半麓,白氣縷縷,如山雲乍吐,搖曳青嶂間。……」扭曲飄渺的聲音在吳瀟耳邊迴盪。
「給我起來喔!」阿譽笑著推了推她,吳瀟這才發現自己睡著了,側著臉埋進盤子,紅醬卻糊了滿臉,一睜眼,醬汁便滑進眼裡。
「哈哈哈哈哈哈。」阿譽跟衍暄大笑,吳瀟毫不懷疑這對雙胞胎早就拍……一定會跑去告訴她們認識的每一個人,她相信她倆的大嘴巴,一兩天後全村都會拿這件事笑她。
「你在想一兩天後全村的人都會笑你對不對?」阿譽滿臉寫著欠揍,「怎麼會呢,我口風很緊的。」
「你睡了兩個時辰,我們叫不醒你又怕你悶死,就讓你側著睡。」衍暄還在笑,「看我們多愛你。」
吳瀟翻了個白眼。一碼歸一碼,她確實感謝兩位垃圾損友,飛麵大神仁慈寬厚,就算信徒幹出差點被神的軀體悶死的蠢事,只要誠心悔悟,也會原諒拯救祂的信徒,但明天就是啤酒節,神麵村一年中最重要的節日,每年的這一天,麵神會將全村的水源變成甘醇的啤酒供民眾享用。村民越是行好事、虔誠保守,酒便愈香;反之,酒便愈難喝。村裡的統計跟預報都表示今年會是好酒,她可不希望自己讓酒臨時變了味。
雙胞胎在她禱告祈求寬恕後滿意地點點頭,並表示她份內的準備工作她們處理完了,作為交換,吳瀟要在洗完臉後陪她們散步。
斜陽撒下,三人並排走在申時的步道上,兩旁義大利麵隨風搖曳──神麵村民從不耕種,路邊的芒草會從卯時開始抽高,午時成熟,變為一根根挺拔堅韌的義大利麵,若無人採摘,便會在亥時枯萎,重新生長。吳瀟曾經覺得芒草變麵理所當然,直到有次溜出去探險險些餓暈,才知道外面的芒草是多麼的沒用,那次的經歷也讓她的信仰更加虔誠。
「等等。」阿暄發現了什麼不對勁,示意另外兩個人停下。她抽出隨身攜帶的神麵村地圖,從口袋掏出一個木製盒子,把裡頭的肉丸粉末全倒在地圖上。紅色粉塵在接觸到地圖的那一刻激烈震動,彈跳著不規則地分佈在村子的各個角落,過了一會,大部分的粉末停止了跳動,靜靜地貼著地圖──地熱谷附近的兩粒除外。
那兩粒粉塵不僅動靜愈來愈大,還漸漸轉黑,飄出濃厚的體味。阿譽跟阿暄的臉色也跟著顆粒顏色的轉變愈趨凝重。
吳瀟以前看過阿暄用木盒,有別於無法感應神啟的普通村民,村長一家多次承接麵神神力,是麵神世間的代言人,為了神麵村的存續,村長一家運用神力發明出許許多多的工具,肉粉則是村長一家追查闖入者的用具之一,但變黑這事她倒是第一次看見。
「黑色代表的是鄭族人。」阿譽臉色陰沉,「麵神曾經最忠實的追隨者。」
「現在不過是一群噁心的臭蟲,不是比喻,是真的臭。」衍暄黑著臉補充,「每隔十幾年,就會有幾個鄭族人鬼鬼祟祟地闖進村裡,試圖破壞啤酒節。」
「為什麼我以前不知啊啊啊啊啊啊啊──」吳瀟話還沒說完,便被姊妹花合力往上一拋,阿譽抽出環在腰間的義大利麵,手一放,麵條便迅速上飄,變長再變多,互相纏繞結成毯子,穩穩地接住正要下墜的吳瀟。
衍暄跳上魔毯,平舉雙臂,手心向上,掌上頓時出現了兩顆漂浮的肉丸,肉丸在不斷地加持下愈變愈大,在膨脹到直徑約一個小嬰兒的長度時,衍暄手掌下翻,肉丸便輕輕降落,卡在義大利麵團特意空出的兩個圓形空隔間,麵神的魔毯便完成了。
阿譽上了毯子後,拉了拉筆直突出,特別短小硬挺的兩端。 一陣抖動後,魔毯張開了眼睛。「找出入侵的鄭族人。」阿譽向魔毯下令。
魔毯眨了眨長而捲的睫毛,眼睛滴溜溜一陣狂轉,鎖定樹林間的一點後緩緩升至離地百尺處,阿譽跟衍暄見狀隨即抓緊麵條,一人一手箍住吳瀟的腰,一齊撲倒在魔毯上,魔毯在她們趴好的下一秒俯衝而下,幾個拐彎後,便隔著樹林停在兩個蓬頭垢面的鄭族人正上方。
衍暄維持臥姿,從懷中拿出一條筆管麵。魔毯在她頭部下方開出一個小洞,她將筆管麵伸進洞裡,麵管頓時變大到比手臂略細,從管中窺去,竟能清楚看見林中的那兩個鄭族人。
