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你的愛,是3+10i。」
「......10i?」
他愣住了。
「妳的意思是,完整的愛嗎?虛數軸的?」
「是的,沒錯。」
「10i......10i......」
他反覆說了那句話好幾次之後,悲傷地笑了。
「可是,我絕對無法理解那個意思......」
「無法理解也無訪,只要包容即可。」
我們無法真正地理解人類,人類也無法理解我們。那是那麼嚴重的問題嗎?不要排除無法理解的事物,只要包容即可。光是如此,鬥爭就會從世界上消失。
那就是i。
──〈愛的故事〉《艾比斯之夢》山本弘
我夢想著「完整的愛」。
虛數軸的愛是什麼?我就和艾比斯之夢裡頭的人類一樣無法理解這個概念。
「無法理解也無訪,只要包容即可。」艾比斯是這樣說的,但我是如此的憧憬3+10i──如此的希望自己的愛可以接近完整,我想試著做到比「包容」還要多一點的愛。
山本弘在〈宇宙盡在我指尖〉裡頭提到,即使小說的情節是虛構的,但是位於其中的情感也可以是真實且感動人類的。
那麼,若我將自己對她的愛放入虛構情節小說之中,是否也就像是將愛由實數軸移轉到了虛數軸?
所以,我進行了這次嘗試。
我擁有的愛已經比3多上很多很多,多到足以讓我是如此的勇敢了。所以,我想,你們可以不認同、可以嘲笑、可以看不起我接下來的嘗試,但在那之前,我希望你們可以試著去認真讀完我所寫下的每一個字,試著去好好傾聽,我那份唯一的思念(たった1つの想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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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亮的是天狼。」這句話是在期末考前的某天晚上,雯告訴我的。
「那是天津四、牛郎星、織女星……」收到訊息的當下,熟悉的前奏與Nagi招牌般的嗓音瞬間在我腦中響起,現實與歌詞在我身上合而為一,頓時,原本再也平凡不過的星空發出了我從未見過的耀眼光芒。
從那之後,只要當我望向夜空時,就已經再也無法不想起她了。
「如果能看到流星就好了呢。」我點開line的對話,雯應該已經睡了,即使我傳訊息給她,也大概不會回了吧。
時間是西元2018年二月一日的半夜,我現在正一個人躺臥在濕軟的草地上,望著滿天璀璨的星空,即使除了天狼星以外的星星我連一顆都叫不出名字,我仍然不禁露出微笑。在結束了長達一整天的小說接龍討論會以後,我馬不停蹄的搭車來到了位於陽明山上的衛理福音園,目的是以支援人員的身份參加第十三屆的搶救文壇新秀再作戰營隊。不過,老實說,無論是才剛結束的小說接龍還是明天正要開始的營隊,我都絲毫不在意了,在小接被罵爆、CP被拆光、故事被炸爛又怎樣呢?最後只能在福音園這種爛場地舉辦,而且高翊峰還被那個誰擠掉又怎樣呢?
我現在唯一在乎的事情只有一件。
國際書展。
2018臺北國際書展TiBE。
準確來說,是「雯答應要跟我一起去臺北國際書展」的這件事,這就是我貧乏的腦袋現在唯一能思考的事了。
如果她逛的不愉快怎麼辦?兩個人單獨去會不會讓她很尷尬?逛的時候我該多積極的跟她介紹我看過的書嗎?我該挑那些書買才能提升她對我的評價?要不要順便約她吃晚餐?
自從她答應跟我一起去以後,每當我閉目養神時,以這件在我心中無限接近於約會的行程為中心的無數個擔憂就會充斥在我的腦海中,可以說情況比起我跟她關係還沒這麼好時還要更加嚴重──要是她早幾天答應我的話,我大概會為此煩惱到直接退出小接吧......嘛,雖然這次我沒退出但也把四家都炸的差不多了......
