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野睦影,以凡人之軀承受劫火試煉,向神明舉起叛逆之劍。
這份勇氣,也許證明人類並非一無是處。
遺憾的是,面對神明,人類所擁有的,也只有勇氣而已。
2019年12月20日 阿翔
以上是阿翔在魚族入侵事件中留下的紀錄,悖論計畫(Paradox Project)在三十多年前成立,隨著冷戰終結而停罷。無人知曉阿翔如何滲透,如何重啟這個計畫,更不知道阿翔的真實身份。在兩星期的無差別軌道轟炸後,地球上的國家組織不是崩潰,就是面臨崩潰。所幸,人們在最後關頭集結起來放手一搏,人類從魚帝國手上奪回滿目瘡夷的地球,而事件主謀阿翔仍然在逃。
太平洋,東九區。西半球尚在2019年12月28日,而東半球已率先進入12月29日,時間為6時正。
從軌道俯瞰行星自轉,太平洋的流雲如幻燈片般退向東亞。圓弧的海平面迎來曙光之際,成群結隊的光點衝破了大氣。這是地球上僅剩的洲際導彈,向軌道上的敵人發動最終的熱核打擊。
敵人是「神」,來自銀河旋臂之外,是魚帝國的頂點、魚群的意志,親率艦隊奪走地球上無數的生命。
鱗光閃閃的魚艦發射離子束與電漿砲,在兩股熱浪互相吞噬之刻,小型太空站「休伯利安」衝破了西半球的陰影。這個冷戰遺留的太空站以第一宇宙速度突入戰場,稍一不慎就會被敵我雙方的高能燒成塵埃。熱核洪流席捲休伯利安,登陸艙及時彈射,穿過有機裝甲的隙縫,貫穿四、五公尺厚的結締組織強行著陸。
重力負載飆至人體極限,衝擊力更甚於空投戰車,登陸艙甫剛穩住,艙內乘員立馬破口大罵︰「見鬼的﹗」要不是緩衝系統與智能裝甲服的二重保護,她可能已落得腦震盪、頸椎骨拆與缺氧休克的悲慘下場。
從外部看不出明顯的變化,但儀器已悄悄開始分析作業。空氣不適合人類呼吸,氣壓與地球相仿,氣溫接近溫帶國家的冬天。具體來說,就是血液不會瞬間凍結,空氣可以傳聲,並能聽到戰嚎與分筋挫骨的聲音。
宇航員將視線移向艙室一隅,那個酷似映像管電視的小螢幕。此時魚族已將登陸艙重重包圍,從魚頭到尾巴長得像超級市場的急凍魚,卻又違反生物學原理地長出步行的雙足、抓握武器的雙手。但說是恐怖故事中的魚人,則顯得過於滑稽。
宇航員用設計笨拙的鍵盤輸入了一串指令,不皺一下眉頭步向艙門,電腦開始艙門敞開前的倒數。艙門轟然落下,一身鮮紅裝甲,宇航員扛著斬艦刀‧TORO凜然佇立,英姿颯爽。然而,魚族並不吃這一套。
宇航員第一眼跳過殺氣騰騰的魚族,打量魚艦內部腔室。兩個學校禮堂大小,上下左右皆是粉紅色的厚實肌肉,個別部份浮現出紫色的微血管,肌肉上微微反射著組織液的光澤。
宇航員舉起刀,雙腿微曲。腳步比一般的架式更寬,刀身繞到頭顱後方,這是義無反顧的一刀,只有最頂尖的武者方能駕馭。腳步一跨,第一刀,魚頭落地。雄渾刀勁絲毫不減,順勢又是一斬。第二刀,開腸破肚。
艷如玫瑰的戰場之花,與鮪魚型的斬艦刀共舞死亡華爾茲,刀勢所及,摧枯拉朽。同時間,戰術AI愛醬在面罩內側投影出戰術情報。目前的腔室有五十隻魚人,下一個腔室也有五十隻,第三個腔室蟄伏著一百魚人外加二十個高能反應。
是陷阱?是埋伏?
宇航員腦中閃過一個念頭,卻沒維持多久。每一刀、每一步都在消耗她的體力,卻也堅定著她的意志。身穿紅色裝甲服的女性,有著非戰不可的理由——
找到「那個人」,帶她回到地球。
鮪魚型的斬艦刀迴旋一揮,斬斷三叉戟與皓白魚腹。十隻、二十隻、三十隻,當斬艦刀劈下第一百隻魚的魚頭,宇航員突擊進了第三個腔室,連連喘氣使面罩上籠起了白霧。
眼前一百魚人列陣,二十條電漿怪魚,身長堪比六層公寓。怪魚的背鰭與齒間散發熾熱強光,在宇航員眼中映出黃金光芒,放大,然後不分敵我吞沒一切。
比黃金更耀眼的,就只有金。
超載模式緊急啟動
功率200%
Golden Field
愛醬快速匯整起系統訊息。裝甲服外,金線勾勒的六角形密如魚鱗,蜂巢結構隔開人類與怪魚。宇航員越過蒸氣彌漫的屍山,步步進逼。
「翔子她啊,雖然是個愛哭鬼,卻也是個善解人意的孩子,是我重要的學生。」
宇航員似笑非笑,喃喃自語。
「是你們、你們的神帶走了她。」
宇航員踩碎了燒成焦碳的魚腮。
「我開薰了﹗雜魚們﹗」
同時間,愛醬更新戰術資訊——
Golden Field解除;
斬艦刀‧TORO,高能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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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型太空站「休伯利安」隱匿在西半球的陰影中,能源系統調整至最低維生水平。冷戰時代的設計,過度密集的儀表和按鈕,使狹窄的艙內更顯侷促,甚至連一扇可管窺地球的窗戶都成了奢求。然而,這個太空站已做好一切能做的準備,迎接絕命時刻。數十年前的火箭重新填滿推進劑,登陸艙校正至強制著陸模式,不容失敗,無法撤退。
瞥見某個燈號亮起,宇航員迅速轉開通訊頻道。她不願承認,自己竟如此渴望同伴的聲音。「睦影,請匯報狀況。」舊式的通訊平台沒有畫面,只有衛星訊號傳來熟悉的聲音。
「最後檢查完畢,作戰系統正常。YEE學園長,請確認五大洲的戰況。」
「這嘛,」通訊另一端的YEE稍作停頓,「小蘋在前聯合國大樓領導北美的反抗軍,南美的鳴夜子正在轉移當中,東北亞的星君收縮戰線,大洋洲的小風君、印度次大陸的悠子頑強抵抗,歐洲的蘿子、中東的折子、非洲的菲斯子通訊中斷。」
「……」
「睦影,請相信你的學生,並專注於你當下的任務。」
YEE難得使用嚴厲的語氣,讓睦影不禁苦笑。
