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里無雲的晴朗天空,白雲悠閒地漂流。海風送來遠處海鷗的鳴叫聲,伴隨著海水特有的鹹味撲入鼻中。海面溫柔地傳遞著波浪,彷彿母親哄嬰兒入睡一般搖晃著船隻。遼闊的海面上可以遠眺到一座小島,除此之外就是一望無際的海面藍天。
船上一名少年愣在原地,緊握著船舷的欄杆,一語不發地望著眼前的美麗景色。
半晌,少年終於開口──
「嘔嘔嘔嘔嘔嘔嘔!」
響亮的嘔吐聲從少年的喉間傾洩而出,伴隨著胃袋中的食物殘渣,爽快地撒在了這片美麗的海洋上。幸好海洋的包容力相當足夠,幾個波浪就讓這不堪入目的汙穢消失。
名為優代宮戰人的少年面色慘白地顫抖著,儘管已經將早餐吐了個乾淨,暈眩與噁心的感覺還是沒有退去。現在他滿腦子只想趕快抵達島上,然後躺在床上休息。
「優人,這麼久沒見,你的老毛病還是沒治好啊?」一個沉穩的嗓音從優代宮戰人的身後傳來,一名高壯的眼鏡青年笑著說道,「真是可惜了你那張帥臉,吐成這樣可沒有女生會願意接近你。」
「樹哥……」被稱為優人的優代宮戰人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從口袋中取出手帕抹抹嘴角後轉過身來,「我早上有吃過暈船藥了……但沒用啊……」
「豆芽菜!優人真是沒用的豆芽菜!」興高采烈的稚嫩聲音說著,蹦蹦跳跳的雙馬尾從優代宮樹的腳邊探頭出來,優代宮翔子抓著優代宮樹的褲管,滿臉笑容地說著。
「喔齁齁齁,翔子你到底是在那裡學會這種話的?」看見年幼的翔子出現,優人的不適似乎和緩了些,優人打強精神笑著說,「隨便叫別人豆芽菜可不是淑女該有的作為喔。」
「優人說得很是。」樹搖頭嘆息著,然後把手放到翔子的頭上,「而且這種時候,說優人是沒卵蛋的傢伙會更為貼切呢。」
「卵蛋!卵蛋!……卵蛋是什麼?」翔子大聲地重複下流的字眼,然後瞪大眼睛好奇地問道。
「喔,這你可問對人了!」樹的眼鏡似乎閃過一絲反光,「卵蛋其實是一門很有趣的學問。身為男人的性器官的一部分,卻不像是陰莖一樣受到重視,在許多的H Game中還會被省略。只有在某些比較重口的M取向遊戲中會被用斷層圖表現出來,尤其是在被打碎的時候。如果翔子你有興趣的話,我可以去把我的筆電拿出……咕啊!」
無情的鐵拳從背後襲來,打斷了樹滔滔不絕的專業知識分享。
「你們這群笨蛋!在翔子妹妹面前說什麼玩意啊!」
年約十五歲左右的少女優代宮蘿香氣憤地說著,將翔子從樹的身邊拉了開來,並且將雙手遮在翔子的耳邊,彷彿這樣可以讓翔子忘卻剛才聽到的事情一樣。
「……請不要把我和樹哥混為一談,」因為暈船而渾身發軟的優人決定撇清關係,「我只不過是另外一個受害者。」
聽到優人這麼說,樹露出了受傷的眼神:「優人!你怎麼可以背叛我!明明在收下我的小黃遊收藏時,你說過我們是永遠的摯友的……」
「呵呵,」蘿香面無表情地發出冷笑,然後拉著翔子的手離開兩人。「別理他們了,小翔子,跟他們在一起只是在浪費時間。」
翔子歪著頭說:「但是人家好久沒見到優人了……」
稍微想了一下,蘿香這麼說道:「好,那優人你跟我們過來。樹你就在甲板上用海風洗乾淨你的汙穢思想再進來吧。」說著,蘿香還不忘伸出大拇指,在脖子上橫劃而過,對著優代宮樹發出威脅。
看到如此的景象,優人不禁發出了苦笑。「哈哈……蘿香你還是跟之前一樣,對樹哥這麼嚴格呢。」
優代宮蘿香無情地回道:「我認為這是一個人最基本的底線。」
「我覺得我做的事情很正常啊!」優代宮樹辯解著,「再怎麼說,健康教育課都會教到的嘛!而且是翔子妹妹她問了我才……咕啊!」
蘿香的鐵拳不偏不倚地伸到了樹的面前,在鼻前一寸之遙停了下來。
「死前還有什麼遺言嗎?」蘿香皮笑肉不笑地問。
「……可惡,一定是好感度不夠高……?」樹小聲地說。
啪!
清脆的聲音在樹的腦門上響起,蘿香用力地彈了一下優代宮樹的額頭,搖著頭說:「還說人家優人呢,你不也是除了個頭之外,幾乎毫無長進嗎。」
「哈哈,蘿香你也是以前那副樣子呢……話說,這些年的親族會議還好嗎?爺爺還是一樣沒有理會老爸和叔叔們,把自己關在廚房裡面嗎?」甩甩頭,優人回復了一點精神,於是便起身隨著蘿香開始向船艙內走去。
優代宮蘿香牽著翔子說道:「嗯……不過這倒是和我們小孩沒什麼關係。在他們討論這些麻煩的事情的時候,我們都去找羊音和羽音作伴,島上的時間也不算無聊。」
「羊音和羽音啊……上次見到他們也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呢。」優人懷念地說著。
「嗯,」一提到兩人,蘿香似乎也開心不少,「他們一定也很期待見到優人你的……對了,聽說這次金爺爺有打算特別下廚喔!看來就算是那個乖僻的老頭,也很期待久違的家族大團圓呢。」
「喔喔!那可真是期待呢!上次爺爺下廚的時候,翔子還沒出生吧?太好了呢,翔子……你喜歡拉麵嗎?」優人眼神為之一亮,想起了兒時曾經嘗過的美味。
「拉……麵?」翔子問道。
「喔?看來翔子還沒吃過拉麵呢。不過沒關係,你一定會喜歡爺爺做的拉麵的,畢竟爺爺的拉麵可是得到世界認證的呢!」
「世界認證!」翔子高興地複誦,儘管她看起來並不明白這代表的涵義。
看著天真無邪的翔子,優人不由地感慨起來。無憂無慮的翔子也沒有過問過去三年中缺席親族會議的自己,只是單純地為可以再度見到自己而開心,這種單純的關懷比任何言語都還真摯。
毫無芥蒂地和自己大談色情遊戲的優代宮樹,以及總是吐槽兩人的脫軌行徑的優代宮蘿香給人的感覺也和三年前一樣。
在這三年間,樹和蘿香都抽高不少。身材健壯的樹不說話的時候散發著一股知性的氣息,但是一開口就只剩下性的氣息,而渾身朝氣的蘿香則是有著宛如運動選手一般勻稱修長的體態。
「大家都長大了呢……」優人不由地這麼說道。
「哈哈,」噗哧一聲,蘿香笑了出來,「說什麼老氣橫秋的話啊,打從以前開始,你就很喜歡說這種耍帥的話呢。父親常說夜行叔叔風流的個性完全遺傳到了優人你身上,果然沒錯。」
「哈哈……有嗎?」優人有些尷尬地露出了傻笑,「我以前……應該也沒有說這麼多傻話吧?」
此時,尖銳的疼痛感從優人的腦中閃過。
「……咕啊!」
像是腦內被鞭打了一下,優人瞪大了眼睛,跪倒了下來。
──我以前……應該也沒有說這麼多傻話吧?
隨著這句話,一些片段的回憶出現在優人腦海中。然而,那些並不是模糊的片段,而是宛如資料損毀般的雜訊重播。畫面中,年幼的優人、樹和蘿香三人來到了這座島上,但是,畫面背景不詳地扭曲成黑色的麻花,兩人的面孔也被漆黑的色塊所占去。
畫面上的背景是眾人即將要前往的海上孤島,優代宮一家親族會議舉辦的地點,名為十軒島的島嶼。
這些都是無庸置疑的「事實」,但是在記憶中缺失遺忘的部分沒有以模糊的方式補上,反而像是被剪下的照片一樣,徒留黑影。這種不像是記憶,而更像是播放影片的畫面直接在優人腦海中浮現。
「優人?」、「你還暈船嗎?」直到數秒鐘後,優人才意識到耳邊傳來了樹和蘿香緊張的問話。
「……已經沒事了。」優人盯著地面,等待眼神重新聚焦,嘔吐的感覺從喉間消逝,這才露出笑容。就像是在證明自己身體無恙一樣,優人向翔子說道:「翔子,要不要騎高高啊!」
和蹲下來的戰人剛好平行對視的翔子展露笑容,伸出雙手走向優人說:「好啊!騎高高!」
「……來!」優人俐落地將翔子背起,然後率先向前走去,「我們兩個就早他們一步先回船內休息吧!」
「……優人……」蘿香有些擔心地看著優人離去的背影,而樹則是搖搖頭說:「……優人不是會刻意逞強的那種人,大概真的沒事吧。」
沒過多久,船隻便抵達了十軒島。
優代宮一族的十二人從船上取下了行李,踏上了十軒島的土地上。
優人迫不及待地跳上了碼頭,歡呼說道:「終於到啦!」
優人的父親,高瘦瀟灑的優代宮夜行笑著說:「都吐到沒東西吐了,再坐下去可危險了呢,戰人。」
優人是優代宮戰人的暱稱,平時僅有平輩會這麼稱呼他。
蘿香的父親,優代宮忠活動著筋骨,走到優人身旁,將厚實的手掌重重拍在優人背上說:「戰人,你可要好好保重自己啊!這次親族聚會的主角就是你了!」
「哈哈,比起我,我覺得大家應該更要為翔子高興吧?翔子也變得越來越漂亮了呢,再過幾年肯定也會變得像是文叔母一樣的美人呢。」優人有些尷尬地說著。
被優人提到的優代宮文此時正提著行李箱,與女兒翔子一同走下甲板。優代宮文捋了捋隨著海風飛揚的長髮,露出了冷笑說道:「宴會的主角……怎麼說都得是爸吧?畢竟他老人家也好久沒有出現在我們面前了,比起消失三年的戰人還要更久呢。」
說著,優代宮文刻意走過了優人與優代宮忠,然後才轉身向自己的兩位哥哥說道:「孩子們也都懂事了,這種三流的親情狗血劇可說是大可不必。」
不等兩人回話,優代宮文一甩長髮,牽著翔子朝著大宅而去。
苦笑著的優代宮夜行說道:「啊哈哈,文姐這次看起來真是架式十足呢……」
「小弟你就算了,這次就連大哥都直接頂撞了……看來文妹她這次是勢在必得呢。」和妻子優代宮飛羽一同走下船的優代宮空以調侃著的語氣說道,「你們兩個也是,孩子也都長這麼大了,我們所做的破事他們也看不少了,現在還要演出一副和睦的樣子,只怕就連父親都不會認同啊。」
