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會是下一個「倒吊人」呢?
這句話成為了青屋學園最熱門的話題,自二年級的校園惡霸山田正一除了內褲被全身脫光倒吊在實驗大樓前方的大樹上,直到第一節課的學生們發現而一時轟動全校。但一個小時之後立刻便有人在校園內部論壇「網站」指出一個禮拜前已經發生過類似案例,當時被倒吊的是山田的頭號跟班,專門為他獻上供品的笹川,在放學後被倒吊在學校正對面的天橋上,但很快就被山田一行人解救下來,因此消息沒有傳開。
在成為話題之後,據傳會偷吃學生便當的管理員村江先生,掌握全校女性照片的偵信社社長田中一一慘遭毒手,分別被倒吊在福利社以及游泳池外,附近也都以粉筆留下笑臉並吐出大大的舌頭作為符號。
「因此,為了拯救校園的和平,身為社團執行會的主委,我有責任找出這起事件的兇手!將他逮捕到案!」用力一拍桌子,戴著眼鏡的大宮修平指著台下說。
「我有問題,請問這件事和我們有什麼關係?」聽到阿修這麼說,我立刻舉手問。
「如果不介意我一定要玩手機的話,我倒是可以幫忙。明子你就是心太狠了才會交不到男朋友。」
被隔壁癱在桌子上的手遊廢人這麼說,我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我可不想被小嵐你這麼說。」說完決定補上另一句,「上個禮拜棒球社的候補投手拿著兩張電影票找我,可是被我拒絕了喔。」雖然他只是想找我打聽社團學妹對那部電影有沒有興趣,可是這種小細節不說出來應該也無所謂吧。
「八成是想透過妳約誰吧,明子你騙不過我的。」明明視線都黏在螢幕上,我從小到大的玩伴水戶嵐還是看穿了,讓我在心裡嘖了一聲。
「那邊!現在在開會!請不要有私底下的討論!」感覺被冷落的阿修趕緊這時候出聲,總覺得可以感受到他想要加入對話的慾望。
我用憐憫的視線看向阿修,這個堪稱青屋學園最可悲的男人,歷代最無能的社團執委,連在開會的時候都能被無視,而且說起來現場也只有三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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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屋學園做為縣內數一數二的升學高中,極不鼓勵各種升學必要以外的活動,因此除了學生會、棒球隊這些點綴校園的合格社團以外,還存有大量的地下組織,例如據傳飼養多種猛獸的「寵物同好會」,故意和學校作對的「不回家社」,各種排行榜榜首才能加入的「第一名集團」,以及為全校學生訂午餐的「便當工廠」。這些地下組織的各首領皆是「社團執行委員會」的當然幹部,到底是先有「社團」還是先有幹部們已經不可考,但「社團」的唯一使命卻十分清楚,那便是對抗對宣稱要維持學校秩序的官方組織,風紀會。
「社團」得以存續,並與握有行政資源的風紀會對抗便是建立在兩大基礎之上,「網站」對資訊的掌握以及靠「便當工廠」拉攏全校學生的支持。
幾乎所有青屋學園的學生都擁有「網站」的帳號,除了在論壇互通消息,也可以設立私人板塊和發送訊息,最方便的功能便是可以利用「網站」對「便當工廠」發出訂單,只要有品項、商店名稱以及些微手續費,「便當工廠」便會在兩小時之內將商品送達客戶手中,而且往往是以意想不到的方式,例如在上廁所的時候可能就會發現隔壁鎮上需要大排長龍的珍○蛋包飯就掛在水龍頭上,塑膠袋裡還有寫上名字的收據。缺乏活動場所的各組織只要向「網站」提出申請,就會收到哪裡可以平安集會的指示,而且還會貼心地附上風紀會成員巡邏時間表,準確率高達九成五。這些情報便是建立在青屋學園各學生大量的資訊流動,以及「網站管理員」對情報的統整。
「網站」對各組織的掌握以及「便當工廠」的資金是「社團」的兩大基石,但因為「管理員」向來不會揭露身分──反正會議的內容與經過他都牢牢掌握在手中──社團執委便由「便當工廠廠長」來擔任,他也將會是唯一一個知道「管理員」身分的人。
而當阿修繼任這一任廠長與社團執委時,「第一名集團」的「榜首」在隔天發起了臨時會,決議通過「寵物同好會」的會長和「不回家社」社長,也就是本人小林明子和我的青梅竹馬水戶嵐,將做為第一任的「社團執行委員會監察委員」,與社團執委權力相當,任何「便當工廠」以外的業務都需要和我們報告。當然也附下了但書,這個職務不是「社團」的必要職位,需要「社團執行委員會」全票通過才能擔任,可說是此屆以後再難出現的限期職務,不用說,當然是為了阿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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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為偵信社社長也被吊起來,所以天真以為做一些事情可以挽回你的糟糕名聲嗎?」大概是每一種遊戲的體力都剛好還在回復中,近期又沒有特殊活動,小嵐難得地放下了手機,癱軟在座位上說。
「如果你可以少加那些人盡皆知的形容詞,我相信會節省很多你的體力。」看到他百年如一日的坐姿,我實在忍不住出聲。
「你們……聽我說話好嗎?」
看到簡直快哭的阿修,我雖然感到麻煩,但也姑且拿出筆記本一邊設計新食譜一邊聽他講話,誰知道才聽到一半我一個用力差點把鉛筆折斷。
「你給我再說一次!你把什麼弄丟了?」眼前的阿修已經跪下來了,但我心起掀起的狂怒實在不足以因此平息,倒不如說,想把這個男人倒吊起來再全身脫光還差不多!