「那麼,我不在的時候,替我管好這班猴子吧。」
睦影故作輕鬆地說,但YEE並沒有配合她的意思。
「誰要管這群飆車猴子?要帶你自己回來帶。」
睦影把頭枕在靠背,緩緩瞌起雙眼。
「謝謝你,YEE。」
說畢,結束了最後的通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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斬艦刀‧TORO,高能模式。
在一片能源暴風之中,十八公尺長的怪魚被撕成碎塊。睦影踹開肉塊清出去路,頭頂突然滴落透明色的液體。
宇宙是不下雨的……
一念之間,巨大生物猛然墜落,是個比電漿怪魚大上幾倍的傢伙。睦影閃過了魚,卻躲不開巨斧,橫起TORO一架,一場不走不避的力量比拼。巨響中,睦影如脫線飛箏撞向魚艦的肌肉內壁。
形如釣竿的背鰭,散發著共生細菌的螢光。軟爛的身體85%是水份,基因突變成八足八手,執持八把巨斧,突變鮟鱇向睦影發出無聲的咆哮。滿嘴尖牙,每一根都足以貫穿睦影和她的裝甲服。
「Golden Field﹗」睦影對愛醬輸入語音指令,戰術資訊顯示系統充能中。
鮟鱇魚猛力一甩,巨斧脫手而出,正中魚艦內壁,組織液頓時四濺。肌肉瞬間收縮,地面突然波動,害睦影一個踉蹌。尚未站穩,鮟鱇魚八足並用竄到身前,巨斧此起彼落。
睦影不招不架,翻滾鑽過魚腹,斬艦刀‧TORO奮力一揮。鮮血噴灑,龐然巨物驟然倒下。創口曝露出膠質的白肉,隨著厚重的呼吸快速起伏。
突然,亞空間之矛從傷口穿出。睦影側身閃躲,卻仍被刺穿左肩。裝甲服的自我修復系統馬上封住缺口,在傷口注射止血劑,活化的納米機器開始第一階段的緊急處理。
睦影強忍痛楚,回過神,一道俏影自垂死的鮟鱇魚中破體而出。熟悉的臉龐,稚氣未泯。陌生的眼神,傲然一切。眼前是睦影尋找之人,人們過去所稱的翔子。
然而,此時的翔子不只是翔子。能在魚艦內部正常呼吸,操控鮟鱇的神經將之當成載具使喚,翔子體內寄存著魚族之神、魚群的意志,這樣的她順理成章登基為魚帝國的女帝。
翔子的長髮自然散開,無視重力地飄浮著,雙腳踏過無形的階梯,以君臨之姿懸於半空。亞空間之矛收起戒備,靜止但不減致命,猶若蝴蝶魚的背棘、虹魚尾巴的毒刺,這是身為女帝的餘裕。
女帝舔去掌中膠質的魚肉,妖嬈的眼神睥睨著凡人。「人類,留下你的遺言。」女帝不耐煩地道。彷佛裝甲服中的人不值作為對手,只是一隻誤闖神殿的害蟲。
「……」
「我知道你的所求——是翔子,對吧?」
「是你、你帶走了我的學生。」
睦影為傷勢所累,整條左臂無法彈動,卻仍不減眼神的銳利、兇狠。
「哈,」女帝扶著額頭冷笑,「帶走她?我是替她實現願望啊,讓她看清自己所追尋的,阿翔哥哥的夢想。」
「廢話少說﹗」睦影班尊隔著面罩怒吼。
只見女帝眉頭一皺,眼神中殺氣暴盛。身後,空間裂口倏然展開,比電漿砲更加璀璨十倍的「審判」光柱蓄勢待發。睦影雙瞳之中,黃金光芒漸漸擴大。裝甲服外,光柱轟炸吞沒了一切。
「死吧﹗人類﹗」
比黃金更耀眼的,就只有金。
戰術資訊——
系統充能完畢。
「Golden Field展開﹗」
熾焰消褪,金線勾勒的六角形密如魚鱗,女帝的掌刀在蜂巢結構上打出缺口,堅如鋼鐵的指尖貫穿班尊心臟。
教師辦公室的休息區坐著四個人。
披著白色長袍的高挑女子掂量著紅茶茶葉的份量,倒入有著華麗雕刻的歐式茶壺;穿著哥德風服飾的矮小金髮少女,正不停地轉動手中的紙卡,剪出一件又一件的紙娃娃素材;坐在桌角側,面容知性秀氣的銀髮青年身著一襲深藍道服,目不轉睛地擦拭著一把打刀的刀鞘。
至於位在桌子正中央,佔據了大半桌上空間的則是有著一頭蓬鬆而飄逸的淺色秀髮,以及如同貓熊般厚重黑眼圈的女性──
皆野睦影,正在飛速批改著已經疊成小山的作業。
「吼!」突然,她將紅筆重重一甩,大吼一聲。
「這些小屁孩到底在寫三小啦?」
「為什麼我非得解讀這些異次元文字不可啦?」
「幹幹幹幹幹幹幹!」
\班☆尊☆大☆崩☆潰/
這是每隔幾周就會發生的定期事件,其他三人早已見怪不怪了。
「冷冷冷冷冷──靜。」首先開口的是白袍女子,她是YEE,學校的校醫。
「看妳這麼疲憊,不如來杯我特製的『前輩紅茶』,再到保健室躺一會兒如何?」YEE將琥珀色澤的紅茶倒入典雅的瓷製茶杯中,遞倒睦影面前。
「那你要幫我改作業嗎?」
「不要。」
「滾!」睦影對YEE比出不可描述的手勢大吼。
「這麼麻煩幹嘛,不要出作業就不用改作業了不是嗎?」金髮少女接著說,雖然外表看似小學生,但她其實是學校的歷史老師,名字是塞西莉亞.薾柱。
「妳可是蹺班蹺了整學期,還要我們幫你收拾殘局,好意思講?」睦影切換成殺人視線瞪著少女,這讓她的黑眼圈看起來更重了。
「話不能這麼說,我也有重要的事情必須先處理啊。」她聳聳肩。
「屁咧明明都躲在地下打電動跟剪紙娃娃別以為我不知道!真是太羨慕……不、我是說太不負責了!」睦影不小心講出自己的心聲。
「我說啊──」這時,一直默默聽著眾人對話的銀髮青年總算開口。
「還不是因為妳每次有時間的時候都在打混,直到死線快到了才想起來要趕快處理,怪得了別人嗎?」青年面無表情,直勾勾地盯著睦影說,他叫做銀貓。
「唔……」
一針見血,無法反駁。
「可可可是我事情真的很多啊!你看我要編講義、刷手遊、處理行政、刷手遊、罵學生、刷手遊、刷手遊跟刷手遊……很辛苦耶!銀你說是不──」
「……」青年一聲不吭,只是用看著垃圾的眼神緊盯睦影班尊。
「……」
然後她就識相地閉嘴了。
這就是他們四人的日常──或許正是因為同一學年進入這所學園,四人之間有著更加堅定的羈絆與革命情懷,總是相互信任扶持,可以毫無保留地傾訴自己的一切。
叩!叩!