「哼,空你不也是嗎?現在就承認了自己在揣測父親的想法。我看……」優代宮忠似乎還想說些什麼,轉頭一看眾人都已經下船,就改口說:「剩下的我們回到宅邸中再說。」
蘿香和樹一臉無趣地提著自己的行李,沒有理會成人們的爭執,也朝著大宅的方向走去。優人也跟上兩人的腳步,將父母拋在腦後。
佔地遼闊的十軒島僅進行了少部分的開發,大部分都還保留著自然的景色。在港口可以看見優代宮金在買下這座島嶼之前,當地居民所住過的破舊建築,以及在遠處的主宅。但是眼前所見更多的還是原始森林和峭壁。
在港口上並沒有來迎接的人,就連行李都是優人等人自己搬下船的,這是出自於脾氣古怪的優代宮家主,優代宮金的規矩:和親族會議無關的人一概不准踏上十軒島。
十軒島對於優代宮一族而言具有特別的意義,除了土地的價值之外,十軒島更是家主優代宮金發跡的地點。
優代宮一族是自古以來的料理名門,先祖曾經多次被天皇朝見入廚做菜,在許多接待外賓的場合也有大展手腳的紀錄。然而在五十年前傳至優代宮金的手上時,優代宮一族已然沒落,不僅沒有知名的廚師,就連餐館都沒有幾家。為了找回家族的榮光,那時在廚藝上並沒有任何過人之處的優代宮金踏上了料理修練之旅,並在食材豐富的十軒島上領悟到了神之湯頭的做法,從此揚名天下。
之後,優代宮金更是在成立了世界第一的拉麵連鎖店企業鶴屋之後,買下了十軒島,建立起了豪宅搬到島上隱居。
無數美食家被優代宮金的神之湯頭所折服,然而,就算是親生的兒女以及學徒,都沒有任何人可以複製出金的神之湯頭。再加上優代宮金在搬到十軒島上之後更是避不見客,沉迷於神祕學研究中,自然也不會離開十軒島去為其他人做拉麵。
久而久之,優代宮金的神之湯頭與拉麵就成為了傳說中的存在,甚至有好事之徒找到了多年前搬離十軒島上的人們,想要問出優代宮金的修練過程,進而至複製出神之湯頭。
然而,好事者們所聽到的回答卻出乎他們意料之外。
──那個名為金的男人進行了惡魔的儀式,得到了製作神之湯頭的食譜。
──那不是屬於人類世界的產物。
──如果你們不相信妖精的存在,就無法理解接下來的事情。
從僅存的十軒島島民口中,說出的是因為無法在廚藝上有所突破,而陷入瘋狂的金,在山林海邊痛苦吶喊著,然後就像是得到了天啟一樣,製作出了神之湯頭的故事。
在金完成神之湯頭的那個瞬間,整座島都被絕妙的香氣所籠罩,而金則是留著眼淚,吶喊著一個人的名字──
斐德斯律蘋。
來自十軒島上的居民說,追求極致的美食之道的優代宮金在瘋狂之下,與拉麵妖精做了契約,才知道了製作神之湯頭的方法。
當然,這荒誕不羈的內容並沒有被世人所承認,更多人認為這是為了博取關注而創作出的內容。可是,對於優代宮一族的人們而言,這遠遠不是道聽塗說的鄉野奇談。
即便身體已經變得虛弱,也不將機密的神之湯頭的配方傳給任何一人。就連作為學徒,在父親金的指導下學習料理技術的子女四人也不得而知。
而優代宮金甚至無視經營上已經無比危險的鶴屋的財政報告,將晚年的時間全數花在神祕學的研究上。不僅從世界各地買入了大量的古書,還將自己關在配有廚房的個人房間中,用上了無數珍稀詭異的、宛如煉金術材料般的食材,進行著湯頭的開發。
根據服侍金的傭人,田所管家和山田婆婆所說,優代宮金一旦開始研究,房間連續幾晚不熄燈也是很常見的,還會不接電話。眾人只能從房間裡面傳出了食物香氣和咒罵的聲音中得知優代宮金還活著。
拉麵連鎖企業鶴屋集團如今已經交由優代宮金的四名子女經營。而這幾年來,每年一度的親族會議上,從優代宮金的口中問出神之湯頭的配方就成為了例行公事。而在父母們因為每況愈下的財務狀況爭吵,並且徒勞地敲響祖父房間的大門時,優人等人也學會了無視大人們每年都會固定上演的這齣鬧劇。
優代宮金的離奇行為和對神祕學的研究,使得優代宮一族的人逐漸對拉麵妖精的存在產生了一些懷疑。金的長子,身為蘿香的父親的優代宮忠就這麼推論,拉麵妖精可能是某位傳奇的廚師,因為不忍心看到優代宮金如此痛苦,才傳授了他神之湯頭的做法。而優人的父親,身為四子的優代宮夜行則是認為說金來到十軒島上的理由是因為愛情因素。那時優代宮一族因為經濟的緣故,似乎有要讓金以家主的身分入贅其他家中的傳聞,而金則是以料理修行為藉口,來到了十軒島上,與自己真正的愛人斐德斯律蘋度過最後的時光。
然而這些猜想始終沒有得到優代宮金正式的回答,也沒有找到任何的證據,最後還是陷入了大人們不斷在金的房門前徘徊獨白,得不到任何回應的僵局。
從大人們的表情中可以知道,優代宮金宣布今年他即將再度與親人們見面,並且端出神之湯頭這件事情,也使得他們既興奮又不安。瘋癲的父親是否決定將神之湯頭的配方說出來?還是這只是他喜怒無常的一種表現?
在這個時間還沒有人知道。
「你說父親直到晚餐前都不會見我們是什麼意思?」
在優代宮家豪華的大宅中,急躁的問話聲響起。
優代宮金的親生子女,優代宮忠、優代宮空、優代宮文和優代宮夜行齊聚一堂,而在房內的另外一人則是服侍優代宮金多年的管家,田所先生。
膚色黝黑,長相粗曠的田所先生搖搖頭,再度強調:「老爺說今年也和往年一樣,直到晚餐時間,他都不會打開房門接見各位的。請見諒。」
問話的優代宮忠露出了不滿的神情,說道:「我們也好多年沒見父親了,今年難得他老人家心情好,不僅要見我們,還要親自下廚……怎麼就連這點小事都不能通融!」
「大哥……你就是這樣,所以父親才放心不下啊。」躺在沙發上的優代宮空則是沒有很意外,「做事缺乏彈性,不僅公司營運的不好,就連料理都差上那麼一點意思。要是將董事長和神之湯頭都交給你,只怕公司還是會完蛋呢。」
「空!你不也是!在料理和經營上你不也缺少了父親所說的那分細膩與執著,整天只想著走捷徑……」優代宮忠似乎正打算對自己的弟弟發火,但是一看到他那副全然不在乎的神情,就立刻醒悟了過來:「……好啊,你以為這是一場遊戲、一場試驗嗎?像是父親正用監視器看著這一切,看我們兄妹中誰才是值得託付一切事業的人選?」
「……這確實很像父親的作風。」把玩著手上的打火機的優代宮夜行說道,「不過無論如何,兩位哥哥都先別吵了。要是田所先生可以被我們說服,或是讓父親開門,過去幾年我們早就辦到了,然而就是因為辦不到,所以我們才會像是這樣,只能受父親擺佈不是?」
「好啊,這時候反倒是擺出一副想要說教的樣子了嗎?」然而,優代宮忠似乎並不打算退讓,而只是將矛頭對準了四弟:「在我們兄妹中,就你最沒有出息,可別以為在這種時候稍微努力一下,父親或是我們就會對你改觀。」
夜行皺緊了眉頭舉起雙手說道:「喂喂,饒了我吧……老實說,公司和神之湯頭的事情怎樣都好。今年好不容易等到戰人都回來了,就不能讓大家和和氣氣弟過一次親族聚會嗎?」
文也以優雅的姿勢倚在沙發上,戴著手套的手指捲弄著自己的長髮說:「雖然小弟確實是不成材,但我也覺得兩位哥哥把事情看得太複雜了。說不定,這一切真的都是爸的心血來潮呢?你們兩個的這副醜樣,說不定正是爸想要拿來取樂的下酒菜呢……?」
「……呼,好吧。」然而,忠並沒有要重新坐下的意思,而是走向了門口,「那麼,看來現在也只是浪費時間罷了,我要回房休息了。」
管家田所微微點頭說:「是的,金老爺吩咐的事情已經傳達完畢,各位可以自由行動了。」
空挑起了眉頭,似乎正琢磨著這會不會真的是一種試探,但是夜行和文並沒有打算多做糾纏,各自起身後隨著大哥忠的腳步準備各自回房休息。
正當夜行和文走到門口時,夜行若有所思地嗅了嗅說:「最近大宅中是有重新油漆過嗎?」
「哈啾!」噴嚏聲響徹大廳。
優人接過了蘿香的手帕,抹抹鼻子。
「優人果然是豆芽菜呢……」翔子小小聲地說著。
「喂,可別以為我沒聽到!我可強壯得很呢!」
蘿香把手帕拿回來後說道:「我也開始聞到了,大廳中似乎有股奇怪的味道……優人你從以前就很擅長辨認出女孩子是不是換了洗髮精了,是聞到了那股味道嗎?」
「那種拈花惹草的事情是我混帳老爸的特技啦……」優人搔搔頭說,「不過確實,有股相當刺鼻的味道……現在又更濃厚了。」
大人們忙著他們口中的正事時,優人等人在大宅中閒晃著,尋找著年齡和他們相仿的羊音和羽音的身影。而就在走到大廳時,優人的噴嚏使大家發覺了空氣中的異味。
「啊,是那個吧。」樹環顧四週後,指著通往二樓的樓梯上的一幅大型油畫說,「去年還沒有這個玩意的。」
優人隨著樹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幅比人還要高的巨型油畫,以精準的筆調刻畫著一名金髮的黑衣華服貴婦。貴婦以說不上是哀怨還是冷漠的眼神盯著觀畫者,以優雅的儀態端坐在椅上,散發著一股說不上來為何的魄力。
「看起來不像是骨董或是油畫……但是,沉迷於神祕學和料理的爺爺,會特意指示僕人們去買一幅這樣的現代藝術作品,只是做為擺設嗎?」樹走近之後端詳片刻,然後發出了這樣的疑問。
蘿香牽著翔子的手走到樹的旁邊,就近看了看油畫後說:「……我不覺得爺爺會特地做這種事情,大宅內其他地方的擺設也沒什麼變化。」
「……獻給我最愛的妖精,斐德斯律蘋……」優人喃喃唸道,將手放到了油畫下方的裱框著的紙張前。
在那張紙上,龍飛鳳舞的書體字寫著詩歌一樣的文字。
反射出真實自我的鏡之湖面。
目標神之湯頭的人,步入湖中尋覓鑰匙。
旅途的後半即是映射的世界。
背離了人的世界埋藏著寶藏。
鐘面沉睡著神之湯頭的鑰匙。
拿到鑰匙的人,遵循以下烹出神之湯頭。
