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阿文妳有沒有看過這個監獄戰艦?」
笑得一臉歡快的高挑男子將手機拿到了一名帶著眼鏡的矮小少女面前,而眼鏡少女臉上冷淡的表情文風不動,甚至一語不發。
只是,在少女的眼鏡上面反射出來的畫面,無庸置疑地是充滿肉慾的深夜動畫。
「黑田先生你到底在幹甚麼!」、「好痛!喂,阿修,我的臉可是我的生財工具耶!」
隨著毫不留情的報紙紙捲敲打聲,一名綁著馬尾的少女氣呼呼地出現在高挑男子面前。
被稱為黑田先生的西服男子撫摸著臉頰辯解:「我這也是在聯絡劇組之間的感情啊!我很尊敬的前輩也是這樣,在攝影的休息時間,總是會放下身段,與劇組人員們分享心事聯絡感情……換句話說,我就是日本的基諾李維!基諾李維啊!」
與總是保持著撲克臉的阿文不同,馬尾少女水無月修子的眼神從原本的不悅轉為冰冷的鄙視。下一秒,就像是連多說幾句都不想一樣,修子將手上的塑膠袋拿給了高挑男子。
「午餐。」
修子簡短地說道,就連你的兩字都懶得加上,然後拉著阿文轉身就要離開。
不過,修子顯然是忘了在拍攝的這幾天以來,黑田優樹這個人到底是有多麼死纏爛打。
被碰觸的感覺從肩膀上傳來,接著就是人類肌膚特有的溫度透過衣服傳來。
「咿!」
修子就像是被嚇到的貓一樣地跳了起來,轉身過去,只見黑田優樹一臉無辜的清爽笑容,手上還拿著一根漆黑油亮的頭髮,看來是剛剛從修子肩膀上拿下來的。
「阿修妳也太不小心了點,」用著爽朗的語氣說著,優樹搖搖頭,「作為場記人員,要是連自己的服儀都不能顧好,別人要怎麼信任妳的專……痛痛痛痛痛!」
使盡全力,修子將手上的報紙紙捲朝著這個變態的臉上用力砸下,就像是垃圾一樣地將扭曲變形的報紙紙捲和抱著臉痛苦哀號的優樹扔在原地。
一旁的劇組人員也早已見怪不怪,甚至懶得去關心優樹,畢竟這個傢伙除了臉帥之外,也就只有身體相當耐得住操勞這個優點了。
眾人的觀念正確,就像是春風吹來的野草一樣,不一會的功夫優樹就絲毫不受影響地站起身來,就連臉上的紅印都消去大半,拿著手上的午餐便當往外走去。
這裡是古色古香的京都街頭,石階長椅,木造矮房。剛結束了一個鏡頭的劇組們將部分器材收到車上,三三兩兩地散在街道旁的樹蔭下或是坐回車上休息著。在街道的兩側,劇組有豎起攝影中的告示牌,而在其中一頭,修子正在幫助一名便當店員工從機車上取下更多的便當。
好了傷疤就忘了疼,優樹像是沒有三分鐘記憶一樣地靠了過去,熱情地向看起來年紀尚輕的便當店員工與修子兩人靠了過去。
「小妹妹你好啊,」優樹露出了他的招牌熱情笑容,「京都就是不一樣呢,就連一個便當店的外送員都出落得如此楚楚可憐……噗喔!」
皮笑肉不笑的修子重重地將鞋跟踩到優樹的腳上,反正這齣戲中不會有拍攝到裸足的鏡頭,所以這是抱著踩出瘀青的覺悟踹下去的。
修子笑著說:「40人份的招牌便當、5份素食便當,一共三萬五千元整,麻煩您點收一下。」
「嗯……好、好的?」這名便當店員工看起來頂多也是大學生年紀,甚至更小一點,看著兩人奇妙的互動完全摸不著頭緒,皺著眉頭將錢收下。
看著便當店員工的困惑表情,修子決定稍微解釋:「黑田先生是我們這齣戲的男主角,平常就喜歡這樣搞一下突發事的情境喜劇。畢竟人家只是個三流演員,得隨時做好轉職成搞笑藝人的準備呢。」
不理會一旁優樹大呼小叫著「我可是日本的基諾李維啊!」,修子告訴便當店員工說:「員工小姐,妳最好趕快回去吧,店裡的工作應該很忙的?」
說完,修子還不忘用殺人的眼神瞪向優樹,用凶狠的目光告誡他不要再胡搞瞎搞了。
「基諾李維啊,那優樹你可是得先去養條狗呢。」一個爽朗的聲音傳來,一名蓄著小鬍鬚,帶著墨鏡的壯年男子踩著夾腳拖走向兩人。與此同時,外送員數完錢後也發動機車揚長而去。
望著離去的外送員的背影,優樹悠悠地說道:「其實,比起養狗,我是更想成為別人的小狼犬的……」
「田所導演,今天的便當口味還滿意嗎?晚餐要不要改訂翠屋?」沒有理會一旁的擺設用人形垃圾發出的噪音,修子轉向了小鬍鬚男子說道。
然而,在鬍鬚男子耳中,這句完全沒有問題的話語組織成了另外一句暗語。
──隊長,這種輕浮的偽裝會對忍務造成影響吧,請您好好勸勸黑田先生,改變之後的任務方針。
摸摸下巴的短鬚,浩二稍微昂起頭,看著天空說道:「翠屋啊……感覺不錯喔,但是那邊沒有素食便當,要找另外一家當備案。」
──水無月小姐,忍者的偽裝是相當千變萬化的,像是黑田先生這樣的偽裝其實相當符合目前的忍務。請你再多忍耐囉。
優樹此時將便當拿在手上,一邊咀嚼著一邊說道:「如果我告訴那孩子,我上過雜誌封面,不知道可不可以要到她的Line?」
抱歉,這就只是一句單純的廢話,忍者黑田優樹剛才並沒有用忍者隱碼說出任何暗語。
看了看手機,修子說道:「另外一家當備案啊……那我現在去統計一下大家想吃什麼好了。」說完,修子甩著馬尾回到片場中。
看著修子離開,偽裝成導演的忍務隊長田所浩二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從口袋中掏出了一個可愛的兔子造型鑰匙圈說道:「話說優樹,剛剛那個外送員似乎掉了東西在這邊,你去聯絡一下便當店,讓他們的人來拿回來吧?」
──出擊許可,殲滅目標。
「好耶,這次我一定要搭訕成功,謝啦導演。」優樹笑著放下不知何時已經吃光的便當盒,一把接過鑰匙圈,伸著懶腰朝著外送員離開的方向前進。
同樣,這完全就是字面上的廢話。
優樹才走過轉角,下一秒,街道上就見不到他的身影了。
乂乂乂乂卍==卐 忍 卍==卐乂乂乂乂
盛夏時節的京都蟬鳴四起,柏油路面蒸騰出熱氣,正午時分,馬路上的車輛也少了,行人也暫時沒有幾個。
一輛便當店的外送用機車似乎也抵擋不住夏日的炎熱,轉進的一旁的陰涼小巷中,跳下機車改用牽的,稍微讓體溫下降一些。
拿下了安全帽,那人正是剛才給劇組送便當的年輕女孩。
然而,即便在如此炎熱的天氣中騎車,安全帽下的年輕女孩臉孔上卻不見任何一絲汗珠。
陰暗小巷中,高挑的身影從另外一邊緩緩走出,背著光,臉上的神情難以看見。
四周完全不見行人,就連蟬鳴都為之凍結。
高挑的男人手指微動,在指尖一隙的亮光一閃而過。少女沒有絲毫猶豫,就像是接住打者打出的強勁平襲球的投手那樣,瞬間舉起了手臂,用帶著機車手套的手指憑空捏住了什麼。
輕輕一吹,發著光澤的髮絲從少女手指飄落,同時,小巷兩側牆上、兩人中間的花盆也紛紛從腰側化為兩半,摔落地面,光華的切面彷彿是被手術刀切割過一般。從那高度來看,那道隱形的刀刃切向的位置正是少女的脖子的高度。
「妳掉的忍具。」優樹說。
在少女臉上裂出了一抹歪斜的微笑,將原本端正的臉孔撕扯成陰沉的模樣。換了一張臉的少女說道:「真是的……我可是想幫你們一把啊?身上被動了這種程度的手腳還反應不過來的弱者,還是早點退出這個忍務才好的吧。」
「同理,」優樹將雙手插入長褲口袋中,「像妳這種只會對弱者下手的傢伙,也是早點退出這個忍務才好。」
兩人互望片刻,然後少女問道:「目標?」
「殲滅。」優樹坦然。
「我也是。」少女臉上笑容再度綻放。
下一秒,撕裂空氣的音爆聲在小巷中炸裂!過於激烈迅捷的動作在甚至帶來了強烈的風壓,突如其來的強風吹得樹枝獵獵作響。
同樣身為忍者的兩人,被植入身上的秘孔開始運作,奔騰在血液中的奈米機械將身體機能強化到難以想像的程度。
在以音速戰鬥的世界中,電磁波依然充當了有效的溝通橋樑。兩人發起戰鬥的瞬間,植入耳中的通訊器材中瞬間響起對方的登記編號。