此時門外傳來敲門聲。
「對喔,學生跟我約好要人生相談了。」睦影這才想起這件事。
「欸那我暫離一下,桌上東西不用幫我收喔!」說完她便一溜煙地跑出辦公室了。
其餘三人面面相覷,人生相談有可能一下子就回來嗎?三人不禁感到疑惑,照理來說會花上不少時間吧?
同時,他們看到桌上還是堆積如山的作業,不禁為睦影感到擔心,她真的來得及在死線之前改完嗎──
才怪咧。
「「「關我屁事。」」」三人不約而同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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睦影班尊將一名女學生領至一間空著的對談室,兩人面對面而坐。
「那麼翔子,關於之前你提過的大膽想法,下定決心了嗎?」睦影不浪費分秒,第一句話直接破題。
「嗯,我想好了。」名為翔子的女學生目光堅定的點點頭。
「我也要成為一名廚師──」
「跟阿翔哥哥一樣!」
「嗯……阿翔阿……我也很久沒見到他了,他最近好嗎?」睦影撫摸著下巴,回想起這名聰穎無比、總是充滿創意想法的學生。
「這個……其實我也好一陣子沒見到哥哥了……」翔子的眼睛垂了下來,顯得有些許落寞。
「喔?發生什麼事了嗎?」
「老師妳也知道,阿翔哥哥總是有著各種稀奇古怪的想法……大概半年前的某一天,他留下一張紙條,上頭寫著『我要去尋找全宇宙最終極的美味,不用來找我。』,就此音訊全無……」她嘆了口氣。
「唔……很像是那傢伙會做的事呢……最近的小孩是動畫看太多嗎……啊沒事!」睦影的腦海中,阿翔的臉逐漸清晰,許多奇怪的回憶頓時湧上心頭。
「看來妳打算追尋她的夢想啊……不過呢,識人無數的班尊看的出來喔?妳還有另一個理由──另一個更重要的理由,對吧?」睦影微微一笑,小孩子的青春把戲她可是看多了。
「唔……這個就……」翔子突然臉紅了起來,少女特有的羞澀展露無疑。
「說吧!妳就是信得過我才來找我的,不是嗎?」睦影擺出自信颯爽的笑容。
「嗯……就是……那個……我想讓……」翔子低下頭。
「想讓?」
「我想讓森見學姊嚐嚐我親手做的料理!」翔子大聲吼出來,嚇了睦影班尊一大跳。同時,她的雙頰也已經脹紅得比胸前的鮮紅領結更來得鮮豔了。
「嗯,老師支持妳。」睦影將手掌放在翔子頭上,輕拍兩下。
雖然這句話說出來很帥氣,但是睦影的心裡早就「呼、呼、呼、嘿、嘿、嘿!」的發笑,唇邊的口水差點就流出來了。
「真、真的……不會笑我嗎……?」
「翔子──」
此時睦影將雙手重重搭在翔子肩上,目光緊盯著翔子的瞳孔,以帥大姊的風貌說著──
「既然有信念,就要去追尋!」
「不必擔心旁人的側目,也不需要害怕沒人支持。」
「做就對了!」
「即使遇到再多困難也不屈不撓,相信自己的真心,無論跌倒多少次都要奮力爬起來。」
「這,就是成為一名廚師應該具備的精神!」
「這,就是黃金精神!」
事實上講到越後面,睦影越來越不知道自己在公三小,不過──
看起來很帥氣就沒問題了吧?
「嗯,我懂了。」
「老師謝謝妳,我會加油的!」雖然翔子的眼角泛著淚光,但她的雙瞳卻是清澈無比,這是一個內心充滿信念的人才會擁有的瞳孔。
「老師相信妳,等待妳的好消息。」
「如果有什麼問題歡迎再來找老師討論。」
最後,如同信心加持般,睦影緊握了翔子的雙手,然後目送她離開談話室。
門關上後,就只剩睦影獨自一人。
「翔子……真是個厲害的孩子呢──」
「我都快聽不懂自己在講什麼,她居然可以理解……」
「想必未來會是個了不起的人吧。」
「話說回來,我即興幹話的功力又更上一層樓了呢……每天跟那幾個傢伙廝混還是有些好處的嘛!」
「哼哼,短時間內就打發掉這件麻煩事,跟我計算的一樣──」
「省下來的時間就來得及在死線前改完作業啦吼吼吼!」
睦影班尊的臉上,浮現「計畫通」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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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都多少抽了還不中!」
午後的辦公室,睦影班尊正瞪著手機螢幕怒吼著。
「呼呼,看來這個月……呼哈……又得課金吃泡麵過活囉……呼哈……」一旁的塞西莉亞說話的同時打了兩個很大的哈欠。
這並不是單純的想睡覺──
而是「週期」到了。
塞西莉亞的身體每隔一段時間就必須進入數個月的「長眠」,期間不吃不喝,極低的基礎代謝率,彷彿是動物冬眠一般。就連號稱學園裡百年難得一見的理工天才──咄咄子,都無法用科學解釋這個現象。
當然,這件事睦影是知道的。
「欸妳又要睡下去囉?如果這段時間我們被宇宙人攻打怎麼辦啦?」睦影還是盯著手機,隨口說。
「不要……呼哈……講幹話,到時候當然就靠你們……呼哈……三個撐場囉?」
「呵呵呵,我看大概……」
碰!
這時辦公室的門突然被用力推開──
「睦影老師!」
聽見翔子呼喊自己的聲音,睦影趕緊將手機翻到背面──
大家尊敬的班尊怎麼可能玩美少女手遊呢?
「怎麼啦,翔子?」睦影硬是擠出一個微笑,來不及確認抽卡結果的她顯得忐忑不安。
「阿翔哥哥他!寄東西回來了!」強烈對比的,翔子顯得興奮不已。
「喔?是什麼呢?」
「妳看!」
於是翔子從懷中的牛皮紙袋掏出一本書──
是一本有著厚重真皮封面的精裝書。
從斑駁的書皮以及泛黃的紙張,可以判斷這本書應該頗有歷史;書的標題看起來大概是用刀子刻上去的,不過這上面的文字誰都沒有見過;至於書本的內頁竟是現代幾乎看不到的手抄本,似乎也是用與標題相同的文字系統書寫,不過每兩三頁就會看到一張手繪插圖,從圖片研判這很可能是一本與料理相關的書籍。
「這是……呃……哪個國家的料理書嗎?」即使心繫抽卡結果,睦影還是被這怪異的書本吸引了注意力。
「我也不知道耶……不過這本書的某一頁夾著哥哥寫的書籤──老師妳看看。」翔子迅速將書本翻到中後段的那一頁。
“這便是宇宙終極的美味,
就連女帝也會痴狂無比,
何不試試呢,翔子?”