那兩人神情鬼祟,衣著破爛,渾身髒汙,在樹林中用木杖緩慢開路前進,他們前進的方向不遠處,就是通往地熱谷的山坡。
也不等吳瀟從魔毯高速飛行的初體驗中回過神來,阿譽手指朝毯上一戳,毯子下方便伸出十幾條麵條直朝鄭族人飛去。
「這又是在幹嘛?」吳瀟驚魂未定,講起話來還有點有氣無力。
「這還用說,當然是要把他們抓起來。」阿譽戳著毯子的手持續改變手勢,一開始是食指,接下來換成中指拇指並用,隨著她的指法變化,飛出去的麵條們以複雜的軌道衝入森林之中。
「Aaaaaaaaaarrrrrrrrrrrrrrrrrrrrrrrr!」幾秒後,一個鄭族人一邊慘叫,一邊被麵條五花大綁拉上空中,垂吊在毯下。
「另一個怎麼不見了?好樣的,你竟然充當誘餌!」衍暄抬起看著對著望遠鏡的頭,對被吊起的鄭族人破口大罵。
「呼呼……哈哈哈!你們抓得到我,但不可能抓得到大哥!」
「你大哥在哪?快說!不說我就直接把你從這邊甩到村外去!」阿譽眼中殺氣四溢,看起來像是會說到做到。
「恐恐恐恐嚇我也沒用,因為我也不知道剛剛大哥躲去哪了,如果我就這樣被甩出去粉身碎骨,那也是大神的指引,我阿薩甘之如飴!」
兩人僵持數秒,阿譽哼了一聲,麵毯毯面向後增長了一段,鄭族人阿薩被甩上增長的毯麵緊緊捆住。
「管麵鏡可以看遍整個神麵村地表,這樣都看不到的話,鐵定是躲到地底下了,但我們可不能直接把森林的土地給翻了……」衍暄猶豫了一下,接著說:「看來我們得去趟地熱谷。」
「地熱谷?禁地的那個?」吳瀟還沒完全跟上狀況發展,畢竟她只是個跟村長家姊妹花關係好的普通老百姓。但就連他這普通老百姓也知道,地熱谷是神麵村禁地,不是一般人能隨意進入的地方。
「不管對方躲到哪去,鄭族人的最終目標一直都是地熱谷……那麼我們就在那裡等他上門。」
「就算鄭族人能短暫躲藏,時間久了也一定會被村子趕走的。」
吳瀟想起神麵村無數神力之一:神麵村不是說進就進,只有被允許的人才能找到村子的入口。就算有人誤闖或偷偷跟著別人進到村子裡,村子裡的花花草草也會馬上化為麵條,把入侵者趕出去。
但若是如此,為何鄭族人能進到村子裡那麼深的地方?
在吳瀟能想得更深入之前,麵神魔毯再次動作,她又被雙胞胎壓住,接著毯子朝冒著淡淡白煙與酒香的山上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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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鄭族人老鮑,在森林下的地洞中謹慎地前進。
這裡是歷代前輩們每次成功進入神麵村後,一次一次挖掘出來的秘密通道,神麵村的守衛雖然有神力庇護,每次都能輕鬆撂倒他們海洋民族鄭族苦心栽培出的最偉大的海盜,但卻沒能料到,在森林覆蓋下竟然有代代累積而成的地道。
這就是飛麵大神的庇護──祂會給予人們安居樂業、無敵神力,卻也悄悄覆蓋了人們的生存智慧。
身為曾經最虔誠的信徒,他們鄭族人對這件事,是再清楚不過。
「等我啊,薩弟!等我啊!世界!」
老鮑看著地道盡頭透出的光,聞著滋潤鼻腔的麥香,摸著口袋裡的秘密武器,對心中的祖宗宣誓。
「我,海盜王末裔老鮑,一定會拿到大神留在這天國的無限恩澤,拯救全球暖化!」
飛毯飛至一座湖泊上空,那是座啤酒湖,酒香四溢,水面因蒸氣冒著團團白煙,即使是在半空也能感受到熱氣。吳瀟非常驚訝,照理來說,只有一年一度的啤酒節,才能見到啤酒匯聚成湖或河川,地熱谷真是神奇。
「這就是禁地?」
「沒錯。」阿譽回答,「每年啤酒節,麵神就是以這裡為媒介,為每座湖賜予酒香。」義大利麵飛毯在低空慢速盤旋,她轉頭看向衍暄,「來吧。」