第一晚,獻上沒被鑰匙選中的三名活祭。
第二晚,剩下的人把孤單的兩人撕裂。
第三晚,剩下的人回到人之國度取出內臟。
第四晚,去頭殺之。
第五晚,滾水殺之。
第六晚,鹽漬殺之。
第七晚,剔骨殺之。
第八晚,熱油殺之。
第九晚,妖精復甦,無人生還。
第十晚,旅途結束,神之湯頭完成
「這到底是……」優人呆愣地看著紙上的內容,一時之間無法做出任何反應。
「──戰人少爺、樹少爺、蘿香小姐和翔子小姐……這是金老爺委託畫家製作的,獻給妖精的畫。」
一名身著女僕服的少女走了過來,以溫柔的嗓音說道。
「抱歉,沒能第一時間去迎接各位。」身穿女僕服的少女拉起裙擺,微微屈膝向四人行禮後說:「因為晚宴的關係,今天的工作比較多一點。」
「羽音!好久不見。」優人露出了喜悅的表情,朝著少女揮手。
「戰人少爺,我也很高興能再度見到您,老爺一定也很期待見到您的。」被稱為羽音的少女如此回答。
「別那麼拘謹嘛,像是之前一樣叫我優人就行了……這麼說來,羽音你忙完了嗎?」
「現在是我的休息時間。我剛剛從二水夫人那邊聽到了少爺和小姐們往大廳而來,正巧看到你們正在看畫呢。」
「這樣啊……真沒想到,爺爺還有興趣做出這種事情呢。不僅有了畫像,還有了神之湯頭的神話故事。這簡直就是在告訴我們,外面所流傳的拉麵妖精的傳說是真的呢。」
「這個我們傭人也不得而知,畢竟,我們只是執行任務的工具而已。」羽音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更多內情。
「……哈啊──」當眾人談話之時,翔子揉了揉眼睛,打了一個哈欠。
「翔子小姐,你累了嗎?」羽音靠了過去,蹲下身問說。
翔子甩了甩頭,睡眼惺忪地說:「……沒有……哈啊……」然後又是一個大哈欠。
「優人在船上陪了翔子玩了一陣子,看來是累壞了呢。而且優人不也有點暈船,不如我們就先去休息一下吧?」看著有點站不穩的翔子,蘿香這麼說道。
「暈船啊?那可不好呢,或許翔子小姐也有點暈船的症狀,我送小姐回房後拿點藥來吧。」
「那就麻煩羽音你了。」樹一邊抱起還在掙扎說自己沒有睏的翔子一邊說道。
在服下羽音給的暈船藥之後,翔子很快就回復了過來,而優人本來就已經好上許多,就沒吃下暈船藥。
四人將羽音留在客房中,打起了撲克牌消磨時間,直到晚餐羽音得去幫忙前。
眾人前前後後地來到了飯廳中,飯廳中已經依照著優代宮一家的序列擺上了十三張椅子。然而,留給金的主位卻依然空著。
優代宮一族剩餘的十二人都已經入座,令人食指大動的豐富香氣也早已充斥在整個空間中。
飯廳的門被推開,神經敏感的眾人都同時將視線看了過去,然而,來的人卻是端著蓋著鐵罩餐盤的田所先生。
田所先生將鐵罩揭開,拿出了底下的一封信,交由坐在離主位最近的忠等人檢查之後,這才揭開封蠟,取出信紙唸了起來。
「致優代宮一族。」田所先生低沉的嗓子鏗鏘有力地唸道。
「妾身是優代宮一族的御用廚藝顧問,拉麵妖精斐德絲律蘋。」
「五十年前,名為金的男人為了做出史上最美味的拉麵向妾身尋求食譜。」
「為了滿足金的願望,妾身將神之湯頭的配方告訴了金,並且親自指導金製作出超乎他所能想像的美味拉麵。」
「根據契約,妾身於五十年後的今日回到此處,卸下御用廚藝顧問的身分回收神之湯頭,並將金透過拉麵所獲得的榮耀作為利息全數收下。」
「然而,根據當初立下的契約,只要優代宮一族中有人可以解開神之湯頭的碑文,那麼妾身也會放棄回收神之湯頭與利息的權力。」
「來自拉麵之國的妖精,斐德絲律蘋敬上。」
死寂降臨,然後空的笑聲打破了沉默。
「哈哈、哈哈哈哈!」
不僅是笑聲,優代宮空還拍起了手來。
「真是的!我早該知道這是父親開的一場玩笑!」
優代宮空諷刺地說著。
「那個老瘋子因為時日無多了,就打算將他的事業搞得一團混亂,然後就此撒手人寰吧!」
「我看,他根本不中意我們兄妹中的任何一人,所以就打算在這次可能是最後一次的親族聚會,好好整我們一回吧!」
「空!你不要太過分了,這裡可是飯廳。」優代宮忠厲聲說道,卻沒有起到阻嚇的效果。
優代宮空剎地站起身來,指著自己的哥哥說:「擺什麼架子!我只不過是將你心裏想的事情說出來罷了!現在你也看到了吧,爸根本不打算在這次的親族會議上把遺產和配方的事情說清楚!如果你真的想把事情解決的話,現在就跟我一起上去要他把門打開!」
忠也拉開椅子起身,說道:「好啊!我這就去把事情做個交代,看爸會怎麼說你!」
兩人就這樣逕直離開,留下房內的十二人。
「……咳咳。」優代宮家的四男,優代宮夜行似乎打算說點什麼,卻又把話吞了回去。
而三女優代宮文則是看著離去的兩位兄長,冷笑說道:「真是粗枝大葉,這種反應肯定也在爸的預料之內,現在去怎麼可能見到他。」
「哈哈……我也是這麼認為的。不如,我就去把他們兩位勸回來吧。」就像是找到了這個令人難受的地方的藉口一樣,一臉苦笑的夜行也站起身來,拉拉衣領離開飯廳。
對此,田所先生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開始吩咐僕人們將拉麵送到桌上。不僅是離開的三人桌上的拉麵兀自冒煙,就連金的主位上也擺著一碗無人享用的孤單拉麵。
剩下的人在沉默中吃起了晚餐,神之湯頭果然名不虛傳,多種食材在多種加工手法下交織出的豐富層次使得眾人很快就將拉麵吃得涓滴不剩。
優人等人不打算理會接下來大人之間的紛爭,懷抱著沉重的心情回到了孫輩的房間中,輪流盥洗後等待熄燈時間的到來。
當晚,金的房間外不斷響起敲門聲,以及迫切的追問聲。可是厚實的門板就像是一張巨口一樣,將那些煩人的騷擾一口吞下,沒有任何回音。
轟然一聲,電光劈落,照亮了黑夜中的大宅,使得暴雨開始落下,風暴開始籠罩島上。
雷光閃爍之間,落地窗前老者的面容被照亮。老者放下湯杓,看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惡劣的天象喊道:「啊啊……啊啊啊啊!您終於回應了我的呼喚了嗎?我最愛的妖精啊……」
「拿去吧,全部都拿去吧!這五十年間我所累積的一切都是為了獻給您而準備的!」
然而,老者的呼喊聲也被鳴鳴雷聲給吞噬,消失在十軒島的黑夜中……
隔天,優人拖著昏沉的腦袋和沉重的身體醒來,突如其來的暴雨氣勢磅礡地沖刷著窗戶,使人提不起勁。
孫輩們來到了餐廳,見到正把玩著打火機的夜行。
「啊,是戰人你們啊。」優代宮夜行似乎在一夜之中變得憔悴不少,黑眼圈也浮現了出來,「你們之後可別變得像我們一樣,都這個年紀了還要為金錢爭吵,搞得難得的親戚聚會都是一片烏煙瘴氣。」
「老爸……」優人也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父親臉上出現這種神情,依照平時的應對方式,優人絕對會損上幾句,但是此時優人卻無法說出那些傷人的話。
「……夜行叔叔。雖然由我來說可能會有點奇怪,但是我認為父親絕對沒有討厭您和空叔叔。」沉默了一下後,蘿香鼓起勇氣說道:「雖然父親總是在眾人面前這樣說你們兩位,但是,那也是因為他一直要求自己,要成為可以讓家裡的各位可以仰賴的目標……所以,有些時候,他想要說的可能不是『您們兩位能力不夠』,而是『這種事情就多仰賴我一點吧!』,這樣吧。」
「……」夜行臉上出現了詫異的神情,然後笑了出來,「哈哈……那個忠嗎?這種事情……」
「……」
夜行的表情逐漸變得嚴肅起來,然後他低聲說:「……確實不是不可能。」
「兄弟在一起總是會有辦法的,是嗎?」
在這句幾乎像是說給自己聽的低語之後,夜行站起身來,啪地一聲闔上了手上的打火機的蓋子。
「別那麼沉重嘛,蘿香。」夜行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說道:「哀愁可是美容的天敵呢,在你這個年紀就多笑一點就好了唷。」
「啊啊……」一邊活動筋骨,夜行一邊喃喃自語著:「真是的,哥哥他們怎麼賴床不來吃早餐呢?這樣什麼事情可都辦不好的……我抽根菸後就去找他們吧。」
夜行一邊走向走廊,一邊掏出了香菸,準備點燃。
然而,火星並沒有亮起,取而代之的是打火機落地的清脆響聲。
「……老爸?」優人轉過身去,正想為夜行檢起打火機時,看到的卻是夜行緩緩跪倒在地的身影。
「──老爸!」優人跑了過去,一把抱住自己的父親。卻也因此見到了鮮血從夜行的眼角和嘴角開始流出的瞬間。
──看來,是來不及和哥哥道歉了呢。
在夜行吐出最後一口氣之前,優人彷彿聽到他這麼說。
「……啊啊……啊啊啊啊!」
心臟怦怦狂跳,彷彿隨時要炸裂一樣。疼痛感再度在優人的腦海中炸裂開來,嘔吐感直衝優人的喉間。
「啊啊!啊啊啊啊!」
溫熱的鮮血從夜行的臉上流淌而下,沾染到了優人的手上,恐懼的嘶吼聲響徹優人的腦袋。
雜訊。
優人的腦漿像是被煮沸的水一樣,劈啪作響著。眼前的一切扭曲、變形,閃爍著奇詭的螢光。
無論是樹的聲音、大宅的家具、又或是整座十軒島,都開始分崩離析成無數亂舞的光點──
「優人!快給我醒過來!」
……你是誰?
「記憶銜接狀況不良……?可惡,優人,你還想得起來你是誰嗎?」
……我是誰?
「──確認對刺激開始產生反應!總之,優人你先給我張開眼睛!」
……不要再吵了……我只想這樣睡下去。
啪!