書籤的背面潦草的寫著這幾句話,這是阿翔的字沒錯,而將書籤翻到正面之後──
出現了一名──
穿著魔法少女裝束的白髮紅眼幼女彩圖。
最下面印刷著「プリズマ☆イリヤ」。
「……」
「……」
睦影班尊與翔子互看一眼,決定先不理會阿翔的個人興趣。
「也就是說,這頁的料理,就是阿翔所認為的『宇宙終極美味囉』?」睦影看著那兩頁,雖然無法判讀其文字,不過倒是畫了相當詳細的流程圖,畫風十分精緻,並不難猜出其使用的食材。
「翔子,這個成品看起來──」
「經老師這麼一說──」
「「不就是拉麵嘛!」」兩人異口同聲地喊道。
「呃……好吧阿翔喜歡吃拉麵也不是什麼新聞……」睦影頓時陷入一種想吐槽又不知道該怎麼吐槽的窘境。
「先不管這道料理了……那翔子,對於書籤裡寫的『女帝』,妳有沒有什麼頭緒?現在妳們的用語我都快跟不上啦!」
「嗯……其實我也不清楚耶……可能是指像『女王』或是『皇帝』這類的尊貴人物嗎?」翔子搔搔頭,似乎也搞不太清楚。
「難以理解呢……那除了這本書以外還有其他東西嗎?比如說信之類的?」
「沒有耶,就只有這些……」
「好吧,也只能先這樣了。」睦影無奈的雙手一攤。
「嗯……」翔子倒是像在思考一些事情。
這時,睦影班尊眼睛一亮,在翔子身上看到什麼東西──
「欸?什麼時候開始戴起了這麼可愛的項鍊啦?」睦影賊笑,指著翔子胸前的一只銀製心形墜鍊。
「耶?啊!這個這個是……是……」翔子突然慌亂起來。
「哼哼!跟鳴夜子有關?」睦影不懷好意的笑著。
翔子聽到那個名字,馬上害羞地低下頭,微微地點兩下,說道──
「這個是……森見學姊……送我的……生日禮物……」翔子的聲音,細如蚊鳴。
「齁齁?」
「是跟學姊一樣的款式……」
睦影感受到翔子的臉已經發紅到快要開始燃燒了,在這麼欺負下去總覺得有失為人師表的風範呢。
於是──
「好孩子,good job!」
「那麼珍貴的校園時光,就不要浪費在老師身上吧!」
睦影拍拍翔子的肩,比出一個相似度接近百分百的「基德讚」,示意讓她離開,唯一的差別是這個基德已經流出兩道口水了。
不過翔子似乎沒有發現,點點頭,便快步離開辦公室。
「……好了,終於可以看抽卡結果了。」睦影變回平常的臉,鬆了一口氣,重新拿起手機。
「吶──」這時,方才一邊打嗑睡一邊聽完整齣對話的塞西莉亞突然插話。
「那本書,妳可得特別……呼哈……小心哪。」
「嗯?」睦影挑起眉毛,疑惑的看著金髮少女。
「我感受到,那本書散發著極其……呼哈……不祥的氣息。」
「……這種病現在才發作太晚了吧?」睦影面無表情。
「不要講幹話!我是非常……呼哈……認真的!」
「好啦好啦知道了──」睦影顯然不當一回事,注意力回到手機。
「喔喔喔喔喔!抽──到──啦──!」
──
而接下來的事──
就如同歷史所記載。
千反田翔子,一名立志成為廚師的女高中生──
在神秘男子阿翔的引導下,製作了禁忌的「金」──
因而在地球附近開啟了前所未見的巨大蟲洞。
直接導致來自銀河旋臂之外的魚帝國大舉入侵──
奪去無窮無數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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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
女子才會披上鮮紅裝甲而戰。
明明有那麼多機會可以阻止這一切──
明明有那麼多提示出現在自己周遭──
然而,一次又一次,她只是戲謔的笑了笑,不當一回事。
是她造成,這麼多無辜的人們死去。
是她親手,將翔子推入這無盡深淵。
所以,她必須戰!
不僅僅是為了救回翔子。
更是──
為了讓自己得到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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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的掌刀在Golden Field的蜂巢結構上打出缺口,堅如鋼鐵的指尖貫穿睦影班尊的心臟──
原本應該如此的。
然而令人詫異的是──掌刀自睦影的後背突入之後,並沒有從前胸穿出,反倒是──
女帝的胸膛被自己的刀開了個大洞!
「這是……!?」雖然從女帝的神情判斷,她並沒有因為這一擊受到嚴重損傷,但原先游刃有餘的儀態卻因為驚訝而蕩然無存。
但更讓她吃驚的還有另一件事──
從受攻擊的裝甲人類側面,竟出現了另一名外觀一模一樣的裝甲人類!