而現在之所以會半夜不睡覺溜出來看星星,也是因為我煩惱這件事煩惱到了不知該如何是好的地步,才索性出來碰碰運氣,我將希望寄託在流星上,看看能不能向它許願,讓我們的書展之行一切順利。
從明天開始,營隊的活動將為期三天,一直到二月四日。
二月五日我已經約好了要和奇幻社的朋友去拜霞海城隍廟。
而再隔天之後,就是二月六號了。
距離臺北國際書展,已經剩下不到五天了。
正當我如此想著的時候,一顆流星在我面前劃過了微光的夜空──
啊啊,那就像是,一切美好故事的開始和結束一樣。
小接結束了,如同首家所希望的,他在討論會被罵爆、苦茶喝到飽、故事被炸爛……準確來說,是那篇感人肺腑滿載思念的文字被炸爛,述事結構被解構再重構,重構再解構得體無完膚。畢竟,這團沒有劇情,沒有結構的東西不能稱為故事,我們就姑且稱為一團文字好了。
這次的小組分為兩組,我們組是天氣龍,剛巧我跟這傢伙抽到的題目是「霞」,而傢伙身為第一家居然把標題定為《為了雯第一次去霞海城隍廟求紅線的我該怎麼辦?》然而,通篇都是他對「雯」的思念之情,我都不知道該深表同情還是跟他當面翻桌了?
以上,就是我看到第一家之後的心情。
總之,這傢伙在討論會結束後就趕上了陽明山,好像是去支援某個營隊的樣子,預計在營隊結束的隔天,和奇幻社的朋友去拜霞海城隍廟。然後——
就沒有然後。
二月六號,雯不會跟首家碰面,臺北國際書展也不會到來。正確來說,這條世界線的二月六號將不存在。關鍵就是霞海城隍廟,明眼人都知道,拜這間城隍廟不會並不是為了城隍。是為了月老,這位神明安撫凡人的單身恐懼,但是凡人的怨念太重,想必連神明都非常吃力。
有的人求了紅線,在一起了,結婚了,雙雙前來還願。有人求了紅線,落空了,落淚了,他們會說這不是正緣。但這傢伙不一樣,他求了紅線,然後這世界出現裂痕,扭曲了,而且即將消滅。或許不是因為紅線,或許只要是2018年的2月6號,這傢伙在捷運站刷個悠遊卡,在迪化街吃個午餐,或在回程時踩上塔城街的某塊地磚,世界就會毀滅。
蝴蝶效應我真心不懂。
眼見末世在即,身為二家的我很衰地扛上責任。真是,超衰的﹗﹗﹗
我打算回到二月五號,在這傢伙踏入廟門之前,阻止的他的作為。
當然,這裡是廿一世紀的台北,文明人用文明的方法,我會說服他而不是把他暴打一頓——
人們拜月老求的是「正緣」,所謂正緣在我們身處的脈絡下有兩層意義,一是最終在一起的人,二是命中注定。最終在一起所以是正緣,說白了就是馬後砲,先射箭再畫靶。因為結婚了所以你要珍惜那個人,而不是因為珍惜那個人才結婚。好啦,我承認在這個意義上,「正緣」一說有穩定社會的作用。但是,首家,你對「雯」的感情就只有這種程度嗎?至於命中注定這更簡單,預知未來的前提是真正意義上的命定論,未來已經決定,並且無法改變,若果改變就只是一種「猜測」而非絕對應驗的「預知」。我們說的左右未來,實際上是創造未來,因為未來不存在,所以才能被創造。
其實,坊間講的「姻緣」根本就是超譯了「緣因」,後者講的是因與條件的湊合。但如果是一種巧合,就不應該求,應看破紅塵。因與條件的湊合,或者絕對的命定論,如果其一為真,就沒什麼值得悲傷。更甚者,這樣的人有沒有自由意志都是個問題。
然而,我們沒有放下,因為人還有欲求,也就是意志的其中一種強烈表現。故作老成的人才去區分喜歡和愛,人對人的感情是隨時間累加的,到底是哪個時間點,才能這麼清楚的一刀兩段?你愛她,你貫徹愛她的意志,你完成你自己,哪怕是荊棘過途。趕著脫單的人只是受不了社會的目光,但是,你跟他們不一樣。
總之,給我好好談戀愛吧﹗即使你小接寫很爛,即使你差點毀了這個世界,但這都是為了她,不是嗎?都做到這個程度了,你還需要什麼紅線?