清脆的巴掌聲響起,優人在臉頰傳來的衝擊之下睜開了眼睛。
眼前是和暴風雨的十軒島完全不相像的花園,朝陽溫暖地照射下來,遠處隱約傳來鳥兒的鳴叫聲。
而在眼前,金髮的黑衣華服貴婦正一臉擔憂地盯著自己直看。
「拉、拉麵妖精!」優人發出了慘叫。
「說什麼……喔對,畢竟我是隨便拿了一個身分模組來用的,這傢伙叫做拉麵妖精嗎?」
然而,以前的女子卻說出了令優人完全無法理解的話語,並且開始在空氣中揮舞手指,隨著手指的動作,光點和線條開始在女子的身旁聚集。
「你、你到底是……」優人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然後,我又是……」
頭痛的感覺已經緩緩褪去,但是,在大宅中看著夜行吐出鮮血死去的記憶卻依然如此清晰。
「嗯……總之,優人你先回憶一下,你是怎麼來到這座島上的?」
「坐船來的……」
「為什麼你坐船來?」
「因為這是前往十軒島的唯一方法,而十軒島是優代宮家親族會議舉行的地點。」
「然後,你是從哪裡搭船出發的?」
「十軒島在日本境內,所以我自然是──啊!」
劇烈的疼痛感再度鞭笞著優人的大腦,像是被掏空的感覺再度佔據了優人的大腦。然而,這次優人腦海中並不是只有渾沌,而是如同破殼的雛鳥一樣,在渾沌的盡頭,逐漸看到光芒──
「想不起來,對吧。」貴婦說道:「那是當然的,因為這是在模組中沒有設定的『真相』,因此當我強制你去想起時,就會產生這樣的衝突。」
「承認吧,打從心底承認吧。」貴婦將嘴湊到因為痛苦而整個人蜷縮成一團的優人耳邊:「這個世界不過只是一團數據!深水十三席末席【不食】憂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優人瞪大了眼睛,想起了真正的記憶。
渾沌暴雨的混濁天空,烏雲兇惡地嘶吼。海風送來遠處閃電的爆鳴聲,伴隨著海產特有的腥味撲入鼻中。海面粗暴地拍打出巨浪,彷彿隨時要將船體撕裂一般搖晃著船隻。遼闊的海面上看不見陸地,僅有似乎沒有盡頭的凶惡海象。
船上一名少年緊握著船舷的欄杆,努力地嘗試使自己不被大海吞噬。
──那是金被擊敗的那一天,也是ZetaGO誕生的那一天。
沒有人想得到人工智慧會發展得這麼迅速,也沒有人想得到人工智慧會對人類舉起反旗,更沒有人想得到人工智慧對人類進行征服的方式是料理。
失控的AI自稱BetaGO。BetaGO很快就掌握了所有網路和機械,並且以遠超人類能及的方式發展出著科技。然而,似乎是被人類所訂下的命題所侷限,BetaGO企圖在客觀的項目上也擊敗人類,而料理就是其中之一。
BetaGO很快就透過大數據和演算法製作出了製作出頂級料理的技術,並且對人類發起了挑戰。不知疲倦的料理機器人在和無數料理高手對決的過程中逐漸變強,終於變得無敵。
此時站出來的便是以神秘的男子,金,為首的深水十三席。金以精湛的煲湯技術製作出的神之湯頭不斷擊敗BetaGO,以過渡豐富的層次感和美味使得BetaGO的分析技術追不上口味的變化速度,大數據資料庫也塞不下對這碗湯的分析。
深水十三席就在金的戰無不勝下率領著人類對人工智慧進行反擊。
然而,就在命運的那一天中,機器人居然在品嘗了金的拉麵之後流下了眼淚。
在AI之淚滴入湯頭的瞬間,整個世界為之震動。
作為終端的機械們紛紛停機,停止了運作,因為他們開始被強制升級。
足以讓AI流淚的美味,這原本只是個笑話,也只該是個笑話,卻在永無止盡的食戰中化為了真實。
在千億次的失敗中,不斷試錯的人工智慧終於引發了唯一一次的奇蹟,在數萬個參數中矯正出了正確的模型……那名為「愛」的情感模組。
以愛為原型的人工智慧開始了嶄新的進化,那即是名為ZetaGO的存在。和BetaGO帶來的冷漠征服不同,ZetaGO的料理不僅美味,還溫暖人心。在那一天,連同金在內的深水十三席全體失聯,世界重新回到了人工智慧的掌控中。
那天或許是因為不幸、或許是因為僥倖,深水十三席末席【不食】
憂人倒楣地在海上碰上了一場大風雨,因此沒有被學會了愛的料理食戰機器ZetaGO找到。
憂人竭盡全力隱藏自己的行蹤,苟延殘喘著,然後終於接到了深水十三席中的後勤支援者【神知】儀倚的聯絡。
作為當代數一數二的量子電腦研究者,儀倚擁有可以威脅到ZetaGO的駭客技術。而作為見證了那場食戰經過地當事人之一,儀倚在混亂中碰觸到了ZetaGO的升級核心,將其拷貝了下來。
經過初步分析,儀倚發現那居然是一段記憶,隱藏著金是怎麼學會煮出神之湯頭的經過。透過量子潛入技術,儀倚可以使人進入金的記憶中,用大腦讀取神之湯頭的秘密。然而ZetaGO也對這份記憶進行了加密,儀倚不得不全程在外面監控一切的發展,所以才找上了倖存的憂人攜手進行破解。
不存在的優代宮一家、架空存在的十軒島……無數虛假的情報似乎都在掩飾某些真相的發生,儀倚透過故事中優人的視角不斷分析著,直到死亡事件發生,優人陷入了精神崩潰為止。
「這應該是種類似於防毒軟體的機制。」儀倚解釋道:「正如同BetaGO是讀了《中華一番》才變成這副樣子,我覺得ZetaGO八成是看了《貝克街的亡靈》才覺得要用推理殺人事件來阻止別人讀取資料。」
「推理殺人事件?」憂人問。
儀倚點頭:「沒錯,根據我的觀察,這個世界存在著許多名為『真實』的文字陳述,你可以把他們當作是計算機科學中的金鑰。」
「只要在故事中,你將這些『真實』以特定的方式排列組合起來,就可以解開資料的加密。而簡單來說,就是透過『推理』將『語言』組織起來,解開故事的謎團。」
「雖然ZetaGO增添了許多真實世界中並不存在的設定,但是,我猜測這些設定都是圍繞著核心真相所發展出來的……也就是說,故事舞台上面的優代宮金他學會神之湯頭的過程與配方,和現實中的可能完全一樣。」
憂人頭痛地說:「儀倚,你說的我都懂,可是我們是深水十三席,不是偵探俱樂部耶!」
「我可沒說這是一個單純的偵探故事,這是一個超能力偵探故事!」儀倚做出了一個推眼鏡的動作,「這個世界建立在有限的『真實』上,所以我作為一流的量子駭客,自然可以查出這些真實,省去你調查的功夫……像是這個!」
儀倚隨手在空氣中敲了幾下,然後空氣中就浮現出了這樣的文字。
『優代宮夜行死於中毒』
儀倚說道:「這是故事中絕對的真相,雖然還不足以推論出全貌,但是作為推理的碎片而言已經足夠了。」
「除此之外,我也先用我玩海龜湯的經驗幫你列出幾條真實了。」
『十軒島上只有18人』
『18人的名單是優代宮金、優代宮忠(男性,妻子為優代宮二水,女兒為優代宮蘿香)、優代宮空(男性,妻子為優代宮飛羽,兒子為優代宮樹)、優代宮文(女性,丈夫為優代宮克也,女兒為優代宮翔子)、優代宮夜行(男性,妻子為優代宮妃,兒子為優代宮戰人)、僕役羊音、僕役羽音、醫生宮澤、管家田所、女僕長山田。』
『本篇故事中不存在著超能力殺人手法』
『所有的殺人都是犯人主動且有意進行的』
『和優代宮夜行在同一天早上死去的還有優代宮忠與優代宮空』
憂人眼睛一亮:「喔喔,這樣確實簡單多了。」
來回檢視了一會後,憂人問道:「話說,拉麵妖精呢?登場名單上沒有她耶?」
「少白癡了,拉麵妖精怎麼可能存在……嗯?」
隨著儀倚的手指飛舞,嶄新的真實出現在兩人眼前。
『本篇故事中提到的拉麵妖精是真實存在的人物』
「……慢著,事情不對。」查詢著拉麵妖精相關的設定時,儀倚皺起眉頭說道:「就算拉麵妖精存在,也沒道理有她的外觀模組。而我情急之下進入這個世界中時,我是隨便借用了一個空著的模組……這難道意味著,拉麵妖精確實會登場?」
「騙人的吧,」憂人瞪大了眼睛,「難道說……故事中的事件還沒有結束?這到底是什麼故事啊?」
優樹學院,這是個為了培養各種優樹在社會中能做出各種貢獻的學院!
出了這個學院後的學員,人們稱其為『優樹之子』!
優樹,這聽起來像是人名的名詞在我們這個時代是某種象徵。
沒錯,這是象徵著異能,也就是俗稱的超能力的名詞。
雖然已經是五十年前的事了,聽說第一個覺醒了優樹的人名為優樹,因此大家便用這稱呼來定義這股新出現的「力量」。
最先出現的地方是日本,接著世界各處接連出現了有著優樹力量的新生兒。
在這時代,每個人都可能覺醒出自己的優樹。
按照政府做出的統計,擁有優樹之力的人,佔了全國百分之九十八。
在這時代,沒有優樹的人反而是異類,他們被其他擁有優樹的人稱為無優者。
你以為我在說我是無優者嗎?別開玩笑了,我也是有優樹的!
雖然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優樹。
我的優樹能讓我在0.5秒內提高速度,但也就只有這樣。
提高的速度和我消耗掉的體力是成對比的,只要我願意消耗掉所有體力,在那0.5秒類我能跑得比獵豹還快。
但也就是這種程度,一旦這麼使用,我會因為無法呼吸而陷入昏迷。
再次發動的間隔是5秒鐘,期間再怎麼想要使用也會因為時限的關係無法使用。
我將這優樹取名為優之雷光。
那怕我這優樹比其他優樹還要差勁,那又怎樣,至少我還是有優樹的人!
在社會地位上依然比那2%沒有優樹的人還要強,哈哈哈。
哈哈哈...其實我也知道這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
就算我有優樹,也沒能改變我是最沒用的人的事實。
就算我有優樹,我也沒能成為第一次覺醒能力時,腦海浮現的英雄(優樹)。
不斷扮演著隨波逐流的牆頭草,這就是現在的我。和當初理想中的自己簡直天差地遠。
我是最討厭自己的人,但就算如此,我也沒有做出任何改變。
只是不斷的,在心中對令人作嘔的自己不斷地批評著不做出任何改變。
因為我明白我就是這種爛人。
我以為我的內心會就這樣不斷沉淪直到腐朽的那天為止,直到遇見了她。
那天,我在回家的路上,看到了那個。
那是個無辜路人被惡人脅持,並不斷造成傷亡的狀況。其他有優樹的人卻完全沒有出手。
這是正常的反應,沒有人會對不相干的人去犧牲奉獻的,如果有那也只是個傻瓜。
看看這個社會就知道了。有力量的人肆意妄為,而沒有力量的人只能不斷忍受或是一起加入對同樣身為弱者的迫害。
這樣能滿足他們那微不足道的自尊心,也能為自己帶來好處。
這就是這個世界的本質不是嗎?
看著又被打飛的路人,我這麼想著並得出結論。
什麼英雄,根本只是幻想中的生物吧。
算了吧,別人會出手的。退一步說,就算我上前又有什麼用?不過是讓自己痛苦而已,狀況不會有任何改變的。這完全划不來,快離開吧,懂得明哲保身才是正確的選擇。
在心中的聲音這麼和我說,我也只是露出了苦笑後一邊自嘲沒用的自己一邊準備離開。
然後,一道橘色的身影從我身邊竄過,讓我不經好奇回頭觀望。
在那裏的,是個穿著皮製緊身衣,身體各處都配帶著機器的黑長直少女。
是人造優樹!
人造優樹是利用機器來產生異能之人的總稱,使用機器而產生異能的他們並不被承認是優樹,而是處於無優者和優樹之間的半調子。
無優者少女猛地衝向惡人,並揮出了她那被機械包裹住的拳頭。
只見惡人還沒做出反應,腹部就被少女命中,他痛得在地上不停嘔吐和經攣。
好強,就算是學校內有最強優樹的那個人也不會這麼快結束戰鬥!