而原先的攻擊目標,則慢慢化為一灘爛碎的鮪魚肉──
魚艦地面的肉。
「這是什麼把戲……?」被反將一軍的女帝並未表現出一絲不悅,反而對女子是如何做到的感到興趣盎然。
「哼,嚇一跳吧?這就是Golden Field的應用,『Golden Experience』!將Golden之力注入無生命的物件中,使它的外型幻化為我的替身,這個替身具有將敵人的攻擊反饋回去的能力。」睦影英姿凜然的立於女帝面前,豪不畏懼。
「真有一套,人類。想不到妳們的微蟲洞技術已經達到這樣的水平了──看來有必要對妳們重新評價。」女帝微笑著,順手將自己的傷口治療完畢。
「呵呵,這可全是咄咄子的功勞喔!回去之後我一定要請她喝杯鮮奶茶!」
「不過啊人類,就這麼向敵人公開妳的秘密沒問題嗎?」
「這個嘛,反正裝甲衣剩餘的能量大概也不足以發動第二次Golden Experience了,況且……妳怎麼知道我說的是真話呢?」睦影吐了吐舌頭,嫣然一笑。
「很好,我對妳另眼相看了,我收回前言,或許妳可以讓我度過一段不無聊的時間──還有什麼法寶,儘管使出來吧!」
女帝以「神」的姿態,宣告自己接受人類的挑戰。
「那我就不客氣囉──」
「愛醬,加載程式碼!」睦影迅速對戰術AI下達指令──
『了解,請輸入代碼。』
「F.A.Y.Y.A.N.G!」
『代碼確認中──』
『確認完畢,加載中──』
『加載完成,程式碼名稱──』
「這就是,專門用來對付妳的──」
『飛揚御劍流』「飛揚御劍流!」
轉瞬間,睦影班尊身上的鮮紅裝甲褪去,換成一襲深藍道服,全身上下圍繞著一股股銀白色的氣流;而原先握在手中的斬艦刀‧TORO不知何時已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把有著漆黑木鞘的打刀,刀鐔刻著銀色的貓,嘴上咬著一條魚。
「銀,將你的力量借給我吧。」
「讓這些魚輩們再次品嘗五百年前的慘敗──」
「用這把『弒神之刃』──」
「『貓鬚薙』!」
貓鬚薙向女帝劃空而去。伴隨著銀亮刀身飛躍的是北大西洋即時運來的鮮蝦以及生鮭魚塊,和軟硬洽到好處的白米飯混在一起──鮮蝦鮭魚蓋飯。
女帝顯然被蓋飯撒的措手不及,她挑起眉冷哼一聲,對貓鬚薙多了份鄙視,長髮飄揚,打算隨意地把那些晶亮的米粒撥掉。
「沒用的,『飛揚御劍流』可不只有這樣。」班尊搖頭。
只見那些晶瑩剔透的米粒內部有金光流洩,像是無數閃耀的金色粒子,最純正的金。虛幻的、不屬於這個世界的透明影子隨著金色粒子開始聚集,像是被強力巨型磁鐵吸附住,虛影構成一隻巨大,起碼有數十層樓高的──
貓。
「喵喵。」
貓賣萌似的舔了舔貓掌,烏溜溜的雙眼無辜的盯著眼前的鮮蝦鮭魚蓋飯女帝,身後的尾巴少說也有幾百根。尾巴只是稍微甩了甩,數百條尾巴便貫穿了牆壁,既虛幻又真實的幽影。
即使是魚的女帝,在數十公尺的巨大貓身之前,也不禁顯得渺小。
雖然沒有明說,但女帝的表情彷彿在說「這裡怎麼有貓!?」。
「──?」
「當然是『飛揚御劍流』。」班尊舉起貓鬚薙,向前揮出。「難道你們魚帝國的老師沒有教過嗎?貓最喜歡吃海鮮。」
深海鮭魚鮮嫩又富有油脂的口感,以及在冰冷海水中養成的Q彈蝦肉,絕妙的和白米飯交奏成大海的滋味,即使是在地球之外也能吸引貓妖們的附身,這便是Golden Field加成在貓鬚薙所能使出的飛揚御劍流。
命名的話,Golden御劍流吧。
正確來說,這就是金的威力。
當然這還不及正統金十分之一的威力。
在飛揚御劍流的舞動下,數十公尺高的貓身弓起身,跳了起來,輕快的不可思議,咻的躍到女帝上空,準確地對美味的魚女帝(鮮蝦鮭魚蓋飯)捕殺。
在這一秒間,時間似乎凝固了。女帝、貓妖、鮮蝦鮭魚蓋飯、貓鬚薙、班尊,貓咪巨大的掌心肉眼看就要拍到女帝身上──然後,巨大的光束猶如黃金的柱子噴射,消滅了數十公尺的貓身。
「我還以為你有更好的手段。」女帝冷笑。
班尊不為所動。「只有高級食材是不行的嗎……也是,料理最重要的還是心意。唉,虧我那時還那麼認真唬爛,這不是早就知道答案了嗎──即使遇到再多困難也不屈不撓,相信自己的真心,無論跌倒多少次都要奮力爬起來的,那份黃金精神(Golden Spirits)。」
沒錯。這才是構成一道好吃料理的本質,也就是Golden Field的來源──
所以,女帝,不,該說是「翔子」──
「黃金精神(Golden Spirits)!!!」
班尊再次揮舞貓鬚薙。銀白的光芒構成虛幻的圓球,鮪魚罐頭番茄鯖魚蝦捲花枝捲旗魚丸章魚燒鹽烤鮭魚鱸魚蓋飯魚卵壽司大闇鍋海鮮巧達濃湯番茄海鮮清湯烤魷魚,從四面八方飛射向女帝。
「!?」
女帝還沒反應過來,又一隻數十公尺高的多尾貓身又出現在她眼前,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女帝。她正準備使出黃金的光束射殺貓咪,第三隻貓出現在她的右側……第四隻、第五隻……
足足有百來隻。
塞滿了整艘魚艦,即便是寬敞的空間也被塞得水洩不通。
貓咪們齊齊轉過頭,用水靈靈的貓眼盯著女帝。
而貓鬚薙揮舞的銀光和各式料理,已經快要澆到女帝身上了。
「嚐嚐吧,女帝,」班尊說,「不,『翔子』!這些料理雖然沒有高級的食材,但這些東西──不管是大闇鍋還是章魚燒,你還記得嗎?」
女帝閃過疑惑的眼神,那只是很短的時間,短到班尊幾乎以為自己出現錯覺。
這些情報來自森見學姊,森見鳴夜子。這些是翔子尚未拿到那本食譜前,她為了想讓森見學姊開心而費盡心思學的料理。每一道每一種料理,都是花了翔子無數個夜晚,無數個假日,嘔心瀝血的嘗試,最後做出來雖然不是完美但充滿對森見學姊思念的料理。
即使翔子忘記了那些日子,味蕾也肯定還記得。
這些乘載珍貴記憶的料理,刻骨銘心。
章魚燒鮪魚醬汁鯖魚魚骨螃蟹殼打穿女帝的蝴蝶背骨以及虹魚毒尾,大闇鍋的澆淋讓女帝的視線完全被遮蔽,蝦捲花枝捲鱸魚蓋飯魚卵壽司直接進了女帝的嘴巴。
「嗚嗚、唔、嗯嗯嗯──」
女帝看起來想說些什麼,但嘴裡塞滿各式翔子料理的她只能發出意義不明的嗚咽聲。
女帝的長髮瞬間向四面八方射去,威力簡直不遜於黃金的審判。
貓群朝著女帝的長髮撲了上去,開始對著女帝的皮膚各種貓貓撓抓、貓貓咬咬、貓貓舔舔,以及貓貓拍拍。女帝開始止不住地抖動,要不是嘴裡塞滿食物肯定會笑到在地上打滾。
「畢竟,這是翔子的『心』啊。」
「還沒完……還沒完!」女帝一口氣吞下那些有的沒的大雜燴,「我還沒有──還沒有向你們人類復仇──!」
絕望的咆哮迴盪在艦內,似乎藏著很深的情感。
班尊拍手。「好啦好啦,仇恨的鏈鎖是不會停止的,不如放下那些死去的人,向前看怎樣?人嘛,或者說魚,總是要在這個世界上活著,總不能一天到晚開著艦隊去爆別人家門吧。我跟你之間還有許多總帳要算,不過我是老師,大人不記小人過。就這樣算了吧?女帝,不,翔子。該向前看了。」
「你懂我什麼了!」女帝嘶吼,邊咳出一堆食物的殘渣。要她一次吞下足足五十顆壽司還是有點太困難了。「要不是你們人類的聖者……要不是你們的料理……我們,我們怎麼可能被封印。但好在我們,留下了魚帝國的宇宙終極食譜,千年後你們渴望追求終極料理的廚師,肯定會翻閱這本食譜。人類都是一群用一點誘惑就能輕易打動的愚蠢生物……」
「唉。你要這麼說的話,我也不否認啦。畢竟如果你那個不是食譜,而是五星必得券的話,我搞不好就中招了。」班尊聳肩。「不過,果然是這麼一回事。」
果然是這樣。阿翔之所以會開啟悖論計畫,利用超時空悖論產生的巨大能量打開魚帝國的封印,大概是因為追求終極食譜的他翻閱了魚帝國的宇宙終極食譜,被食譜的食物芬芳(Food Scent)感染成魚帝國的魁儡,然後,食譜又選上了阿翔的妹妹,翔子,這個遲早也會成為超一流美食聖者的女孩──
總的來說應該是這樣。
所以說這群小屁孩真是──
不要每次都要他擦屁股啊。
但目前這僵持狀況是不行的。女帝很明顯在拖時間,雖然班尊也是在拖時間,但還是趁變數發生前結束掉吧。
「看來單靠料理不夠──該妳出場了!」
愛醬飛快的切換Golden Field的能源供給,輸出調到最大……裝甲切換……Loading……魔法少女模式……同伴召喚……
飛揚御劍流‧二段式‧寶石歌姬飛揚子!