「一個小時前『管理員』對我下了訂單,要我把上次『社團』的會議紀錄後半送一份給他,結果城川中途以『攜帶非法物品』為由將我整個書包沒收……」
「呃,上面不會有出席人的名字吧?你應該是用密碼寫的吧?」聽到這個消息也感到大事不妙的小嵐終於坐起了身開始追問。
「社團」相關的文件都嚴格使用代號與密碼寫成,破解的方式只有「管理員」和撰寫者知道。每次「管理員」寄送會議通知時,會給當次的紀錄者一份密碼使用方式,確保相關紀錄不會流出去,而且紀錄者與密碼都是一次性的。
「我有用密碼寫,可是我書包裡面還有我要給『管理員』的收據……」
加上對手是那個城川,自稱智商有146的風紀會主席,當他發現阿修的書包裡有一份看不懂的文件加上一個莫名其妙寫有名字的收據,阿修的身分很可能曝光,但我擔心的當然不是這個,不妙的是「管理員」!還有就算期限內拿回阿修的包包,會議紀錄城川一定會故意留在手邊,「社團」也不能循正式管道承認這份文件的存在,最後只要時間夠久的話──
「不愧是歷屆最無能的『廠長』。」小嵐帶著佩服的語氣說。
「你這個蠢蛋!現在就給我闖入風紀會辦縱火再切腹謝罪不然你就死定了!」
因為是擺明和學校作對,所有的「社團」幹部身分都是保密的,雖然各組織的成員都知道領頭是誰,可也只是零星的消息而已,風紀會也無法光憑學生聚會就懲處。但會議紀錄不一樣,想到上次討論的議案,有名字以及每個人的發言,我頓時感到未來一片黑暗。
「故意把販賣機的橘子汽水投光好讓城川買不到、請『腳踏車軍團』在校內散播壞掉的腳踏車給一年級學妹,然後專門在風紀委員巡邏時拜託他們幫忙修以阻擋巡邏,上次是通過這兩個吧?然後拍攝嘲笑風紀會的影片這個議案因為時間關係決定下次再討論。」將百分之九十的記憶體都用在手遊資訊的小嵐歪著頭回憶。
「還有臨時動議,在校慶開幕典禮上要讓城川不小心跌倒,把校長的假髮撞飛。」我沉痛地說,這項議案是由我提出的,絕不是對城川緊縮寵物帶入校園的配額的報復,只是身為「社團」幹部應盡責任罷了,而且這個議案可是難得以零異議通過。
「就是因為明子的企畫書太厚一疊,害我要分好幾次運送,今天才會……」被我狠狠瞪了一眼的阿修話音漸小,不對,他根本沒說話啊,聽錯了聽錯了。
「這到底和『倒吊人』有什麼關係!」
「我想說,如果我們抓到兇手,就可以和風紀會談判了。」
「真不愧是阿修呢,身為『廠長』卻這麼乾脆放棄送貨,而且還是『管理員』下的訂單。」
該怎麼在不會幫到阿修之餘拯救自己呢?嗯,「倒吊人」事件的確是在風紀會臉上甩一個巴掌,對方現在應該也是加強巡邏想將他逮捕歸案,以阿修的程度來說這個方法還不差。
最好是!連影子都沒有的兇手要怎麼抓!等哪一天城川破解密碼之後拿回記錄有什麼用!而且校長不就會知道是我提議要把他的假髮扯下來嘛!
「明子,你喊太大聲了,如果校長找上門來會成為第二個罪人喔。」
喀擦一聲,這次我真的把鉛筆折斷了。
現在能討論的人:罪魁禍首阿修,手機廢宅小嵐。全世界唯二能一秒激怒我的人都在身邊,這叫我怎麼冷靜!
「其實我有一些線索,因為田中的關係,『管理員』有整理一些線索給我,要我在下次會議上公布給大家。」阿修十分小聲,那個低頭和畏縮,只差沒有開始用兩手食指轉圈圈。
我一個惡寒把那個畫面甩出腦海,「所以你現在要獨吞這些情報?然後掩蓋你弄丟了會議記錄的事實?」
「不是掩蓋啦,是讓事情變得更加順利,維持『社團』的穩定……」
「這就叫隱匿!少在那裡給我講有的沒有的!」
「我覺得阿修你要不要先傳訊息給『管理員』請他取消訂單呢?」
聽到小嵐這句話的阿修整個臉立刻亮了起來,「啊,監察委員這麼對我說嗎?是你們要求我不可以接下這張訂單的喔!沒辦法,只好先跟『管理員』道歉,說我不能接下這張訂單都是因為監察委院的要求。」看著一臉喜孜孜的阿修,小嵐中途「呃……」、「等一下……」都被打斷,他也就放棄了。
歷屆「便當工廠」的員工可是號稱不管是下跪、翹課、闖空門還是抱住客戶大腿哭也不能得到五星以外的評價,眼下迫切之急的確是取消這張訂單,避免削減「便當工廠」乃至「社團」的公信力。
雖然看到阿修滿面春風拿出手機很不爽,可現階段的確該先把這件事做完,我也就默許他開始傳訊息給「管理員」。在這個空檔我拿出了我的小本本,記下阿修和小嵐今天對我說的話以作為日後報復的根據。
還沒發洩完我的心情時,突然「碰!」一聲,一個長條狀的東西撞上了窗戶,我和小嵐才剛起身去查看時,背後又出現「哇!」的一聲慘叫,我回頭狠狠瞪了阿修一眼,覺得自己的壽命剛才又縮短了兩年,這個也要記下來。
「又怎麼了?」瞬間我們便分配好了行動,我改走到阿修身旁,小嵐則繼續走到窗戶邊查看。不愧是我的青梅竹馬,雖然懶散又無用但也不是個全然的廢物。
「我收到了『管理員』的消息。」阿修茫然地說。
「不愧是『管理員』,這麼快就給你一星差評了,這下你真的會名留青史。」史上最無用的「廠長」果然名不虛傳。
「不是啦,你自己看。」阿修把手機塞到我的手中,只看到大大的五星不斷躍動及簡短幾行訊息:
Thx.
Ps. 我喜歡「會長」的提案。
Ps2.你這次怎麼寫錯我的名字?
「你們最好過來一下。」我還沒理解完「管理員」的訊息,小嵐又突然對我們說。
抬頭一看,在窗戶外已經不再搖晃的黑影竟然是某個被倒吊的人,而且他的手臂上還綁著寫有「風紀」的臂章,就算只是背對著也清清楚楚顯示出他的身分。
下一個倒吊人,便是風紀會的主席,城川直人。
當阿修將倒掛的城川救下來時,他已經失去了意識。根據城川母親看過診斷報告後的敘述,那個號稱智商146的天才,正因劇烈撞擊而導致的嚴重腦內出血,面臨著有可能從此變成植物人,或是半身不遂的險境。
「小林同學,請問我們家直人,是不是和同學起過什麼衝突呢?」
「我認為不太可能。」我試圖安撫眼前略顯老態的婦人。「城川同學是學校的驕傲,我沒聽說過有誰對他與風紀懷抱過不好的想法。」
儘管是我情急之下掰出來的,也並不算是委婉推託之詞。不知不覺,時間已過了午夜兩點,我謹慎地結束與城川母親的對話,拖著遲鈍的腳步回到宿舍。
稍早被抓去校長室喝茶的阿修跟小嵐,沒有答覆我的留言,但現在不是打電話擾人清夢的時間。我倉促盥洗後打開「網站」,城川的照片與倒吊人的討論迅速地傳開,先前支持倒吊人玩笑的學生們,已經快速地轉變風向,抨擊起失控的暴力行為。
「現在該怎麼辦才好,奶油車輪餅先生?」
我呆望著在飼養箱裡睡得香甜的天竺鼠。倒吊人事件已經威脅到校園治安,以及既有的社團規矩,要是因為城川的死(至少我希望),而導致學校也加入這場風紀會與社團之間的貓捉老鼠,那麼社團方肯定會迅速覆滅吧。
——只要好好讀書,別耍小聰明跟惡作劇就沒事了。城川的母親想必也是這麼認為吧?
