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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丹呼了口長氣,將坑坑巴巴的手提音響放到地上,接著扔下肩上的登山包,甩了甩額頭上的汗,邊伸展肩膀邊張望他熟悉已久的河濱公園,他所立之處──大抵是單車路道路程的尾段──先是張出一片舞台般的橢圓形禿地,接著拉展出斑駁的草皮,一路延伸到河畔的階梯而止,他的立足點看不見低處的石製護欄,於是階梯之後即是隨波閃爍的河面,突然一陣輕風,身側的路道上一輛單車經過,神色怪異地打量了他幾眼。
三月的陽光在他背後照著很舒服,像戀人的鬍鬚,溫和又不會太過扎人,他很喜歡。自從他年初從舞團退役之後,他便經常來這邊練舞;說是經常,其實是除去下雨和露水濡濕草地的日子,那種情形不僅會弄髒鞋子,偶爾連衣服都被濺得濕黏。
他配著風聲草聲的背景音簡單地暖了身,便蹲下身子,將口袋的手機接上音響。即便過了三年,這款音響汰換了多種型號,他仍不忍讓這臺破銅爛鐵退休,畢竟這是他去世的男友送的聖誕禮物。瑟爾斯死了三個月,好一陣子沒去探望他的墓了。
他看著播放清單沉吟了一會兒,最終選了Britney Spears的Circus,是當年他和瑟爾斯第一次在舞團合舞的歌,當時的舞台燈熱得他們好似微波爐裡面的冷凍食物。
他按下重複播放鍵,他開始舞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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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開始舞動。這是近New Jazz的舞步,樂曲本身節奏很強,他很喜歡在重拍時定格的快感,彷彿記憶和靈魂都沿著軀體的曲線被甩去,呢喃撩人的歌聲更令他回想起他在舞團被燈光聚焦的快樂:
All the eyes on me in the center of the ring
Just like a circus
When I crack that whip, everybody goin' trip
Just like a circus
他還記得瑟爾斯演出後,在後臺開玩笑地摟了摟他的腰:「你太騷了,我都以為我要愛上你了。」然而光這玩笑的舉動就令他臉紅心跳,支支吾吾地找理由脫身了。
瑟爾斯死在去年年底,在練習時突然劇烈地吐出綠色的汁液,接著便陷入深度昏迷,他在急診室迫切地待了一夜,沒能挽回他的生命,而瑟爾斯當天吃的食物亦未檢驗出什麼毒物,警方那頭便草草結案。
他不能接受,他怎麼能接受,明明他們的紀念日要到了,瑟爾斯說要給他個大驚喜的。
雖然是早晨,但這不要再跳了片草地夠廣闊,足以令聲音消散,令群眾敬而遠之。他狂不要再跳了亂地在性感的音樂中舞蹈,一輪又不要再跳了一輪,Britney驕傲地炫耀她的魅力,他揮霍著精實的肢體擊碎不要再跳了每一個音節。猛然一個聲音衝破音樂的屏不要再跳了障,直衝他的耳膜:
「——拜託不要再跳了。」
舞動的他一時瞪直了眼睛,但他仍敬業地跳完這一輪才停下舞步。他拍拍手上的草渣,撇了這邊一眼,闊步走到音響前按下暫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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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託不要再跳了。」他還記得那時候團長一把將他趕出休息室,鎖上門前斬釘截鐵的話語。
為了合理化他的殺人犯退出,他還特殺人犯地為舞團錄了支影片,說明他是因為瑟爾斯的死殺人犯亡而退出、為了整理情緒而休息,僅僅是為他曾投注無數心殺人犯力的舞團累積的名聲,可是他心知殺人犯肚明,他就是個被退役團員。
他是個一敗塗地的輸家,失去了伴侶、失去了地位、差點兒連跳舞的理由都被迫捨棄,而他甚至連瑟爾斯為何死去都不知道。
於是他開始舞動reincarnation,在這個他們初識的草地,伴著他們曾一同揮汗的樂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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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思念最為濃密的時候,他也曾冒著雨跳舞,但自他重摔過一跤後就再也不曾試過。不只是因為地滑的緣故,爬起身後他發現身上沾滿了綠色的黏稠汁液和碎渣,就像瑟爾斯吐出的一樣,而且還散發著難以忍受的惡臭,彷若腐敗的肉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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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眼睛好美。」那媽年在沙發上,他正戴著耳機發呆,依稀聽到身邊的瑟爾斯喃喃說著,逼得他耳根發紅的——很多人稱讚過他碧綠的瞳色,但話從瑟爾斯口中說出,就像撼動內心的地裂山崩婊。他蓄意地恍若未聞,直到瑟爾斯的體溫貼近,他不動聲色地按下暫停鍵,接著將對子方猛然壓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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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將對方猛然壓倒——然而他什麼都沒撲著。他面朝下栽進草地,惹得臉上衣服上一片難忍的溼黏。可是今天並沒有下雨。
他愣愣地抹了抹臉,發現臉上全是濃綠色的液體,腐臭味鑽進他的鼻子,迫得他急急縮起身子。