『千輝玖知撫(Detective)=偵探,參上!』
『霸類千軀巢(Heretics)=異端,參上!』
在以音速進行著的忍者之間的戰鬥中,手腳便足以化為奪走他人性命的凶器。優樹剛剛將手插入口袋中並不是為了取出武器,而是完成準備。
使出拔刀術的準備。
所謂的拔刀術並不是單純地指將武士刀從鞘中拔出的技術,而是將武器從被包覆的狀態,瞬間加速到遠超平時揮動可以抵達的速度上限的技術。
在躍起的前一剎那,優樹所做的並不是將手從口袋中拔出來,而是自然地讓膝蓋鬆弛,讓雙手自然而然地脫離口袋。
將自己的躍動軌道,敵人的移動方式全部預判在內,以極低的姿態,如同火箭一樣將自己射出去。
與此同時,從肩膀到手肘都極度放鬆,簡直有如鬆脫,如同使用鞭子一般,將自己的雙手拍打出去。除此之外,在擊中目標之前,要從腰部到肩膀,從肩膀到手肘,在從手肘到手腕,從手腕到指尖,逐一加速,然後再鎖緊關節,如此一來便達成了有如鞭子般加速,有如刀刃般切開,有如鐵柱般衝擊的效果。
這便是空手忍道‧拔刀術。
撕裂人體自然不在話下,就連鋼筋水泥都會在這一招下四分五裂,從雙邊口袋中由下而上的兩道逆袈裟斬擊封鎖了千輝玖知撫=偵探的所有退路。
避無可避,在最後一刻忍者少女將手刀改為拳頭,以外側手腕輕巧切入優樹的斬擊軌跡,以巧妙的力道將優樹的斬擊彈開。
激烈的摩擦甚至使得火星飛濺,濃密的白煙從少女的手套邊緣冒出,接近點燃。
但是少女單薄的身軀並沒有被撕裂開來。
「……妳的衣服,有點玄機呢。」優樹說,剛才的手感媲美擊中防彈衣的感覺,但是卻沒有能夠撕裂開來的手感。
「要怪,就去怪你們的隊長吧。」少女說道:「選擇了劇組當作忍務行動的掩護,卻導致你們無法隨時配戴最高科技的忍具。」
嘴巴上說著這樣的話,少女卻對那份媲美火車衝擊的力道感到訝異,說著話的同時,從秘孔中分泌出來的奈米機器正在高速修補著碎裂開來的腕骨,一點冷汗終於從少女的額頭上冒出。
這是什麼怪物!少女在心中想著,但是已經沒有將目光從眼前的男人身上移開的空檔了,在超音速的攻防之中,任何一點疏忽都會造成致命傷。
「最新的忍具啊……」如此說著,優樹重新將雙手放回了褲子的口袋中,然後說道:「我已經過了仰賴道具的那種階段了呢。」
好快!
這樣的心緒在少女忍者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明明沒有眨眼,明明已經見過了一次這招,但是,當自己意識過來的瞬間,手刀卻再度到了面前。
超越了大腦思考的速度,埋藏在少女身體裡面的肌肉反射已經動作了起來。以手肘作為圓心,將自己的前臂化為最堅實的盾牌,在看見攻擊的瞬間就將手腕瞄準攻擊,然後迎擊。
這便是空手忍道,八華扇!
少女忍者再度被重重擊中,雙手的手腕都失去知覺,但是作為勝利的準備也已經完成了。
少女騎來的機車在剛才的攻防中已經碎裂開來,重組成了造型奇詭的零部件,少女藉著被擊中的力道一腳踩上其中一塊零件上。瞬間,機車的零部件就像是活了過來一般,纏繞到了少女身上,完成了彷彿鋼鐵人一樣全面包覆武裝。
──個人機動全包覆式武裝鎧甲,黑繩天譴明王。
「淨整些花招啊,看來經驗不足的人,是妳才對吧。」優樹說。
「忍者的勝利,並不需要經驗。」說著,少女再度張開眼睛,黑繩天譴明王的外循環系統已經和少女體內的秘孔聯繫上,此時少女體內可用的奈米強化機械數量,已經暴增三倍!
彷彿沒有重量一樣,少女的身影消失在原地,下一秒旋即出現在優樹上方,機械鎧甲的表層裂開,飛出無數刀刃。
「機軀忍法‧百華葬!」
無數的透明銳利刀刃從機殼中噴出,以遠超音速的速度朝著優樹刺去,就連音爆聲都沒發出──優異的空氣力學結構,使得它們的威力不會浪費在製造噪音上。
無情的刀刃切裂優樹的西裝外套,黑色的西服在瞬間變化為不成形狀的黑色布條!
然而,卻不見到優樹本人身影。
忍法‧替身之術炸裂!
少女心中訝然,到底去了哪裡?感應器迅速地捕捉到生物反應,但是傳來的反應,卻有十數人!
在剛剛交手的短短一瞬,優樹居然已經從十餘處下手,過快的速度使得機器幾乎同時將生物反應回報給少女,真可謂快如閃電,宛若分身。
然而,憑藉著肉身的打擊幾乎不可能穿透黑繩天譴明王的武裝外骨骼,黑繩天譴明王在設計之初就是以抵抗反物質狙擊槍為目的而設計的。
剎地出現在少女身後,優樹背對著少女說:「對了,我們隊長要我把這個還給妳。」說著,優樹從手中亮出了那個兔子造型的鑰匙圈。在兔子的雙耳之間,一柄長約3公分的銀白金屬製鑽頭刺了出來。
少女還沒分析出那是以什麼材質製成的忍具,黑繩天譴明王的系統警訊便開始亮起,奈米機械粒子填充率開始顯著下降,從全身上下的外骨骼剛才受到的損傷處開始不斷外洩。
贏不了。
在這個瞬間,少女便做出了判斷。
但是,可以撤退。
下個瞬間,少女的身形便往遠離優樹的方向暴衝。
雖然在攻防之間完全戰敗了,但是手上沒有適當忍具的霸類千軀巢=異端無法殺死自己。只要能夠撤退,今天就算沒有輸。
忍者們都相當清楚要殺死忍者的方法,其中最有效的就是破壞對方身上的秘孔。接受了強化手術的忍者們不能沒有秘孔所生產的奈米強化機械,只要一但循環中斷便會死去,堪稱比心臟還要致命的器官,也因此對於忍者來說,自己身上秘孔所在的位置也是重要的情報。
剛才優樹使用忍具對少女忍者全身上下進行大量的攻擊,目的之一就是在尋覓少女身上秘孔的位置。只是優樹持有的忍具長度不足,就算可以擊穿黑繩天譴明王的外骨骼,也難以觸及埋藏在少女體內的秘孔。
即便如此,優樹依然緊追在後。
兩人一瞬間就會離開陰暗的小巷,來到明亮的馬路幹道上。
居然沒有放棄追擊?少女感到一陣訝然,旋即便明白了優樹的用意。
殺死忍者還有著第二個方法,那便是忍者們共同背負的業。
忍者們是活動在陰影中的存在,忍者們僅是可以被拋棄的工具。
因此,忍者們在被一般人目擊忍務行動的瞬間,便會被埋藏在體內的機關殺死,同時用強烈的精神衝擊洗去目擊自身存在的人的記憶。
張狂的武裝如今已經變成了少女忍者最大的絆腳石,一身輕裝的優樹被目擊也不會有事,但是身披活動外骨骼的自己卻會當場被上層抹殺。
在隨時可能被目擊的大街上,少女忍者就有如走在地雷區上一樣危險。
如果配戴著黑繩天譴明王逃跑,隨時就可能被一般人目擊而被強制自爆;如果拋棄黑繩天譴明王,實力遠勝自己的優樹隨時能殺死自己。
在這個瞬間,少女忍者千輝玖知撫=偵探就已經做出了決斷。
隨著一個動作,黑繩天譴明王旋即進入拋棄模式,從少女身上各處脫落自毀。
憑藉著器材的偵測,少女忍者知道了兩人一出現在街道上,就立刻會被人目擊。雖然可能可以靠著黑繩天譴明王的超音速在不被發現的狀況下溜走,但是畢竟不是長久之計。
要我的命的話就來殺吧。少女心想。
如此一來,兩人的忍務行動都會曝光在大眾之下,兩人的自毀程序也會同步啟動。以自己的性命交換一個高手的性命,也算划得來了。
來到了街道上的瞬間,少女回身,瞪大了眼睛,準備在優樹下手的瞬間拚死抓住他,使他的刺殺行動曝光在眾人面前。然而,在少女眼中看見的卻是在小巷中止步的優樹。
很好!止不住的笑容再度爬上了少女忍者的嘴角,果然是理性的忍者,知道這樣交換是不划算的。
然而,少女的笑容就此凍結。
在少女的眼中,優樹以嘴型傳達了那個對所有忍者來說都是死刑宣告的話語。
──吟‧誦‧俳‧句‧吧。
俳句,那是在忍者隱碼中最高階的加密方式,同時也是所有忍者的自爆程序的啟動格式。
而在少女忍者的耳中,宣告自己死刑的俳句響了起來。
「奈何復奈何,
少女情懷長幾尺?