帶著惱人的疑惑與焦慮,我關上房內的燈,沉沉睡去。
翌日,我在早上六點擺脫被窩,打算盡快到學校找阿修與小嵐商量對策,但社團教室內空空如也,兩人也無一答覆手機的訊息與去電。
登愣登愣。
正當我焦急之際,手機通知跳出了一則新的私人訊息,是透過「網站」的個人帳號直接發送的。
「GO6CJO4G4VU84U EK72L42UL4BP6SK?」
送訊給我的帳號名叫「現代的普羅米修斯」,我一眼便認出這相當簡單的英文對應注音輸入,是阿修平時與我和小嵐聯絡時使用的簡單暗號,意思是「誰會是下一個倒吊人呢?」
「這又是誰在惡作劇啊......」
就在我將手機收回口袋前,操場的方向傳來了吵雜的訊號音,只要是來自司令台的廣播,都會先發出一段設備老舊的噪音。
「你各位同學,早安。」從廣播系統傳來了顯然是以GOOGLE小姐預先錄製好的聲音。「青屋學園向來鼓勵學生奮發學習,為校爭光,但是就在昨天,教育部把本縣最佳辦學獎,頒給某某實驗學園。這是本校創立以來前所未聞之恥辱,我等發誓,要將勤學的風氣再度散播到校內。」
「這是在說什麼讓人摸不著頭緒的東西啊......」
我忍不住對著廣播用的大聲公埋怨。
「今日開始,我等『勤學會』將以非常手段,致力剷除校內所有無益於學習的社團。現在請各位短暫看往操場的方向,請勿離開教室棟,以免降低學習效率。」
廣播系統中隱約傳來慘叫,我在第一時間便認出阿修那窩囊廢的求救聲,社團大樓正好有一面朝向操場的位置,我連忙跑到窗邊,向操場的方向眺望。
全裸的小嵐和阿修被倒吊在升旗台的左右兩桿上,渾身被潑滿昨天校內午餐的餿水。正中間的旗桿上,掛著畫有顛倒笑臉的白旗,正緩緩地上升。數十名臉上戴著顛倒笑臉頭罩,制服燙得筆挺整齊的學生一字排開,站在被公開處刑的小嵐和阿修跟前。一名身穿長裙,手持社團活動紀錄簿,頭戴金色面罩的學生,以放大鏡匯聚了太陽光,使得紀錄簿本發出了陣陣的黑煙。
「『勤學會』......?」
「捨棄所有無謂的課後活動,加入勤學會吧!既然溫吞的風紀會無從阻止本校的升學競爭力下降,那麼便由我等勤學會點起學習的熱誠之火,微積分、微積分,微積分!」
「微積分、微積分,微積分!」
勤學會的成員們一致地舉手大喊,手持放大鏡的女學生將點燃的社團紀錄簿高高拋起,任灰燼散落飛舞,一旁的會員們都已經準備好了掃把與消毒水。晨掃時間的鐘聲在此時響起,像是在預告一場即將到來的學園風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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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倒是說點啥啊!」
下課時,小嵐沒有出現在社團教室,而是獨自留在教室滑著手機作筆記。
「有什麼好說的?說我怎麼被一群蒙面人吊上旗杆嗎」
向來事不關己的小嵐,此刻卻像是受傷的小狗,只能頻頻搖頭嘆氣。我搶過他的手機,發現整台手機內的遊戲包含通訊軟體,全都被砍得一乾二淨,取而代之的是滑不完的數十頁學習軟體。
「你這樣也算社團監委嗎?」
「明子。」小嵐忍不住哭了出來。「扮家家酒遊戲結束了。勤學會把我的刷卡紀錄,一五一十地交給我的家人。」
「你是說在機戰少女課的那六萬塊......」
「還有我拿補習班報名費買的公主連結保底!」小嵐喪心病狂的怒吼。「現在我什麼都沒有了!什麼監委,什麼對抗風紀會,連老婆都失去的我,要怎麼繼續對抗這該死的升學體系!」
「不是還有我這個朋友嗎!」
「認清虛擬吧明子,妳是個噁心的真人!」
「這比維護社團的存亡還重要是吧?」
「對!」
小嵐將抽屜裡的廢紙揉成紙條,丟到我的臉上。
「很好,你就乖乖在這裡讀書,等著考上頂尖大學從此平步青雲吧。」我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到時候你可別為了高中沒浪費時間在社團而後悔。」
我無暇關注小嵐的傷勢,氣沖沖地走出教室,找間就近的女廁關上門,打開方才順手收進口袋的紙球。
——放學後等我。
我小心翼翼地將紙條沖進馬桶走出廁所,正好碰上一名頭戴面罩的勤學會幹部,我與她四目交會,她也對我回以禮貌的問候。
「早安微積分,小林同學。」
「妳好。」
「不知道寵物同好會的社長,能不能替我解答一個問題呢?」
「什麼樣的問題?」
「How does a camel survive in the desert?」
幹部從口袋裡掏出一把工藝課用的刨刀,在我的眼珠前晃啊晃。
「Camels can survive for weeks without drinking. They lose very few water from their sweat or urine.」
「回答得非常好,然而few只能用於可數的複數,而水是——」
「不可數名詞......」冷汗自我的額頭沁出。「謝謝同學妳的糾正。」
「共勉之。」勤學會幹部收起刨刀。「多多學習,別讓學校因為妳蒙羞。」
所有無益於學業的社團活動,都被暴力地破壞。先是社團大樓內的水塔被投擲動物屍體,再來連電線與網路都被一一切斷,只剩下k書中心,以及會替學校奪得獎項的社團運作無虞。在午休之前,勤學會快速地吸收群龍無首的風紀委員,越來越多學生戴起笑裡藏刀的微笑頭套。社團與風紀之間淘氣的貓捉老鼠,已經演變成勤學會單方面的制壓,校園內的每個角落都設有會抽考英文七千單字,且手持尖銳文具的小老師,而校方不僅無動於衷,甚至還火上加油地,宣布今後的社團時間必須分配來進行弱勢學生的補救教學——認定標準當然是由勤學會的金色面罩負責。
原先我以為午餐工廠至少能靠外送生意,維持住學生之間飽受打擊的向心力,沒想到那個軟弱無能且短視近利的大宮修平,竟然在第三節下課時,公開在「網站」上宣布,從今以後所有的餐點,都發包給學校內的廚房料理。
我不知道阿修被抓住什麼樣的弱點,能在短時間迅速以威脅或利誘的手法,策反如此多數的校內學生,表示勤學會的興起,毫無疑問的,是連學校也默許的大規模陰謀。
放學鐘聲響起,我獨自留下打掃,忍不住想動手撕去布告欄上的微積分題解,然而身後不知何時,已經站著一名正在背元素表的勤學生。
「明日起,禁止攜帶寵物到校,以避免毛茸茸可愛動物影響學習意願。」
面罩底下的人是小嵐。
「我很清楚,謝謝提醒。」
「明天有學年小考,我整理了筆記。」
小嵐將我剛拖過的地板踩得滿是泥巴,拿出一本筆記塞進我的書包。
「......謝謝。」