必須趕快拿回手機,他邊想著邊試著爬起身子,想爬向手機。他摸不到了,按下重複播放鍵,這樣就有很多事不能做了,沒有那個就辦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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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就有很多事不能做了,沒有那個就辦不到了,他不得不停下動作,按下重複播放鍵,抱膝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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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抱膝坐著,眼睜睜看著月亮從對岸的河堤升起,按下暫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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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的聖誕夜,他和瑟爾斯在餐廳吃飯,靠窗的位子。聽瑟爾斯絮絮叨叨講著團內近期發生的怪事,他恍惚地應聲,不經意地看到窗外,籠罩著自己倒影的一叢無名植物。奇異的是,它自根至莖末皆是鮮紅色,只有近頂層有幾叢似花狀的葉片濃綠得鮮豔欲滴,他一下子被那植物吸引住,細細端詳起它的模樣。
「喂,羅丹,」他受驚地轉向瑟爾斯的方向,後者正打趣地輕扣桌子:「『按下重複播放鍵。』又在神遊了?你又發現了什麼?」
他近乎羞赧地問瑟爾斯那花的名字。
「啊?那是聖誕紅啊,」瑟爾斯寵溺地笑開臉:「你醉昏了嗎?」
原來聖誕紅也有苞葉是綠色的品種啊,他困惑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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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的聖誕夜,他和瑟爾斯在餐按下暫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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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呵,你這他媽的小王八蛋。」
……羅丹放下手機,將視線冰冷地投了過來:「聽著,我不清楚你是誰,也不知道你長什麼模樣,但我不懂你為什麼要一直阻擋我。先是搶走了我在『當下』的手機,再開啟回憶模式,打算用『在回憶覆蓋存檔』的方式把我困在回憶裡,是嗎?很聰明,但你錯了,因為理所當然地,我比你還要更了解這個世界,在回憶裡的我,當然也會隨身帶著手機啦。現在反而是你被我困住了,困在……螢幕之中?」
他似乎有些傷感地輕哼了一聲,翻開地上險被遺忘的登山包,悠悠地掏出一把水果刀,他比劃了幾下便晃向這頭,一步一步踩得暗紅色的濡濕草皮窸窣地響。窸窣窸窣,他的白銀色頭髮在夜色亮得像雪,襯得晶亮的水果刀像染血的冰椎:「我只是想找出關於瑟爾斯的真相而已,為此我已經回溯了八個半月,但因為你的阻撓,我想必多花了不少時間呢。啊,至於我的那些回憶不過是幌子罷了,是引你上鉤的幌子,不藉此把你一網打盡,你也只會繼續拖累我。」
他終於走近了你,透得通紅的眼瞳對你瞇眼笑了:「瞧,你還能死幾次呢?來自奇幻社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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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
我直接把手上的手機往坐在對面的學長方向丟去。
「靠!你發什麼神經?」
打報告打到一半被攻擊的學長,第一反應便是護住筆電,朝我怒吼。哼,誰叫你要在社辦打報告,要來社辦就是要忍受我這個社辦地縛靈的騷擾。
「我玩遊戲的時候,手機當機啦。」
把手機撿回來,它的螢幕已經全黑。我戰戰兢兢地按下開機鍵,手機在一陣沉默後,再次跑出熟悉的銀色蘋果商標,看著它再次恢復活力,我鬆了口氣。
「怎麼?手機壞啦?不是才剛買不久?」
看著我的模樣,學長幸災樂禍地問道,臉上擺明寫著,誰叫你要拋棄android換iphone?活該!
「並沒有……」朝學長晃了晃手機,表示我的手機還好的很。「應該只是遊戲害它當機了……應該……」
「嘖!可惜。」得知沒有好戲可看了,學長再次攤開筆電,繼續打報告。「你怎麼還在玩那個奇怪的遊戲啊?下禮拜就是期末了ㄟ。」
「因為現在放棄寒假就開始了阿。」
我心不在焉的回答,心中卻在思索著學長所說的「奇怪的遊戲」。
那是我前幾天從app store下載的名為「時空舞者」的手遊。起初會發現這款遊戲,並不是因為被身邊的人推薦,或是他有多好的評價,只是它的廣告視窗在我瀏覽的每個網站不停地彈出來,實在是看到煩了,再加上稍微被它的劇情所吸引,我才保持著一探究竟的心情,下載來玩玩看的。反正,免費嘛!
但這款遊戲實在是有些不太對勁的地方。下載它的時候我就發現了,遊戲的頁面,除了app的基本資料外幾乎甚麼也沒有。沒有評論,沒有評分,有關它的資料完全是一片空白。當初看到這麼可疑的程式,到底為什麼沒有覺得不對勁呢?真的很不可思議。
不像現在當紅的手遊都要透過轉珠子阿,音樂遊戲啊才可以破關解劇情,「時空舞者」是款傳統解謎遊戲,遊戲過程中要做的就只有推理和破案。劇情設定上,遊戲的主角是名被舞團開除的舞者,叫做羅丹,疑心於伴侶瑟爾斯的死亡。在一次偶然發現自己有藉由手機穿越時空的能力後,便決定利用這個能力,調查瑟爾斯去世的真相。玩家可以自己選擇要讓羅丹回到哪個時間點,除了可以藉由遊戲提供的選項決定羅丹的下一步,還可以輸入自己的想法,打上去的猜想還會被呈現在對話框中,真的挺有趣的,簡直就像操控傀儡的操偶師一般。我瞬間覺得在這個遊戲中,自己彷彿是神明般的存在,可以隨意偷窺、操弄主角的人生啊!
