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很無奈啊。」
老師話鋒一轉,原本傲慢的口氣突然消失,整個人的氣勢一下子萎頹了下來。
「第一次有了想參加的小接,第一次想全力以赴地寫稿,明明、明明是我先報名的,為什麼……」
「老、老師?」
「不,我不是你的老師了,我是fts152。」
轉眼之間老師的外型變成一名身穿黑色大衣的男子,黑眼圈透著濃濃的疲憊感,他手上拿著一把金鎬子,但耐久度看來已經快不行了。遠方,Y珝從木二木的懷裡回過神,他漲紅著臉展開瘋狂的攻擊,激烈的爆破不斷發生,而木二木也不干示弱地回擊,火光和巨響再度點亮了整個天空。
啊啊、又開始了……
「當然,我有很多種選擇。」
老師──不,fts152從大衣口袋掏出一片烤牛肉,大口吞下後回復了八點飢餓值,他和我一樣目不轉睛地盯著戰鬥中的兩人。
「我費盡千辛萬苦來到這裡,到現在要半途而廢是不可能的,沉沒成本太高了。光是現在站在此處,就是我不斷掙扎得到的結果。」
「不斷掙扎……?」
「沒錯,不斷掙扎。過程非常的痛苦,但我總算熬了過來。」 *WARING 前方有R18請注意
「……辛苦了。」
雖然不知道實際情況到底如何,我還是對眼前的男子投以敬佩的眼光。
「對於破牆這件事,我也有些淺薄的研究,只是沒想要這次會被以這種方法牽扯進來。老實說,若不是我還有責任在身,真想一起跳進去戰他媽的。」
fts152自顧自地繼續說道:
「說穿了,木二木和ㄚ珝的衝突是一場理念之爭。內容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雙方能否找到妥協點,讓爭端告一段落。以現在兩人的情緒來說,這恐怕是有點不太可能的吧。所以很抱歉,講理的調停在這裡不適用,我們必須考慮粗暴一點的方法。」
「額、粗暴一點的方法嗎……?」
我的視線飄向遠處,木二木和ㄚ珝的戰鬥還在繼續,兩人明明不久前就快要到達極限,卻依然咬牙死撐,不把對方打倒就不會罷休,毀天滅地的殺招不斷發出,傾倒的高樓早已堆疊成廢墟,再這樣下去不只是他們的生命安全,連周圍都將被破壞殆盡。
而對於這樣慘烈的情況,到底要怎麼用更「粗暴」的方法制止……?
「別看我,我的戰鬥力很弱的。雖然我姑且跨過了進來這裡的門檻,但要制止他們憑我一人還是不夠。」fts152聳聳肩,「但有其他作法。」
fts152低垂著眼,接著突然憑空消失。下一刻,他又突然從原地出現,但這次飄浮在空中,整個人的氣質和剛剛大為不同,雖然那股疲憊感依然揮之不去。
「fts152.hopto.org。」
「什麼?」
他站到宅邸的屋頂上,指著永遠放晴的天空,露出有點微妙的笑容,「竟然把『我』稱作最後一堵牆,會不會太無禮了呢?敲破可見的、不可見的牆壁,刻意把界線模糊,一邊像走獨木橋一樣一邊訕笑,乍看之下謹守規則卻踩著界線,明明破壞了本質又沾沾自喜,被無視、被讚賞、被砲轟、被抬上火刑架、被強灌苦茶,即使如此卻沒有悔改的一天,明明說好不再破牆卻又出爾反爾,明明打算收山卻還是忍不住跳進戰圈,我就是如此地無可救藥啊。」
「同時,我相信你的心中,也有一份同樣的心情。」
「來吧,這是為你而開的傳送門,一起跳進來吧。讀者和創作之間的牆?抱歉,那已經是好幾世紀前的META了喔。好啦,我要先回去當獵人了。」
啵。
fts152又消失了,留下不知所措的我呆站在原地。
「你做了什麼!」
當fts152結束一天的狩獵,再次回到宅邸時,我憤怒地抓住了他的衣領。
「嗯?怎麼了?」