「別在學校逗留,讀書去k書中心,那裏有專門的勤學小老師會監督妳。」
看著小嵐的背影,我想他正透過擔任勤學會走狗,繼續貫徹不回家社的堅持。從我認識他開始,他就鮮少表現出自己對於家庭的感情,水戶嵐向來不急著回家,並非只為了與學校作對,更主要的原因,是無法從家庭得到溫暖。這樣的他,終於也在青屋找到志同道合的夥伴。
可以沒有學校,但絕對不能沒有社團。
——不累於俗,不飾於物。
小嵐準備給我的筆記,是《莊子.天下》篇,除了一個人以外,我別無他想。
「您好,這裡是天下家,請問有什麼事情嗎?」
「天下媽媽您好,我是學姐在青屋學園的朋友,因為在學校課業遇到一些問題,希望能當面請教她。」
「我們家小唯還真是受歡迎,快點進來吧,傍晚常有蚊子。妳們要玩得開心,伯母有事情得出去。」
公寓門緩慢地打開,迎接我的是著名的雜誌主編——天下美帆,她似乎正要出門去參加聚會,打扮得相當典雅,舉手投足間散發出高知識分子的穩重,卻又不讓人感覺難以接近,她友善地在我的手掌中塞了一本關於網路霸凌的宣導刊物,便搭上電梯離開了。
「抱歉沒有先行通知就擅自打擾您。」
我走進空間寬敞的客廳,家具的擺設非常精簡,且全都緊靠著牆,玄關擺著兩副顏色不同的拐杖,以及復健用的瑜珈墊。
「沒做錯事情,就不需要道歉。」
學姐以雙手划著輪椅從書房進到客廳。儘管不用到學校去上學,她仍然穿著青屋的制服。據說是先天白化症的影響,使得她滿頭都是白色的漂亮髮絲,當然那也可能是說來讓學校信服的藉口。
天下唯依。
第一名集團的絕對榜首,超越第一的「唯一」。無論課業、才學、外貌,都是青屋學園,甚至本縣的頂尖,其父母替她取了這樣囂張的名字並非誇大。然而因為兩年前的一場車禍,導致她從此半身不遂,並且得到嚴重的創傷後症候群,無法正常到校與其他學生一同上課。
與其說這個世界自有其公平之處,不如說天下唯依這個人的存在,已經耀眼到足以招惹世界。
「學姐如果有在看網站的話,那應該已經知道,青屋學園現在已經——」
「明子,妳吃過晚餐沒?」
「現在不是在意晚餐的時候!」
「難得我今天做了香蒜麵包。」唯依忍不住搖頭嘆氣。「如果不趁學生時代享受人生,變成大人之後可沒得反悔。」
「社團正面臨前所未有的危機啊!」
我忍不住大叫。
「......前所未有?」唯依先是略顯驚訝。「正因如此,學校生活才有趣不是嗎?」
「請不要戲弄我。」
「我怎麼可能忍心戲弄著急的小學妹呢?認真說起來,確實是我把妳拱上監察委員的位置,論責任歸屬,我也得分擔。」
「您早就預料到阿修不可靠。」
「沒有人會充分信任他吧?現在的青屋社團可以說是半潰散狀態,然而是什麼造成勤學會的迅速崛起呢?倒吊人事件早在校園評鑑之前就已經發生,再怎麼愚昧的青屋學生,都該聞到不對勁的氣味。」
「您的意思是,勤學會原本預計以倒吊人事件,來逐一排除可能的威脅,但由於校園評鑑的結果不盡理想,使得他們得到了一個對校內風氣進行雷厲風行整肅的理由。我的猜測,應該不至於全盤錯誤吧,『網站管理員』?」
「那還用說?」唯依自懷中掏出一把改造過的瓦斯槍指著我。「來吧,證明妳對青屋的忠誠。」
「東西在這裡。」
我小心翼翼地放下書包,舉高雙手,用腳把書包踢到她的面前,她取出筆記本,抽起夾在內頁的收據與會議記錄。
「能不動聲色地把資料取回,甚至還不經由大宮修平破譯出我的身分,我果然沒有看錯人,妳有個很優秀的青梅竹馬。」
學姐將手指從扳機上移開。
「昨晚在發現城川被倒吊的當下,是小嵐主動通知風紀會。」我努力地回想。「我猜小嵐當時就已經出於謹慎,在通知的同時順便將資料給偷了回來。」
一整天在座位上自修,想必也是為了破譯出暗號吧。
「水戶嵐,無庸置疑的五顆星。」學姐的嘴角難掩興奮地微微翹起。「儘管會議紀錄已經沒有必要了,我依舊樂於收下這份忠誠。」
「您的意思是?」
「這份會議的內容,已經被破譯了。城川直人的智商,可不只是自稱出來的,如果是的話,我也不必變成現在這副模樣。兩年前,害我落得半身不遂的那起車禍,就是直人唆使的。」
「等等,話可不能亂說啊,難道您有證據可以證明城川犯案嗎?」
「妳不妨親自到醫院問他會比較有趣。」
「既然您沒報案,我想應該是沒有確切證據才是。」
「明子,妳實在平凡得讓我羨慕。」
唯依以手掌掩住嘴唇,但兩頰紅潤的酒窩仍然能讓我毫無保留地感受她此刻的喜悅。
「請不要戲弄我。」
「勤學會是城川直人一手策畫的戲碼。他把自己安排在被倒吊的受害者中,只是為了排除嫌疑。」
天下學姐的語氣聽起來相當誠懇,反而使我興起更深的疑惑。
「城川已經處於風紀會的頂點,為什麼還要另外組織勤學會?」
「循規蹈矩的整肅,已無法制壓校內學生社團的規模。既然直人要維持品學兼優的形象,那就勢必得採取其他的方針。啊,怎麼想都是這樣的,畢竟要是明著對同學施暴,可是會被學務處給記過的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唯依忍不住開口大笑,我從未見過這樣的學姐,或許這就是她身為管理員時真正的姿態。
「意思是,我們接下來可以通報學務處,想辦法揭穿勤學會背後的陰謀者。」
「明子,妳這樣也算是學生嗎?既然是學生,就得用學生的手段來解決。」
「不倚賴師長與家人、不打小報告,以及......」我忍不住雙掌合十。「不著邊地霸凌同學。」
「說得很好,這就是身為學生的原則。」
門鈴在這時響起。
「請問是哪位客人呢?」
「報告管理員,我是來自勤學會的社團主委——大宮修平。」
阿修的語氣聽起來與平時那個軟弱的男人完全不同,一股不祥的預感襲上我的心頭。
「哎呀哎呀,原來是大宮啊?請進來吧,傍晚還站在外面,容易被蚊子叮。」
唯依示意我躲在沙發底下,她不疾不徐地打開公寓的門栓,讓戴著笑臉頭罩的阿修進到客廳。
「把網站的管理權限讓給我吧,管理員。」
阿修甫關上門,立刻擺出了囂張的態度,威嚇起站不起身的唯依。
「原來如此,背叛的狗總是吠得特別大聲。」
「勤學會已經徹底掌握住所有青屋的學生活動,妳走投無路了。」
「為什麼要背叛青屋?」
「我背叛的不是青屋,而是妳。」阿修撕下臉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了另一張我從未看過的英俊面孔。「別說妳忘記我是誰了!」
「沒想到被譽為『心算神童』的大神有志也淪落到這樣的地步。」管理員面露怒色。「還記得小學六年級的時候,你在縣大賽敗給我,當初我們的約定,是你在超越我之前,得裝一輩子的白痴。」
「而如果妳輸給了我,就得實現我一個願望。我隱姓埋名這麼多年,終於等到了扳倒妳的這一天。」