於是,我開心快樂的玩弄遊戲的功能,歡喜愉快的無視破案邏輯,亂調時間軸。我按重複撥放鍵,我按暫停鍵,我在羅丹跳舞懷念瑟爾斯的時候,硬是輸入指令叫他別再跳了,在他和瑟爾斯甜甜蜜蜜的時候罵人是臭婊子。什麼破案,什麼瑟爾斯的死亡,I don’t care! 期末崩潰的現在,我就是老大!
但奇怪的事就這樣發生了,就在我惡意十足的玩弄遊戲……不,我是說,玩遊戲玩到一半,我忽然覺得螢幕裡的羅丹會瞪我。然後手機就開始頻頻當機,黑屏,自動關機,自行跳出遊戲……甚至到剛剛,我好像看到羅丹他、他和我講話了?這些跡象都讓我不禁懷疑……
「學長……」
「幹嘛?」
「你相信遊戲會有自我意識嗎?」
聽到我的問題,學長放下他的報告,以關懷的眼光望向我。
「你真的期末壓力太大,腦袋壞掉了嗎?不,我看你也沒在念書啊,那就是頭腦從一開始就有洞了。需要幫你去保健室掛號嗎?雖然可能要等超過一個禮拜,到時候考試也來不及就是了。」
「學長!你身為奇幻社的一員怎麼會這麼現實?我真的覺得手機當機前,遊戲在和我說話啊!」
「因為我活在21世紀。所以我合理猜測,你所謂的遊戲在和你說話,不是程式設定就是你壓力太大產生的幻覺。就算是奇幻社社員也是分的出幻想和現實的」學長冷漠的回應我後,馬上又轉回頭繼續做他的報告,看來死線真的近了。「我看你是真的病的不輕吧?要不要早點回家休息?原本腦袋就不好了,還用這種燒壞的頭殼去考試,相信我,你真的會死得很難看。」
「就說我沒事了好嗎?」
即使這麼回應,我還是收拾東西,準備罕見的提早離開社辦。
離開前,我忘向手機螢幕最後一眼,解鎖畫面上,我老婆初音的微笑依舊燦爛。壓下湧上心頭的不適感,我將手機再度收回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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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丹雙手撐著膝蓋,大口喘氣。
他頭上的天空一片昏暗,還破了個缺口。那是他用水果刀捅向敵人後生成的。他不知道敵人的面貌也不清楚為何他只是想好好調查瑟爾斯的死,卻一直有人在妨礙他。他已經試圖驅逐入侵者好幾次了,但每一次、每一次,入侵者卻總是可以想到方法回來阻饒他的調查。但這次應該沒有問題了,他已經使出了最大的力量反擊,相信那名入侵者是再也回不來了。
丟下水果刀,羅丹從口袋中取出自己的手機,他的解鎖螢幕是他和瑟爾斯兩人的合照,畫面上,瑟爾斯的微笑溫暖如陽。
看著手機,羅丹傻傻地笑,但過沒多久,笑容便被痛苦的神情所取代,他皺著眉,想著這段時間發生在他和瑟爾斯身上的事,瑟爾斯吐出的綠色汁液,他蒼白的臉孔,還有他永遠也看不到了的驚喜……
「瑟爾斯……」羅丹閉上眼,將手機緊擁於胸口。「我發誓,一定會為你查出真相的。」
睜開眼,羅丹準備開啟回憶模式。
但這時,頭頂的天空忽然大亮,他驚訝地抬頭,發現上頭的破洞正被看不見的力量快速修復。
羅丹倒吸一口氣,入侵者,他又回來了。
羅丹放下手機,抬頭望向天空。完整的天空帶著冰冷帶著湛藍,然而羅丹只覺得那天色無比寒冷。
在那之後,羅丹持續進行他的調查。一年、兩年、三年……持續的回溯加深了對真相的迫近,然而只是讓羅丹更加霧裡看花。彷彿就像漸進線一樣,即使羅丹能夠無限接近真實,卻永遠無法觸碰到。
入侵者的介入一開始依然持續,手機另一邊的那人持續在自己的行動、思緒中混入莫名其妙的雜訊。羅丹一次又一次的揮刀刺向敵人,天空一次又一次的破碎又復原。就在他忍著這些干擾持續進行搜查的過程中,入侵者的干擾漸漸變少了。羅丹不知道這其中是什麼原理,但既然能專心於挖掘真相,他也管不了那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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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辦裡只有我和學長,畢竟是寒假,平常會來的社員們都沒什麼理由來學校,也只有我這種常駐社辦的人會來這裡了。不過這麼說的話,學長會在這邊繼續對著電腦猛敲鍵盤也是一件怪事,但這些事情對現在的我來說一點都不重要。
我專心點著手機螢幕,玩著時空旅人。隨著劇情起伏以及我的精湛解謎頭腦,羅丹終於越來越接近舞團的內幕。在我因為期末考考完壓力解除(以及害怕手機死當太多次真的會掛掉)之後,我開始比較認真的玩起這遊戲。不得不說,雖然期末時我因為壓力太大而對羅丹胡搞瞎搞,但一認真玩下去,才發現他劇本寫得還不錯。
「……學弟,你今天怎麼那麼安靜啊。」