「就是因為你……就是因為你弄了那個該死的傳送門……!」
「好了,先冷靜一點,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噢……」
當fts152看完現場的慘況後,也愣了半晌。
如果說之前木二木和ㄚ珝的戰鬥把這裡變成廢墟的話,那現在的狀況大概像被破壞殆盡的古代遺跡,沒有考古團隊的努力便看不出原本建築完好時的輪廓了。成群無以名狀的怪物在周圍遊蕩,不斷吐出火焰彈轟炸,把早已坑坑窪窪的地面蹂躪得更加面目全非。
「額,我突然想到,我還沒把捕獲炎王龍的任務做完……」
「麥造!」我抓住了他的手臂,阻止他下線消失,「搞出一個爛攤子就想跑掉嗎?而且炎王龍是古龍不能捕獲啦幹!」
「唉,好啦,是說他們兩個呢?」
「不知道……整群怪物突然出現的時候狀況很混亂,他們好像已經不在附近了。」
我靠著一塊石頭坐下,低垂著頭,感覺身心俱疲。對現在狀況的無力、對失蹤兩人的擔憂,種種的情緒幾乎快把我壓垮,而現在唯一能求助的人竟然只有眼前這個不可靠的男子,更讓我看不到任何希望。
「這也是常有的事。」fts152站到我身旁,「一部小說、或者說一個創作,他們內部是完善的、完整的,且邏輯自洽的空間。創作者只需對自己負責,只需要思考牆壁內的世界怎麼運行就好了。」
我愣愣地聽著他說話。
「──但是,破牆就不一樣了。一旦來到牆外,一旦跨越了創作的界線,一切都會變得不可預測,作者、讀者、故事角色,所有人都是參與者,所有人都可能造成重大的影響。就好像我昨天開了一個傳送門,卻沒料到會有人跑進來放一群凋零怪,你不知道故事到底會怎麼發展,當創作從作者的手中離開,就必須承擔這些風險。」
「……所以這些怪物,其實是某種文學上的隱喻嗎?」
「不,只是我們剛好遇到機掰人而已。」
「……」
「……」
「這樣聽起來,破牆不是只有壞處嗎?」
聽到我的話,fts152笑了出來。
「如果只有壞處,木二木和ㄚ珝又何必爭執?既然會有理念的不同,表示問題的答案並不是那麼顯而易見。牆的外面有什麼、為什麼要將界線給打破,這些都不是查詢維基百科就能理解的疑問。」
他看向我。
「你必須親身去體會。」
「可是、我只是索狸。」我想起和ㄚ珝相處的片刻。
「正因為你是索狸才可以。」fts152打斷我的話,「『不是索狸就不行』,也有這種情況存在的,要解決這件事,你才是最關鍵的人物。」
「我能做什麼?」我再次問起這個問題。
「繼續下去,不要回頭。」fts152舉起左手伸出食指,「不要停下來啊。」
(閱讀三家時,搭配音樂食用)
爪子走在地面上的聲音迴盪在數百坪大小的空間內,兩側頂到挑高天花板的書櫃內滿是書籍和藏品,房間正中間有一張大桌,桌面上放著一套煉金術士的實驗道具,顏色詭異的藥水正咕嚕咕嚕的冒泡,地板上到處都散落著複雜數據和公式的演算紙,凌亂中卻有一股知性的美感。
腳步停在大桌前。
「凋零怪是你召喚的嗎?」
「什麼?」大桌的另一側抬起了一顆頭顱,眼睛轉了好幾下才依依不捨從手裡的書移開——是一本水開頭的作者的著作,好像是一位很有知名度的老師。
不過這不是我來這裡的目的,我瞥了一眼便重新將注意力轉回面前這位男子的身上。
「啊,是你啊。有什麼事嗎?」
「我問你為什麼要在『那邊』放凋零怪?」我質問男子,想到那邊現在的景象愈想愈生氣,小小的狸掌忍不住激動拍桌,爪尖插進桌面,有一點疼。
「嗨嗨。」男子舉起雙手,向後一躺靠在椅背,長腿搭上了桌沿,嘴裡發出一連串嘖嘖聲,「雖然我不討厭下克上,學姊很棒!但你也別伸爪子啊!你沒看到那邊桌面上都是你們狸的爪痕了嗎?」