「你當年只跟我賭一台四驅車,現在你打算兌現什麼?」
「我要妳跟我做愛。」
「不要四驅車?」
聽到面前的男人想褻瀆自己,天下唯依卻絲毫沒有一絲震驚甚至恐慌的神情。
「我只想要踐踏妳。」
「很好的策略呢,沒想到你竟然知道我很討厭給男人碰觸的這件事情。」
「妳已經沒有任何扳回一城的機會,就憑妳這副連學校都去不了的破爛身體,我想怎麼做就怎麼——」
砰、砰、砰。
大宮修平——或是該說大神有志的肚子上多出了三個清晰的血口。
「學生守則第三條。」唯依吹去瓦斯槍口的硝煙。「不著邊地霸凌同學。」
管理員一派輕鬆地打起電話,很快地門外傳來敲門聲。
「您好,這裡是滿罐滋肉水餃。」
兩名穿著白色襯衫的男子走進客廳,用地毯把重傷昏迷的阿修捆包帶走。我渾身顫抖著,從沙發下爬了出來。唯依似乎有點擔心我的心理狀態,主動划著輪椅靠了上來,環抱住我的腰。
「沒事了。」剛殺了人的管理員安撫著我。「麻煩的阻礙少去一個,現在只需要讓勤學會主動露出馬腳,學校就不得不切割他們。」
「您的打算是?」
「製造更多的倒吊人。如果所有人都被倒吊,那麼此刻還選擇站直的,才是該被絞刑者。」
「管理員您說話能不能更簡單好懂一些啊?」
「選擇以暴制暴,壓制勤學會,或是讓學校體認到,勤學會根本沒有存在的價值。再怎麼說,妳都是學生的代表,必須以學生的方式解決這起衝突,除了妳以外的社長們,肯定也會認同我的提議。」
唯依把臉埋進我雙腿之間的縫隙,讓我不由得紅了臉頰。
「等等等等等等等,學姐妳這是在幹什麼!」
我嚇得後退,卻不小心拉著學姐的身體一起摔倒在地上,輪椅的輪子轉啊轉的,像是學姊眼裡打轉著的高漲慾望。
「就當作這是新任執委的交接儀式吧。」學姐貼著我的鼻子輕輕喘氣。「讓我教妳該怎麼做。」
濕潤的觸感舔舐起我的鎖骨,我揮動雙手想要抵抗,卻被學姐的雙手握住,不自覺地變成了十指交扣的煽情姿勢。
「意思是學姐也和阿修做了......」
「只有妳特別。」她喘著氣說道:「還記得妳替我挑的變色龍嗎?」
有一次,管理員發派下來的任務,是要阿修替她送達一隻寵物,我花了很長的時間,最後決定給她一隻懶洋洋的變色龍。
「昨天的那則簡訊,妳也知道是我提議的嗎?」
「是啊,我喜歡粗暴卻體貼的提案。」
學姐猛烈地以雙唇攻擊我敏感的耳廓,我聽著每一道溫熱且激烈的呼吸,發現自己竟對面前這朵高嶺上的白花興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滾燙情慾,不知不覺伸出雙手在她嬌弱的身軀上游移,而我還想要更多......
「學姐......」
腦海裡只剩下一片空白的,輕飄飄的棉花田野,我主動張開嘴,對上她的吐息,我們交換起彼此的唾液,她欲擒故縱地抽回舌頭,拉扯出一條唾液織成的銀色絲線,我循著絲線把頭湊上前,繼續索求她的雙唇。
「我啊,被自己給關住了。」
學姐的髮絲像是瀉下的月光,舖在我的胸口,她溫柔地解開我的鈕扣,在抱擁我的同時,以舌尖挑逗起我胸前的莓果。
明明在我腦海中,性交的姿勢應該是很下流且原始的動物行為,卻透過了唯依的肉體,昇華成無以言喻的虔誠儀式。她時而奉仕,時而索求,彷彿一個講究的求道者,在溼透的地板上與我交換著彼此的思想與體液。
「妳的雙腳......」
我無意中碰觸到學姐雙腿纖細卻強韌的肌理。
「其實我早就可以去上學了。」唯依以纖細的指尖玩弄著我早已溼透的花蕾。「我是個很卑鄙的女人。」
多年前,資訊社的學長基於無聊而架設起校內用的論壇網站,經過輾轉,最後落到天下唯依的手中。也許只是出於無聊,少女建築起屬於她的小天地,卻因為社團涉及到讓學校不愉快的點,使得她必須做出抉擇。唯依選擇成為在遠處監視著派對的「管理員」,儘管她並沒有其他選擇。蠍子無法不去螫傷青蛙,天下唯依無法成為弱者,車禍成為她的解脫,也化為她的牢籠。她在籠中看著外頭,看著外頭很普通的小林明子,只是個隨處可見,家裡有養寵物,和同學也處得還不錯,不特別和誰有交情,成績也不上不下的女孩。
「我一直很崇拜學姐。」
「可是妳才是我想成為的。」
我本想解下她仍穿在身上的制服,最後仍然卻步,我知道她渴望著自己能隨時維持青屋學生的身分。我們扯去彼此溼透的下衣,不斷地交換摩擦的姿勢,時而粗暴,時而溫柔地交纏著,以各種手段試探、理解著對方。我所擔著的,充其量只是監督無能的阿修,而她卻獨自籌謀著青屋社團的未來,平凡的我自認無法跟上唯依學姐與城川之間的競逐,但是支撐著眼前這嬌小卻堅強的身軀,卻是我能做到的,至少我相信著。
「妳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們在不知不覺中換成頭腳相對的姿勢,貪心地舔食彼此的私處,我想起奶油車輪餅先生的給水器,每當牠奮力站起身去碰觸給水口,就會流出甘美的泉。我是個細心但狂熱的園丁,盡心服侍著學姐的花,不敢傷及那沾滿露水的瓣與蕊。
「簡直就像倒吊人一樣。頭上腳下的倒吊人,不受這個世界的規則束縛。頭上腳下的倒吊人,是帶來智慧,卻因此受刑的先知。」
「難道早上發簡訊給我的,是學姐?」
「雖然知道妳遲早會找到我,但有點迫不及待。」
「如果每個人都是倒吊的,妳會比較輕鬆吧。就像妳所說,到時候還正立著的人,就像是遭到絞刑囉?」
「我想直人遲早會察覺到,只知道把他者放上刑架,是無法成為倒吊人的。」唯依不禁苦笑。「算了,我總是在想這些讓人無聊的事情。有時候在夢裡,我就只是個很普通的回家社社員。」
「那......」我主動提出邀請。「下次,一起回家怎麼樣?我們可以去逛逛寵物店,或者妳不喜歡貓跟狗的臭味,就去水族店,我知道哪裡可以買到很漂亮的佛螯喔。」
「佛羅里達螯蝦?」
「不對啦,是佛教螯蝦。」
「竟然敢戲弄堂堂的網站管理員。」學姐放聲大笑。「得給明子一點小懲罰才公平。」
「妳可以站起來,然後尿在我身上。」
「欸......?」
「我說站起來,然後尿在我身上。」
「如妳所願。.」唯依立刻理解了我話中的意思,站起身來。「喝下去。」
「既然學姐都重新站起來了,我會好好捧場的。」
我張開口,正面接下金黃色的溫熱甘泉。
※請撥放以下音效進行模擬。
※覺得太吵就關掉,沒人的膀胱可以儲存一小時的量。
我閉上了眼,據說這樣會讓味覺更微敏銳,如此才能好好記下這一刻。
牛奶般溫潤的體香、如同白瓷娃娃般易碎的肌膚、以及那一縷又一縷輕柔滑順的亮白色頭髮,噢,這又讓我想起渴求彼此花蕊時的觸感,那宛若綢緞般的髮絲觸動著我大腿深處的每一吋、掠過那私密而又濕潤的領域。我的唇,和學姐接吻時的餘溫仍殘留在我的嘴唇上,一想到這裡,過量分泌的唾沫於是沿著我的嘴角流出......