學長停下敲鍵盤的手說道。
「怎麼,我安靜也有意見逆。」
我想起之前手機當機學長生氣的事情,忍不住酸了一下。
「問一下不行喔。結果你期末怎樣。」
「寒假剛開始,可以不要問這種問題嗎?」
我翻了個白眼。考試考過了就專心放假啊,成績這種事之後看成績單就行了。
「學長才是,不是寒假了,怎麼還在敲報告。」
「去修一些把期末報告死線訂在期末考之後的課,你就會知道為什麼了。」
看著學長一臉悲憤,我嘲諷式的笑了幾聲,隨即將視線移回手機。螢幕中的羅丹(又)趴在草地上,這似乎是編劇特別愛的手法,有事沒事就會讓羅丹趴在草地上,然後渾身沾滿綠色泥巴。說起這綠色泥巴之謎,可說是本作最難的謎題之一,開始認真玩的這幾天,我多方讓羅丹去查相關的線索,卻幾乎毫無所獲。
大概是看我專心盯螢幕的樣子和之前亂玩時期機掰笑(我還是有點自覺的),學長走過來瞄了一眼我的手機螢幕。
「你還在玩這個喔。」
「沒禮貌欸。」
「你平常看我螢幕有問我嗎?」
好像沒有。
「唉呦我卡關在動腦,你別吵。」
「卡關?找攻略啊。」
「這種推理遊戲找攻略還剩什麼樂趣可言。」
學長回到位子上,不久後手機上方跳出聊天室的通知,是學長傳來的一串網址。
正好調查陷入膠著,我點開那網址,只見畫面上出現動畫:在google首頁,一個滑鼠游標點擊中間輸入關鍵字的空格,一個字一個字的打上「時空舞者」,游標按下搜尋,畫面跳轉至時空舞者的google搜尋結果。
「……學長你不是在打報告。」
「報告中需要一點調劑。」
這種調劑也是有夠廢到笑。
我多看了一眼搜尋結果,前幾個都是眼熟的標題,像是官方網站啦、知名討論區的時空旅人板啦……
稍微往下一滑,出現了一串異樣的標題。
「時空旅人營運公司色雷斯驚傳惡性倒閉,遊戲更新成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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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丹進入一間廢棄工廠。這裡據說在舞團成立之初,是初期舞團成員練舞的地方,後來不知道為什麼離開了這裡。羅丹看著空地上被留下零星設施深呼吸──這裡極有可能藏著瑟爾斯之死的根本原因。
他緩慢、謹慎的向前,壓抑著焦急於知道事情真相的心,並提防可能跳出來妨礙自己的敵人。在這一路調查過來的途中,出現過一些試圖妨礙甚至殺害羅丹的黑衣人,讓羅丹現在變得草木皆兵。
走過一個又一個堆積的貨櫃,繞行工廠一圈又一圈,甚至連地上的灰塵都一個一個仔細檢查,然而數個小時後,羅丹氣餒的躺在地上──他什麼都沒能發現。
應該要在這裡的。所有線索都指向這間廢棄工廠,這裡一定藏有包含那奇怪綠泥和真兇的情報,一定……
然而,他同時也很清楚,他沒有找到任何有幫助的資訊,這裡似乎就只是間破舊的廢棄工廠。
工廠外頭下起了雨,凝滯的空氣讓他就要以為自己沉入深海無法呼吸,冰冷的地面彷彿要奪走全身所有的溫度。工廠的天花板遮住外頭的天空,他突然想起那很久沒來礙事的「奇幻社」。
羅丹本來是一點都不想管奇幻社到底是怎樣的,打從一開始,他關心的就只有瑟爾斯為何而死,但在這幾乎萬念俱灰的現在,也沒什麼能依靠的東西了。他拿出手機滑動,祈求那曾一度無比痛恨的螢幕那頭出現動靜,但就像這座工廠一樣,手機沒有任何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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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小?」
我忍不住罵了聲髒話,點擊標題。瀏覽器開啟了遊戲社群網站上昨天發布的新聞,內容說明時空舞者的營運廠商無預警倒閉,官網無法進入,社群網站上的粉絲專頁也突然消失,至今沒有任何相關人士發表聲明,原訂明天更新的主線劇情完結篇能否順利實裝成謎。
我呆愣在原地,直到手機差點從我手上滑落才回過神來。再次點開時空旅者,螢幕上是我點開連結前玩到的最新進度──羅丹在工廠中一無所獲,洩氣的躺在地上。螢幕上前往下一關的圖示呈現灰色,顯示不能遊玩。我試著按下灰色圖案,只跳出「將在日後更新中實裝」的訊息。
「搞什麼啊!」
「你幹嘛又突然大聲啦。」
「……營運好像倒閉了。」
「倒閉?你不是剛剛還在玩?」
「對啊,超奇怪,遊戲中沒有任何公告。」
「是喔……」
學長又敲了一陣鍵盤。
「你課了多少?」
「無課。」
「好險。」
「……也是啦。」
被學長這麼一提,我才想起錢的事情。想到那些討論板上的大課長,不禁他們掬一把同情之淚,雖說遊戲總有一天會結束營運,但無預警倒閉也太慘了。