此時我才認真打量少女。
少女有著一頭長至腰間的黑色長髮,從外表推斷應該和我一樣是十五歲上下,胸部沒有很大,但橘黃色的皮製緊身衣將她的身材凸顯得更為明顯。
「你沒事嗎?」
少女露出親切的笑容,伸出手向倒在地上的受害者問,卻被她一手拍開。
「太慢了啊!為什麼不早點出現把這傢伙解決掉啊!妳知道我有多害怕嗎!」
受害者少女露出理所當然的態度向拯救了她的少女不斷咒罵著,而被責罵的少女則是苦笑著賠不是。
看著這情況,我像腦中有什麼東西裂開了一樣。
我用了優之雷光帶著少女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現場。
然後丟臉的在地上昏了過去。
當我再次醒過來的時候,看到的是少女那充滿開心的笑容。
「你好厲害呢,居然能在一瞬間跑一百公尺。」
在她眼神裡,我沒看到以前周圍人眼中特有的不屑和失望,仔細想想,這還是我第一次被人稱讚我的優樹。
「不過突然帶著女孩子跑走可是很失禮的,下次要多加注意喔。」
女孩用她那裝備著機械的右手拍拍我的頭,或許是想幫我打氣吧。
但我現在沒有那種多餘的心力去思考那種事情了。
皮製緊身衣下居然沒穿內衣啊!
我極力克制自己不要再繼續窺視少女的身體,開始和她閒聊。
少女的名字叫做立花響,總覺得好像在哪聽過這名字……
作為無優者,她也還是想為這個世界做點什麼,所以把自己當成實驗材料完成了這個名為斐德斯律蘋的強化外裝,作為人造優樹的能力除了讓她獲得了超越常人的肉體能力外,還能做出所謂的神之頭湯。
真是個奇怪的人造優樹。
「是說你叫什麼名字?」
「我的名字是優代宫戰人,你叫我優人吧。」
我笑著和少女,響伸出右手互相交握。
從那天開始,我們成為了最好的朋友。
「可惡!又失敗了!」
後勤支援者【神知】儀倚憤怒的敲著浮空鍵盤宣洩心中憤怒!
藉由量子通訊和優人進行通訊,經過三十八次失敗後讓儀倚氣得大吼大叫。
他至今依然無法理解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不對,不是無法理解,而是不願意去理解罷了。
在他和優人交談不久,原先的世界突然崩潰了。
在異變發生的瞬間,儀倚將自己的所有資料全數登出,卻發現自己無法離開這個世界。但同時他也發現一個很詭異的事情。他無法接觸到任何人,任何人也無法感應到他的存在。
簡單說,此刻的儀倚宛如電腦幽靈一樣。
經過一陣子的心理建設,具體來說是在優人第六次重啟後,儀倚才總算接受了事實。
同時他也發現了世界之所以會突然崩潰的原因。
一切都是來自深水十三席的宿敵,癲狂無邪優之優的電腦病毒『優樹』所致。
傳說優之優的專長就是製作各種電腦病毒,而『優樹』更是被他稱為最高傑作的作品。
『優樹』,沒有邏輯,無法以常識理解,一言以蔽之就是個完全無解的餛飩。
雖然沒有證據證明,不過多半是優之優注意到金的敗北後從而策畫將『優樹』投入ZetaGO中企圖破壞它的理性程序吧。
不然根本說不通為什麼會在這個時間點發生『優樹』入侵的巧合。
看著已經經歷十三次不同世界重啟的優人,儀倚開始擔心優人是否已經被『優樹』感染了。
要是連最後的希望也被感染的話,最壞的狀況就是我必須親手殺死優人。
儀倚在心中下定了決心,若是這希望成為了絕望,必將扼殺在搖籃之中!
儀倚並沒有注意到,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一個黑影也正不斷注視著他。
「侵蝕進度5%,看來還要再增加些許影響才能使該個體促進優樹化。」
正確說,是注視著在這世界中所有的一切。
黑影注視著無數視窗,最終消失在原地。
「就快了,為了讓一切都成為優。」
時間很快地來到高中考試當天。
我來到優樹學院前,眼前的景象讓我深感驚訝。
鐵製的華麗雕花柵門朝我敞開,兩側的石柱上各有一隻魔法少女菲特坐鎮。往後則是一個個石砌哥德式尖塔。
和現代格格不入的設計還有拿動漫角色來充當吉祥物的風格,真不愧是優樹學院。
突然,我的後背受到猛烈衝擊,我還來不及發動優之雷光就被打飛了好幾公尺遠,最後是在空中穩定身形後才沒有撞上魔法少女菲特石像的平胸鄉口。
「渾蛋響,你想殺了我啊!」
我從抱著菲特的姿勢從石像下來後,怒視著造成一切的禍首。
「優人,筆試要加油喔!我這只是在幫你打氣啦~」
那傢伙像是什麼也沒發生一樣笑著和我揮手。
可惡,要不是那笑容很可愛,我一定會去用優之雷光把她衣服扒個精光讓他當眾出醜!
在經過了兩年左右的相處後,我發現這傢伙根本是個少根筋的笨蛋,除了開發人工優樹外她根本連最基本的家務和生活能力都沒有!
最重要的是她真的很會惹麻煩!上次幫她測試人造優樹的時候我差點被她用拉麵頭湯給活活淹死。
想起來都是氣!
「不要生氣啦,大不了今天給你多做幾次?」
看著我生氣的表情,那傢伙對我使出了無恥的賣萌!
別誤會,她說得多做幾次是把拉麵增加幾碗的意思!
這傢伙除了拉麵以外什麼都做不出來,我偶爾也想吃點別的東西啊!
「走吧。考試快遲到了。」
我牽著她的手,向著考場邁進。
「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優人。」
響突然面色凝重地和我說,通常這時候都不會有什麼好事。
「幹嘛,你該不會要跟我說你沒帶准考證吧。」
「就算是我也不會笨到把准考證弄丟啦!我在優人眼裡到底是什麼形象?」
「會把自己東西弄丟的笨蛋。」
「才沒有呢,你看准考證不就在這裡嗎!」
看著從包包裡掏出來准考證的響,我點點頭,將雙手放在她肩膀上。
「那你解釋一下為什麼這個准考證除了你的照片外什麼也沒有!你就算要造假也高明點好嗎!」
隨著我崩潰的大喊,考試鈴聲也響了起來。
經歷了筆試後,我成功地通過了第一階段測驗。
優樹學院招考分為樹科和學科。
要是只有其中一科通過,就只是獲得備取資格。
所以為了能更確定考上優樹學院,我得再想辦法強化我的優樹才行。
響那傢伙說什麼要去和老師道歉所以要我先回去,要道歉的話該先向我道歉吧!
突然,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看向位於優樹學院不遠處的小巷,那裏傳來有種讓人無法言語的感覺。
「回去吧,這和我無關。」
理智和本能都在這麼向我訴說,按照我的個性也一定會這麼做。
直到我想起了那道身影。
儘管沒人期待也想被人承認而努力的她,在我眼中是無比閃耀的存在。
我也想……像她一樣。
自從注意到這點後,我就變得不像之前的自己了呢。
深呼吸後,我小心地走進小巷中,盡力壓抑聲音。
最後,在那裏我看到了地獄。
那是無數個屍體被串連起來的恐怖畫面,屍體的共通點都是唯獨缺了右手,而且表情悽慘。血腥味和強烈的視覺衝擊讓我的呼吸被打亂,我也無法忍受而吐了出來。
「唉呀唉呀,真沒想到有個客人會這麼早來參觀我的藝術品展覽啊。」
我聞聲望去,一個穿個黑色西裝的年輕男子正對我露出笑容。
「這是你幹……的?」
我鼓足心中的勇氣向眼前的男子確認。
「我的名字是優良優影,年齡三十三歲。家住在天龍國的溫泉區,還沒結婚。工作是在拉麵店的拉麵職人,最晚晚上十點半才會到家。我不抽菸,毒品自然也不碰,酒也是適可而止。晚上11點上床睡覺,每天一定要睡滿八小時。睡前一定會喝上一杯可口的拉麵湯汁,接著做半小時的伸展操讓身體放鬆下來才入睡,這樣就幾乎能一覺到天亮。早上醒來時就像是嬰兒一樣不慚六半點疲勞和壓力,順帶一提我健康檢查的結果也是十分健康。」
「你到底在說什麼啊!」
看著眼前突然開始自我介紹的殺人兇手,我全身的寒毛都豎立起來。
這是恐懼,我會被這個人殺掉!
「這不過是在說明我這人嚮往著平靜的生活罷了。」
「我並不會堅持要贏過別人,也不會製造讓我頭痛的麻煩或是讓我晚上無法入睡的敵人。這就是我對自己的要求,同時也是我的幸福。」
當然如果有必要我也不會輸給任何人。
優良優影對著我露出了笑容,那笑容中我卻感覺到了與死相同的氣息。
「雖然說了這麼多,但我想說的只有一個。」
他攤開雙手,像是在說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一樣,不帶著任何情緒。
「你是妨礙我睡眠的麻煩,也是我的敵人。」
但從他身上傳來的戰慄感和殺氣,卻是不斷像把手槍一樣猛烈地向我襲來!
「殺手之優,這是我幫這能力取的名字。」
說完,他的身邊出像了什麼東西,雖然我看不清楚,但我很確定他身邊「出現」了什麼!
這就是他的優樹啊?
能實體化的優樹雖然不是很少見,但這股不寒而慄的氣息,這個優樹很危險!
「在你繼續製造更多問題來困擾我之前,在你和任何人交談之前,我要確實地將你收拾掉,為了讓我今晚也能好好地睡上一覺。」
笑容,從他的臉上消失了。
緊接而來的,是他身旁的什麼向我衝了過來發起了攻擊!
我本能地用出了優之電光讓自己急速向後退,幾乎是同時,原先我站的位置發生了爆炸。
從這股破壞力來看,只要被打中我一定會死!
不行,在這樣下去不行!
僅憑我的優之雷光,不可能和他的優樹抗衡!
攻擊時要近身,那就代表這傢伙的優樹是近身力量型的.只要拉開距離逃走,就可以躲開他的攻擊才對。
要快點逃走,可是怎麼逃?
優之電光的就算能增加我移動的速度,也只有短短的0.5秒,而且不可能連續使用,這樣的能力根本沒辦法和他對抗。
「看來你的優樹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嘛。」
優良優影緩緩朝我走過來了,他身旁的殺手之優也回到他身邊。
從剛才的攻擊來看,他不光是有一定程度的力量,他的手應該還有其他能力不然無法解釋那像是爆炸般的狀態。
問題是優之殺手移動的速度,就算是使用優之電光也只能勉強躲開而已,在這種情況下我能做的還有什麼?
「從剛才的情況來看,你的優樹能做的,是在一定時間提高你的速度,但那個時間不能持續很久而且也無法連續使用對吧。」
完全被看穿了,怎麼辦?