......欸,不是,都這麼久了,說好的懲罰呢?
是有聽過這種玩法沒錯,但耳邊傳來的聲音又是怎麼回事?
我偷偷張看了眼睛,然而眼前的景象卻讓我嚇得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勤、勤學會?」
三名勤學會的成員,不知何時闖進了房間內。兩人一左一右抓住了學姊,而第三人則一手拿著手帕,摀住唯依的嘴,另一手則拿著尿壺。
原來如此,難怪會只聞其聲,未嘗其味啊。
「謝天謝地,總算趕上了。」那名戴著金色面罩的女幹部緊貼著唯依,低沉的耳語在她耳邊囁嚅。「我親愛的唯依啊,我是如此地深愛著妳,為何還做出如此令我痛心的行為呢?」
「妳、妳在說什麼啊,快放開學姐!」
「我可不想對光著身體、在別人家裡做愛的偷腥食蟻獸報上姓名。」
「這叫合意性交!」
我本打算上前幫助學姐,但那金色面罩卻早一步扔下了手帕,拿起學姐的瓦斯槍,架在她的太陽穴旁。
「万鮎帝二。」唯依露出截至目前為止最吃驚的表情。「你怎麼會知道明子舌技不錯這件事?」
「廢話,她像條哈巴狗,舌頭伸得老長,一看就不得了。」
「倒是妳,妳居然沒吐槽我現在的樣子,我本以為這至少能讓妳稍微嚇到。」
金色面罩放下尿壺,脫去了頭套。雖然她有著一頭烏黑亮麗的長髮,以及水嫩的妝容,但依然隱藏不住他那俊俏的臉龐,還有那淘氣的喉結。
「學姐,這位是?」
「万鯰帝二,排名和智商總是低我一級的傢伙,不過現在只是個女裝變態罷了。」
「別這樣,這喉結太過淘氣了,我下不了手。」
「不過除此之外,我為了追上妳,其他地方都已經做過變性手術啦。」
「不信可以讓妳們看看。」說完,万鯰作勢要脫去她的長裙。
「噢,別,呃,我是說,妳就算證明了這個,也不能說明什麼。」
「的確,万鯰帝二,我記得妳應該因為國中二年級的直笛獨奏輸給了我,憤而把我的直笛給舔了一遍。之後因為強制猥褻和過於崩潰,被學校退學了才對。」
「我可愛的唯依啊,執著的力量是妳無法想像的。我為了超越妳、得到妳,甚至還變成女生,就是為了和妳一樣啊!」
「真是可悲,到頭來還不是城川的棋子。」
「別拿我和城川那個白癡相提並論好嗎?他以為是演戲,但我可不這麼認為,畢竟吊了他的人就是我。」
「也就是說,現在勤學會是完完全全控制了青屋......。」看著地上的尿壺,我嚥了口口水。
「沒錯,這就是妳的天真之處了,天下唯依。」
「妳只顧著城川,卻忽略了勤學會的調查,甚至還讓自己擅長的網路領域出現了漏洞。」
万鯰亮出了手機,上面是「管理員」的帳號,以及昨天那筆訂單的五星評價。
「還沒送到的東西,是不會有評價的。我在吊了城川之前,早就完成會議記錄的破譯,也成功駭入『管理員』的帳號,本來想讓妳們放棄取回會議記錄,但監察委員的行動還真是超出我的預料之外。」
「除此之外,妳真的是被性愛沖昏頭了,我美麗的唯依啊。妳只注意到大宮修平,卻忽略了滿罐滋肉水餃的人也被調包,好讓我在大門上動了點手腳。」
「妳這麼大費周章,到底是為了什麼?」
「妳還不懂嗎?」万鯰嘆了口氣,露出相當悲傷的表情說道。「都是為了妳啊,天下唯依!整肅學園,讓大家都變成菁英,這才是妳與我一較高下的舞台,也是妳該存在的地方。」
「万鯰,不懂的人是妳啊。」唯依搖了搖頭。「妳所期望的世界永遠不會到來,擁有才華的人終究還是倒吊人,妳所追求和我所稱羨的,永遠不會有交集。」
說完,學姐又笑著看向了我這邊。
我不確定那是因為性愛的餘韻或釋懷的情感,又或者兩個都是,但我可以理解學姐的孤獨與寂寞,就像我送給她的變色龍那樣。
「看來,如果沒有把問題徹底消除,恐怕妳是不會認同我的。」
万鯰作勢把槍口指向我這邊。
「妳不會開槍的。」
「當然,我要妳從發自內心地臣服於我,而不是膚淺的死亡。」万鯰笑著收起了瓦斯槍。
「妳希望我怎麼樣?」
「上推特發一篇#MeToo文,說自己被水戶嵐和大宮修平強姦了。」
「蛤?」
「M-e-T-o-o,還是妳不懂時下最夯的覺醒運動?」
「青屋學園在今天已經整肅得差不多了,城川也只是個會呼吸的馬鈴薯,那最後剩下的阻礙就只有你們三個。」
「那這和我發#MeToo文有什麼關係?」
「社會性抹殺,這年頭有太多方便的手段可以成為我的打手。如此你們在校內的地位便會一落千丈,只要你們失去一切,這樣天下唯依就是我的人了。」
「万鯰帝二,妳想得太簡單了,妳以為我們會照做嗎?」
「妳果然和唯依一樣天真。」万鯰輕聲笑了出來。「既然妳可以和唯依做愛,那我也可以。」
「妳敢!」我想起了家裡的刺蝟,黑金剛棕刷先生,如果我的背上有刺的話,應該就會和牠生氣時的狀態沒什麼兩樣。
「我當然敢。」万鯰伸出了舌頭,將唯依那因做愛而泛上紅潮的臉頰、由下至上舔了一遍。「小林明子,不要因為自己比較會幫畜牲把屎把尿,就以為很了不起了。」
「我這人很有風度,給妳們一天的期限。今晚就讓我和唯依徹夜長談,我們可以聊聊妳喜歡的跳蛋款式,或者分享我切掉雞雞時的感覺。」
「至於妳,小林明子。我希望明天下午放學前,能看到推特上燒起來。」
万鯰輕彈了響指,兩名戴著面罩的女生隨即進入了房間內,她們熟練地幫唯依戴上眼罩、口球、勤學會面罩、以及青屋的制服。在收拾好現場之後,一群人便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似的架著唯依,從大門魚貫離開。
咕嘟。
空蕩蕩的房間只留下我,以及勤學會忘了處理掉的尿壺。
*
「所以,妳的意思是,妳偷偷調包了妳和學姐的內褲,然後把那壺尿喝了才回來?」
小嵐又恢復為過去一貫的手遊廢人,吐出來的話一如既往的刺耳。
「我有什麼辦法,他們清理現場時漏掉了,為了避免被發現只好......。」