我低頭看,的確,在我這面上有許多爪痕,桌面坑坑巴巴的,很有藝術感,不愧是狸。
「更何況我可沒做錯什麼事吧?你不覺得這樣的展開很有意思嗎?別那麼無趣嘛。」
「沒做錯什麼?」我震驚於男子的厚顏無恥,「怎麼可能!你知道那邊現在變成什麼樣了嗎?啊?」
「當然是一團亂囉!」
拍手,歪頭,一氣呵成。
「你……!」
我圓滾的眼睛都快瞪凸出來了,男子卻毫無愧疚
「喂喂,jp6。」男子語氣一沉,雙手十指相扣,眼神陡然凌厲,「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
「你是索狸,不是小說家。
「網路上那個GIF看過沒?你的門是用拉的,不是用推的,不要有門在那不走跑去破什麼牆,搞事呢?還是說……」
他敲了敲桌面。
「雖然我不反對辦公室戀愛,但不能影響正事啦幹!」
「你、你說什麼……!」
被男子一陣教訓,我整張臉漲紅,倒像是被說中了,腦中一閃而過ㄚ珝純真的笑容、微紅的臉頰、白皙的後頸、漂亮的鎖骨……
「哎。我猜中啦?」男子捏著鼻子,「嘖嘖,這戀愛的酸腐味。看看你這臉,果然是年輕氣盛的毛頭小鬼。」
「不是,我……」
「好了好了。」男子擺擺手,長腿一蹬,划著他屁股底下的四輪電競椅移到窗邊,窗外突然出現一輪斗大的圓月,近的好像就在窗戶外似的,月光灑落,將他整個籠罩在逆光的陰影中,顯得十分高深莫測。
「記住,jp6。你是索狸,你只要用那個毫無歉意的語氣堅定地說出那句代表著和諧、美、豐盈、寧靜與歡愉的『sorry~』就對了!退掉無趣的稿,打掉過高的門檻,磨練小說家的精神與肉體……錯了,是思想與文筆。
「破牆這個題材很有趣,媒介的多元很有操作的空間,但木二木和ㄚ珝他們『仍在牆內』,見樹不見林,他們卡在截然相反的立場各執己見。身為他們創作的『命定』讀者,嚴格把關本來就是狸的工作。
「我問你,你該怎麼做?身為狸,你選擇怎辦?」
「我……我該怎麼=……你呢?你會怎麼做?」
「我啊?世界上沒有超展開解決不了的事,如果有那就超超……靠!誰打我!……嗷嗷嗷別!別別打臉!……放過求放過……等等那裡不行不行……哇啊啊……嗷我錯了我錯了我跪鍵盤……」
戰戰兢兢等待答案的索狸被突如其來的狀況驚呆了,男子就像被什麼追著打似的在房間裡竄上竄下,連他最愛的椅子都扔下了,不知道正被什麼教訓著。
面對未知,索狸背毛都豎起來了,剛要開口詢問,就見男子大手一揮,半空中冒出一個一狸高的黑洞,轉眼就把索狸給吸了進去,絲毫沒有要解釋的意思,直接把狸給扔遠了。
「別人的答案永遠都是別人的,你必須自己找出自己的答案,這樣你才能進化——不然你就永遠只能是一隻狸!」
一臉驚恐的狸睜著大大的黑亮眼珠,還沒看清落下的環境耳邊就傳來了銀鈴般的笑聲,以及迎面而來輕鬆舒緩的環境。
「好,重寫~」
雖然帶著甜美笑容的嬌小女子說著的話不是那麼輕鬆。
她坐在低調奢華的紫檀木辦公桌後,對著辦公桌對面空蕩蕩的地方說,不對,那裡應該是有東西的,只是我看不到。
狸是最底層的,無論是fts152、之前的男子或是眼前這位女子都已經從狸蛻變出了自己的「行為方式」,那是我還在摸索的道路,我還觸及不到的高度。
面對他們——除了特殊狀況——我總是會給予我最高的尊敬。
似乎是打發了誰之後,女子才轉過頭看向我這個突然出現在房間裡的不速之客。
「嗯?是VictorDark丟過來的小傢伙?來來,過來點讓我看看。」
「我……」
我正要向尊敬的大人物打招呼時,腰都還沒彎下,一眨眼女子的臉突然在我面前放大,我被瞬移到了她面前的桌上。
怎麼這些大人都這麼喜歡把人移來移去呢?