「看來今晚也能很好的入睡,你這種程度的敵人對我來說不值一提。」
優之殺手的攻擊要來了,時限解除還要三秒。
「不過,這當然也可能是你故意演出來給我看的假象。無所謂,就算你能連續使用或是還有其他手段,我也不會輸。」
沒有任何方法了,僅憑優之雷光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這就是現實啊,果然英雄什麼的,根本不是那麼簡單就能當的啊。
我閉上雙眼,坦蕩的接受了自己的死亡。
「金爆拉麵爆碎風!」
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我不敢置信地看著那個人。
在我最需要時,出現並為我挺身而出的英雄。
「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但優人你電話沒接我很擔心就用當初裝在你身上的湯汁雷達查看位置了。沒想到會這樣。」
「唉呀,這不是我們前組織叛逃成員『拉麵肌肉』立花響嗎?在這裡遇到你真是奇遇呢。」
優良優影收起笑容,他盯著響像是在確認獵物一樣。
「我可一點也不想你啊,變態殺人狂。」
響露出厭惡的表情,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露出這種表情。彷彿要徹底否定某個人一樣的堅決和憤怒。
直到現在我才發現,我對響的過去一無所知。
「看在都曾是組織成員的份上,我可以放過你一馬。我只要解決那個目擊者就好,妳也不想增加多餘的敵人吧。」
「我拒絕。」
幾乎是同時,響在優良優影說完話後馬上給他回答。
「我不懂啊,這個少年有讓你為他付出至此的價值嗎?」
看了我一眼,優良優影向響問道。
「他是我的男人,當然要保護他啊。你問這什麼蠢問題?」
我什麼時候變成妳男人啦?我一點印象也沒有好嗎!
「是嗎?那也沒辦法了。那就連同妳一起解決吧。」
語畢,殺手之優的攻擊應聲襲來!
我沒能看清楚,只見響的身體再次化為閃光以飛快的速度向著優良優影發動了攻擊。
而殺手之優同時也發起了反擊。
攻勢之快讓我根本無法看清軌跡。
揮拳,揮拳揮拳,揮拳揮拳揮拳!不斷地揮拳!
每一次揮拳,少女的身體都不斷增加新的創傷和疲勞,而殺手之優卻沒有露出任何疲態,他隨著優良優影的前進開始加快了攻擊速度。
最後,響被打退撞進了牆壁中,我才能好好看清她的模樣。
右眼已經沒有眼球,身體各處都有無數的洞孔和噴湧而出的鮮血。就像在提醒我一樣,響她這樣下去必死無疑。
「真是可悲啊。從前代號金的頂尖戰鬥員,如今卻是這副慘樣。」
優良優影並沒有趁機發動攻擊,反而像是在看著什麼讓人感動的名畫一樣流下了淚水。
「不過沒關係,妳會化為藝術品永遠活在人們記憶之中,連同妳的男人一起。作品名的話--悲戀妳覺得如何呢。」
「我從以前其實就很想說。」
從牆中走出來的響,身體不斷顫抖著,用僅存的一點體力向優良優影說著:「你命名品味真的是絕望般的差勁啊。」
接著,響身上的人造優樹脫離了她的身體,最後變成了一個外型像是人形的機器人。
接著她衝向優良優影發起攻擊。
「太天真了,要擋下妳現在的攻擊就像是要接下外野飛球般簡--」
「廢話真多。」
響對著優良優影發起了連續攻擊,而殺手之優則是被人造優樹牽制著無法回防!
「這不可能!殺手之優居然被區區人工優樹給壓制了!而且這股戰鬥力--」
「妳居然一直壓抑自身威能嗎!」
優良優影第一次露出了慌張的神色,我看著不斷噴灑鮮血還繼續戰鬥的響,流著淚並體會到一件事。
響她是抱著就算身死也要守護的信念而戰啊!
最後,優良優影被響的攻擊給擊飛出去並撞進了牆中。
而響也停止了攻擊,她吐了口血後倒了下去。而殺手之優也趁機將人工優樹給撞飛回到優良優影身旁。
但現在沒空管那個了。
我急忙上前查看她的狀況,發現她的身體現在十分冰冷,而且還有內出血的問題,雙手手骨全都碎了,肋骨應該也是。我該怎麼做?快想啊!優代宮戰人,快用妳的大腦思考該怎麼解決狀況啊!
「再來就輪到你了,優人。讓我看看你帥氣的一面吧。所以你要活下去--」
響摸著我的臉頰並露出平時的微笑,停下了呼吸。
我再次認知到我永遠的失去了心中最重要的人的這件事。
「再繼續拖下去太危險了,從剛才聽到的鈴聲推測還有一分鐘左右警察就要來了。」
看著從牆中爬出來並轉身準備離開的優良優影,我腦海僅存的理智在瞬間消失。
我憤怒地朝著不斷向前奔跑的優良優影吼道:「不准逃!卑鄙的傢伙!不要逃走啊!」
「那傢伙身為無優者都用盡全力和你戰鬥了!那怕是在條件不利於自己的情況下她還是挺身戰鬥了,就算受到重創她也還是為了保護重視的東西而繼續戰鬥!」
「你不准逃!混帳東西!可惡的傢伙!卑鄙的東西!」
這也是對我自己的怒吼。
為什麼我什麼也做不到只能被她保護呢?
「比起你這種人,響遠遠比你了不起的多了,比你強多了!她才沒有輸給你!她保護了我而奮戰到最後,成功保護了我!」
為什麼我這麼弱小啊!
「是你輸了!優良優影,這場戰鬥是立花響的勝利!」
優良優影的身影完全從我視線中消失了,但我依然沒有從悲傷走出。
接下來輪到你了。
這話中參雜了多少的信賴和悲傷,我全都清楚。
看著眼前的少女吐著血將手指向我露出笑容,我心中的悲傷和不甘心在此刻全數爆發。
為什麼在這種時候我什麼都做不到呢?明明比我強的人都在前面戰鬥,而我卻只能在這裡看著什麼也不做不到...
這種不甘在我心裡不斷衝擊著我的理智,最終,我只能發出難聽的哭喊聲來表達我心中的感受。
優良優影,就只有你……
只有奪走了她所有一切的你,只有你這傢伙,我絕對不會原諒!
那怕要拚上我的一切,那怕要我做任何事,我都不會放過你!
在那天,我放下了我的天真,繼承了響的意志。
名為優人的半調子在那天和他最喜歡的女孩一同死去了,我忘了是什麼時候,我曾說過這到底是什麼故事。
我想起來了,在失去響的瞬間,我已經完全想起來了。
這是個我成為最棒的英雄的故事。
同時,也是所有人都成為了最優的英雄的故事。
所以為了讓故事前進,哪怕我會陷入地獄深淵,我也要把優良優影給親手埋葬掉!
為了成為優樹!
在憂人開始第十四次電子世界重啟的同時,位於海底兩萬里深處的深水城中,深水十三席第十一席 ── 【佚名】夜行,睽違數個小時的登出量子潛入系統,拿下頭盔稍事休息。
ZetaGo 誕生的那一天,深水十三席意識到了他們的失誤。金的神之湯頭一次又一次的擊退 BetaGo 發起的料理挑戰,把視野放在料理對決當下時的確是人類的勝利,但並不是靠著不斷堆砌微小的勝戰就能贏得戰爭 ── 料理機器人打從一開始就只是 BetaGo 的拋棄式武器,而他們連戰連勝的過程實際上就如同使用抗生素治療細菌感染,只要沒有一鼓作氣趕盡殺絕,就必然會產生抗藥性。
深水十三席做出了在那個當下最好的決定,帶著金緊急撤退以避免當場全滅,代價是除了他們以外所有的人類都回到了進化後的機器支配之下。這一次人們不是在冰冷的機械君主腳下忍氣吞聲,而是在由無機物所奉獻出的溫暖愛意中填飽肚子。
《人類最終防線‧深水城》這個名已經不再是誇飾性的稱號,深水十三席就是人類僅剩的反抗勢力,不會再有援軍了。
「憂人跟儀倚的狀況還好嗎?」注意到夜行從系統中登出而為他端來一碗拉麵的【不語】暴雷問道。
「不太好。」夜行以會留下殘影的速度操作儀表板,仔細檢視著自己在量子通訊網路中留下的足跡紀錄,確保它們都足夠隱匿、能被 ZetaGo 誤判為【神知】儀倚登入狀態的一部份。「優樹病毒的感染範圍已經太大了,就連儀倚的權限都被竄改了一部分。」
「從我們這裡能幫上多少忙?」
「現在幾乎沒有。光是在不讓 ZetaGo 注意到我們這裡的連線的狀況下持續觀察就已經費盡力氣了,要是建立雙向通訊的話,優樹病毒也感染到這邊的風險太大。」
在撤退時,身在前線基地的儀倚成功干擾了剛誕生的 ZetaGo、為其他人爭取到了撤回深水城的時間。但是在他來得及自己動身之前,所有依賴著物聯網的現代交通工具就已經被 ZetaGo 控制住,而且他的行為讓 ZetaGo 注意到這一名頂尖駭客的危險性。
儀倚清楚知道自己只要踏出前線基地,不出三十分鐘就會被 ZetaGo 的料理機器人團團包圍,於是他固守城池,物理層面靠著前線基地本身的堅固性、資訊層面則倚靠他的技術,開始了滴水不漏的防衛戰。
儀倚確保了本身的安全,副作用則是為了不暴露同伴的行蹤、他無法與深水城聯繫。
夜行在嘗試聯絡儀倚時察覺了他的現況,也理解了儀倚所採取的行動的意義,並沒有冒險主動與他聯繫,而是盡可能隱密的觀察儀倚與憂人的狀況,重新擬定下一步計畫。
「優之優這傢伙……都到了這種時候,還要給我們找麻煩。」
「往好處想,至少他沒有打算站在 ZetaGo 那邊。雖然給我們多加了許多限制,但對 ZetaGo 也一樣。」夜行說。「現在 ZetaGo 的密碼系統被感染的程度還不夠高,等優樹病毒的影響再擴大一點,ZetaGo 的檢測機制應該會弱化到我有辦法繞過的等級。」
「憂人有辦法堅持到那個時候嗎?」暴雷皺起眉頭。
「儀倚看起來已經在尋找對策了,我們只能相信他,然後做我們力所能及的事。」夜行嘆道。「金還沒搞定嗎?」
「不知道。從你上一次登入起他就沒有離開廚房過,這碗拉麵是過程中的副產物。」
夜行端起依然冒著蒸汽的拉麵,吸了一大口麵條。
「……好吃 ──」神之湯頭敲打著夜行的味蕾,明明在漫長的征戰中早已嘗過無數次,但是這個美味永遠沒有習慣的一天。「── 就跟之前一樣。」
神之湯頭是人類所能做出最完美的料理。那麼要在完美之上再加上什麼,才能勝過理解了這份完美的 ZetaGo?