「......那也可以倒掉吧。」全身上下貼滿紗布的阿修小聲地吐槽,嗚哇,現在連阿修都可以這樣嗆我了,早知道就不把事情交代得這麼清楚。
在離開學姐家後,我立刻聯絡了小嵐,接著我們便偷偷回到學校內。小嵐說他看過阿修的裸體,所以早上被吊起來的阿修是真貨沒錯;但在第二節下課的廁所又碰到阿修時,他便覺得有些奇怪,畢竟阿修過去不曾以後仰45度角的姿勢上過廁所。
果不其然,我們在頂樓的工具間內找到了他,被發現時他只穿著一條內褲、嘴上封了膠帶、四肢遭到綑綁,旁邊還遺落著一封散發惡臭的情書。
我本來以為是化學社的女生──當時阿修是這麼辯解的。
總之,我們回到了昨天開會的教室內,現在時間是晚上9點,明明是同樣的成員和地點,但討論的內容相較昨天卻格外沉重。
「那妳幹嘛調包內褲?」小嵐頭也不回地刷著他的機戰少女,因為白天的空窗期,導致他現在農得比過去都還要兇。
「我媽在內褲上裝了追蹤器。」
「「蛤?」」
「我媽有點偏執,她曾經花100萬買下沒什麼路用的競選品,當然她也相信裝了什麼色情守門員就可以讓我乖乖聽話,還說什麼裝追蹤器可以保護我。」
「那些沒用的東西一下就被破解了吧,老古板就是老古板。」
「是啊,那系統早就被我駭進去然後停用了,我也沒想到會有重啟的一天。」
「那現在呢?我們該怎麼做。」阿修湊了過來,看向我手中的螢幕,顯示的位置應該就是万鮎的所在之處。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我來這裡前做了一番調查,勤學會這個組織更為無情的關鍵,在於他們違反了學生的手段。」
「也就是說,他們倚賴師長與家人、打小報告、然後堂而皇之的霸凌同學。」阿修捧著冰袋,看著他這麼說,還真蠻有說服力的,畢竟他們兩個早上才被吊過。
「是啊,但現在万鯰應該在和學姐訴說他的豐功偉業,我想這是絕佳的大好機會。」
「我贊成,老實說全校幾乎都被他們控制了,我們只能利用那些大人,將風紀會以及勤學會的首腦擊潰。」平常軟弱的阿修,居然這麼積極,看來他對廠長的職務遭到褻瀆、將餐點發包給學校廚房這件事忿忿不平。
「是啊,看來他們也只會打小報告這一套,要論這類經驗還是我們比較豐富啦!」小嵐也罕見地關上了手機螢幕,一天沒農手遊這件事確實戳到了他的痛處。
「那麼,就這樣吧。」我將身後的三臺筆電放至桌上、接上電源與網路。「我們還有一晚的時間可以滲透與布局,剩下就看那些蠢大人明早的反應了。」
「同感。」阿修作勢咳了兩聲,還好我知道他一整天都被關住,不然在這種時候,超怕他中了什麼奇奇怪怪的病毒或疾病。
「那麼我宣布超緊急臨時會議結束,青屋學園僅存的三人:『社團執委』大宮修平,『監察委員』小林明子與水戶嵐,將執行關乎『社團』存續的最後一戰。」
「為了我們的青屋學園,也為了奪回『管理員』,天下唯依。」
「「「噢!!」」」
我們舉起了右手,齊聲高呼。
就讓你見識見識我們的能耐吧,万鮎帝二!
*
「晚上好呀,小林明子。」
天還未亮的深夜,我循著內褲的訊號來到學校大禮堂。推開大門,寬廣的空間裡數十、數百名的學生被倒吊起來,就像上下顛倒的玉米田一樣。遠處的舞台上,万鯰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勤學會的成員站立四周。我再仔細一看,才發現那不是椅子,而是被戴上口球和眼罩的唯依。
「快把學姊放了!」
我把手機扔了過去,万鯰接住後打開查看。
「雖然現在還是深夜,但轉發數量已經足夠了,估計天亮後會再更多吧。」万鯰勾起笑容,手機上顯示一連串的「#MeToo」代表一切都在他的計畫之中,「妳做得很好,小林明子。如果沒有耍一些小手段就更好了。」
他從口袋中掏出一團布料,用力吸了一口。
「那是……學姊的內褲……」
「正確來說應該是妳的內褲才對。」万鯰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可是把唯依全身上下都舔了遍,她的味道難道我還會不清楚嗎?唯依的味道可是宛如梔子花一般,帶著一點牛奶的香氣……至於妳,就只是單純的尿騷味而已。」
你這不是很懂嘛……不,我是說,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是變態的傢伙此時居然對我露出鄙夷的表情,這讓我感到更加氣憤。
「万鯰帝二,我不會再放任你在青屋學園胡作非為了,今天我一定要阻止你。」
「就憑妳這食蟻獸?」
「你曾經說過勤學會是為了讓整肅學園,讓大家都變成菁英對吧?」
「沒錯,為了我跟唯依,這所學校必須是配得上我們兩人的舞台。」
「你用恐懼統治校園,讓多數欺凌少數,把違反規則的人一個個吊起來,而這居然只是為了你的一己之利,勤學會的存在從一開始就是一個錯誤。你背後那些戴著面具的人難道就是認同你的理念嗎?不,他們只是害怕成為下一個倒吊人而已,由上而下的統治、一層層的剝削欺凌,學生不應該用這種方法獲得進步。」
「挺長舌的嘛,妳也是用這舌頭讓唯依高潮的嗎?」
万鯰拉了拉手中的繩子,跪在地上的唯依「嗚咿」一聲,脖頸被項圈拉扯。
「這是一個注重結果的社會,我的方法讓學生們認真向學,從此平步青雲躋身上流社會,校方當然也會支持我。我可以這麼做、我也有能力這麼做,用恐懼統治校園又有什麼?妳頂天了也不過是讓一群小動物臣服於妳,而我卻能在司令台前當著大家的面和唯依做愛。」
「你居然妄想把其他學生當作牲畜豢養嗎!」
「能力不足的人只能淪為牲畜,這就是學園菁英的規則。」
「只是因為你無法贏過學姊,思想才會扭曲了而已,學姊從來沒有期望過這樣的校園。」
「人是會被改變的,我會把她內心最淘氣的願望一一發掘出來。」唯依在万鯰的底下不斷掙扎,卻是徒勞無用,「好了,扮家家酒該結束了,天亮之時,『社團』將不復存在。」
