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料審查,開始。
——對局申請者:田所一郎、武伊折太。
——對局紀錄:無。
——申請項目:日麻。必勝策略,尚無,項目公平性,可。
——開始確認規則。
——南風局。寶牌,有。赤寶牌,三。
——二對二團隊戰,兩家點數共通。
——起始點,10萬。場棒,千五。擊飛規則,有。
——隊內通話,可。
——規則確認結束。
——詢問:準備,是否,就緒。
「可以開始了。」折太回應Beta GO的提問,聲音有些緊張。
「よろしくお願いします。」另一方面,田所的回答,則帶有一絲從容。
——回答:肯定。
——壺中之腦現實模擬程序,啟動。
——「リンクスタート」
隨著系統開始運作的提示音,一片全黑的空間中,無數小光球不知從何處冒出,那是幅如同宇宙之初的光景。他們一邊閃耀,一邊繞圈,劃出一條條、顏色各異的軌跡,並慢慢聚攏,最終慢慢形成兩個人型。
「這感覺真怪。」折太,嚴格來說是折太的意識,看著右手掌所在之處,那裏有個還在漂浮的小光球,似是即將登陸至指尖。
「先別看了,上桌吧。」田所出聲說道,同時指向不遠處,不知何時出現的四腳方型木桌。
「好啦好啦——等等!」或許是,太過專注了,折太這才注意到整個空間的背景擺設。「這裡是……系館?」
「也許是從我們記憶中拼貼出來的吧,」田所此時已經坐下,搶走了學生活動室裡唯一還沒壞的旋轉沙發椅。「真是令人不悅。」
「不是,你搶椅子也搶得太自然了吧。」
「想要取勝,得確保能處於自己最舒服的狀態。」
「那為什麼不是給我坐!」
「你坐沒用啦!」
在兩人拌嘴的同時,學生活動室的門被推開,一個男人走進室內,身後跟著一位女孩,以外貌而言,年齡分別座落在三十與十歲上下,男人帶著眼鏡,手捧著打開的書籍,女孩則抱著一隻棕色泰迪熊,歪著頭看著兩人。當然,這不重要,所說皆是人類的外型,但他們的本質只是一堆程序碼。刻意依照固定形象打造的外觀,反而讓折太覺得不真實。
「在下是Beta GO分機0457號,負責此處的挑戰事宜。」書生形象的男子開口說道,那聲音沒有明顯的電子雜音,看來是搭載了相當進步的虛擬人聲系統。「這於這……小傢伙,因資歷尚淺,未有代號,還請兩位隨意稱呼。」
「吾!」
「才不是!」
「小傢伙!」
女孩形象的Beta GO用手中的泰迪熊連續槌了0457號後背三次,然後用氣噗噗的語調說道。「吾有名字!吾是麻將特化型Beta GO,所以要叫吾Meta GO!」
「懂了嗎?你們兩個人類。」
「阿……」折太不知該如何回應來客,只能求救似地瞥向前輩,希望後者幫忙解圍。
「這取名品味真是……算了,我還不想被祖。」田所嘴角微微上揚,微微聳肩,接著向來者說道。「兩位,上桌否?」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書生笑笑地說著,緩步走向房中央的麻將桌,雙眼閃著欣喜的光芒,如同見到羊群的灰狼般。「敢問兩位閣下如何稱呼?」
「稱本人為田所即可,至於……」
「我叫折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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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所那傢伙怎麼了?」羅笄開口問道。「講話突然怪腔怪調的。」
「大概是在拉戰線吧。」一旁的行人對於田所的詭異行徑倒是豪不在意,說了一句後就又低下頭,繼續吃起面前的牛肉麵。
折太、田所與Beta GO之間的戰鬥一觸即發。與此同時,羅笄與行人正位於一間由因疫情倒閉的KTV改建而成的高級網咖中,透過房間的大屏幕等著見證一切。
「拉戰線?這甚麼意思?」
「要怎麼說喔,讓我想一下——」行人將筷子放到桌上,雙手捧碗喝了一口。「就,電影或小說裡不是很多嗎,兩邊都一堆人,明明可以打群架,但結果都變成一挑一個人戰的那種情況。」
「聽你這麼說,好像是不少。」