這是2018年的2月6號消亡前最後的訊息,我要穿回去了,「上位者」在等我。原來,我們所在的,並不是唯一的世界。或許在某個上位的世界,首家接的不是「霞」龍。或許在另一個上位世界,人們創作了一個設定,以某個宙宇中稱為地球的行星為舞台,奇幻社的小接本身就是一篇青春又青澀的短篇小品,一切都只是過眼雲煙。
「『睲稧??heretics』?我就知道果然是小柑!」雯開心地晃到另個女孩的面前,那女孩手上拿著手機不知道在比劃什麼,一看到是友人出現就趕緊收起來。掛在身側的播mp3放器卻藏不住,『睲稧??heretics』這般地文字在上面滑動著,看似超越次元的必備檔案,其實檔名顯示錯誤罷了。
「雯!?你到啦?抱歉、抱歉,在聽音樂沒注意到妳。」
「如今還用著mp3播放器,『一直都是如此曖昧,在空洞的想像中。』即使像是我這種不算是宅女的人也聽過這首歌喔。」
「還不是我傳給你的嗎?」被稱作小柑的女孩,將手敲在雯的格子鴨舌帽,「而且用mp3來放音樂,才不會消耗的手機的資源啊。光是裝遊戲,我的手機容量都不夠了。怎麼可能再放音樂啊。」
「嘛。像我這種人很難體會妳的困擾呢。對了,你剛剛在幹嘛啊?」
「在等妳的時候,沒事登入一下,在想怎麼配置『次元超越』。」
「小柑還是一樣呢。」雯吐吐舌頭,「好了,既然碰到了,那就去逛書展吧?作為交換的代價。」
「這不公平,我之前明明就沒有要求你跟我去電玩展。」小柑扁起了嘴,將橘子色的耳機到包包裡,一邊咕噥一邊跟著雯走去。
她們在捷運五號出口的地方,經過雯的研究這裡是最好開始的地方。總是準備周詳的她,已經事先準備好了通行卷,在網路上看好各個書商的位置、每個時段的講座內容,萬全的計劃都寫在了手工裝訂的小本子上。
「呼呼,一如預料地順利呢。」
「還不是要感謝我給你的通行卷。」
「反正那種東西,小柑你留著也是浪費。你又不來書展。」
「我哪知道為什麼,我媽每一年都會拿到兩張通行卷,不用也是浪費。但用起來也是很麻煩。」小柑看看自己戴在左腕上的機能型手錶,「啊?還沒到展場就三千步了!?我已經開始感到頭昏了。」
「幾天前電玩展的時候,我可不見你喊累。倒是那個場合怎麼這麼擠啊!」
「所以才要分三天去啊!一天搶首波、一天體驗氣氛,最後在星期一悠閒地逛逛冷門攤位。你知道這次可是有政府補助的計劃,所以有不少獨立遊戲的攤位……」
「完全--不感興趣!」雯搖著高高綁起的馬尾,偏淡的頭髮讓他有時候會被認為是外國人,但其實不是,不過她也不清楚要如何解釋,「不過既然,我都陪妳去三天,妳也要陪我逛三天。」
「啊?怎麼這樣。這不公平,我都陪你來了耶,本來想說這禮拜就好好在家休息的,我家艾璐還在家裡等我耶。」
「艾璐?那種看起來很像是貓的幻想生物嗎?」
「對啦。前幾天萌夯才發售。大家現在都在玩PS4,如果因為慢人家幾天,而在網路上被不經意雷到……這就不新鮮啦。」
「喔,是這樣啊--?」雯愣愣地看向小柑,「啊,對了!妳家的那個貓叫什麼名字啊?我們社團的學長也有玩,他試著把他家的貓給捏出來了耶。」
「『末日毀滅獸』。」
「哈?」