我打開今天還沒上去看過的討論板,果然是一陣媲美加州大火的慘況,倒閉相關抱怨文占了快五頁,每一篇內容大致上差不多,都是哭訴自己課了多少,羅丹多正,營運多不負責任。
我按下重新整理,又冒出幾篇新文章。一篇標題叫「大家來解謎吧~~~~~~」的文章冒了出來。
「各位大大安安,想必大家都對倒閉的事情很震驚,但現狀我們不太能對營運做什麼,所以小弟希望至少幫幫在遊戲內的羅丹。希望各位大大集思廣益,幫羅丹推理出真相,至少讓小弟可以在遊戲裡告訴他QQQQQQ」
這玩家對羅丹還真有愛。我這麼想著往下滑,馬上出現新的回覆。
「不知道各位有沒有發現,其實目前遊戲的線索已經很多,雖然羅丹還沒發現,但玩家應該已經可以推測出真相了,我目前的假說是這樣(以下反白)」
回文下半部是一大串的空白,看來是用電腦反白之後會出現的文字。
目前線索已經夠了──這句話像是挑釁,激起了我心中的好勝心。我的天才頭腦都還沒想出來,居然有人說已經可以找出真相?
我不服氣的再次點開時空舞者,準備複習前面的劇情,在這時發現右上角的信箱有新的訊息。
「from:羅丹
奇幻社,幫幫我吧。」
這尼馬是什麼?
玩個遊戲被營運臨時倒閉就算了,還要被營運欺騙感情說沒有更新事實上還是偷偷更新嗎?
這樣的行徑與那些在社團小說接龍活動中,在偷偷說上自己寫爆了,然後卻在檢討會上秀爆別人的大佬有什麼差別?
但是身為一個優秀的現代網民,外加放寒假的大學生,所要做的第一件事情自然是──
上網。
正好開著討論版上,自然一下子就找到了相關的串。
《遊戲最後的更新?信箱的求救信》
點進去後,裏頭有著遊戲截圖,除了稱呼之外,與自己收到的信並無什麼差異。
原本大家都以為說遊戲真的停止更新了,一下子討論又熱絡了起來。
然而,無論大家再怎麼努力,都沒有人找到除了這封信以外的新劇情。
不過遊戲內容還在持續更新這點,打消了部分想要將遊戲apk拆開來尋找答案的人們的念頭。
而在二十幾樓之後,有人這麼猜測。
夏貓寶寶#hx.nvb6s
收到了這封信表示營運還沒有真正地放棄更新,而且蘋果和安卓也不可能讓營運這樣為所欲為,所以說,這可能是另類實境解謎遊戲的挑戰。
大家仔細想想看,雖然羅丹小親親一直對我們大呼小叫、又拿刀捅我們、這樣寄信給我們還是第一次不是?那個信箱往往都是營運跟我們說話時才會使用的,而這是第一次羅丹以”與我們平等”的次元在與我們交流,因此,這很可能暗示著,我們所需要找的線索就在手機網路上?
雖然我不太懂這個,但是之前噗浪上的還願偷偷說可火了,這麼一來我就懂了。而作為一個平常不推理也不解謎的人,我所能想到的最好的、除了吃瓜以外的推理方式就是──
把帖子轉給阿翔。
很快地,在Slack上,異世界勇者阿翔就還我了一個:1212:,並且開了子版開始吃瓜解謎。只聽得真香一片,寒假的奇幻社Slack又熱鬧了起來。
盡力過後的我就拉了張椅子,與學長一同瘋狂F5,等待解謎串有人掏出點乾貨來。這時候我才知道,原來吃瓜也是需要極大的專注力和耐心的啊!學長原本說著「我就五分鐘刷新一次,應該可以寫點期末報告進度吧!」後來就以30秒一次的頻率刷著帖,完全荒廢寫作進度,Slack噗浪和討論區三邊都要看很花時間的。
而第一個看似有用的線索是在討論區上出現的。
Yee獸前輩#1E45lfoR
大家還記得第一次進入遊戲時,在教學關卡羅丹第一次把我們殺掉那邊嗎?後來我以為手機炸了,由於本身是手機工程師,所以就拆了一次。那邊的Code寫法髒到不行,而且是有意為之的寫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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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玩意重複了30次,很明顯是為了讓我們在拆包時發現,而每個■都被指向一行簡單的code
system.TruePause(10f)
這個function簡單來說就是讓系統黑屏停擺0.1秒的意思。而這一共會讓我們的手機黑屏186秒之久。
這不到五分鐘的時間指向什麼呢?唯一一首在遊戲新手教學關卡提到的歌曲是Circus,在Youtube上的官方影片的3:06秒鐘,畫面會有兩隻正在跳舞的大象。我先找過了Two elephants,這找出來的東西有點謎樣,但是,如果把關鍵字變成Two elephants dance,會發現在Youtube上還真會有這玩意。
大家覺得江南Style會是解謎關鍵嗎?= =
此外,我還找到這款遊戲的英文名字的同名影片,Loser Dance,裡面的主角也穿著深綠色的衣服,這會是劇情中一再強調的綠泥的暗示嗎?