接著,她伸出小手,順著我頭頂到背部再到尾椎一路擼了下來,我原本來僵直的身體瞬間就使不上力了,用意志力強撐著自己不要失態,不要愚蠢的四腳著天露出圓滾的肚子。
「不、不行……啊……請不要這樣大人……請、請住手……啊嗯嗯……這樣下去、這樣下去會……呀……大人!……不要……」
全身的毛不由自主地豎起又放下,後背輕柔有技巧的撫摸讓我嘴裡止不住地發出呻吟。
一陣肉體的愉悅結束之後,我羞紅著臉坐在剛剛介紹自己叫做Diana的大人對面的椅子上,也是紫檀木的椅子散發著安定心靈的香氣,卻無法掩蓋我剛剛失態的行為!
但這也是Diana大人的錯!怎麼可以把狸當作貓在擼呢!
真是太丟狸了!
「所以你陷入難題了?」
Diana大人一臉滿足的喝著高級的大吉嶺紅茶,茶香混合著木香充斥著房間,窗外和煦暖陽照進室內,為狸的毛皮帶來陽光的溫度。
「Diana大人知道我該怎麼辦嗎?」
「fts152是你的引導者,他指了你前行的道路,雖然VictorDark不是很靠譜,但他有句話說得沒錯,『你必須自己找出自己的答案』。我們不管哪個都是這樣自己走過來的,沒道理我們可以做到的你就做不到。你知道嗎?正因為你是索狸,你還有無限的可能。」
無限的……可能……?
「你先想想好了,『那邊』有什麼?」
有什麼?
在「那邊」只有兩種物種,小說家和狸,一邊負責創造、一邊負責修正。
他們涇渭分明,卻又脣齒相依。
帶著狸走進那邊的是小說家,守護著小說家的是狸。小說家需要狸,狸也需要說家。
我也曾經想過,我對於ㄚ珝的愛是不是也源自於這種需要與被需要的羈絆,會不會是這種夥伴、親人的羈絆讓我錯以為是愛情,但不是的,那無關理性的辯駁與驗證,只是本能。
所以,那邊有什麼呢?又是什麼讓我們存在於那邊、相遇在那邊呢?