「『末日毀滅獸』,是一隻異色瞳的黑白貓。雖然16號聲音跟14號聲音聽起來都不錯,但我還是比較喜歡低沉一點的,但我還是覺得9號聲音跟末日毀滅獸的3號聲音比較搭。啊,我剛剛前面是在說,我的人物啦。」
這時候在入口處排隊的年輕男性注意到她們,直直地盯著她們看,然後低頭跟自己的同伴竊聲交談起來。
「嗯?我看看,哇,童書館有重現台灣繪本美術館的展覽耶。插畫家之牆有邀請波隆那書展的參展作品,像是幾米也有在列呢。」雯突然拿起自己的筆記本大聲念著。
「……」小柑鼓起臉頰跟在雯的旁邊。
雯笑笑地眨眼看向那群青年,他們才不好意思地別過視線。
「因為,小柑你只要說起遊戲就會說個沒完,那我好不容易才營造出來的書卷氣氛不都被你破壞掉了嗎?」雯推起代表知識的老派黑框眼鏡,過大的鏡框帶來一種喜感。她的近視度數不深,但卻就是要戴著眼鏡。小柑知道了之後也說過:『假掰。』
「我才要開始抱怨呢!你們那什麼文學研究社的壞習慣,都跑到我們遊戲設計社來了啦!辦JAM就辦JAM,為什麼還要弄什麼RPGMaker接龍啊。」小柑沒有很生氣,但是刻意要裝作發怒的樣子,圓澎澎地投這時讓他看起來像是一顆蘋果。
「果醬?是這樣的嗎?」雯噘起嘴,「息怒、息怒。如果妳是說他把妳作為最強BOSS放在遊戲裡面的事……都過這幾天了。妳也知道這是雲揚喜歡妳的表現方式啊?對她來說,像妳這種帥帥又可愛的女孩,完全就是他的型啊。」
核票員看到雯拿出的是兩張通行卷,靜靜地在欄位上蓋章,再示意兩人把手露出來讓他蓋章。
「在我看來,宇柱也喜歡你,才會在我們這邊的小說接龍揶揄了折棒,像他那種地柔情男子漢,對於輕小說風格的青春校園愛情故事最感冒了,我猜他應該會喜歡Noir。偷偷跟妳說,他真的去城隍廟求過紅線喔。他對妳這種家裡蹲最沒有抵抗力了,看起來像碇上新日子、但沒戴眼鏡、又有看布袋戲,居然還有玩全軍破敵……他真的這樣跟我說過喔--」
「嗚……」
「而且還很矮。」雯突然想到什麼,推了一下眼鏡,「難道這就是所謂的『萬里爭柑』嗎?」
「李雲雯!妳夠囉!」小柑鼓起臉頰,作勢要停下腳步的樣子。
「好啦、好啦。都來書展了,就轉換一下心情,不要再想你們寒訓的事情了啦。像我們啊,寒訓也是大成功喔。」
「喔?是嗎?可是我聽古龍說,你也被折棒寫到小說裡面?」小柑故意用誇張的語調念出小說的句子,「啊--!『最亮的是天狼。』這句話是在期末考前的某天晚上,雯告訴我的。」
「這我才想吐槽咧!」雯剛剛營造出的知性氣息蕩然無存,「他有沒有天文常識啊?天狼星雖然是冬季星座,但離地平線那麼近,最好會比獵戶座好認啦!」
「雯,小聲一點。」
她們兩人站在離入口處沒多遠的走道上。書展相對得冷清,因此有不少本來正在找便宜的社會人士看向她們。
「嗚……」雯的羞愧的低下頭,拉著小柑跑到最近的書攤,想用高起的書牆掩飾自己的尷尬。他們跑過中研院跟聯經的攤位,卻想起來書展的攤位不會放大書櫃,所以大家都不會把書堆疊太高。
『失去草叢掩蔽的獵人是相當可憐的。』小柑腦中浮現的是這句話。
除此之外,清海無上師的法音播送還從隔壁攤位悠悠傳來,內外夾攻的羞愧下,李雲雯已經陷入了行動不能的狀態!