一百五十二。」
少女忍者低頭,在自己右小腿上,還有一塊黑繩天譴明王的裝甲未能順利脫落。
在上頭,自己原先用來暗殺修子的忍具,逆髮鋼絲牢固地纏繞在關節處,阻止了它的脫落。
馬路上路人的訝異眼神,夏日的灼熱空氣,噪耳的蟬聲,流竄在血液中的腎上腺素……以及,眼前男人的無情眼神。
──說過的吧,將你遺忘的東西(死亡)還給你。
那名已經化身死神的男子以口型說道。
……或許,還算是不錯的結局呢。
在少女的嘴角再度扭曲起來之前,轟然的爆炸聲便已經響起!
強烈的對人精神干擾電波橫掃了京都的街頭,人們瞬間失去了最近10秒的記憶,只有忍者們可以倖免於難。
少女忍者原本所在的地方,只剩下一團猛烈燃燒的火球,使得眾人議論紛紛。
而在小巷中,優樹走了出來,撥了撥瀏海,指著地上的火球喊道:「惡徒,在地獄的烈火中細數你的罪孽吧!」
「──OK!卡!」
隨著歡快的聲音,就像是憑空出現一樣,扛著攝影機的少女眼鏡阿文與坐在高椅上的浩二突然隨著大批工作人員出現在現場,鼓起掌來。
浩二走下高椅,一邊鞠躬哈腰,一邊發送名片,對著現場一臉癡呆的路人們解釋道:「哈哈,抱歉抱歉,我們在拍電影,為了取得最真實的京都風情,我們沒有事前把馬路圍起來……」
「……我是田所導演,如果不嫌棄請收下我們的試映會門票……」
「……沒錯沒錯,片名是《屠佛之宴!血染京都楓葉紅》……對對,男主角是那個黑田優樹本人沒錯,他現場看起來確實有點不上相,但是請相信我們團隊的後製技術……」
至於優樹,這時已經接過了工作人員給的毛巾,將臉擦了乾淨,換回了嘻皮笑臉的樣子對阿文說道:「如何,有好好將我的英姿拍攝下來嗎?」
而在阿文的鏡片上,只有忍者看得見的光線顯示出了他的回應。
阿文:「= =」
優樹聳聳肩,「我就知道阿文你是挺我的。」
乂乂乂乂卍==卐 忍 卍==卐乂乂乂乂
破風聲與碰撞聲不絕於耳。
男子的沉重喘息聲交錯在室內。
「呼……意外地難纏啊,黑田先生……」
「你才是啊……浩二導演,明明就是個大叔了,體力和身材都意外地不錯呢。」
「嗚……你這傢伙,剛剛吹了對吧?!」
「吹了又怎麼樣,你才是還不趕快把手放下來!」
在旅館附設的桌球間,結束了日間拍攝活動的黑田優樹和田所浩二換上了浴袍,在桌球桌上進行著激烈的對決。
雖然這種程度的運動對身為忍者的他們兩人而言,就和散步沒有兩樣。但是兩人依舊忠實地依照自己的外表人設進行了相當巧妙地偽裝,除了流了一身的汗水之外,就連那種已經使出全力的感覺都唯妙唯肖。
在最近的運動比賽上,吹球與用手碰球桌成為了熱門話題,兩人當然不會放過用這個細節調侃對方的機會。
與此同時,修子正與阿文處在一塊。兩人是同一間房間的室友,正取來了換洗衣物準備去戶外的溫泉洗浴泡湯。
這樣的配置其實也有兩人一組巡邏的用意,畢竟這支小隊是以劇組活動進行偽裝,平時大多數的時間都得像是正常的劇組人員一樣行動。
說實話,修子並不擅長應付阿文。
阿文的偽裝是一名沉默寡言的嬌小文青少女,負責攝影的工作。實際的身分則是一個謎團,就連名字都不是阿文,而是JP6三個代碼,文這個字是浩二給她的綽號。
而且平時的阿文並不是沉默寡言那麼簡單,是真的沒有說過半句話。平常的互動基本上都是由平時偽裝得陽光外放的浩二與優樹掩護過去的。至於忍務的部分,阿文則是會用眼鏡鏡片充當螢幕,播放出她想說的話。
不過即便如此,大部分都還是顏文字就是了。
像是現在……
將馬尾反向紮起,修子做好了沖浴的準備,然後再將換洗衣物和個人衛浴用品放到手上的盆中。修子裝出了勞累一天後終於可以泡湯的喜悅,向阿文搭話說。
「嗯……明天的午餐訂些什麼好呢?話說,今天的攝影工作還順利吧?」
──隊長的忍務進行得還順利嗎?
阿文保持著沉默,但是眼鏡上顯示出了^^的笑臉符號。
「這樣啊,看來一切都很順利呢。」
──那就去找隊長報告一下任務進度吧。
阿文:「> <」
桌球室正在溫泉入口附近,兩人打球時發出的吆喝聲在門口就可以清楚地聽見。
換上了一副驚喜的表情,修子推開了桌球室的門說道:「導演,你居然是會在溫泉旅館打桌球的那種……」
話還沒說完,修子的表情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懾得一整個石化僵硬,身後的阿文推了推眼鏡,鏡片上顯示出了「= =」。
就在修子推開門的那一剎那,只見優樹跳了起來,在空中奮力轉身,吶喊道:「旋風屌抽球喔喔喔喔喔!」
只見優樹將桌球拍繫在浴衣的腰帶上,如此一來就可以鬆垮垮地垂在胯下,為甩動提供了良好的空間。
接著就是正常地將球拋起,然後試著在空中大轉體的同時,用垂在胯下的球拍將球打出去了。
「打擾了。」修子立刻將門摔上。
阿文聳聳肩,眼鏡上顯示出了:可是你還沒回報忍務狀況。
「別管那兩個白癡了。」修子說,同樣,這完全沒有忍者隱碼。
從剛剛被重重摔上的門板後傳來了浩二興致高昂的回應聲,「喔?水無月君啊?抱歉我現在正在決鬥,有什麼事情晚點再說吧。」
──忍務目前一切順利,請以小組為單位進行休息與巡邏。
修子和阿文端著盆子走進女用浴池中,脫下衣服,將個人用品寄放在保管櫃中,然後走進了浴室中,先用熱水和沐浴乳等洗去身上的髒汙。
對於忍者們來說,身上秘孔的位置是和生命一樣重要的情報,但在這種不得不坦誠相見的任務環節中,刻意避開目光反而會成為破綻。因此修子貫徹著平時雖然有點毒舌,但是對同性友人相對親密的設定,說著:「阿文妳的皮膚保養真不錯呢,是有用什麼特別的保養品嗎?」
──有偵測到其他忍者活動的跡象嗎?