万鯰舔了下手指,再度露出支配一切的自信笑容。
……就快了,還差一點。
我在心中暗自計算著時間,我們「社團」最後的佈局──
「万鯰帝二,你就是勤學會的首領、倒吊事件的實質主謀、校園混亂的真凶,我這麼說沒錯吧?」
他笑著回應,「妳想怎麼做?」
「我現在就要揭發你。」我舉起右手──
此時,禮堂的大門被打開了。
出現在我身後的,竟是──雙手被人反綁、遭到制伏的阿修和小嵐。
「不錯的計畫。」
万鯰站起身。
「讓我來猜猜看,我放妳回去後,妳召集了妳僅存的同伴,絞盡腦汁終於想出對付我的辦法。」
「趁著我和唯依忙著探討宇宙人生的根本道理時,你們收集了所有的紀錄設備,由小林明子到大禮堂來,吸引我所有的注意力,另外兩人則潛入校園,拍攝勤學會的統治手段和青屋的實際情況。」
「這些素材最後會送到校方、教育局,或者散佈到網路上,打小報告就用打小報告的方式返還,用社會輿論來制裁我,讓我失去學校的支持。」
「你們打的是這個如意算盤吧?以普通人的掙扎來說算及格了。和內褲追蹤器的原理一樣,妳的衣服裡也藏了側錄設備,剛剛的對話都是為了引誘我製造證據。」
「整所學校只有你們三人還能反抗我,你們怎麼覺得我不會監視你們的一舉一動?順帶一提,大禮堂的網路老早就被我屏蔽了。」
万鯰從口袋中拿出一台黑色機器,一彈響指,金色面罩們把我也壓制,同時一個人體從禮堂的天花板頭下腳上掉落,接著被繩子拉住,那竟是熟悉的面孔──城川。
堂堂風紀會主席被吊了兩次,可憐哪。
「智商146說到底只是比普通人優秀一點,連城川這種貨色都能跟社團分庭抗禮這麼久了,如果唯依還在的話情況難說,僅憑你們三人就妄想對抗我,不會太自大了嗎?」
万鯰舔了下手指,再度露出支配一切的自信笑容,「妳還有什麼想說的,小林明子?」
「……」
「現在開始哀求我,或許我還會改變心意喔?」
「……」
「算了,把他們吊起來。」
万鯰露出無趣的表情,一聲令下。
下一刻,大禮堂的外面發出強光。
並非日出的人造光源以及意料之外的吵鬧聲,讓万鯰愣了一下,他趕忙拉開窗簾查看。
「記者、校方人士,還有人群……怎麼可能!情報的封鎖我應該做到滴水不漏了!」
「万鯰帝二,你犯了一個最致命的錯誤。可以反抗你的,可不只有我們三『人』而已。」
一個嬌小的身影鑽進禮堂大門,跳到我的肩上。
「做得好,奶油車輪餅先生。」
「妳把自己當作誘餌,將紀錄設備綁在寵物身上,讓牠們蒐集證據!」
「沒錯,你從頭到尾只把目光放在人身上,而忽略了同樣能在夜晚的學校到處跑的小動物,現在我要把這句話奉還給你──比較會幫畜牲把屎把尿,真的很了不起。」
「妳這傢伙!」
無視万鯰的怒吼,大人們衝進了大禮堂,社會的力量壓倒性介入這起事件,毫不留情地將我們席捲而過。縱使是一人之下的万鯰帝二,也只能乖乖被帶走,而勤學會自然也就地瓦解。
事件結束了。
*
幾個禮拜後,青屋逐漸恢復原貌。
拯救了學校的我們三人理所當然回到社團執委的位子,依然無能的阿修、整天刷手遊的小嵐,一切和過去沒什麼不同。至於城川,事件剛結束時他坦率地像我們道了謝,但之後又重回風紀會的崗位繼續對抗「社團」了。「社團」原本是為了反抗風紀會而存在,同樣地,正因為需要制衡「社團」,風紀會才有存在的必要,要說兩者關係有什麼價值的話,一定就在於這是「由學生自行完成的平衡關係」。
「綜上所述,便當工廠重新開張。大概是因為先前對中央廚房的不滿,訂單增加很多,都快忙不過來了呢。」阿修心情愉快地報告著。
「需要增加人手的意思?」
「沒辦法,就由現任『廠長』我親自進行招募吧。」
「……我怎麼好像已經聞到搞砸的味道,你這傢伙總不會不小心把風紀會的人拉進來吧。」
「相信我!」
「反正我們的工作就是幫你擦屁股,你放心去做吧。」小嵐一邊看著手機一邊回應。
你看,這幅光景跟以前差不多吧?
至於我嘛……
社團活動結束後,我再次拜訪天下家。
唯依的媽媽不在,於是她親自出來迎接我,我們兩人在客廳品嘗她自己做的馬卡龍。
「所以万鯰後來怎麼了?」
「他出國了,妳也知道現在網路很方便,他做的一連串爛事吵得沸沸揚揚,估計國內沒有學校敢再收留他。」對輿論推波助瀾的網站管理員──天下唯依答道。
至少短時間內不會再跟他扯上關係了,我暫時放下心來。
「這次事件是妳的功勞,明子。明明是『第一』,我卻什麼都沒做到,淨是讓妳看到丟臉的地方。」
「不要這麼說,學姊。」
「事實就是如此,妳不用安慰我。」
「學姊妳知道嗎?我去找了一些資料。所謂的『結』(ゆい)啊,在古代其實代表了集落的概念。一群人互相扶持,貢獻彼此的力量,藉此在世界上生存下去。」
「我……」
「我想這才是妳的名字真正的意義。不是當那孤高的一人,而是與別人結下緣分,一個人或許很困難,但只要幫助別人、並且適時接受別人的幫助,總能度過各種各樣的難關。」
「明子,」聽到這裡,唯依露出欣然的微笑,「妳的舌技還是跟以前一樣好。」
「學姊想試試看嗎?」
她以行動代替回應,我們的舌頭纏綿在一起,唯依的味道混著馬卡龍淡淡的甜味刺激著我的鼻腔。雖然我很討厭万鯰,但他對氣味的形容倒是出乎意料地精準。
「我們什麼時候去買螯蝦?」
「做完以後就去。」
唯依十分乾脆地從輪椅上站起,我們一面索取對方的身體,一面從客廳移動到她的房間。
「這次要給明子一點小獎勵了。」
她打開櫃子從裡面拿出直笛的前端,綁在自己的私處上,像極了男性的性器。
「舔吧。」
「這是妳用來比直笛獨奏的那一把嗎?」
「這次我想和妳一起合奏,明子。」
我滿懷喜悅地跪了下來,吹奏起美妙的音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