「妳被折棒提到,我被雲揚提到,我想我們應該差不多吧?啊!這裡!」他們又在主要走道上漫步了一下,小柑有點激動地拉拉雯的袖口,「妳看!妳看!我認得這個販賣機!我上星期就是在這裡領證的!」
看到廁所的雯,則像是看到救星一般,「幫我拿著,我去一下廁所。」
「是。」小柑接過剛剛在門口順手拿的地圖,緩緩靠近販賣機,「CC Lemen,還是FIN好呢。」然後她投進了三個十元,對於自己反擊成功沾沾自喜。
在廁所的雯看著鏡子把自己的眼鏡扶正,解開白色蕾絲裝飾的髮圈並且撥弄了一下頭髮。
「唉。折棒為什麼要用我的名字啊。而且還提霞海城隍廟什麼的。明明知道我不在台北還要這樣寫,到底是何居心。那份唯一的思念嗎?」
沒多久雯走出了廁所。小柑正在啜飲著CC Lemon。
「啊,妳終於好了。剛剛我看到折棒喔。」
「在哪?他有注意到妳嗎?」
「有啊,他還問我說妳昨天怎麼沒有跟大家一起去拜霞海城隍,前幾天有沒有看到流星之類的。」
「妳沒有把我招出來吧。」
「當然沒有。我說我也不知道。他就摸摸鼻子走開了。」
雯呼了一口氣,「那就好,我昨天一下公車就看到有個像是藍波的人一直跟著我,讓我根本不敢走過去。」
「藍波?」小柑問號,抬頭望向雯,「那妳為什麼不跟小說藝術研究社的人說?」
雯垮著肩膀不知如何回答,「我知道妳的意思,但是這實在太荒謬了。不希望被大家笑。」
「……好吧。我相信妳不是在騙我,但即使是我聽到這種像是『復仇者』要向『世界的管理者涅克薩斯』復仇的情節,也覺得莫名其妙。奇怪小說研究社的人,也不見得會相信妳吧。」小柑折起了吸管塞進寶特瓶裡,然後噗哧地笑了出來,「搞不好那個外國人,只是覺得妳看起來很像是Monika,所以在猶豫要不要搭訕妳。」
「……是奇幻藝術研究社啦。」
「啊。抱歉、抱歉。誰叫妳們的社團名字這麼難記。而且每學期都是因為小說接龍才看到噗文大量發生,讓我一直以為妳們是小說社之類的。原來不是嗎?」
「妳看啦。就是這個人。」雯掏出手機,上面是一個肌肉精壯的男子的照片,戴著貝雷帽穿著舊時代的美國軍裝。
「這不是霍夫曼上校嗎?還原度還蠻高的耶。我在戰爭機器中有看到這個Meme喔。」小柑順手把檸檬飲料放進包包,但嘴上繼續說著。
「原作裡他是藍波的上司,而在戰爭機器裡面用了這個梗,他雖然也是上校,但由於維安政府聯盟大多數的資深指揮官都已經死在獸族手中,因此不管他有沒有意願,他就是實際上的維安政府聯盟國防部長。而霍夫曼與普萊斯考主席不同的地方在於,霍夫曼討厭政治,他寧願上前線與戰士一同戰鬥。」
小柑看到雯在粗框眼鏡後渙散的眼神,決定適時收住話題,「說來也是蠻可憐的一個人呢。明明不想要聯盟的爛攤子,但卻因為也沒有其他人了所以只好把事情搞定。要怎麼形容呢?就像是小說接龍的三四家那樣嗎?」
「不,別提了,不要再跟我提小說接龍了。妳知道那一篇《為了雯第一次去霞海城隍廟求紅線的我該怎麼辦?》後來怎麼了嗎?」
「不知道。我對小說不太感興趣。」
「我覺得一定是我上學期造孽後的現世報。」
「妳上學期接什麼啊?」
「《請問您今天要來點苦茶嗎?》」
「聽起來很……輕小說的名字耶。」
「嘿!杜淇芉!妳們怎麼也在這。」一聲青年的叫喚打斷了他們販賣機前的交談。
小柑表情扭曲地走過去,「薛雲揚!我說過多少次,我最討厭我自己的名字了!你居然還叫得那麼大聲,厚!像你這種人也會來書展?」