阿文默默地將自己的沐浴乳遞給了修子,起霧的眼鏡上像是反光一樣閃過了一句「沒有」。
修子拿起來打量了一下:「欸,這不是一般的便利商店就有得買的嗎?看來是個人體質問題呢~真羨慕……」
──收到,那麼接下來就去戶外開始警戒吧。
用臉盆中的熱水沖洗掉身上的泡沫,兩人將毛巾裹在身上,走向了戶外的溫泉。
入夜後的京都還保留著一些白天的殘熱,但是晚風著實會帶來一絲涼意,就連蟬鳴聲都稍微減弱了些。
城市的光害依然嚴重,天空上能見到的星體除了月亮之外寥寥無幾。
忽然間,在漆黑的夜空中,鮮紅的光柱爆散炸裂了開來,之後,爆破的聲音傳入耳中。
「是煙火呢!」修子驚訝說:「看來……好像很近的樣子。」
──是忍者消滅反應?
「……」阿文推推眼鏡,起了霧的眼鏡上依然飄出了對忍者來說相當清晰的「確認」兩字。
而在旅館的屋頂之上,在旅館庭院的松支之上,在電線杆頂與佛寺之頂的天空中,兩名忍者的死鬥方告結束。
時間回到數秒鐘之前。
漆黑的裝束融入了夜空,在體內奔騰流竄的奈米機械為埋藏在肩胛骨中的推進裝置提供了能源,一名忍者悄然無聲地飛行在京都離地數十公尺的夜空中。
此人正是敗爐逝毀(Beelzebub)=蠅王。
敵對忍者的下榻處不必出動情蒐小隊都能掌握,如此一來就沒有不去襲擊的道理。
隨著手上的手印結出,無數漆黑渺小的黑點從他身上飛出,融入夜色之中,朝著溫泉旅館飛去。
漆黑的飛行忍者身上的秘孔是特製品,這使得寄宿在他體內的奈米機械可以組織成蚊蟲的大小自由進出身體內外,並且可以像是真正的蚊蟲感染其他忍者體內的奈米機械。
逡巡在不可觸及的夜空中,以無數的毀滅兵器將敵對忍者慢慢折磨至死,這便是名為蠅王的忍者所使用的不敗戰術。
今夜原本也是屬於蠅王的獵場,如果沒有那顆橘色的小球的話……
悄然無聲地,一顆桌球就這樣離奇地出現在蠅王的面前,數十公尺的高空中。
蠅王駭然,下意識地轉過頭去,想要閃開這顆不速來客。
就在下個瞬間,蠅王的耳內爆出了久違的忍戰通知。
『霸類千軀巢(Heretics)=異端,參上!』
『敗爐逝毀(Beelzebub)=蠅王,參上!』
鬼魅似地,優樹就像是解除了隱身一樣出現在蠅王面前,連同著忍戰的通知同步出現。
更勝利刃的兩發手刀由下而上,兩路直取蠅王咽喉下腹。
然而蠅王豈是如此孱弱之輩,只見蠅王手肘與膝蓋爆出氣流,硬生生就是在夜空中閃過兩發致命傷。
「此等功夫……難道同樣是十年前的倖存者?!」拉開距離後,蠅王瞇起眼睛望向這名突然襲擊而來的忍者,確認了他居然是硬生生以超人般的跳躍力來襲擊自己的。
怪物,蠅王心想,還沒有任何一個秘孔可以直接提供如此恐怖的爆發能力。要抵達這種境界,自我的修練,身為忍者的資質,和對肉體的改造缺一不可。此等執念,加上所使用的技術,想必是在十年前的忍務大戰中倖存的強者。
但是,無論再怎麼厲害,優樹的攻勢也只是曇花一現的奇襲,在夜空中能夠來去自如的蠅王有自信自己才會是勝者!
無法得到任何動力支撐的優樹開始下墜,蠅王雙手結印,準備將體內的奈米機械傾巢放出,務必要在這名男人落地之前就將其吞噬殆盡。
「十年前你我沒能廝殺到的份,就在今宵完成吧!」蠅王吶喊道,忍法‧黑蠅地獄殺已然發動。
然而,牢牢地盯著優樹的蠅王,突然瞥見了另外一個奇怪的東西。
在夜空之中,似乎出現了另外一個與自己裝束相同的忍者?
不,從那個忍者身體中放出的奈米機械來看,那甚至是與自己流派相同,正在使用相同招數的忍者?
不,那正是自己!
那是自己的身體!
那是自己無頭的身體!
瞪大了瞳孔,蠅王這才發現自己的視野是如此輕盈,還在不斷向上飛升著。
而在優樹的手中,他不知何時已經將浴衣的腰帶解了下來,而在腰帶的末端,早已綁上了一隻染血的桌球拍……
在對死亡的恐懼佔據思維之前,作為一名忍者的訓練反射般出現。
──聆聽吾的俳句吧!
在優樹耳中,蠅王的咆嘯如此傳來。
「最恨夏夜蚊,
渴血噬肉不得閒,
直至化白骨。」
隨著蠅王啟動了自己的自爆程序,蠅王的身軀開始亮起危險的紅光,並且直直朝著優樹加速飛去──
接著便是爆炸!
被捲入爆炸核心的優樹並不慌張,抓起了桌球拍就是一陣宛如狂風暴雨般的猛揮。在超過音速的行動能力之下,只要在爆炸之前製造出足夠大的真空範圍,爆炸的威力就無法透過空氣波及到自己。
同理,只要在墜落的過程中,以超過音速的速度拍打空氣,無從借力的空際也能變得像是軟墊一樣可以用於消力。
這便是忍術奧秘‧空壁操流!
不過就算可以消力,優樹還是得乖乖回到地面上的。
先是落下了一顆桌球,啪地一聲落到了戶外的溫泉水面。
下一秒,優樹狼狽地摔入了溫泉中,激起驚天水花。
「啊……痛痛痛,抱歉抱歉,我只是要來撿球的,沒想到卻滑倒了……」優樹一臉尷尬地抓抓頭,一身狼狽地在溫泉中掙扎著站起。
桌球拍和桌球都漂浮在水面上,優樹伸手想在濕滑的溫泉池中找到可以借力的點,一陣亂抓之後終於抓到了一個略顯柔軟又有溫度的東西。
抬起頭,優樹首先看見的是修子冷若冰霜的嫌惡眼神,以及逐漸變紅的臉龐,然後才看到自己的手陰錯陽差正好抓在修子赤裸裸的肩膀上。
「去死。(無忍者隱碼)」修子說。
「慢著,這是一場誤會!阿文你也看到了對吧,我不過只是剛好來撿球剛好滑倒剛好在爬起來時碰到了阿修的肩膀然後浴衣的腰帶還剛好鬆開嗚喔喔喔喔!」
碰地一聲,修子的鐵拳不偏不移地命中了優樹的下顎。
阿文:「= =」
折騰人的胡鬧聲響徹了溫泉池中。
直到旅館人員趕了過來,並且在報警邊緣遊走了約莫一個小時左右,以及經過浩二的無限下跪道歉之術之後,這樁鬧劇才告一段落。
「如果還有下次,我就把你殺了。」這是修子今晚對優樹說出的最後一句話,說完後修子便頭也不回地回房休息了。
「是的,非常感謝阿修大人不記小人過,從今以後鄙人肯定會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將額頭雙掌緊緊貼在榻榻米上,優樹這個標準的土下座下跪姿勢已經保持了半小時有。
旅店服務人員看著紛爭告一段落,便也鞠躬退出了房間,將阿文、優樹與浩二三人留在房間內。
隨著服務員將門板拉上,浩二似乎有些尷尬地乾咳一聲,說道:「黑田先生……如果之後每天都要這樣胡搞瞎搞,攝影進度會有危機的。」
──阿文,對水無月君的身體狀況進行匯報吧。
點點頭,一語不發的文青少女推了推眼鏡,下一刻,眼鏡鏡片上開始跳出許多數據和資訊。
優樹將頭抬了起來,以誠摯的語氣說:「抱歉……但是,這真的是不可抗力之因素啊。」
──崩壞的狀況比我想像中還要嚴重,她的身體已經無法負荷一般的忍務了。
「這哪裡是不可抗力之因素啊……都是成年人了,自己想想吧。」浩二無奈地說。
──看來,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房內的三人不約而同地陷入了沉默,最後率先開口打破寧靜的是優樹,「啊,我差點忘了我晚上買了一碗泡麵,我現在得回房去吃掉才行。」如此說著,優樹起身離去。
──我不會重覆十年前的錯誤。
阿文沒有說話,只是隨著優樹離開,在離開房門前發了一個-.-的表情。
而浩二,則是又坐了一會,這才起身。
「清廉正直的Heretics=異端嗎……?你又是為何戴上了這句假面呢?」浩二喃喃唸道。
另外一頭,當阿文回到房間時,她敏銳的忍者感官可以察覺蜷縮在棉被中的修子還沒入眠。
修子環抱著自己的肩膀,那被優樹一把抓住的部位,在看似健康的皮膚底下,修子有著殘缺的秘孔正散發著令人難以忍受的高溫。
……可惡!