貓鬚薙的周遭,魚艦的腔室內,璀璨光芒閃耀的劍陣浮現,如同鑽石般的光芒四射,在那之中登場的是一名法國捲的少女歌姬──
「準備好來曲《Starlight》了嗎?」少女歌姬指著女帝。渾身閃著寶石的光輝。
「是的。這個時候──只好用歌聲和愛強制喚醒翔子了──」
就在這個畫風即將突變的時候,巨型貓咪突然痛苦的在地上打滾,身軀不停地抽搐。哀嚎聲此起彼落,很快的,貓咪們的美食幽影一個個消失在魚艦內。
女帝掙脫了束縛,好整以暇地看著班尊。
「……?」
班尊警惕的後退,魔法少女型態裝甲的短裙隨風飄揚。
「哎呀,所以說──食戰還沒結束呀。」
「妳這是?」
女帝的嘴角勾出一抹艷麗的笑容,嘲諷著班尊的失策。
「河豚。」
「我的身體有好一部份都是河豚組成的呢~」
班尊不禁沉默。
「原來是河豚。因為是魚類,所以選了河豚這種看起來既好吃又危險的美麗毒藥嗎?不可否認是道美味的料理,但吃下去即死的料理,還能算得上是料理嗎。」
「總之你落敗了。」女帝說,「你的黃金精神對我一點用都沒有。料理最重要的還是食材,要不是這種毒性強力又美味的稀有河豚,你們怎麼會落敗呢?」
「嘛……這我不否認……」
班尊還想說些什麼,女帝的長髮匯聚成一把巨大的軍刀,直指班尊的咽喉。
「將死了,人類。掰掰。」
在這彈指即逝的瞬間,班尊看著即將迎來的死神,心中無數的念頭飛躍。
──因為換成了魔法少女裝甲型態,顯然不能很好的抵禦女帝的攻擊,剛才Golden Field的替身術也用不出來。星歌寶石飛揚子和他的演唱更來不及開始。貓鬚薙瞬間切回第一型態召喚貓?不,短時間內來不及冷卻。
──啊啊,這麼說來,真正意義上的無計可施呢。
──真是,現在的小屁孩喔……一個比一個難搞……這年頭的教師越來越難當了。
──逃跑嗎?也對,挺身在最前線跟最後大Boss打架本來就不是他的性格。說起來他也努力過了,超級努力了,也可以放棄了吧?還有森見他們嘛。
──趕快逃回家,安然的蹲在辦公室裡抽卡,才是最佳的選擇。
──「即使遇到再多困難也不屈不撓,相信自己的真心,無論跌倒多少次都要奮力爬起來。」
──「這,就是成為一名廚師應該具備的精神!」
──「這,就是黃金精神!」
班尊露出了然的微笑。「這樣啊。」
──不能逃不能逃不能逃不能逃不能逃不能逃不能逃不能逃!
「嗯,說的對,不能逃呢。」
班尊雙手交負在背後,一派輕鬆的正對前方,最後一次喊出那個意志──
「黃金精神(Golden Spirits)!!!」
聽到班尊喊出那個名詞,女帝的動作很明顯遲緩了一瞬。
而班尊要的就是那短暫的瞬間。即使只有0.01秒也好。
「 騙你的……」班尊露出為人師表的標準笑容。他拋掉貓鬚薙,伸出雙臂,毫無防備的迎向女帝,看起來就像是,想要抱住翔子,想要拍拍她頭的一名普通的老師。慵懶的,卻仍很關心學生的,隨處可見的教師。
「翔子。」班尊又呼喚了一次。「不管妳幹了什麼蠢事。我只會打妳一頓屁股就算了。真心的。妳看?我把貓鬚薙丟到地上了?不要害怕,我不會把妳裸吊起來啦……再說我不想被FBI關注……」
女帝的長髮停在班尊的咽喉前,滯澀不前。
──停住了!
女帝露出猙獰的笑容,姣好的面容整個扭曲。「不……不可能,我怎麼──滾回去!我,實現了妳的願望!」
見機不可失,班尊用眼神示意飛揚子開始《Starlight》的演唱,爭取時間,喚回翔子!