那是——
「怎麼樣?你有答案了嗎?欸等等,別說,不用告訴我,那是你自己的答案,你自己知道就好。有些時候啊,答案其實很簡單,狸卻容易想的很複雜,畢竟這是狸的天性。所以,別想太多,做就對了!」
Diana抬手朝側邊一指,地板瞬間裂開,從地面上冒出巨大的石材,升起、結合,接著中間出現光點,赫然是一扇通往那邊的傳送門。
「好了,去吧!去完成你的使命吧,索狸!」
「別讓你的小說家等太久了,小說家這種物種,是需要用心的珍惜與疼愛的啊。」
我朝Diana彎下了腰,誠摯的道謝,接著頭也不回走進傳送門中。
這次我不會在迷惘了,我得謝謝fts152亂開的傳送門把我送到了放凋零怪的罪魁禍首面前,又能透過他VictorDark來到Diana面前,在這過程中被慢慢開導。
我回來了,ㄚ珝。
這次,我絕對不會放手。
大地上一道道巨大的傷口猙獰,朝雷電交加的烏雲互相叫囂,兩者間的半空中,冰與火兩道身影交錯、碰撞、撕咬,二木二手中燃燒的火龍朝ㄚ珝衝擊,ㄚ珝腳下冰霜凝聚,霜白巨虎拔地而起,怒吼著迎面而上,龍與虎纏鬥,二木二和ㄚ珝在巨大能量的消耗後只能用拳腳互擊,肉與肉撞擊的聲響和轟隆雷聲此起彼落,包紮起的傷口又開始滲血。
他們毫不在意的折磨著自己的身體,令所有圍觀的狸生氣不已,卻又介入不了他們之間的戰鬥。
就在這時,從虛空中忽然「長」出了一扇石門,眾狸看著從未見過的景象,竊竊私語,又不約而同各自往後退了一大段距離。就連打架中的二木二和ㄚ珝都不免分了神,停下手裡的動作,盯著這扇毫無徵兆突然出現的巨門。
接著,從石門走出了那個自帶背景音樂的狸——索狸塔爾!
我以與眾不同的出場方式鎮壓住全場,正氣凜然的睜著黑亮水濛的小眼睛,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大叫:
「你們!夠了!」
勇士啊!這是圍觀眾狸的想法。
木二木表情不屑,剛剛提起的警戒被我無害的外觀給沖散。
「你來做什麼?索狸塔爾,怎麼?你是想跟我打一架嗎?看你那短腿短手的,呵呵,還是算了吧。」
短腿短手礙著你了嗎?你這是狸身攻擊!圍觀眾狸心裡大叫。
「我來帶ㄚ珝回家。」
「回家?噗……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二木二笑到不可自已,「回哪?哪裡是家?老師的那個宅邸?那裡早就成廢墟了!還是是『你家』?哼,連個影子都沒有呢。」
二木二雙手環胸,鼻子朝天,一閃身出現在ㄚ珝身邊,摟過因為我怪異的出場方式而愣住的ㄚ珝,示威道:「小說家跟狸是不同的,小說家就該跟小說家在一起,才能激發更多的創作!狸那種不主動生產的物種怎麼可以跟我們小說家有什麼聯繫呢?種族不同怎麼在一起?」
我眼睛眨也不眨,抬頭挺胸,毫不退縮。
「你更不能因為自己這樣想就要求別人一定要跟你一樣,ㄚ珝他是個個體,他不是你的附屬品。我不反對小說家之間的交流,但你不能去詆毀所有的狸,而且並不是只要是狸就不會創作,你這是偏見你知道嗎?況且你以為自己吃自己就活得下來嗎?笑話。」
「二木二,你知道他一直在看著你嗎?」
聽到我最後的那句話,二木二眼神閃了閃,臉色整個沉下來了。
而我再接再厲,接下來卻是對著二木二身後的空氣說的:「我覺得我們可以合作。」
我知道那邊有狸,這是同物種間的獨特感應力,於是我向他發出邀請。
比起位置更遠的其他狸,他不怕死的靠近讓我隱約有了猜測。