修子不禁抓緊了自己的肩膀。
要是十年前,自己就能擁有力量……
要是十年前,自己身上的秘孔就已經完成……
要是十年前,自己可以拯救父親的話……
要是十年前,那個人早一點出現……
阿文猶豫了一下,最後選擇打開電燈。
被中的修子立刻推開棉被,若無其事的坐起。
阿文的眼鏡發了個「(。í _ ì。)」的表情。修子當然知道阿文的意思,但並無開口之意。
面對這樣的修子,阿文只能維持她一貫文青無口少女的作風,抽起一本漫畫,一頁頁的翻動。那本漫畫上是一名少年和可愛寵物狗的圖案。
眾所皆知,忍術是透過奈米機械,一種能夠在血液中穿梭,能夠修補和增生的生物科技,穿出秘孔後形成的一系列招式。
能夠修補斷裂的骨骼和關節,當然也能強化肉體。
據阿文所知,水無月修子認為十年前的意外都是自己的問題,因為秘孔尚未完成,因為弱小無力而導致父親的死亡,也造成黑田優樹的創傷。但這名無口文青少女其實掌握了更多修子所不知道的資訊──
修子的忍術並不是過於弱小,而是過‧於‧強‧大‧。
不過,這並不是能讓修子現在知道的東西……阿文搖頭。從各方面來說都很危險。
修子則自己轉移話題。「現在的排練進度還好嗎?」
──任務目標的動向如何?
阿文的眼鏡上拼湊出幾個文字:「戲的金主就要來了」。
修子這次總算笑了一下。「那我們這次的金援應該很不錯。」
──即將接觸到目標。
這次忍務摻和劇團的排練演出,就是為此而來。
佐藤猞拜羅(Cerbere),著名的大富豪,同時也是一名戲劇愛好者。猞拜羅表面上是一名慈善家,捐贈大量金錢給醫院孤兒院和研究機構,也支持相當多的劇團──但忍界中很多人都清楚,他當初是支持奈米機械忍術研究的一員。最初以「醫療用」名義吸引許多慕名的科學家,最終卻是用在腥風血雨的忍務上。
忍務是取下猞拜羅持有的秘密。而除了忍務外阿文等人的目的自然是為了水無月修子。
乂乂乂乂卍==卐 忍 卍==卐乂乂乂乂
黑田優樹腳步輕快的沿著走廊行走。忽地,轉角處出現一名身材極好的女子。
「啊,這位凹凸有致的小姐,能夠跟妳要妳的Line嗎?我認為正好在客房這裡遇見一定是命中註定的相遇……」
女子瞬間投以冰冷的眼神。「我知道你,黑田優樹?你很有名。」
「真的?那太好,不如現在我們就……」優樹直接湊了上去,臉上立刻出現熱呼呼的紅印。
「你知道我是誰嗎?我可是佐藤大人欽定,專門來這裡視察劇團的狀況。」女子昂起頭。「像黑田優樹這種戲角彆扭,常給工作人員添亂的演員,我隨時有權力開除。」
聽到那個姓氏,優樹一臉慫樣。「佐、佐藤大人?難道是那個佐藤猞拜……」
啪!這回優樹雙頰都出現紅印,看起來就像熟透的蘋果。女子的眼神中充滿鄙視。「佐藤大人的名字是你能隨便喊出來的嗎?」
優樹摳了摳手指。「抱歉……一時隨興地脫口而出……」
──這是對於忍者暗語的測試。
女子沒有任何反應,優樹在確認此事後,立刻笑嘻嘻的將手迅速的搭在她的肩上,「我還不知道妳的芳名?這樣我才能確認妳真的是那位佐藤大人的屬下。」
熱辣辣的巴掌聲,響徹客房的走廊。
乂乂乂乂卍==卐 忍 卍==卐乂乂乂乂
走出修子房間的阿文,看到浩二斜倚在牆上,似乎在思索。
她的眼鏡上浮現出「?」的顏文字。
浩二起身。「我只是在想優樹去了哪裡……清廉正直的Heretics=異端,或許是這次的最大變數。」
阿文用「同意」兩字回答。
「不過,這次的便當店我還是很滿意。翠屋什麼的不會考慮。」
──優樹這次的行動很優秀,確實是不二人選。
阿文正想用顏文字回應,卻聽到訊息的通知聲。浩二快速的接起來一看,摸了摸小鬍子。「這是……」
「我搭訕到了身材超辣的漂亮小姐喔~」
乍看之下只是優樹搭訕成功的勝利宣言,但這當然也是忍者暗語。畢竟,以優樹的日常行動來看,怎麼可能有人被搭訕成功呢?
──發現可能的目標。
訊息通知聲繼續「登登」的響起。
「她的三圍應該很厲害,但我沒辦法用肉眼估出準確的數字QQ」
──無法確定她是否為忍者,意圖不明。
「她的一舉一動似乎在誘惑我……」
──也有可能是個誘餌。
最後一個訊息,是優樹傳來的自拍照。畫面中他臉上早已充滿巴掌,一隻手強硬的想避開鏡頭,照片非常模糊,但隱約可以看出這是在附近的大樓。
浩二瞥了阿文一眼,阿文點點頭,開始分析優樹位處的地點面臨的危險程度,以及可能需要支援的忍具。
阿文少見的皺起眉頭。現在的狀況似乎比預料中危險──離這裡一公里遠,透過定位才得以偵測到非我方忍者反應,複數,皆持有新型忍具。
浩二似乎明白了狀況的危急。身為隊長,他有權在緊急狀況時請求支援或者調用強力忍具。
就在這個時候,修子的房門啪的一聲打開。
「出了什麼事了?」她喘著氣,面色發紅。「我,我也要幫忙……不能讓優樹……」
正是她的無力,才讓優樹戴上了清廉正直的Heretics=異端的面具。
乂乂乂乂卍==卐 忍 卍==卐乂乂乂乂
在優樹鍥而不捨的搭訕下,那名美艷的女子還是拒絕了帥氣的男子。當然,身為一個有恆心有毅力的帥哥,優樹即使被拒絕也不會輕易放棄。
忍法‧潛行術!
這是令腿部肌肉加速到極致的忍術,如風一樣迅捷,速度快到令人難以注意到蹤跡的潛行。不一會,優樹便見到那名美女搭上專屬禮車,沿著京都的道路一路開下去,直到停在一處古色古香的大宅前,小橋流水,環繞荒涼的枯景。
當然,做為一個良好的追求者,優樹自然是耐心的在外頭有一段距離遠的大樓樓頂眺望那座大宅。
忍法‧順風耳!