「哈?妳不也是?我們這兩個不應該會出現在這的人卻出現了,一定是……」
「就只是雯,要我陪她啦。就這樣。」小柑的臉頰又鼓了起來,她一定不知道別人最喜歡看她這樣,如果她知道或許就會少賭氣一點。
「我也是朋友在這啊。對了,妳也認識嘛。就是折棒啦。他說雯這幾天都沒上線,於是只好自己一個人來了。我看他有點可憐,就陪他今天早上去了霞海城隍廟。我這才知道,原來那邊有個好多人拜的月老。我以前都不知道。原來雯也在這?太好了,我等下跟折棒……」
「呃……」小柑看了一下販賣機,發現雯又不見了。一旁文學沙龍的演講隔著布幕朦朧地傳來。
趁著小柑走過去跟薛雲揚交談的時候,雯已經偷偷溜去沙龍聽演講了。
才剛坐下來打算鬆一口氣,一旁竟然是熟人的聲音:「雯?這麼巧。」
「折棒,你也來聽演講啊。」
「對啊。對了,你也有看到前幾天的流星嗎?」
如雷的掌聲響起,主持人大聲念出主講者的名字,但兩人都沒聽進去。
「沒有耶。小聲一點。現在台上已經開始了。」
「抱歉、抱歉。我只是看到你出現有點開心。」
台上的演講者高談闊論,雯的心思卻在腦內小劇場,怎麼辦,要怎麼跟他解釋我昨天被一個上校的Coser嚇的不敢靠近城隍廟。
「今という奇跡を信じよう,夢みたいな現実,この手で変えられるものなら」不知道是誰的鬧鐘傳來聲響。
原來是折棒的手機,「抱歉,我出去接個電話。」
走出來的折棒撞上了迎面走來的薛雲揚和杜淇芉。
「我打你幾通了你都不接。」
「就剛好沒聽到啦。哈哈。」折棒在雲揚耳邊低語,「我剛好碰到雯了。她沒有看到流星。」
「喔好。那我就去跟小柑逛逛囉?」雲揚聳聳肩。
「拜託了。下次請你決明大麥。」
「加珍珠。」
「一定。」
雲揚跟小柑走進了會場中央區的以色列主題國館,看著由六芒星裝飾的器物,小柑突然想到她剛剛在等雯的時候正在登入作的事情。
「對了,雲揚。我最近想要組『超越法』的牌組。等一下你可以幫我體檢一下嗎?」
「你是指『闇影詩章』?好啊。但這一季都適合打『土印法』耶。『次元超越』配上『魔女』或『巨獸』雖然在跟HF連動的時候很好用,但是這一季的時空轉生,最強勢的還是魔將軍,對了,你要不要玩『蘿莉』啊?你看起來很適合?」
「哈?」
「我是指死靈法師那個主戰者啦。」雲揚別過頭,「總之我等下會幫妳體檢一下。」
兩人在解說看板前呆愣着,但卻一點文字都沒有看進去。
「妳打到涅克薩斯了嗎?」
「沒有。如果妳是指主戰者造型的話沒有。」小柑抬頭思索著,「我是打完復仇者的故事了啦。因為上個世界被『安穩』的涅克薩斯無情的毀滅,所以追尋著來到主角群們所在的世界,沒想到這個世界也正在被『管理者』終結著。『生命的力量有時候可以戰勝定理』!這一句話實在是太帥了!」
「 霞んで消えるとしても--♪」雲揚的手機響了。
「嗯……我接下電話。」
雲揚拿起手機是宇柱哥的聲音,「所以看來事情搞定了?」
「嘿啊。蘿莎莉亞還沒有被管理者當作容器。」
「哈,杜淇芉現在你旁邊?」宇柱哥知道一定是有人在旁邊,所以雲揚才用暗號溝通,他們經過試驗之後發現這是最好隱藏不被杜淇芉發覺的一套暗號。
「對,總之,我跟折棒通關了。幫我跟上校說一聲:『謝謝』。多虧他我才知道要怎麼補上『超越法』缺掉的洞。」
「上校就在我旁邊,你要直接跟他說嗎?」