衍暄拿出好幾個木盒,將肉丸粉灑在湖泊的周圍。紅色的粉末在地面上震動、彈跳,遍布到湖泊周遭每個角落,部分粉塵逐漸擴大、變黑,色塊逐漸沾黏在一起,最後在地面拉出一條深色的道路。從樹林邊緣,延伸到湖泊旁,導入不遠處的山洞內。「在山洞裡,我們追!」
衍暄一喊,魔毯如離弦之箭,飛速竄進洞穴裡。
她們先看到一座岩漿泊,被融化的灰色岩石在道路下方滾動,閃著火色焰光,在它旁邊的,正是衣裝被塵土沾染、狼狽不堪的鄭族人。阿譽手指朝飛毯一戳,數十根麵條筆直朝那人射出,鄭族人拔刀砍斷幾根麵條,但其他義大利麵仍緊緊捆住他的身體,他重心不穩、摔跌在地。衍暄跳下飛毯,踢走他的刀。
鄭族人老鮑扭動身體,想掙脫麵條,但險些掉進下方的岩漿泊中。衍暄踩住他,將他踢向石壁牆緣。
「你們所有人都被騙了,這都只是荒謬的騙局!」老鮑瞪著她大吼。
「還敢囂張!」衍暄喝斥。
這時阿譽和吳瀟都跳下飛毯,飛毯則飄至一旁待命。
「我是來結束這一切的!」
「快說,你們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拯救世界,修正所有錯誤。」老鮑凝重地說。
「我聽你胡說!」
老鮑突然瞪大眼睛,倒抽口氣,表情甚是憤怒。似乎從衍暄──以及大家身後看到了什麼東西。然後,他對著衍暄後方大吼:「是他,就是他!」
所有人轉身。
那是一坨義大利麵。
會走路的義大利麵。
「你們可不可以安靜一點。」那個奇異生物雙眼如蟹類突出,胸前塞著兩顆大肉丸,兩組由麵條組成觸手扶住額頭,他疲倦地晃晃腦袋,「……啊啊這個宿醉可真不是蓋的。」
這副長相,正是神麵村代代相傳,麵神的樣貌。衍暄、阿譽尊敬地跪下,吳瀟也趕緊跪好。
「敬愛的麵神。」
麵神「哇喔」了一聲,「別這樣,我跟你們沒熟到這種程度。」老鮑則粗聲道。
「他就是造成全球暖化,不,是世間一切苦難的元凶。」
「這裡輪不到鄭族的臭蟲說話,你這異教徒!」阿譽喝斥。
「嘿、嘿,他信別的宗教是他的事。」麵神搖搖頭,以觸手撫胸,「你想種族歧視,別扯到我身上好嗎?」
「但是!」
「你們所有人都只是我的嘔吐物,你們是平等的,就相親相愛嘛,胃酸分泌物打架只會造成大災難──」麵神突然轉頭,吐了一地酒水,步伐踉蹌,「……像這樣。」
「什麼?」
「這個世界是麵神在嘔吐時創造出來的,就因為他喝多了。」老鮑鄙夷地說。
「那是我喝過最棒的啤酒。」麵神開心地說。
「……您不否認嗎?」衍暄錯愕地問。
麵神也很錯愕,「你們不知道嗎?」他用觸手搔頭,「也對,畢竟我的胃袋裡沒有百科全書。」
「他在酒醉時創造這個世界,運行這個世界,這世界才能那麼漏洞百出!」老鮑指責。
阿譽大受打擊,她顫抖地問:「所以這不是您特別的旨意,一切都只是……酒後的一坨嘔吐物?」
麵神伸出兩組觸手替自己緩頰。「嘿,我雖然是全能的碳水化合物,但你們不能逼我連醉酒時都十全十美啊。」他聳肩──如果他有肩膀的話,「上一個十全十美的神在異世界被做掉了。」
「……那整個神麵村呢?」吳瀟忍不住問:「我們的麵條芒草、麵條守衛,還有村長家的神力……」
「還有啤酒節!」衍暄說:「所以您其實從沒庇護過我們嗎?」
「嘿、嘿,孩子們。」麵神用觸手搭她們的肩膀,「至少我一直在這裡,我與你們同在啊。」
吳瀟問:「你一直在這裡,是因為你總是在喝酒?」
「真聰明,妳有當麵神的資質。」
「夠了……」老鮑掏出藏在口袋的小刀,割開麵條繩索,麵條鬆開,他站了起來。
「哇喔。」麵神後退一步。
「你不能再喝下去了,」老鮑掏出秘密武器──一瓶強效解酒劑,「你必須為這個世界負責!」
「你想幹嘛?」
老鮑往前跨一步,兇狠瞪著他。
麵神轉身就跑。
「給我過來!」
「不要啊!」
麵神跑了幾步,卻一個踉蹌,摔進了旁邊的岩漿泊中。
吳瀟倒抽了一口氣。
「啊啊啊啊!」他淒厲慘叫,「燒焦了、要燒焦了!我還有很多酒沒喝,沒喝啊……」