這就不是利用秘孔,只是利用阿文給的高科技竊聽器罷了,趁著剛才搭訕的時候偷偷放在女子胸前的口袋。
沙沙。竊聽器中隱約傳來方才美艷女子的嗓音。
「……一切正常。除了有些不務正業的渣滓……」
另一個,對黑田優樹來說十分耳熟,中性的嗓音開口:「不務正業的渣滓?說來聽聽?」
「……是一個叫做黑田優樹的演員,非常亂來。我也深受其害。再這樣下去,我看戲劇的演出會被他拖累……」
「黑田優樹。」
「大人?」
「妳做得很好,空響子。」中性的嗓音悠悠的響起。「黑田優樹──你在聽吧?不用懷疑,我知道是你,以你清廉正直的Heretics=異端的面具,一定會跟上來。」
優樹則開始答答答的發送訊息給阿文和浩二等人,唯獨水無月修子被排除在外。
「她也來了吧。『地刻獄耳英柏雄洛心斯臟』──最完美的神之軀體。」
優樹當然知道他說的是水無月修子。
「我是個善良的慈善家。因此,這是友善的交涉……」那個嗓音忽地轉為輕柔,就像是夜間DJ的播報。「她是不是快死了,秘孔常態性高溫,彷彿全身都起火?jp6理應會告訴你,她的大限將至。這很正常,地刻獄耳英柏雄洛心斯臟乃是神之軀體,凡人無法承受那隨之而來的焚燒,終有一天被地獄之火吞噬。」
優樹舉起手機,自拍了一下。可惜那個叫做空響子的小美女沒有入鏡。
「──你也不能放任她被火焰吞噬。十年前意外的最根本原因,就是水無月修子的失控,因而燒死你最尊敬的對象──你應該很清楚。」
儘管優樹無法得知對方究竟聽不聽得到,他仍然說:「你想做什麼?」
他聽到對方的笑聲,「我名為猞拜羅(Cerbere),為的是取回自己應有之物──遺失的心臟。」
黑田優樹放下手機,該發的訊息都發出去了。
他的身後,出現了一名清潔工裝扮的男子。奇異的是,體格魁武。陽光的笑容發亮,能看到金色的臼齒。「嗨,老兄。」
不遠的樓下,一名中年的大叔抽菸。煙霧的形狀飄成一個個動物的形狀,彷彿傀儡。
「這可不是良好的搭訕範本,猞拜羅」
黑田優樹如此說。
男人雙手一攤:「男人間的談話,別這麼彆扭。」
優樹打量四周,眼前拿著掃把的男人、樓下的男人,和竊聽器那頭的男人。據小隊其他人的猜測,這三具軀體都是奈米機械科技形塑的分身——也是這男人名為地猞獄拜英羅雄的理由。
他是『地刻獄耳英柏雄洛心斯臟』的原持有者,只有他知道拯救修子的方法。
他面臨的是未知的強敵,他必須盡可能拖延時間:等男人吐露目的,等遠方的夥伴到來,等男子的行動露出破綻——
「勞煩佐藤先生親自迎接,我都不知道日本基諾李維這麼受人愛戴啊,哈哈……」
「你太謙虛了。黑田優樹這名號在這個圈子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男人點點頭:「老兄,你是個聰明人,相信你明白現在的處境。關於剛才的提案,你有什麼想法?」
「什麼提案?從沒聽說過。」
「黑田優樹。」男人遺憾地咧開嘴:「你知道我沒什麼耐心。我信任你的能力,裝傻在我面前是沒用的。」
「……」
「哎呀,太明顯啦?」優樹認命地搔搔鼻子:「好吧,談判前先讓我釐清一下嘛。」
「首先——你說的心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你要取回那個東西?」
「邊聽故事邊等同伴?——可以啊,我不介意讓你一點時間。」
男人的從容令優樹更感毛骨悚然。
「這大概是十五年前的事了……」男人用腳尖打著拍子:「當年我還是個研究奈米生物科技的博士生,致力於研發可移植用的奈米心臟。我們研究室歷經六年終於研發出一個移植成功率高達97%的奈米心臟模型,我們叫它刻耳柏洛斯。」男人一笑:「結果它跟相關資料在臨床實驗當天被忍者偷了。病人死了,資料全沒找回來。」
「啊?所以你本來的確是奈米生物科技的研究員……」
「其他人怎麼說的?說我是表裡不一的騙子?或許是吧。」男人聳肩:「那之後奈米心臟的研究被藉機炒作成一樁笑話,讓同研究室的教授和同事羞愧難當,主持計畫的教授引咎自殺,其他人有些過世了,有些心灰意冷離開,只剩我撐到現在。」
「後來我才知道這門研究似乎擋了某個奈米科技公司的財路……隨著我越查越深,不知不覺居然就成為支持奈米機械忍術的成員之一了,畢竟奈米機械忍術……既殘忍又嗜血,很適合短命的忍者們。」男人搖搖頭:「接下來這些年我都在研發奈米追蹤裝置,試圖追回刻耳柏洛斯和它的資料,直到數年前,我沿著訊號追蹤到水無月修子這個女孩。再往下細查得知十年前的水無月家大火,間接引發忍術大戰——咎由自取,不是嗎?」
「……」
這段時間優樹邊應話邊凝神觀察看似全身放鬆的男人——可以感知到男人的每塊肌肉正蓄勢待發——理論上,受到驚嚇後反射性掩護的部位就是秘孔的所在地,但即便是現在,男人仍然旁若無人地漫步。優樹暗地咬牙,屆時交鋒,電光石火之間,他非得先聲奪人。
「不知道是哪家公司資料不讀仔細,擅自改造了刻耳柏洛斯,讓它變成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武器,甚至把它塞進自家養女的身體裡。」男人似乎越說越愉快,甚至吹起口哨。
優樹似乎無言以對,吞吞吐吐道:「你明明也算是忍者,但你卻恨他們?」
在口哨停止的瞬間,宛若低語的聲音從竊聽器那端傳來:「刻耳柏洛斯沒有那麼值錢,但我很確定就算死了千萬個忍者,也賠不起那個病人和我教授的兩條命。」
語音未落,優樹聽見竊聽器那端傳來的俳句——
「
秋葉甫落地,
金風入谷聲聲喚,
空響迴人腸。
」
旋即是淒厲的爆炸聲。
「八百七十二。」眼前的男人喜孜孜按著手指。
「……!」
「一條忍者的生命,」竊聽器那頭和眼前的男人同時悠悠說道,頻率差造成的不和諧感鑽進優樹的腦髓。「可以這樣消失。」
優樹挑起眉,但牙關已隱隱打顫。
「我也可以現在讓你的小隊隊員一個一個這樣消失。」男人輕聲道:「就算是卑賤的忍者,也沒辦法把夥伴的生命視如草芥,而他們恐怕連我的奈米機械分身都打不過。」
「夠了沒有?」優樹似乎真的慌了:「你到底要什麼?我們該怎麼做?」
「很簡單,把瀕臨崩壞的水無月修子交給我。」
「她會怎麼樣?」
「我要的只是『地刻獄耳英柏雄洛心斯臟』。黑田優樹,我恨忍者,但你是忍術大戰的倖存者。基於對你能力的敬重,我會確保移植過程的安全。」
「真的嗎?」
男人點頭。「如我先前所說,再讓『地刻獄耳英柏雄洛心斯臟』待在她身體裡,她只剩失控或自毀兩種選項。」
「我們只需要移植的方法。」
「不可能。」男人露出抱歉的笑容:「研究機密,是水無月修子得過來。」
「你能給我什麼保證?」
「你們的人身安全就是我的保證。請你記住,我出面跟你們談判是尊重你們——難聽點的說法叫施恩。」
「……」
「還是——你說好處?」男人大笑,裝模作樣地思索:「女人?錢?戲劇的曝光度?又或者是——讓你們小隊擺脫忍者的宿命?」
「什麼意思……」
「讓你們忍者不再是用過即丟的消耗品。讓你們的奈米機械忍術為公家所用,成為社會的一把利刃。到那時候,縱使我和忍者不共戴天,也沒理由向你們報復了。」
「你……」優樹顫顫發問:「到底是什麼?」
「確認你我的利益不需要知道我真實的身份。如果你不答應,我只能請你們整個小隊在這裡留下性命了。」
男人打量著手上的掃把,自顧自的說道:「優秀的劇組拍攝臨死的忍者們,應該會是一部好戲吧?」
「……」
男人調整衣領,溫和道:「選擇吧,黑田優樹。還記得你恩師吧?拜水無月修子所賜,被發現時只剩一塊不成人形的炭,真是難為他了。你是第一個發現他的弟子……他聞起來味道好嗎?」
瞬間,優樹眼前浮現當年捧著恩師屍塊的畫面,逼得他頭暈目眩。
「一介傳奇忍者被失控的養女活活燒死,他死前一定很痛苦……」男人同情的語調響徹優樹的耳際:「不過,當年要不是某個弟子不顧勸阻錯施忍術,或許火勢還不會一發不可收拾,是不是啊?黑田優樹。」
「……」
……當年的他被其他隊友拖出門外,只能眼睜睜看著水無月大宅焚燒……
「兩個罪魁禍首。」男子冷淡地作下結論:「當年是你捨身制止了水無月修子,保全她和剩下的人,就算將功抵罪了吧。然後呢?這世界可沒有那麼多好運。下次?下下次?還要引發幾場忍術大戰?別開玩笑了,她身體都快撐不住了。你們這些自以為對她好的夥伴,還要逼她到什麼時候?」
……他掙脫束縛,把奈米外骨骼強化到最大值,奮不顧身衝進火場,花園中央,水無月修子仍在燃燒,她的眼神空洞,奈米外骨骼在火勢中不斷崩落……
然後他衝上去撞倒了她。他就地伏倒,把小小的修子護在身體之下,將她的烈火緊緊包覆在他已強化至密不通風的奈米外骨骼以內,隔絕空氣,隔絕火苗,隔絕無助的荒涼——
兩個負罪的人在燃燒,他很痛,她也很痛。
「你意下如何?」
優樹咬緊牙關,拳頭鬆開又握緊。
猞拜羅說的對,他不可能永遠拯救她的。這些年他固然變得很強,但修子似乎衰弱得更快。總有一天,他再也當不了失控時替她滅火的那個人。他白白送了性命,倘若修子活了下來,她只會更難受。
如果修子這些年的愧疚和罪惡,能因為移除『地刻獄耳英柏雄洛心斯臟』就了結……
如果他這些年的痛苦與創傷,能因為修子而獲得自由……
如果……
思畢,他抬起頭。
「——我拒絕。」
男人眼裡閃過一絲驚訝的眼色,旋即恢復平靜:「為什麼?」
「為什麼?我跟你這種粗漢不一樣,我很愛惜女性的……」
優樹卸下了膽怯的偽裝,心不在焉地打了個哈欠,續道:
「可愛的女孩跟兇惡的壯漢可憐巴巴地求人,怎麼想前者都比較賞心悅目吧。」
——因為水無月修子,就是我背負的罪。
「更何況你的品味太差勁了,不符合我的明星規格。」
——抱歉啦,我不會把我的罪交給任何人。
「好!說的好!這就是你的遺言嗎?」猞拜羅贊同地點點頭:「我喜歡。」
下一秒,秘孔比猞拜羅早一步運作的優樹搶先出擊,他的雙手以高速交互斬落,空氣在優樹手下宛若凝成了塊,被優樹手刀削下,一道比一道快,一道比一道利,片刻便朝對方發出十六道凌厲的風刃——
忍術.風滿樓!