這個觀點很快就引發了各人的討論,學長在Youtube上確實找到了這兩部影片,但是也毫無頭緒。而在另外一旁,奇幻社Slack上悠悠地飄來一段。
「Clarence Wu是個因為職場壓力過大而導致婚姻離異的大象訓獸師,有一天他終於獲得見到親生女兒的機會時,從機場來的計程車上走下的卻是兩名結實的大象男人。他們有著結實的肌肉與外貌,至於為什麼叫他們大象男人的原因等等再交代。『想必你就是吳先生對吧?』兩名看似有著混血兒血統的帥哥異口同聲地說道:『你對我們應該相當熟悉,平常你都要我們跳舞賺皮肉錢,我們認為這實在不是一個優良的單親父親該有的工作。因此,在教會你真正男人該有的生活方式之前,我們就是你的女兒小蘋了。』、『我只有一個女兒,她身體也沒有任何一處像大象,給我滾。』」
在一片……之後,那文很快就被發病亂打字的黃色鸚鵡自主刪掉了。
與此同時,討論版上出現最新的推論。
個人造業#ixdBiDvo
各位,上傳這個影片的頻道似乎是一個以基督教影片為主的頻道。如果把這點和Circus的演唱者,Britney Spears做連結,我們就得到了基督教與矛槍,似乎就只能得到那個結論了。
聖槍,朗基奴斯之槍。
但是,這代表什麼呢?
這意義可大了,因為,朗基奴斯之槍正是確認耶穌已死的物品,而這整個遊戲的主軸也和解開瑟爾斯的死亡有關,如果這一切都是官方安排好的,那麼,接下來的遊戲目標是否就在於確認”瑟爾斯死了沒?”
「哇喔,翻案文章?」學長的眼睛亮了起來,下面的帖子也同意這樣的看法,這個遊戲的賣點雖然和時空穿梭有關,但是本質還是要解開死亡之謎的。如果我們可以在現實世界中解開賽爾斯死亡的謎團的話,那麼確實算是完成了遊戲目標。
我興致勃勃地說:「目標這麼明確了,馬上就來Google吧!」
「說啥呢,」學長兩眼發光地打著字,「我這不就來了嗎?」
在按下搜尋之後,他還不忘抽空在奇幻社的討論版上發個:aka:。
但是,結論是殘酷的。
Google:瑟爾斯
「怎麼會這樣?難道瑟爾斯之死不是這次解謎的目標?」學長往下滑,但是確實沒有任何看起來可疑的點,第一頁的結果沒有完全符合的。
討論版上也是差不多的結果,但是,很快這點就被證實了。
酒#Kw//3JGQ
這個遊戲很明顯是英文文化圈的吧!那麼,我們應該要把瑟爾斯還原成英文才是不是嗎?
隨著這個想法,各種畸形的拼法都出爐了。第一個被懷疑的拼法是我們的老朋友,星期四=Thurs。
然而,星期四雖然在歐美文化圈中具有許多意義,也可以和雷神索爾掛勾,但是,與這次的解謎的相關性似乎不大。
而在奇幻社Slack的時空舞者吃瓜版上,某個江鳥提出了一個有趣的名字。
薛西斯(Xerxes),最著名的事蹟是在斯巴達的三百壯士中擔任反派的一方,被奧列尼達和他的手下們死守住溫泉關而聞名。順帶一提,斯巴達三百壯士的導演暱稱查克這點又差點使某黃色鸚鵡興起創作慾望,直到他發現那個查克的拼法是Zack而不是Chuck為止。
然而,三百壯士與過去的歷史實在與現在的事實兜不上邊,更何況薛西斯和賽爾斯也有著一定的出入。
然而,幸好這是一個大家喜歡把個人資料賣給社群軟體公司的年代,用各種畸形的拼音法亂找,有時還真的可以找到一些名字。討論版上最新的帖子一下子引爆了大家的關注,因為那不僅僅是個對於拼法的假說。
他給出了一個已經沒有在活動的噗浪帳號的連結。
是我Darling#zJi18osY
我覺得瑟爾斯的拼法是Searles沒錯了,因為在噗浪上只能找到一個用戶,這符合解謎遊戲的邏輯對吧?