狸是很弱小沒錯,比起小說家間毀天滅地級別的戰鬥介入不了,那些威力強大的招式使用不了,但,創世神在創造物種的時候謹記著平衡,強大的事物必須有壓制其的天敵。
當弱小的狸堅定了自己戰鬥的理由,找到了自己的心,那他在他的心面前就會變得無比強大。
被比自己弱小的物種的氣息壓制,強大的物種會生氣、會反抗、會暴跳如雷,但最終會發現,那是一種靈與肉的完美結合,抗拒只會讓你失去擁有的喜悅。
於是,劍甘願被收入劍鞘。
但這個過程並不是所有狸都能成功,我相信我會成功,卻不願盲目托大。
蛻變是危險的,也是充滿無限可能的。
我深吸了一口氣,我——
「你是主持檢討會的創組組員對吧?」我尖叫:「Q!現在把苦茶給我!」
那隻狸像心電感應一樣,立刻拋出苦茶,我奮力避開夾在中間的ㄚ珝和木二木,將苦茶搶到手——
「啊,好像腐肉似的。」ㄚ珝開口。
「我看倒有點像殭屍。」我說。
「斷,」木二木不耐:「別在行文的時候玩雅量梗,Low掉了。」
「正式場合講這種爛梗才過氣吧。」
我將苦茶盡可能舉高,堅定地望著有些動搖的木二木:
「如果我能說服現場的人,Minecraft不是呈現這篇小說的最佳解,你就得喝下它。」
木二木定了定神,不屑地勾起嘴角:「可以,我樂意接受挑戰。」
氣氛一下子凝重了起來,所有狸正襟危坐,圍著中間兩人一狸。
「你支持以Minecraft作為呈現這篇小說的載體,理由你先前就有說過了。至於我,打算延伸ㄚ珝的論點:『閱讀門檻過高、強迫讀者下載遊玩。』」
「眾所皆知,正版Minecraft是需要付費的,」我環視群眾:「對於沒意願玩Minecraft的讀者來說,花800元換一個不一定會活下來的龍,似乎不甚划算,於是,對他們來說,要閱讀這個故事,載盜版會變成唯一的選擇。從媒介本身而論,這是否是變相地鼓勵盜版呢?」
「我沒有針對你,我是說在座各位都是盜版仔。雖然我也是。」
木二木挑眉:「要不要花錢支持正版是自己的選擇,事實上,因為盜版接觸Minecraft,進而購入正版的玩家也大有人在。」
「好,假設你的本意在於推廣,那你認為目前的內容成功嗎?這篇小說能不能吸引對Minecraft不大感興趣的讀者?如果沒辦法,那你就不能否認,使用Minecraft這個媒介會有盜版一時氾濫的疑慮。」
木二木無可奈何地搖頭:「這篇小說還沒被接完,我無從得知推廣的成效如何,所以對此我不予回應。」
「好的,那麼回歸正題——若有內容而論,以Minecraft作為這篇小說的媒介,真的有必要嗎?」
「誠然,以金稿......鎬子擊碎牆壁的意象在Minecraft可以非常具體,我們也因此得以碰觸到真正的故事、真正的目的,但首先,程序上諷刺的是,那個理應藏得隱密的真正故事,卻可以透過 刪除小接網址的一個火字 到達。」
木二木斥道:「哼,作為一隻狸,偷吃步不僅可恥,還會減損體會故事的樂趣。」
「可恥但有用啊!你先承認這個安排有漏洞吧!而且、而且……」
我猛然跪地大聲號哭:「嗚啊啊啊,我也不想偷吃步啊!可是我光探索洞窟就快摔得不成狸形了!被朋友嘴程度不如小學生,是奇恥大辱啊!」
木二木皺起眉頭,轉頭問沉思中的ㄚ珝:「我們認識的人裡有技術這麼差勁的傢伙嗎?」
「應該是走位很垃圾的新手吧。」
「所以說——那又如何?」木二木雙手一攤:「讓你們可以簡單地偷吃步,也是放低閱讀門檻的一種手段。」
「先設了一個800元高的門檻,再用一個粗糙的疏失拉低門檻,那為何不一開始就用常人可觸及的媒介?」我激動不已:「更何況探索地圖的過程並沒有用到專屬於Minecraft的元素,換言之,這個媒介是可以被取代的——Flash也好Scratch也好,RM也可以,為什麼非得是Minecraft?」