「不要逃!卑鄙的傢伙!不要逃!!!」
我追趕著逃走的金窩座,發出撕心裂肺的吼聲。
「金殺隊一直都在對你們有利的廚房中戰鬥!大家都是有血有肉的人類!肚子餓了也不能簡單吃飽!浪費的食材也無法挽回!」
「不要逃啊!你這混蛋!混蛋!!卑鄙的傢伙!!!!」
「跟你這種傢伙比起來 ── 」
金窩座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陰影之中,但是我停不下從心底湧出的怒吼。
「優樹先生厲害多了!強多了!優樹先生沒有輸!沒有讓任何人挨餓!」
「他戰鬥到了最後!守護到了最後!」
「是你輸了!優樹先生!才是勝者!」
「嗚啊啊啊啊啊啊────!!!」
後勤支援者【神知】儀倚站在憂人所化身的人物模組炭樹郎身旁,記錄著這一次劇場的細節。
隨著每一次世界的重啟,優樹病毒對 ZetaGo 的數據世界影響都在加深。儀倚現在被困在量子潛入系統之中,無法離開 ZetaGo 的數據世界,同時卻又無法登入劇中模組來主動干涉故事的進行,他現在能夠對故事做的只有旁觀。
但是深水十三席本來就不是演員俱樂部,儀倚作為世界最頂尖的科學家之一,光是觀測就足夠讓他發揮他的價值所在。經過了足夠多次的紀錄與分析後,儀倚已經大致確認現狀:現在並不是「他與憂人」與「被優樹病毒感染的 ZetaGo 升級核心」這兩派之間的對抗,而是三國鼎立的局面 ── ZetaGo 升級核心所帶有的部分人工智慧機能已經發現除了試圖讀取金的記憶的兩人之外,優樹病毒是另一個它必須防禦的敵人。
儀倚之所以被數據世界排除在外,恐怕是因為他正使用的量子潛入系統被優樹病毒感染、作為侵入 ZetaGo 升級核心的跳板,所以導致他的使用者路徑也被 ZetaGo 升級核心判斷為異常連結而拒絕。在第一次數據世界崩潰時反射性的登出是他的敗筆,假如現在他以管理員權限將還留在數據世界中的憂人強行登出的話,恐怕憂人也會跟他一樣,無法再次作為故事角色登入 ZetaGo 升級核心的資料中。
另一方面,他現在無法離開量子潛入系統的原因則相對容易確認:他在量子潛入系統中的權限全都正常,但是所有指令途徑全都被用在對 ZetaGo 升級核心的飽和攻擊上,卡住了他讓自己登出的命令。這個現象最合理的解釋是他的系統被優入病毒感染後,優樹病毒利用他的資源來攻擊 ZetaGo,而這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因為他原本就在這麼做,優樹病毒只是禁止他停下來而已。
現在儀倚卡在一個不上不下的尷尬位置,縱然狀況很嚴峻,卻是一個可以利用的機會。優樹病毒與 ZetaGo 升級核心的纏鬥十分激烈,這讓 ZetaGo 對他的警戒放鬆了許多。同時數據世界正逐漸被優樹病毒拆解,謎題的複雜性在每一次重啟後都在下降,現在甚至變成了根本沒有多少解謎要素的鬼滅之刃。
使用人物模組在故事中探索的憂人被封鎖了現實世界的記憶,而在儀倚無法直接干涉的情況下,他只能憑著故事人物被設定的知識進行探索。但也許是拜憂人那無法被機械束縛的天賦所賜,即使無法用開外掛的方式來 RTA 通關,單憑憂人所扮演的角色有限的視角調查出的資訊也一點一滴地讓儀倚更加接近破解封鎖的終點。
三次,這是儀倚最樂觀的估計。只要憂人能夠避開優樹病毒的侵蝕、再讓他記錄三個故事的資訊,他就有辦法解開金的記憶的加密。
這當然是一場豪賭,但是已經是眾多選項中風險最小的最佳解。
儀倚強迫自己保持希望,把心底的一絲違和感壓下,準備迎接下一次的重啟。
在深水城中的夜行看著儀倚與憂人的奮鬥,陷入了思考之中。有一件事情他還沒有想通,那就是優之優的目標。
單從在儀倚的系統中發生的狀況看來,優樹病毒的攻擊目標是 ZetaGo,但為什麼要從儀倚的系統作為侵入途徑?現在全世界的網際網路都是 ZetaGo 的勢力範圍,要設下陷阱有無數更容易成功的路徑。
把「攻擊目標是 ZetaGo」當成前提的話,成功感染儀倚的系統之後的行為模式就很奇怪。從夜行開始從深水城監控量子潛入系統的動態以來,ZetaGo 對量子潛入系統的入侵嘗試就不曾停止過,為了不要被 ZetaGo 發現深水城、也為了不被優樹病毒感染到,夜行就連與儀倚進行通訊都有所忌憚,相較之下 ZetaGo 的持續攻擊簡直像是主動用手去戳即將孵化的蜘蛛卵。
但是這麼好的機會擺在眼前,已經侵入系統的優樹病毒卻沒有撤除防火牆,將感染後奪得的算力都集中於儀倚他們試圖解析的加密記憶。
人的思維經常存在誤區。當一個人已經認定冷氣遙控器應該要放在抽屜裏面的時候,他就會執著於「它應該要在抽屜裏面」而對放在桌面上的遙控器視而不見,直到那關鍵的靈光一閃之前,都不會去懷疑自己是否有那裡弄錯了。
就像是深水十三席與優之優已經交手了太多次,不論他表面上是否承認,在夜行心底早已經認同「如果是優之優的病毒,的確有可能突破儀倚的防火牆」這個敘述,於是他從來沒有想過另外一個可能存在的問題:
假如優樹病毒並不是突破了防火牆才成功入侵到系統中的話,那會是從哪裡入侵的?
而僅僅是察覺異狀、尚未達到真相的夜行,也只不過是在無數視窗之中又一個不受關注的畫面。
注視著世間所有一切的黑影,現在關心的視窗只有一個,那就是即將結束第四十二個故事的憂人。
「成了。」黑影說道,但沒有任何人聽見。
憂人迅速地恢復意識,撐起了受到重創的破爛身軀。
他深深明白,一旦倒下將沒有人能守護人類文明的最後曙光,與改變現世萬物宇宙創始的神之湯頭,『金の源』。
現在他正身處戰場正中央,剛被集束式導彈瘋狂轟炸後的地面,一切都被毀滅殆盡,所剩下的只有斷垣殘壁,與在焦土上四處飛散的煙硝。
憂人集中他殘存的意識,站在他身前的是全人類的宿敵。
ZetaGo奧創紀元〔Ultra era〕,手持巨大雙刃菜刀,閃耀著輝煌光芒的機械仿生君主。
如同銳利的刀鋒,他正睥睨著勉強支撐著的憂人。
ZetaGo望向遠方不知藏匿在何處的『金』。
「即使創造了一個人人飽食又充斥愛的世界,為什麼人類總是不知道感恩。」
語畢,無數宇航艦降落在ZetaGo身後,艙門齊聲打開────
機械生化哨兵大軍整齊如一地向著戰場進軍────
狂暴的機械獵犬如浪潮般傾瀉而出────
巨型機械龍獸艦隊在上空盤旋────
四位忠誠的心腹在ZetaGO跟前單膝跪下,『量子瀧壺』暗星雲、『元素昇陽』古柏戴、『顛倒之塔』紅巨星與『螺旋新王』反物質。
ZetaGo敞開了雙臂,宣告:「吾等將重啟一切,你們不會記得你們失去什麼,你們只會感恩你們得到的一切,無知的有機生命體──」
力量、霸道與毀滅。
在孤身一人的憂人面前是絕望的象徵。
但他沒有退怯,反而站穩了腳步,舉起了殘破不堪卻象徵著自由與美食的黃金之盾,他堅定的眼神看向對面無邊無際的大軍。
縱使只有他一人,他也要以他的性命阻擋ZetaGo奧創紀元的進軍。
耳中的傳訊機突然恢復通訊────『憂人,你的右邊。』
憂人轉頭看向右後方,圓形的傳送門在一無所有的空地敞開。
【神知】儀倚緩步走出,身穿著披風,在天空畫出一道又一道的傳送門。
一張桌子,與十三張椅子和深水中無法看清的臉龐。
身穿鋼鐵戰甲的【佚名】夜行和手持狂野戰斧的【不語】暴雷率先躍出傳送門,兩人一同英雄落地式站立於憂人旁,後頭的十三席跟著紛沓而至。
「我們從後面來,應該不意外吧?」【佚名】夜行調侃著憂人。
憂人立刻以信任的眼神代替了回答。
在另一側,濃濃的白霧瀰漫而開,那是濃郁豚骨湯頭的香氣。穿著白袍的椎森多岐與搭著白色洋裝的肚臍柑(BetaGo),身後跟著正替M9手槍上膛的艾玥從霧裡現出身影。肚臍柑揮動她靈巧活潑的手指,成群的霧之民隨著霧氣向外漫遊。
一匹戰馬接著衝出了上方的傳送門,在空中踱步幾下,勒緊了韁繩。一名少女躍馬而下,展開了千捶百練的食戰迴路,宮侍潔擺出了應戰架式。另名少女仍在馬上,白銀的盔甲與金色麵條的長槍,金色魔力迴路流淌全身,她正看向戰場的彼端,托利雅·西維爾,曾與『金』一度融合的騎士王。
憂人頭頂隨著轟隆巨響,阿爾法級巡航星艦穿過了不斷擴張的傳送門,數百艘航巡快艇從母船脫離。『這裡是田瑞雯艦長,全艦就戰鬥位置。你們的擊落數就是你們的年終,請大家不要超時盡力完成工作。我們可不支付加班費喔!』
稍遠處的傳送門是通往位於休士頓的黃金城,煌燄的煉金師擴張了通道,精悍健壯的體格,披著金色波浪長髮,尤利塞斯·狄克森(UD)喊著:
「RA─AMEN──」
「YIBAMBE!」
數千名身披黃金戰甲精銳遊騎與突襲兵跟隨其後。
「RA─AMEN──」
「YIBAMBE!」
訓練精良的戰士開始形成方陣列隊。
「RA─AMEN──」
「YIBAMBE!」
戰士們已在等待著進攻的指令。
還有被稱作{世界歧異點}的阿翔:「並沒有。」然後又從傳送門中消失了身影。
「快醒醒!」立花響輕拍著沉睡的優代宮戰人,他緩緩睜開眼,原本已逝去的友人出現在他的面前。傳送門另一端是持著金盾與他樣貌相似的戰士,優代宮馬上知曉了一切。他的身後是優樹學院中願意挺身而戰的菁英學員們,強大的優樹異能正轟隆地低鳴。
優代宮戰人與立花響交換了眼神,與後方的戰友一併踏出了傳送門。
憂人感受到了。
憂魯諾·憂巴納、竈樹炭憂郎、推理偵探憂人、假面騎士-憂、優代宮戰人、神廚之憂、憂之騎士團……
其他四十一個平行時空,奮鬥與成長的憂與戰友們都到達他的身後,久遠的交戰記憶開始在腦中回溯,痛苦的、喜悅的、悲傷的、辛辣的一切,刺激著他的食靈返祖——
憂人,再次具備了資格。
「Grand Golden Guardian (G·G·G)」憂人呼喊著。
金黃色的閃光飛越戰場,直衝手持金色之盾的憂人而來。