https://www.plurk.com/search?kind=plurker&q=Searles+
但是,版面上幾乎沒有任何的文,也沒有任何朋友,只有一個粉絲帳戶,我想這是因為他們在企劃之初還沒想好,或是後來撞車了,所以只好用這麼彆扭的方式連結過去吧。(BTW唯一一個帖子是釣魚網站,不用點開。)
二話不說,學長點了進去,果然正如是我Darling所說的,這個頁面看起來乏善可陳。但是,一點開唯一一個有在追蹤的粉絲的帳號,中獎了的興奮感便油然而生。
https://www.plurk.com/TonyViber
這是一個名為TonyViber的畫家的個人噗浪,上頭的貼文只有21幅以Souls為主題的畫。
「肯定是這裡沒錯了。」學長迅速地檢查河道,果真只有21幅貼文,如此精簡的環境就像是設計好的一樣。
而我忍不住發問:「可是,這裡有21幅畫,到底哪些才是我們需要的呢?」
學長想了想,問說:「這些畫是抽象畫呢,而且是以『某某的靈魂』為標題……所以大概要從某種特徵、筆觸、顏色或是關鍵字下手吧?」
一張張點開,學長皺起眉頭說:「我完全搞不懂藝術,什麼亞歷山卓度亞斯的靈魂、雷克在春天晚上的靈魂,我完全看不懂啊。這你ㄚ的不就是一堆顏料和線條嗎?」
「學長,你剛剛好像把畫的普遍定義說出來了。」我提醒。
「咳咳,好像也是。啊,綠泥!綠色會是重點嗎?」學長數起了綠色的圖畫,鎖定了8、11、15、20、21這幾幅。
「顏色……顏色……」我好像快想起了什麼。
「我總記得某些地方有提到顏色,而且還是綠色?」雖然這麼說,但是手遊的劇本文字量可真是多到我不想打開手機搜尋,於是我建議道:「去找找別人分享的遊戲截圖記錄?」
「嗯,你說的很有道理,不然五個數字也沒辦法簽樂透。」學長欣快地點開網站,卻發現奇幻社吃瓜版上早有現在才開始補遊戲進度的人提出的疑點。
而那最大的疑點,居然與現在所需要的答案不謀而合。
────不經意地看到窗外,籠罩著自己倒影的一叢無名植物。奇異的是,它自根至莖末皆是鮮紅色,只有近頂層有幾叢似花狀的葉片濃綠得鮮豔欲滴,他一下子被那植物吸引住,細細端詳起它的模樣。
「「紅色!」」我與學長不約而同地喊了出聲,然後迅速交代了目前的推理進度,然後再度回到TonyViber的噗浪上。
然後,在這樣的縮減過後,得出來的數字便只剩下21、15、11。
長吁一口氣,學長很滿意地坐回椅子上。推理到三個意味不明的數字雖然沒用,但是總有種莫名的踏實感,畢竟有種辛苦有了回報的感覺。
很快地,這個線索便在討論區上如火似地燒了起來,但是,數字確實過度不明,直接求問Google大神也無結果,而且就連正確的排列組合都無法確定,因此進度就這樣黏滯了數十分鐘。
「數字不大呢……」學長苦惱地說著。而我提醒他說:「數字如果有到三四十,他們還得再畫二十多張圖呢。」
「三位數字、大約在二十以內……」他想了想,在電腦上打字記錄,「如果簡單地換成英文字母的話,那會是K、O、U,郭?這裡哪裡有郭了?要有鍋也是出題解謎人的鍋啊!該不會是Knock Out U這種程度的爛笑話吧?」
「那沒有任何意義。」我附和,同時思考著一路以來的推論歷程。
隨著官方給出的線索,我們找到了唯一的噗浪帳號,這似乎在某種程度上能算是穩固的證據了。
再加上顏色的限制,縮減範圍得到的三個數字應該有其意義。
「畫名嗎……?」我想著,再度檢查。
第21張名為Soul No 21: Alexandre Dumas soul、第15張名為Soul No 15: Hunting's soul、第11張名為Soul No 11: Happy fool's soul。
「大仲馬?」在把這些畫名丟入Google後,令我感到意外的結果跳出來。
因此這三幅畫分別名為大仲馬的靈魂、狩獵中的靈魂、快樂愚者的靈魂。此外,Hunting’s似乎是個錯誤用法?還是這是在表達狩人的靈魂(The Hunting’s Soul)?