如同鑽石般耀眼的劍陣圍繞著飛揚子開始高速旋轉,魚艦的照明反射其上,猶如三稜鏡一樣。寶石歌姬飛揚子站到魚艦的中央,發光的短裙如同夜空中耀眼的明星──
女帝的頭髮又開始動了。瞬間,沒能平衡好的女帝將頭髮貫穿班尊背後的牆壁,擦過班尊的脖頸。
「結束了。」女帝如此宣告。
頭髮迅速的拔出,然後刺向班尊──
──結束了嗎。
──這下真的沒招了。
班尊微笑。他定定地睜著雙眼,雙手打開,毫無防備的迎向女帝。直面死神。
但是死神並沒有降臨。
被擋下來了。
不是飛揚子,不是翔子。更不是班尊自己。
那是──
「口胡萬言虛實間,千根針,風颱百里」
「扮相十面黑白妝,只一念,絕對豪洨」
一個戴著黑框眼鏡,身材瘦高,穿著格紋襯衫以及鬆垮牛仔褲的男子。
他一邊唸著詩,從陰暗的空間狹縫(九十度)中走出。
手上還拿著寫上「超美味狗食」的袋子。
然後就因為滿地黏乎乎的食物摔了一跤。
「所以說嘛,不要玩食物。」
揉著頭上的腫包,謎一般的出現在戰場上。
「——畢竟你們連金的百分之一都做不到。」
他的兩手交叉,一瞬間,便已同時射出某物。
歌姬飛揚子、班尊睦影、女帝嘴裡吃進某物的同時,都忍不住退後一步。
雖然只短短一秒,不過三個人都閃過了同樣的念頭。
『想快點把這裡的食物殘渣收乾淨,順便把肚子裡吃下去的東西吐出來。』
抵抗了將食物一口氣吞下慾望的班尊,稍微咬下一塊,端詳了那暗器。
「J、J個是……」
三個人都明白了。
那只是一條,筍乾。
「這是再現了30%『Golden Bamboo Shoot』招式的筍乾,你們這樣就被震懾的話,我還真不知道以前使用這招的人到底遇上了什麼怪物。」
「少、少囉唆!你也要來阻礙我的計畫嗎,叛國者阿翔?」
女帝話雖強硬,卻也沒把到手的美食吐出。
「NONONONO……」
阿翔伸出食指左右搖擺。
「要這樣說我雖然也沒錯,但這樣做的目的,也是為了我可愛的妹妹啊。」
「喔——是嗎,把妹妹這個載體送給我們,就是你所謂的『目的』?」
女帝揚起嘴角,手上的武器再變。
一把銳如劍尖的魚頭出現在她手上。
「這可是用王者劍魚所打造的劍,它的尖端可是達到了原子等級,刺穿鑽石也是輕而易舉的事嘎哈哈哈——」
突然從阿翔的背後出現一張椅子,他就這樣坐了下來,兩隻手交叉托著下巴。
「我們先不論你像是反派一樣說著自己武器設定這種無聊的吐嘈——」
他的頭抬起,盯著女王。
「你有用你那最強的矛插過最強的盾嗎?」
「啊、啊——?」不僅女王,其他兩個人都楞了一下。
就在她愣住的一瞬間,阿翔抓住意識的間隙,彈了個響指。
「沒錯,『Deducting Time』!」
於是,阿翔開始了他的回憶。
※
對我來說,只要能拯救一個妹妹,就算是無期徒刑也無所謂。
——阿翔,麵紀2049
「這是我第幾次回絕你的提案了,阿翔?」
《佚名》夜行坐在辦公桌前,把資料夾推回阿翔面前。
「也不過第九次,有個蘿莉控可是失敗了十次——」
「停,我知道你跟他一樣是蘿莉控,但不行。」
阿翔拿起資料,翻開第一頁。
那是他的「妹妹」——翔子的照片。
「阿翔,該醒醒了吧。」
夜行從口袋前拿出一條筍乾,也遞了一條給阿翔,不過他拒絕了。
「不行,我覺得,這是我唯一的機會了。」
「你就不能承認嗎,她就不是——」
「她就是!」阿翔憤怒的拍桌,一掌把桌子削掉了一塊,冒出的煙味還帶著豬油的香氣。
「唉……」
夜行嘆了口氣,「就連『深水』,也只能被命運擺弄嗎……」
那是一個月前的事了。
七月是阿翔的生日——當然,沒人知道他真正的生日,通常是用來——這招是《臍柑》摺衷教他——騙生日祝福用的。
所以,七月他得值班,作為「深水」這個組織,觀察宇宙間是否有任何人再度以奇怪的方式喚醒料理AI,製造下一個美味末日。
另一方面,也在追查終極AI「憂人」的行蹤。
通常來說,在無數宇宙中,只要「地球」存在,都是高機率危險因子。
所以,阿翔也理所當然的以部分存在地球的宇宙作為觀察重點。
但這也只能說是一種,命運。
他看見了平行世界的自己。
不過要說看見也不準確,畢竟長相只有一點相似。
要說的話,可以說是一種超越血緣的「感應」吧。
「木几、快來!」他隨手搖醒了因為辦公室很好睡,所以待在這的木几,急急忙忙的拉他一起來看。
「嗯,有什麼特別的嗎?」
「當然,你看這個人!」
超時空望遠鏡把一個人給放大。
「阿翔,不是說過了,超時空望遠鏡只能用來觀察現象不能拿來偷窺嗎……你這樣我要去跟首席說喔……」木几打了個大哈欠。
「你先聽我說完嘛,這個女的,她就是平行世界的我啊!」
「喔,所以勒,就算機率再低平行時空有另一個你也很正常吧。倒是你,怎麼知道一個跟你長得有點像的妹子就是你啊。」
「不管啦,你就當作平行世界的人會互相吸引。」
「是是是,不過我得說,這個地球很快就要毀滅囉。」
「……?」阿翔回頭看著一臉平靜的木几。
「幹嘛啊,又不是我害的。你自己看。」
木几拿出超時空望遠鏡的觀察記錄。
「你肯定是偷窺到忘我,連事件紀錄都寫到恍神。」
阿翔看了看事件記錄。
稍微歪歪曲曲的字體,的確寫著——
地球,於X年X月X日,因魚帝國入侵毀滅。
「什麼時候的事?!」
「加減法不會喔,三百五十年後啊。」木几吐嘈。
從那天開始,阿翔就關在自己的房間沒有出門。
兩個禮拜之後,他向暫訂代理首席夜行(首席「炆」持續因喜歡的電影上映第十五刷請假中),提出了「悖論計畫」。
「當然,這個『悖論計畫』,跟你們想逮捕我的原因是不同一回事。」坐在椅子上使用推理時間的阿翔補充道。
除了與美味末日有關的事件,「深水」並不被允許干擾別的宇宙緣起緣滅。
——夜行拒絕了九次的理由都一樣。
不管阿翔提出的改變有多麼輕微。
「阿翔,別想這麼多好嗎,地球毀滅根本不關她的事——三百五十年後她早就過世了。雖然後裔不能存活,但你想想恐龍也滅絕了啊。」
阿翔抱著頭,思考著。
「我知道——我知道——」
「那你就該放棄了,還有,也別再拿望遠鏡偷窺。」
「但她是我妹妹!」
「醒醒吧阿翔,你沒有妹妹!」
夜行狠狠敲碎阿翔的夢。
兩天後,阿翔不見了。
一個禮拜之後,阿翔在因果律的自我修正之下,來到「這個」宇宙,成為了翔子的哥哥,一晃眼,五年過去,「悖論計畫」啟動。
※