同時,兩人的通訊器材響起語音:
『霸類千軀巢(Heretics)=異端,參上!』
『猞拜羅(Cerbere)=英雄。』猞拜羅不是忍者,他的登記編號沒有謙詞。
猞拜羅先退了兩尺,旋即轉動掃帚舞成一道護住上身的風牆,霎那間風刃與風牆交會,發出宛若金屬的鏗鏘聲響,風刃偏移,風牆卻也稍稍減弱了。優樹趁機欺到猞拜羅跟前,以奈米科技增強的眼力精確把握風牆內掃帚的動向。
沒錯,就是現在!
優樹瞬間強化了手臂,正要把手探進風牆——
突然,一隻煙霧狀的三頭犬穿過風牆迎面撲來,直朝優樹的頸間咬去。優樹心頭一驚,朝右側打滾閃避,頃刻間三頭犬咆哮著掃過他的左肩,他左肩的奈米外骨骼竟被削去一大塊。
是樓下那男人的煙霧——意及這點,他又想起竊聽器那邊的男人,總共三個奈米機械分身——一個地猞獄拜英羅雄尚可應付,那三個?優樹,他必須盡快找到奈米機械分身的弱點,找到之後,就能把分身一一擊破,問出拯救修子的方法——他邊修復外骨骼邊留意男人的下步動作。
男人卻在此時停了手,似乎有意等他。
「先讓你知道,你一個人不可能打過我。給你一段臨死前後悔的時光吧……」
他讓煙霧三頭犬停在肩膀上,一屁股懶懶地坐上圍欄。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說過了,會把你們所有人的性命留在這裡。」猞拜羅搖搖頭,氣定神閒的語氣中竟有同情之意:「黑田優樹,你的隊友在哪?」
乂乂乂乂卍==卐 忍 卍==卐乂乂乂乂
「政變。」阿文的眼鏡慢悠悠地閃現兩字。
「阿文,這題材不適合放進我們的電影裡吧。」浩二在更衣室冷言。
——說的也是,明明那傢伙幾年前就發現水無月,卻現在才對她動手。
「我們需要的是讓觀眾可以盡興享受的爽快爆點,不是汙濁的現實,你懂嗎?咱們現實活得還不夠累嗎?」
——他想吸收忍者,利用忍術武力奪權,將奈米機械忍術收歸政府之後,再把忍者趕盡殺絕吧。什麼保修子性命也是幌子,忍者都知道秘孔先在人才會在。
阿文點點頭,眼鏡顯示「._.」。
浩二一看手錶,煩悶嘆息:「修子買個飲料也太久了,該不會迷路了?」
——出擊準備。現在不可能再讓修子戰鬥。你把她關好了嗎?
阿文想了一會兒,才點點頭。
另一頭,修子站在大樓的窗邊,一手扶著熱到發疼的肩膀。
她知道自己從來沒有走出來,但直到剛才,得知黑田優樹刻意隱瞞她遭遇敵人的訊息,她才發現連那個人都還困在十年前的烈火裡。
她內心的其中一塊總會怪優樹來得太晚,但她心知肚明——如果真的來得晚,她恐怕連命都沒了。
是她先疏遠了他,現在他又為她挺身而出——
她不能,也不該再讓那個人保護她了。
刺鼻的薄霧環繞著大樓樓頂,撞擊聲刮過耳間,優樹在回復完畢後再度衝上前,與猞拜羅過招了數百回。
五隻三頭犬突然從優樹背後的煙霧中衝出,咬上了他的頭部、頸部、胸口、腰部及右腳踝後一扯,跟猞拜羅纏鬥的優樹瞬間變成一片片碎布。
忍法‧替身之術炸裂!
拳頭挾著破風聲撕裂了一隻隻地獄三頭犬,優樹連續出拳,首次毫髮無傷地解決讓他吃足苦頭的煙霧三頭犬。
背後的煙霧只能依靠平常鍛鍊的六感來應對,他很慶幸有戴上清廉正直的Heretics=異端的面具。
這讓他的一切突飛猛進。
要是能順便影響到他奈米骨骼的恢復能力就好了,優樹邊想邊踏上風刃,瞬間的加速讓猞拜羅來不及架起防禦,只能扭過腰側身減輕傷害。
鏘。
猞拜羅的右臂被手刀劈了下來。
優樹接住了掉落中的手臂,急速後撤的同時用力一握,奈米機械表面出現均勻如皮膚肌理大的裂痕,手一放,便碎裂成發光的細砂,從指尖流瀉而下。
這便是所謂空手忍道‧誅砂。
自開打以來,猞拜羅倚仗的最高科技總在眨眼間修復優樹造成的傷害,不可修復的斷臂是優樹所收獲到最大的成果。
反觀他自己,被三頭犬啃得奈米外骨骼東缺一塊西缺一塊,煙霧潛藏著阻礙再生的奈米機械,他卻無法速戰速決。
體術上優樹強過猞拜羅,但敵人優秀的預判能力擋下他大多數的攻擊,加上變態的再生能力,場面僵持許久。
直到剛剛戰況才被他拉向五五波。
「不愧是清廉正直的Heretics=異端的面具。」竊聽器那頭傳來猞拜羅真誠的讚許,「但是毫無用處。」
眼前的男人朝他笑了笑,斷臂處傳來一陣類似指甲刮黑板的噁心的摩擦聲,手臂像大型粉刺般筆直地從凹陷處冒了出來,長到關節處便暫時凹回去,摩擦聲再度響起,整隻手臂在流程不斷地重複下,不到二十秒就長完了。
優樹一時反應不過來,呆呆地望著男人。
戰況又回到了原點。
最高科技的恢復能力讓優樹的攻擊悉數作廢,在找不到秘孔的情況下,所有的碰撞都只是他無謂的消耗。
他感受到久違的疲憊。
「就說你一個人不可能打過我,你偏不聽。」男人無奈地看著隱隱露出疲態的優樹。
贏不了。悲觀的想法在優樹的腦海中縈繞。
「你隊友到底來不來啊,還是他們放棄你了?」猞拜羅繼續虧他。
碰!