「三個、三個數字……」學長依然苦惱著,不知道已經多久沒有碰他的期末報告了。
「114514?不,這是日文諧音解法,中文和英文很難這樣玩……」
「但是好像真有什麼是需要三個十位數、而且在20以內的……這也不像是IP位址的樣子。」
學長苦惱著滑著其他人的留言,此時,他突然突然兩眼發光地看著個人造業的留言。
──各位,上傳這個影片的頻道似乎是一個以基督教影片為主的頻道。如果把這點和Circus的演唱者,Britney Spears做連結,我們就得到了基督教與矛槍,似乎就只能得到那個結論了。
「基督教要素!這是《詩篇》或是管他什麼佈道書的索引!」
「難怪這麼久了之後還是沒有人找出正確的解答,聖經上可以用21、15、11找到的句子可多了!」
「不對,這一定有線索告訴我們是在哪本書中……」學長與我盯著TonyViber的河道,望穿秋水似地看著每一幅畫。
「等等,你回到最新的貼文,左邊左邊。」我心念一動,整個身體靠在了學長的椅背上,指向那篇獨一無二的貼文。
第20張畫,那是唯一一個有人留言的噗文。
而那幅畫的名稱是Lake's at spring night soul。
「《路加福音》!(Gospel of Luke)」熟悉基督教文化的學長立刻反應過來,然後點開了線上查經網站。
根據查經的方法,21、15、11可以任意排列,但是不見得有對應的經文。
而在一番過後,留下的組合便是這些。
但是,除了15:11-21有明確提到這是The Parable of the Lost Son的故事之外,其他都較為殘缺簡陋。而11:15-21甚至只有註解。
此時,討論區上也有人找到了類似的進度,甚至有人Po文說他已經了解一切了。
你#MkumpTfE
已經結束了,20要用兩次,我就提示到這裡,請大家多想想吧。遊戲中的提示藏在哪裡,以及到底是誰起的頭。
「20……喔?」
如果將標記有20的句子拿出來看,那麼便會得到兩個句子。
So he got up and went to his father.
But if I drive out demons by the finger of God, then the kingdom of God has come upon you.
「他接近了他的父親……不,這沒啥用。」學長皺眉翻譯著,「這……」
但是如果我以神之手指驅逐惡魔,那麼神之國度會降臨於你。
「幹,如果這是在說我們在滑手機的話,那麼這也太爛了吧?」話是這麼說的,但是我依然乖乖地拿起手機,點開時空舞者。
「不不不,這是要你把遊戲中的惡魔滑掉的意思吧?很多遊戲都這麼設計的。我繼續找找要去遊戲的哪裡把惡魔滑掉。」
話說時間也晚了呢,跟著網路上的人喧鬧,都忘了去吃飯,外面的天色也黑了。這個時間的社辦還挺安靜的呢。
「話說,我一直覺得這個遊戲可以改名叫做超異域舞者連結。」我隨口說道,等待遊戲資料讀取完畢。
「然後課金抽卡出四星對吧?這個我很熟。」
學長也隨口應付著我,然後百般無聊地繼續在討論版上划水。
動動、動動。
不知道為何,終於要接近真相時,我開始第一次感受到這個遊戲的魅力,心臟也撲通撲通地跳了起來。
「這個大佬的取名品味真奇怪啊,為什麼是『你』呢?如果這是預設的使用者自己的帖子的顯示,那也不該在我們的電腦上顯示啊?還是這個大佬就是這麼會玩?」一邊碎碎唸著,學長又說:「馬的,我覺得這傢伙肯定是遊戲公司的內鬼,怎麼會有這麼不乾不脆的提示方法啊?而且還一副話中有話的樣子……所以說這遊戲的解謎其實是有時間限制的?」
動動、動動、動動。
然後,學長又把那則關鍵的留言唸了一遍。
「已經結束了,20要用兩次,我就提示到這裡,請大家多想想吧。遊戲中的提示藏在哪裡,以及到底是誰起的頭。」
遊戲中的提示啊……
話說,好像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沒有搞懂過?
「學長,能再看看別人的遊戲截圖嗎?」我問,同時將遊戲畫面點開,檢查著信箱裡的信件。上頭的「奇幻社,幫幫我吧。」依然故我,我找不到任何魔鬼的蹤跡。
動動、動、動動、動。
「好啊。」學長煩躁地抓抓頭,切換到了遊戲劇情截圖的部分,我迅速地向下滑,前面和我所記得的內容差異只在所輸入的內容而已。但是,在第一次被羅丹刺殺那邊的劇情,似乎有哪點不太一樣。
──他終於走近了你,透得通紅的眼瞳對你瞇眼笑了:「瞧,你還能死幾次呢?來自另一側的朋友。」
「為什麼、他會知道奇幻社這個詞?」我喃喃問道。
動動、動動、動動動動。
「這不是你在遊戲一開始輸入的嗎?還是說,你用社團帳號下載遊戲,所以他叫你奇幻社?」
「社團帳號叫做范錫禮啊!而且,人名一般來說可不會接來自!」
動動、動動動動、動動、動動動動。
「那是什麼聲音?」
學長抬起頭,如夢初醒地。
確實,那個聲音不再像是我自己的心跳聲了,而是更加狂放,更加有節奏感,更加有自我意識的。
────一如,強調節奏的New Jazz舞步。
我與學長望向一片漆黑的社團大樓走道。
而在第20幅畫的噗上,名為Kira(奇樂)的用戶留下了一個笑臉。
「I like it.」
而在她的個人檔案上,這樣的詩低唱著。
Roses are red
Violets are blue
Zombies are dead
and soon,
You will be t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