那坨義大利麵瞬間著火,燒焦,碳化,最後沒了聲音,成為岩漿的一部分。不僅老鮑,吳瀟、衍暄和阿譽等人,目瞪口呆,都盯著岩漿泊。
岩漿只是靜靜流動,偶爾噴出幾團火星。
空氣中甚至沒有燒焦味。
半晌過去,吳瀟才開口。
「我以為麵神會飛。」
「我到現在還是不相信老鮑的那句話,吳瀟。」
阿譽躺在屋頂上,仰望著天空說著。
十年前,鄭族人入侵神麵村弒神一事,在兇手老鮑英雄式的吹噓下傳了開來,大部分信仰者因失去信仰中心紛紛自相殘殺,唯有少部分的村民從災難中存活。但神麵村也不復以往,在被政府劃為紀念園區過後,傳統宗教儀式就變成了他們眼中的娛樂活動。
至於那些不願意失去部落領土的村民,要嘛跑去總統府前抗議,要嘛流亡海外進行宗教復甦運動,但就像大部分的政治難民一樣,麵神教的未來前途渺茫。
至於衍暄、阿譽、吳瀟三人,由於自身出色的語言能力,早在村子毀滅前便離開來到了城市,過著與當地人無異的生活。
三人就像是懷有默契般對那起事件不聞不問,平時也各自過活,唯獨在麵神被殺的那天周年才會默默聚集在一起,就像是在悼念般坐在一起品嘗青醬義大利麵。不是說紅醬不好,而是那鮮豔的顏色總是會提勾動起塵封的回憶。
吳瀟坐在阿譽旁邊,望著手上的啤酒罐久久不發一語。
「開麵了。」門扉推開,衍暄手持木盒來到兩人身旁。打開傳統木盒,裏頭卻不是傳統的紅醬、白醬或是青醬義大利麵,而是外型類似可樂果,小小一顆一顆的短麵條,上頭撒上了各式香料、酸味燉牛肉與牛肉醬汁。對三人而言這儼然是盤異端料理。
「最近都買不到以前的那種麵條了,抱歉。」衍暄愧疚地低下了頭,望向底下居民。
他們正高舉著啤酒與麵條,大肆狂歡著他們國家境內的慶典到來。在衍暄看來「啤酒節」的宗旨本應為村子所舉辦的活動,在城市人眼中卻成為王儲婚禮所舉辦的嘉年華會,要是失去了信仰者虔誠的信仰,那酒還會好喝嗎?
衍暄不知道,吳瀟也不知道、阿譽更不會知道。
他們只能仰望著這場被異端扭曲的慶典,品嘗著陌生的食物,被迫喝著人工製作的啤酒,三人這輩子都不會習慣這種生活方式吧?但這份堅持又能持續多久呢。
「我懷孕了。」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衍暄。
「恭喜。」吳瀟與阿譽正想說,卻看到衍暄的臉上閃過一絲陰霾。
「孩子的父親是這座城市的居民。」她蓋住臉頰,產前憂鬱似乎吞噬了心中最後一道防線。
面對好友們的恭喜,她著實開心不起來。
這意味著,世上將會少上一個信仰麵神教的後代。城市居民秉持著的狂熱民族主義,不會允許她將麵神的歷史告訴後代。換言之,等待自己逝去,自己的孩子將會接受這個國家的文化思想成長,成為一個堂堂正正的好國民。
換言之,三人的後代遲早會接受異國文化成長,忘掉村子,忘掉祖先、忘掉麵神、忘掉一切。
下一代不會,就會淪到下下一代,接著是下下下一代,就這樣一代一代、一代一代,直到麵神這個詞彙出現在幾十年後的歷史學課本中。
或許,在那刻起人們才會懷念起麵神的美好,責怪政府為什麼沒有好好保護好麵神文化,亡羊補牢對著受難者後代提出賠償,以溝通代替譴責、以賠償遮掩真相。將人類歷史上的文化浩劫視為政治籌碼永遠地操弄下去。
但那又如何?
對身為神麵村後代的三人而言——似乎這一切都顯得太遲了。
三人不約而同躺在屋頂上,手持麵食說著。
「RAmen。」
張嘴下去的那刻,耳旁彷彿響起了那扭曲飄渺的聲音。
「……復越峻坂五六,值大溪,溪廣四五丈,水潺潺巉石間,與石皆作藍靛色。導人謂此水源出硫穴,下是沸泉也。……又陟一小山顛,覺履底漸熱,視草色萎黃無生意,望前山半麓,白氣縷縷,如山雲乍吐,搖曳青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