「對吧。然後這種對戰組合不都是看開打前,哪兩個傢伙嘴砲得最兇,哪兩個人就會被放在一起互毆。」
「……好像真是這樣。」
「那就對啦。田所那傢伙就是希望在一挑一中挑到那個男的。」
「真假。他啥時這麼有擔當了?」
「你在說啥?」行人放下已經空無一物的麵碗,一臉不解。「那個小女孩才是真正棘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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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觀戰二人組談話的同時,虛擬空間裡的四人,或說二人二AI,已經抓好位,準備開始牌局。
東風首戰,由Beta GO坐莊,南家武伊折太、西家田所一郎、北家Meta GO。
而這兩兩相鄰的座位配置,也注定了這場比賽的大致走向。
東一局零本場
「三條,吃。」
「東風,碰。」
「胡,二番三十。」
僅僅三巡,Beta GO靠著Meta GO的餵牌,在第三巡便攔截了折太來不及處理的字牌。
點數:102,900 對 97,100
東一局一本場
「自摸,一番三十,一本場。」
「切,摸這種拉基牌。」
Beta GO第十一巡成功自摸,田所只能不滿地蓋下滿貫一向聽的手牌。
「前輩,先快牌過莊吧。」
點數:105,400 對 94,600
東一局二本場
「恕在下失禮。」剛從牌山摸下第十四張牌的Beta GO輕輕一笑,抓出一支千點點棒,同時將捨牌一橫。「雙立直!」
Beta GO突如其來的立直宣告,令折太和田所同時吃了一驚。
「折太!錯開他下張摸牌!」田所的警告藉著隊伍頻道傳入折太腦中。
「啊,我知道。」
田所吃下折太都出的一餅,而折太則將下巡摸到的三萬死死扣在手中。
「是在下小瞧兩位高人了。」Beta GO再度輕笑,並在三巡後胡了由Meta GO手中切出的三萬崁張。
點數:105,400 對 94,600
東一局三本場
「ロン!斷么一千!再加三本場。」
也許是上場氣勢被斷,Beta GO雖然叫了雙副露,關鍵崁牌卻遲遲不進來。最終,十四巡時田所和牌,東一結束。
點數:99,000 對 101,000
東二局零本場
東二局,輪到折太坐上莊位,然而他的位置田所難以出手相助,只能緩慢等待摸牌進張。而清楚折太窘境的Beta/Meta GO則是不斷叫牌,將折太的牌順打亂,結果折太不但沒聽,還多付了三千點的罰符。
「……沒聽,流局了。」
點數:102000 對 98000
東三局零本場
「別在意,折太。輪到我的回合了。我感覺手感不錯。」
而也正如其言,東三局成了田所的個人秀。
「チー!」田所吃下七筒。
「ロン!一千五。」田所和牌。
「ポン!」田所碰下二索。
「ロン!兩千九,一本場,四千四。」田所和牌。
「リーチ!」田所三巡立直。
「ツモ!莊家滿貫,四千ALL!附帶二本場。」田所六巡和牌。
田所連續和牌,甚至在不靠助攻情況下,和了全場目前最大的牌,成功將點數逆轉。要知道,在可以餵牌的場合中,滿貫
點數:86,100 對 113,900
東三局三本場
「Nice,前輩!這樣就逆轉了——」
「まだまだだよ——」田所笑著說,快速理好十四張手牌,接著抬頭看向對桌的Beta GO。「此乃東一局之回禮,還請兄臺笑納。」
「「「ダブルリーチだ!」」」
「嗚呼!二位高人,如必如此相逼?」
「閣下別說笑了,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既然事已至此,兩位別怨在下無情。」
只見Beta GO將摸牌的右手刻意抬高,另其餘三家得以一瞥該牌,雖說拇指遮去了圖樣,然而代表危險的紅光,仍從手指與牌面中隱隱散出——那毫無疑問,是張危牌。
「那張是——」折太忍不住出聲,但隨即打住。
「危牌。」Beta GO替折太的話接了後續,顯然他也知曉此牌之危,然而下秒,他卻旋即將其打出。「危才好。」
見此情況,折太驚訝地說不出話,Beta GO的捨牌是張五筒,紅色的五筒。
中張?寶牌?一發巡目?為甚麼?