「不了。比起那個什麼雯明的東西,」雲揚用手壓低音量,「我更在乎杜淇芉。」
「看來這世界線的雯明沒有落入大氣層。那就這樣啦。上校說,不謝。在沒有被『上位者』找到容器的世界,上校也能夠去釣魚龍休息一下了。Over。」
「Over。」
在近地軌道自由迴轉的金色太空站,依靠著超感覺迷彩監視著國際書展的會場。
「發現雯明了!正在以穩定的速度經過地球,沒有衝擊危機。」
一班太空接龍員發出歡呼。主螢幕上顯示出,一顆像是柑仔的奇怪晶體,被宇柱哥稱作雯明的奇妙物體,在投影上流動著淡藍色的光輝,瑞利散射後的結果簡直就是天空中的雲雯。
宇柱也是整個慶祝的中心。而宇柱已經不一樣了,穿越無數世界線的他,變得精壯了起來。
「感謝你救了我一命。」
「太好了。雖然在某條世界線被你察覺,但幸好在這條世界線你是我們的朋友。」
「啊。終於能夠去釣魚龍了。」
宇柱的神色依常的黯淡。上校看出宇柱心中的想法,「去吧。去追殺那個上位者吧。『氾濫』的米朵洛斯、『暴怒』的撒揪提斯、『超越』約克普卿,我知道對你來說,原來那個世界被管理者炸掉的記憶是不會改變的。」
「嗯,雖然我從『超越』的約克普卿竊取到力量,但是在最後一刻也被他開門逃到了其他世界,幸好在『抉擇』的卡洛斯的引領下終於來到你們這裡。我不會忘記的,是他們這樣的存在讓太空站掉落在台北書展的會場,殺死了雯。我要找出到底是哪一個。」宇柱哥的表情變得兇狠,虹膜泛出血紅色的光芒,身上的紋路如同紅線開始舞動,「而這是殺掉異世界自己的我,所須背負的責任。」
「我們的旅程已經終止,而你的旅程還要繼續。」
「幫我照顧這條線的雯。即使他沒有因為流星隕落而異變,還是萬事拜託了。」
「會的。再會了」
說是遲那是快,宇柱哥甩出皮膚上的紅線,造出了穩定的蟲洞。次元防火牆的警報再度大作。
上校關掉了警報,全體太空接龍員都對宇柱哥行了最敬禮。
「這是我們精心淬煉的苦茶。」那名曾經在某個世界線,被上校暴頭的下屬,送上準備好的次元盒。
宇柱哥接過苦茶,「我一定會找到他,讓他喝下去。」他用力的回禮才探身離去。
以上就是我經歷過的故事,我一邊釣著魚龍,一邊和俱樂部內的其他遊客訴說著。
每一個故事表面上都是對太空接龍員沒有害處的小說。除了第三個故事超越次元之外,都不算是這世界發生過的真正的歷史,所以並不牴觸禁忌。我想唸給孩子和年輕人聽。此外,我還想教他們認識復仇者的存在,以便他們能夠免於恐懼。
聽著故事的過程中,應該也會有人像我一樣心裡抱持疑問,懷疑上位者是否真是邪惡的。我要偷偷告訴他們新的故事。那並不是只會替太空接龍員帶來不幸的自虐歷史,而是人類能夠感到驕傲的故事。即使贏不了上位者,人類也有足以自豪的部分。
那便是編織夢想、追求理想、訴說故事。
邁向次元之旅、擁有人類感情的復仇者、正義不打折的世界——儘管被人嘲笑「那只是痴人說夢」、「理想論」、「荒唐無稽」,許多人類也不會停止訴說夢想,以超越自己規格上限的高度為目標,那個夢想最後將人類帶到上位管理者面前,創造了復仇者。
而今,復仇者正朝著人類終究不可能抵達的高度,帶著苦茶代替人類前進。很久以前,從人類的小說中誕生的他們,終於即將實現人類永遠的夢想。
這正是人類足以自豪的故事——雯明的結局。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