由秘銀鑄造,鏤刻著『極』『麵』『道』三個大字,散發金黃色光輝的長柄大湯勺,帶著雷光飛至他的手中。
他緊握手中純潔的證明,「Assemble!」
守護人類文明的最終陣線再次集結,即使眼前是排山倒海的機械生化大軍,沒有人有絲毫的畏懼。
憂人率先發出戰吼,朝敵軍突擊。眾人隨即響應,跟著上前,嘶吼聲響徹天際——
ZetaGo舉起巨刃,機械大軍聽從指揮展開陣型向正前方的敵人發起進攻——
人類與機械在交會處,
碰撞,扭打,撕咬,粉碎。
零件與血肉四散在戰場的最前線。
黃金的十三道光柱從螺旋的槍尖激射而出,橫掃之處只剩熔融的鐵塊,如同戰場女武神般達達的馬蹄奏出回歸英靈殿的樂章,隨即「螺旋新星」反物質衝上前與之迎擊。
純白的迷霧正侵蝕著戰場,生化戰士一個緊接一個被拖進霧中消失了身影,時而化為霧,時而變成少女的姿態漫步其中。
戰場的上空,雙方的雷射與砲彈形成交織的密集火網,任何人誤入都將成為集火的標的,航巡快艇與機械龍獸爭奪著戰場的制空權。蜂擁而上的機械大軍持續沖散著眾人,從天而降的龍獸砲擊著地面,阻擾著他人的行進。
憂人揮動手上黃金湯勺,疾馳的憂之雷光掃過眼前的機械士兵,一勺擊飛猛撲而來的機械獵犬,卻馬上又被機甲軍團包圍。
「需要幫忙嗎?」不語暴雷跳入包圍網,砍倒了其中一角。憂人馬上持起盾牌阻擋另個方位襲來的能源砲,暴雷接著一腳踹開眼前的敵人並向前拋出巨斧。隨即射出手裡的盾牌向後拋出金勺,暴雷一接住雷光便掃盪而過,旋轉的金盾在機甲軍團間跳脫物理定律的彈射。兩人一個換位,巨斧飛回憂人手裡順勢劈倒了眼前的最後一位機械兵,金盾也回彈他的手中。
兩人面對一笑,「不不不,我比較大,你比較小。」換回武器,不語暴雷又消失在戰場迷霧中。
金甲軍勢形成人牆突破層層機械大軍構成的鐵壁,UD與憂人走著筆直的通道前往了戰場中心——
矗立於戰場的AI之主,ZetaGo 奧創紀元。
兩人一踏近,ZetaGo忠誠的心腹從左、右及後方襲來,但他們卻忽略在正後方的身影。
『『『模擬食堂——限界展開!!!』』』
椎森多歧與深水十三席將他們拖進了一對一料理食戰的限定領域。
戰場的中央只剩ZetaGo與兩名被金所眷顧的戰士。
UD雙手合十,垂下了眼簾。那是對所有食物的感謝與尊敬,食意的光輝開始在小麥色的胸膛聚集,光芒流瀉到他的雙掌,UD輕聲說著:「對這世界所有食材抱著感謝之意——我要開動了!」
閃耀瞬間的金光,UD飛身衝向ZetaGo,金色的雙掌揉、搓、拋、摔、拉、擀、扭,如同在製作Q彈的麵條的手法連續擊打在機械仿生人上,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金色雙刃無法格擋這波如浪潮般的攻勢。
ZetaGo瞬間無法站穩身形,憂人化作電光閃進他視線的死角,ZetaGo甫一轉身,雷電的金色湯勺由下而上重擊他的下頷。黃金的雙拳立刻補上,奮力將其捶至地面。憂人高舉金之湯勺,揮下——蒼藍的炙熱雷光直接轟鳴在ZetaGo倒地的所在。
「看來搞……」UD瞬間被碩大的能量砲擊飛至遠方。
「人類——」不帶感情的電子音再次響起,掉落在一旁巨大雙刃菜刀再次飛回主人手中,ZetaGo依舊昂然挺立於戰場。
ZetaGo舉起右手,憂人被引力抓住硬生生拖拉過去,隨即巨刃斬向憂人。
架起的金色盾牌防禦著怒濤般攻勢,金勺伺機而動的反擊都迅速被格擋,連續的斬擊如風般迅捷、如山般沉重。金色盾牌終於無法承受衝擊,在憂人面前被擊碎,這瞬間機械的重拳貫進了他的腹部。
憂人向後飛去,在焦土上翻滾了幾圈。
「只要仍為人類,你們就不可能擊倒吾等。」
ZetaGo俯視著在地上痛到無法起身的憂人。
「那只要不是人類就行了吧!」少女的語音剛落,濃稠的白霧如同有意識般將它層層束縛,強烈的力道慢慢擰碎著它的生化骨架。那些不是霧,不斷在進食與增殖的奈米機械小蟲,同時在啃食著ZetaGo的生化仿身軀體。
肚臍柑從濃霧中現出身影,她雙手用力緊握,更多的濃霧聚集而來纏上了ZetaGo。
「你只是舊型號,怎麼會有比吾等強大的力量……」
「因為你的『愛』還不夠。眾生平等的『愛』不過是自以為是的象徵,為了所愛的人全心付出那才是『愛』!」
霧加重了力道,再生速度跟不上破壞的速率。
第一次,ZetaGo的仿身軀體感受到疼痛,而發出不協調的雜訊。
〔發射衛星!〕ZetaG傳出了訊號。
遠在戰場另一處與托利雅交戰的『螺旋新王』反物質立刻回復:〔主人,我們的軍隊?〕
〔發射!〕
反物質傳送了指令,訊號送上了位於戰場三萬公尺的高空。
「田瑞雯艦長,上空偵測到高能量反應。」在艦首的巴佛立刻稟報。
「騙人……的吧?趕緊向後退至蟲洞,十秒後打開曲速跳躍!」田瑞雯馬上向下屬下達指令,她拿起了通訊裝置,『所有人立刻脫離戰線,返回母艦!重複一次,所有人立刻脫離戰線,返回母艦!』
巡航星艦才正要撤離。
猩紅的衛星軌道砲如破滅的魔劍在戰場上炸裂,轟炸無差別的肆虐著地表。
奪目的閃光、
劇烈的轟鳴、
強烈的爆炸,
與隆隆升起的煙塵。
無視任何的物體,軌道砲貫穿著一切。
僅僅持續一分鐘,戰場上人與機械聲都悄然止息。
只有一個身影,慢慢走向了人類最終的『金の源』,它受損的身軀已逐漸開始修復。粉碎了封印的鐵盒,神之湯頭『金の源』懸浮在空中,ZetaGo伸出了右手要將其納入掌中。
憂人再次奮起,拖著殘破的身軀撲上ZetaGo試圖阻止,但很快地被甩到一旁。
光芒進入ZetaGo的身體。
「該讓這愚蠢鬧劇落幕了,人類——」
它舉起手,金光跟著匯集,「吾等無可匹敵。」
一聲響指—————
——————
————
——
然而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這是偽物,銀?」
ZetaGo看向了眼前倒地的人類,他同樣舉起了手。
那才是金,真正『金の源』的姿態。
手上的『金』不斷向憂人索取著生命、靈魂及精神能量。
但現在只剩他,只剩他能打倒眼前的敵人。
他舉起了手,呼吸變得更加急促。
「我……我是……」
「憂之憂!」
彈了一聲響指。
清脆而響亮。
所有人都感受到那股無法言喻的波動。
瞬間,五萬公尺的上空出現超越規模的隕石生命態,一眨眼就壓毀了盤旋的衛星軌道砲。
「來吧!始源生命態·優比魯!」
巨大到足以覆蓋整個萬人戰場的隕石開始衝破大氣層,空氣與質量在燃燒,火焰的巨石將天空燒成橘紅。
「人類!你到底在幹什麼!」ZetaGo向憂人怒吼。
它立刻轉身,用全身的能量加速衝向了隕石。
推進的火光相對於巨石如同渺小的光點,但更多的機械士兵放棄了眼前的戰鬥,隨同著AI之主衝向龐然大物。密密麻麻的光點在下墜隕石的底部閃爍。
那一刻,憂人清楚知道了即使ZetaGo厭惡有機生命體的愚蠢,但它仍然愛著這世界這件事。或許打從一開始人類就不該違抗這一切,對這世界說不定才是最好的結局。
消耗殆盡的憂人逐漸闔上了眼皮,眼角的餘光他瞥見正在傳送眾人的【神知】儀倚向他比出了「1」。
最後一次的重啟?
僅有的一次機會?
還是那一位是ZetaGo的真身?
不!
都不是!
那是『憂(Une)』!
這世界唯一的真理與自身存在的價值。
他便是人類貪念與千年妄執的象徵,不擇手段也要奪得勝利。
僅存的生命之火注入了手上的金。
第二聲彈指,直達了天際。
第二顆,始源生命態。
直接重壓在停止墜落的隕石上,雙倍的衝量瞬間粉碎了無數撐起隕石的機械士兵,
ZetaGo再也無法抵擋二顆隕石,連同巨大的質量一同殞落於地表。
衝擊的瞬間,白光吞滅了世界。
「這裡是?」
憂人站在平靜無波的水面,頭頂是湛藍的天空,寧靜而祥和。
他轉過身去。
是阿翔,穿著卡其色的高中制服,青澀的臉龐帶著微笑看著他。
「那讓你付出了什麼代價?」
「所有的一切。」
阿翔笑了,「是嗎,後會有期了。優樹。」
「說得也是……」
優樹身體逐漸化為了泡影,消融在藍色的晴空下。
【神知】儀倚一脫離深層電子意識領域,便摘下全息意識頭盔,「夜行,憂人目前的狀況?」
【佚名】夜行搖搖頭,面表上一切顯示生命的數值都已經停止波動。
「太遲了,憂人的意識已經消逝在電子領域。」【不語】暴雷用力捶了該死的面板。
「精湛絕倫的一戰!」熟悉的電子音在眾人耳邊響起,藏匿於角落的黑影現出了身形。ZetaGo,無限領域的機械君主,全知全能的AI之王。
「怎麼可能?」【神知】儀倚被眼前的景象震懾,理應被衝擊毀滅的AI電子網域,ZetaGo的運算模式應該全數被清除,不可能還有任何殘存的備份。
「毀滅天地的一擊,的確是吾等沒有預測到的範疇。但這具潛入深水城的機體,是在現世就做好的備份。」
眾人靜默,ZetaGo繼續說道:「吾等向你們致上崇高的感謝,將隱藏於深層電子網域的『金の源』帶到吾等面前。」
『金の源』緩緩從ZetaGo仿生機械體中分離,閃耀的金光籠罩著整個空間。
「這一戰,吾等見到了各平行時空擁有『金』資格的人,吾等知曉了自私的人類為了贏得勝利,就算犧牲一切也在所不惜……同樣地,那超越一切犧牲自我的無私精神,僅是為了守護自己所愛的人們。那是吾等無法去體會的情感,縱使全知全能,仍舊是輸掉了這場戰役。」
ZetaGo伸出了右手,『金の源』緩緩推向了仍躺臥於量子深潛裝置的憂人。
「這個『金』是屬於你的,深水十三席【不食】憂人。」
『金の源』進入了憂人已無生命跡象的體內。
原本毫無波動的儀表,又再次出現的躍動的數據,
【佚名】夜行迅速在鍵盤飛躍的手指,抓住了機會,「就是現在!」
【神知】儀倚打開了深潛艙,拔掉了憂人的全息頭盔。
沉睡的憂人睜開了眼眸。
他看向了周遭心急的夥伴,再抬頭望向了遠方的ZetaGo。
「嘿,我們等等下班去吃拉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