抽菸的奈米機械分身面朝下倒地,猞拜羅驚訝地轉過頭,眼睛朝四周轉了一圈,卻找不到不對勁的地方。
「這不就來了嗎。」浩二爽朗地聲音在優樹耳邊響起,「掰啦清潔工。」
方才堅不可摧的男人也倒下了,右耳背冒出陣陣白煙。
一隻果蠅停在優樹的手腕上,優樹抽了抽嘴角。
阿文前晚從敗爐逝毀(Beelzebub)=蠅王的殘骸中成功分離出尚能運作的奈米零件,做出兩個跳蚤大小的遠端操控微型炸彈跟一個果蠅偵查通訊器。
時間足夠的話還能量產,除了審美,阿文在製造忍具上有著同行望塵莫及的造詣。
阿文擅長戰鬥以外的一切事務。就算被稱作最強也不為過。
「不感謝就算了,你那是什麼表情。」浩二的抱怨從果蠅身體裡傳出來,「我幫你破壞掉兩個分身的秘孔耶。」
──來晚了,有東西在干擾我們定位,我再一分鐘就可以趕到。
「謝謝。」優樹露出笑容,「這副模樣很適合你啊,浩二導演。」
──修子沒有參與這次行動吧。
「你這傢伙,別想再叫我幫你搶AKB48握手會門票。」
──沒有,我們關好她了。計畫是這樣,阿文已經就緒,一樣依她判斷自由支援,我們正面剛就行。
「!!冤枉啊浩二大人,我的意思是......」
──上頭有派支…...。
地面炸開,濃霧與火光直衝天際,震耳欲聾的爆炸打斷正在說話的優樹。
優樹在爆炸前便感覺到不妙,發力一蹬,在空中拼命轉臂上升,強化了全身特別是雙腳的奈米外骨骼,卻無法全身而退,全身佈滿瓦礫碎片的割痕,腳掌的骨骼全數碎裂。
「我有點感謝猞拜羅對定位的干擾了。」真人浩二的背上貼著風扇形狀的忍具,他一把拎過正在掙扎的優樹,緩緩地往大樓方向飛去。
──沒有,就我們小隊而已,連新忍具都沒批,只有阿文款忍具。
「不用謝。」竊聽器裡傳出猞拜羅的低笑,「你們吵到我了,只好稍微提個醒。」
「這樣有點難走路阿,您可不可以多給我們一點到貴府的時間?」浩二翻了個白眼,要不是他試了試忍具的性能他三分之一條命都沒了。
「可以,不急。」猞拜羅倒是挺大度。
浩二帶著優樹往更高的空中飛去。地面上已經聚集了許多警車與記者,不過上頭會處理好一切,他們的忍法就是搞關係,也只會搞關係。
優樹全身的奈米外骨骼在特意放慢的飛行中完全恢復。浩二見狀立刻加快速度,幾秒鐘就看到在大樓門口等著的青年猞拜羅。
經奈米強化的眼睛告訴優樹跟浩二這也是分身,竊聽器那頭的分身。
青年猞拜羅抬頭與他們對到眼後點了點頭,開始吟誦俳句:
「 富樫背很痛,
酷拉在船上多久?
九百八十天。 」
優樹還沒轉完身,浩二就把飛行忍具貼到他身上,鬆手時朝他無奈笑了笑。
然後爆炸。
透過奈米機械,青年猞拜羅清楚看清了優樹的表情變化,滿足地無聲狂笑。
乂乂乂乂卍==卐 忍 卍==卐乂乂乂乂
忍法‧潛行術。
修子忍著高溫,在跟優樹途經的路線上奔馳著。
她現在的體溫高得跟沒動手術前有得拼,這讓她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情。
師父的摯友浩二在水無月大宅的慘案後,收留了她與失魂落魄的優樹,帶他們訪遍日本頂尖的醫生,卻都找不到治療她的方法。
有天浩二帶了位客人來家裡,告訴他們這是阿文,說有可能治好她的心臟。
阿文在檢查修子的狀況後搖了搖頭,眼鏡上閃現著1%。
「她說手術只有1%成功的可能性。」浩二說給閉眼休息的修子聽。
阿文看了浩二一眼。
「而且不能全拆,修子會炸掉的。她會盡可能把地刻獄耳英柏雄洛心斯臟一點一點從她身體分離出來,再裝上一部分真人的心臟。」
「即使成功,也只是延後她自燃的期限。同樣的手術也無法執行第二次,老話一句,修子會炸掉。」
「阿文拒絕動這樣的手術。」
浩二一句一句敲碎了她跟優樹的希望。
「拜託你......想活......我想活......」
她用盡力氣擠出求救的聲音。希望渺茫,但阿文是唯一一個有辦法的醫生了。
她想活。她想活。她想活。
就算只能多活一天也沒關係。
那也是努力就有回報的證明。她奮鬥成功的證明。
「救救她,你要我做什麼都行。」優樹朝阿文磕頭。
阿文:「(ー ー;)」。
阿文被浩二帶出房間,模糊的談話聲斷斷續續的傳過隔板,約莫半小時後他們倆重新走進房間。
「阿文答應了。」浩二的欣喜中帶了點肉痛。
結果她幸運地抓住那1%的奇蹟,幸運地活了好幾年,擁有完整的秘恐,能出任務,甚至找到得救的線索。
阿文為了避免她再次的失控,在浩二家住了下來,每天給她做檢測。
她仍然痛恨崩毀中的身體,痛恨無力的自己,痛恨負罪的自己,痛恨遲來的優樹。
…...但也足夠幸運,雖然這樣講很矛盾。身邊有如母如父的浩二,有同事兼貼身醫生的阿文,有為她的身體奔走的忍者小隊,有奮不顧身上前滅火的優樹。
是時候回饋他們了。特別是優樹。
優樹曾經是個正經有禮的人,師父意外死亡後,優樹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幾乎不說話,反應也很遲鈍,整天渾渾噩噩,常常走神。
某天優樹做錯事,挨了浩二一頓罵,再隔天就成了現在這副鬼樣。
到處當噁男討打,雖然難看,她倒是因為感到噁心跟忙於揍人,不知不覺降低了自我厭棄的頻率。
優樹一邊扮成小丑自我療傷,跟旁人宣告自己沒事,一邊用扭曲的方式把她從快要失控的情緒裡拖出來。
這次換她把優樹從十年前的噩夢拖出來。
她還是很想活,她知道自己可能會燒死在這次的任務中。但她的隊友已為她努力太多,是時候換她正面迎戰了。
乂乂乂乂卍==卐 忍 卍==卐乂乂乂乂
在路的盡頭,修子看見正在跟某個青年打得難分難捨的優樹。
戰鬥時的優樹有別於平常的輕浮,又是一副面孔。
扣掉那張臉,動作、氣場、習慣動作或管他什麼方面,全都跟師父——清廉正直的Heretics=異端一模一樣。
「戴上清廉正直的Heretics=異端的面具讓我感覺師父依然在身邊,給了我變強的動力,也給我活下去的勇氣。」某次出完任務突然正常五秒的優樹曾這麼告訴她。
修子已經熱到快要撐不住了,她握緊拳頭,往空中大力一躍,優樹原本憤怒的表情在看到她時變為驚恐。
又燒起來了呢,對不起了米娜桑。她用力吸了最後一口氣,揮拳往青年猞拜羅的頭砸下,大喊:
「ONE PUNCH!!!!!!!!!!!」
(BGM)
乂乂乂乂卍==卐 忍 卍==卐乂乂乂乂
地面出現希克蘇魯伯隕石坑大小的凹洞,方圓百里之內都被修子這一拳炸沒了。
優樹也死了,這是無庸置疑的。
放跑修子的阿文很有先見之明的轉移至北海道的個人倉庫遠端監控,她可是全世界最強的人工智慧,當然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阿文拍了拍手,牆壁上的暗門滑開,一百個優樹模樣的奈米機械分身走了出來。
「去解決掉東京大學醫學部附屬醫院 766號房裡的猞拜羅。」阿文的眼鏡閃著指令。
「噢噢噢噢噢噢女孩子女孩子女孩子。」機械分身優樹們嚎了一陣後興沖沖跑走了。
希望他們不會因為亂搭訕耽誤太多時間。
耽誤了也沒關係,她還有很多個優樹分身,大概有日本人口那麼多的數量吧。
優樹很有趣,但是人類很糟糕,阿文於是決定用人工智慧優樹大軍佔領全世界。
先讓人類好好體會下優樹的美好再滅亡吧,她可是很仁慈的。
點此觀賞:另一個廉四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