「如何?」
「あがり——」和牌宣言。然而,那並不是田所一郎宏亮的大嗓門。「是這樣說的吧,吾有點忘了。」
前幾局毫無動靜的Meta GO終於出手,以簡單的五八餅雙面平和,搶走了田所的立直棒,並阻止了打算進一步擴大點差的田所。
點數:86,100 對 113,900
東四局零本場
東三局結束後,場況再次陷入混沌,運勢不停地流轉著,將要停歇片刻之時,便隨即受鳴牌所擾。令人不解的是,在如此混亂的牌局中,Meta GO總是能在最後兩三巡聽牌。
風不曾停止,風向卻從未固定;摸牌不曾停止,牌局卻無法推進。
流局,Meta GO、田所兩人聽牌。點數:86,100 對 113,900
流局,Meta GO,一人聽牌。點數:89,100 對 110,900
流局,四人聽牌。點數:89,100 對 110,900
流局,Meta GO、Beta GO、折太三人聽牌。點數:91,100 對 108,900
流局,Meta GO,一人聽牌。點數:94,100 對 105,900
四人在混亂的牌局中,摸牌轉張拆牌避銃,比起巨浪般的立直進攻,閃避水深處的暗流更加耗人心神。這磨人的情況,直至五本場的末二巡,才終於結束。
「自摸了。七對子寶牌二。」折太推倒手牌,同時長吁一口氣。
「やるわね。領先,守住了。」
東風局終於結束。
點數:85,300 對 114,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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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兩個這麼猛?」看著屏幕中奮鬥的,兩人羅笄有些意外。「大領先欸。」
「再怎麼說他們也是遇過麻將殭屍的人。」躺在長沙發上的行人咬著指甲。「但Beta GO似乎跟我預想的有些不同。」
「怎麼不同?」
「還記得東三局嗎?那張紅五餅。」
「嗯,蠻怪的一手。但那是為了流莊吧?」
「但當時Beta GO手中有一張八餅,如果是單純想要流莊,打八餅不是比較合理嗎。」
「難道八餅是田所的銃牌?」
「不是,那局田所聽的是三六九餅,從各種,那張捨牌並沒有顯見的成果——只能說:」
「無啦,彼個著是拍爽的!(沒啦,那個就是打爽的。)」那是一句台味十足的。那是最近幾天,行人和羅笄在電視上聽到膩的聲音。
「Mr. Han!?」
「年輕人,聲音要記得關吼!我還記得,有次記者會,台中的記者會!我啊,上台演講,但我手機——」在Mr. Han正要開始長篇大論前,行人按下了靜音鍵。
「幹咧,這觀戰模式還有觀眾聊天功能喔。沒注意到。」行人重新翻開房間的操作說明。「看來羅笄你剛剛的奇幻叫聲全都傳到Mr. Han耳中了。」
「我才沒有發出甚麼奇怪叫聲!」羅笄反駁。「還有為甚麼Mr. Han也在觀戰啊。」
「我怎麼知道。」行人聳肩。「可能因為太久沒人挑戰Beta GO了吧。」
行人嘴上輕輕帶過,卻在內心獨自糾結。那張紅五餅,突如其來的Mr. Han Call in 環節與那句「打爽的」,還有之後的,瘋狂流局連莊的Meta GO。這一連串事件,是巧合,還是在背後真有甚麼外人看不出的細節?
「對了,羅笄。」經過短暫的思索後,行人開口說道。
「甚麼事?」
「這房間似乎有錄音功能。要不要聽聽你剛才的叫聲。」
「才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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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在短暫的休息過後,牌局正要重新展開。
「吾累了。」
Meta GO的宣言,令其餘三人傻眼。女孩外型的AI點了幾下空氣,手中的泰迪熊開始發光,接著如氣球般脹大,直到約莫一個成人身高後才停止,光芒散去後,棕色泰迪熊玩偶再次出現,只是被放大了好幾倍,少女鑽入玩偶的懷抱中。
「老頭,汝應付一下。泰迪,幫吾摸切。」
然而Beta GO聞言後也只是笑笑,並未出言反對。而折太與田所做為受惠者,自然也沒說些甚麼。於是南一局就在Meta GO自動摸切的情況下展開了。隨說情勢看似一片大好,但Beta GO豈會如此輕鬆地讓兩人過莊。
南一局零本場
五巡
「滾滾長江東逝水,」
Beta GO借來了錯位的東風。
六巡
「浪花淘盡英雄。」
Beta GO拾起了河裡的紅花。
七巡
「白髮漁樵江渚上,」
Beta GO接過了泰迪掌中的雪。
「慣看秋月春風!」
Beta GO抓住了落於嶺上的月。
「東白混一嶺上寶牌對對胡!?莊,莊家倍滿。」折太瞠目結舌。
「不,這個是——」對古役地方規更加熟悉的田所鐵青著臉。「役滿。」
「不錯,此牌正是古役——風花雪月。」老者低沉的嗓音帶著愉悅。「此乃人間四季絕美之景,二位還請好好欣賞。」