木二木還在琢磨用詞,我趁勝追擊:「你就承認筆者只是因為一時爽和趁機工商吧!比Minecraft更好的選擇俯拾皆是,沒有非得用Minecraft的理由。」
聞言,其他狸鼓譟了起來,地圖裡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好,我輸了。篇幅也撐夠了吧。」木二木乾脆地認輸,接過我丟出去的苦茶。
「但我得說,這是個有趣的嘗試。能讓社內產出這麼多meme,可是一大創舉了。」我又聳聳肩:「——當然啦,先不論好還爛,至少是一篇有趣的小說。」
木二木乾澀的眼與我四目相對,似乎達成了某種共識,他隨即將苦茶一飲而盡:
「嘔嘔嘔嘔,這真的是腐肉啊……」木二木痛苦地趴倒在地:「我的耐久度……宛若風吹雞蛋殼……」
「看來是敵不過80%的普通人。」我同情地下了結論,趁亂我轉向一直發呆著的ㄚ珝:「呃,那個,ㄚ珝——」
「嗯?」
「現在再回答我一次——」我憋著通紅的臉,努力讓自己不像個扭捏的初戀少年:「是索狸就不行嗎?」
ㄚ珝毫不猶豫地回應:「沒錯,不是小說家就不行,只有爭吵與惡鬥淬煉出的愛情,才會激起可愛的火花。」
「誒誒誒誒誒——?」我崩潰抱頭:「就不能讓這個故事的感情線有個好結尾嗎!是狸就活該被拒絕?太可撥了吧!」
不知何時老師出現,摸到我的身邊,露出悲天憫人的神情:「你不得不承認,主角被拒絕也是敘事終止符的一種寫法,並且Sorry,作為龍首的小說家,真的可以為所欲為。」
「可惡的勝利組……可惡啊……」
在我痛苦哀嚎的同時,剛結束飢餓狀態的木二木挽著ㄚ珝,自破敗的地表傳送而消失了。
「ㄚ珝和木二木都離開了。」老師……不,是fts152溫和地勸誡著:「如何?還不走嗎?夜幕已近,像你這種初心者,是活不過怪物圍城的夜晚的。」
「那無所謂,」我搖搖頭:「我還有話得跟其他狸說,死了再回來就好。」
「你的命真跟環保餐具一樣頑強。」
臨行前fts152裝模作樣地推了推帽簷:「我想我們也不會再見面了吧?破牆的索狸法爾。」
「嗯,在這個牆內是不會見了。」我頷首致意:「那本子不錯,謝謝司機。」
咻地一聲伴隨fts152的尬笑,fts152也離開了這張地圖。我對他離開的位置行了個注目禮,接著回頭,極具官方禮數地微笑:
「你們留下來了嗎?謝謝,我很感謝你們。」
「每當我倦了、失去破牆的動力,都會透過你們的評論,決定破牆的方法。」
「身為索狸,我沒有創造的能力,但可以修正。在小說接龍的世界裡,只有這點是『不是索狸就不行。』即便是老實守舊的寫手,也擋不了金爆,即便是老奸巨猾的小說家,也無法抵禦惡意炸龍。」
「為了得知真正的故事,我在各處穿梭破牆,被許多小說家拉著走。現在走過這一切的我,會讓一切以我的方式結束。」
「我是四家,是虛無的Null。你們覺得中二嗎?但那就是我真正的名字。這個小說從我接續下來、進行修正之後,我收了紛爭的尾、收了感情線的尾,在能力所及,以文字延續Minecraft的設定,到這邊,這個故事最吸引讀者的『目的』已經名符其實地消失殆盡了。」
「——嘿嘿,你們以為是這樣對不對?」
「那是因為『我』還沒打破自己喔。」
我高高執起許久未見的金鎬,用木柄側使勁往自己的胸口砸去:
「永別了,火與冰的索狸塔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