「等等等等……」班尊打斷阿翔的陳述。「你的意思是,你是外星人。」
「雖然根據哲學推論,我跟你所謂的地球就算不同你也無法察覺,但基本上來說,我是地球人。」
「那你來這裡,就是為了,提早讓魚帝國毀滅地球嗎?」
「你要這麼說,也對。」
「哈哈哈哈哈!真是聰明人!」女帝大笑,雖然她現在什麼都不能做。「難怪你會拿著傳送門迎接我們,真是太謝謝你了,哈哈哈!」
「阿翔先生、你,真的背叛這個地球了嗎……」歌姬飛揚子問。
「推理時間也快結束了,雖然完全沒有推理,但你們已經聽過我來的故事,再說下去,連讀者、不是,連我都要覺得沈悶。」
阿翔再度彈指。
Deduting Time,解除。
女帝手上依舊拿著「王者劍魚之尖」,臉上盡是掩蓋不住的得意。
「看來阿翔你是不打算讓妹妹迎接那樣悲慘的未來,所以才讓我,偉大的女帝,可以與翔子融合,至少讓她在我體內過上好日子對吧,哈哈哈哈!」
阿翔手插口袋,有些無奈的搖搖頭。
「女帝,『深水』無法外送智商。」他說。「我知道的,わかります,翔子不是我的妹妹。」
阿翔看向班尊,手上金光一揮,筍乾已經打落了班尊睦影與歌姬飛揚子的武器。
「但,我還是想讓她能有幸福快樂的未來,永永遠遠,當然也包括你們兩位,還有更多,那些她所愛之人。」
阿翔一吹氣,武器就變化為兩碗拉麵。
「像這樣拿著武器在戰場上衝殺,不是你們該做的事。」
他轉身,從腰間,拿出甩麵杓與竹筷。
艦內突然一陣轟鳴聲,越來越大,而阿翔的周遭開始泛起漣漪一般的金光。
「女帝,你知道為什麼我要放那個傳送門給你們嗎。」
「哼。我才不管你為了什麼,放我們進來,就是你最大的敗筆。」
女帝的一手往前,另一手高舉劍尖朝前,像是蓄勢待發的劍客。
「傳送門太小,你們的艦隊只來了菁英,不到十分之一,我說的沒錯吧。」
女帝看著阿翔,眼神一凜。
「那又如何,我們只要十分之一的軍隊,絕對可以將地球——」
「別再說大話了,你一開口,魚腥味跟智商一起飄散。」
女帝大怒,身子一迅,比剛剛的動作快了十倍,刺向阿翔。
「如果三百五十年後,天然蟲洞開啟,你們當然可以全軍入侵,但是!」
阿翔甩動麵杓。
空空如也的杓子裡,居然出現甩麵的聲音,與轟鳴聲產生共鳴,地面開始發生劇烈的震動。
「你們只有十分之一的軍隊,卻肖想能突破由奇幻男校率領的學員軍,那真是——」
阿翔揚起嘴角。
「太可愛了。」
阿翔將竹筷往天空一射,竹筷在天空中分裂為數十根,突然轉彎往地面射去,將女帝與阿翔團團包圍。
「金鷹流,開陣!」
數十根筍乾從地面飛出,將女帝與阿翔團團包圍。
在班尊睦影看到阿翔的最後一眼前,她聽到阿翔說了一句。
「別跟別人說今天的事,還有,告訴翔子,曾經擁有她這個妹妹,我很高興。」
伴隨著金光閃耀的筍乾,女帝與阿翔就這樣,消失在眾人眼前。
「女帝,我承認你的實力,所以,只有你,需要與我一戰!」
「阿翔,今天我一定要親手把你送入地獄!」
在宇宙的次元與次元之間,最激烈的一場戰鬥,就此展開。
留在原地的兩人,就這樣沈默的站了許久。
突然,通訊器響起。
「班尊,你們還好嗎?」
「這個聲音,你是菲斯子嗎!」
「老師,這邊的軍隊都已經撤退了,還有折子跟蘿子雖然受了傷,但也沒有大礙。」
「真是、真是……太好了……」
班尊差點掉下的眼淚,又想到還在戰場,連忙收了回去。
「對了,這邊救了我們的人,說想要與您說幾句話,老師我們都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收了一個這麼厲害的學生?」
班尊接起電話,一邊猜想到底是誰。
「您好。」
「我是《佚名》夜行。」
班尊身子一震。
「我想阿翔大概跟你說明了一些事,當然,我也希望你們在場的當事人都可以保持沈默,畢竟,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
「嗯。」
「這次的行動並非『深水』授意,因此,我必須要將阿翔帶回,交給首席討論進一步處置,請問他還在那裡嗎……算了,問這問題一點意義都沒有。就跟問阿翔要點什麼餐一樣,不可能得到好答案。」
「翔子……!翔子會回來嗎?」
班尊著急的問道。
「嗯,她怎麼了嗎。」
「她被女帝寄生,跟阿翔一起消失了。」
「啊,原來如此,阿翔可能沒算到平行世界的自己是完美的載體吧。」
說完夜行自己呵呵了兩聲。
「既然是那傢伙的話,不用擔心。」
「是嗎……」
「那麼,我也要離開了,畢竟我也不該在這裡的,救人只是順便而已,對。」
「我們應該不會再見面了吧——」睦影問。
「基本上來說不會也不該,不過,我很喜歡這個宇宙。」
夜行停了一下。
「或許在眾多的金宇宙,料理戰鬥是永遠不可避免的宿命,但至少,希望這裡永遠只有料理的美味,用料理打架嘛……不要太用力。就這樣,我走啦。」
夜行掛斷了電話。
班尊看著通訊器的螢幕。
上面留下了
「:1212: Gold Luck.」
戰爭結束之後——
後來,搜救隊在太平洋某個小島中,找到了正在利用無人島食材烹飪的翔子,據說她最後的記憶,就是被包在一團黏稠的玩意裡飛。
「阿翔說他要繼續旅行,尋找下一個美味聖地了,好像、還看到他跟我揮手?別說這個,你們快吃吃看!」
翔子說完,把煮好的魚湯馬鈴薯麵分給了搜救隊——
從而導致搜救隊晚三個禮拜才回到家。
而奇幻男校,也把戰爭結束、魚帝國撤退的那一天,訂為校慶紀念日之一,採購許多海鮮,在大廣場舉辦料理園遊會。
「哈——」塞西莉亞.薾柱打著呵欠,她對海鮮沒什麼興趣,一邊帶著睡意,把唯一一間甜點攤的盤子疊到第二十五盤。
「為什麼、為什麼又是你!!」
班尊睦影崩潰的看著卡面,據說,這是他二十五單裡第二隻四星,還重複。
「所以我說,你也該早點放棄那款糞GAME了,欸這個不錯吃,菲斯子,我可以再來一盤嗎——」
「Stay。YEE老師,這是你第十六盤,請考慮其他同學。」
被菲斯子譴責的YEE心有不甘。
「我就是餓死,趴地上耍賴,也絕對不吃別的料理。」
「吃吃看,我跟翔子合作的。」森見說完,把一道最普通的筍乾塞進YEE嘴裡。
「真香。」YEE,滿足的臉成為園遊會最佳攝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