老者?那裏來的老者?兩人帶著不祥的預感抬頭。此時,坐在東位的早已不是外貌三十多歲,書生打扮,說著奇怪文言文的青年,而是一名老者,此人身著丈青中山裝,右邊袖子至衣領口處,盤踞著一條刺繡而成的紅龍,墨鏡的圓形小鏡片後,一雙細眼,閃著詭異的光芒。
「——劉!」
田所與折太同時後退半步,導致地板一陣傾斜。傾斜?怎麼會?系館雖說年久失修,但也不至於承受不住區區幾人的重量吧。這時兩人環顧四周,才發現系館牆壁與熟悉的景色已不知蹤影,取而代之的是青山綠水,藍天白雲,與熱死人的太陽,一行人此時正在湖中,一葉木製扁舟之上。問此地是何方?遠處,紅色的斷壁提著二字,那正是此處的名號——「赤壁」。
「劉——啊,是老夫的名字吧。」劉,或者說Beta GO變成的劉,摸著下巴發白的短鬚。「無妨,都是些瑣事。」
「二位,雖說當前美景著實引人入勝,但,牌局可還沒完呢。」
點數:117,300 對 82,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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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欸欸欸——」
「花得發!?」
若不算轉播的延遲,那幾乎是同一時間,透過螢幕觀戰的兩人,發出了慘叫。
「Beta GO變成劉了?為甚麼?」羅笄還在震驚之中。
「畢竟Beta GO本來就沒有固定外型。」行人慢慢恢復往常的冷靜。「這麼做原因也很簡單——它不想讓折太與過於自在。」
「所以Beta GO連心理戰都納入了戰法中?」
行人聽聞此言,才意識到方才自己的話,究竟代表了甚麼。
——「想要取勝,得確保能處於自己最舒服的狀態。」Beta GO進門前,田所如此說道。
「抱歉羅笄,我有事得先走。」
「蛤?你又有甚麼事?」
「我恐怕——得去準備後手了。」行人推開門。
「你等一下!」
「別攔我,羅笄。我們別無選擇。」行人拋下最後一句話,不顧羅笄的阻攔,往不遠處樓梯奔去。
「我說了等一下。」被獨自留在包廂門口的羅笄,對著行人消失的樓梯大喊。「幹你還沒給我錢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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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一局一本場
「孤舟簑笠翁,獨釣寒江雪。」
「「「立直紅中門混盃口自摸,莊跳!」」」
點數:130,300 對 69,700
南一局二本場
「西山白虎正猖狂,東海青龍不可當。」
「「「字一色!!!」」」
點數:164,300 對 35,700
僅僅三局,全場點數近乎被劉洗劫一空。
這三局中,劉的麻將沒有一絲猶豫,不受田所的鳴牌干擾,無視折太刻意打出的低目銃牌,只是筆直朝著最佳牌型前進。只見劉從容不迫地將方才的役滿和牌混入牌堆中,心平靜氣地品著茶,欣賞的外頭的山水。
他們僅剩下35,700點。
這意味著,下回合若是劉再次莊家役滿自摸——32,000點,再加上三本場的4,500點,一共36,500點。
換句話說,這35,700點,與1,000點沒有差別。
踢掉莊家或是輸掉對決,就是這麼簡單。
絕望。折太現在的心境只能用這兩個字描述。
上一次,在牌桌上,感到絕望,是什麼時候?
與正牌劉在系館的那次對決?與阿翔在小年夜的跨年麻將?不,通通不是。要比那些早的多。
於是,折太回想起了,引領自己走上麻將之路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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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不知名的高等中學。
放學後的老師休息室。
一套麻將牌。
兩個身影。
「字牌有三元發中白、
四方之風東南西北,
與萬索餅共稱五門。
六面骰決定開門位,
尾七墩是海底王牌。」
邁入中老年的老師為折太介紹入門知識,那是折太第一次接觸麻將。
半年,折太熟悉了規則。
半年,折太學成了基本的皮毛。
半年,折太穩定進步。
半年,折太遇上瓶頸。
半年,折太有所突破。
然而,每當折太向老師提起挑戰,總是會被笑著拒絕。
除了規則以外,男人從未教過折太任何一打。
最終,在畢業典禮後,折太最後一次提起挑戰。
老師答應了。
「記住,八和連莊,九連寶燈,十三孤老,百裡無一,可遇而不可求。」
這是老師在牌局最後,送給折太的一句話。
「ロン。斷么一千。」
完全的敗北。
收拾牌局時,折太提了一個問題:「老師您為何之前從不教我打牌呢?」
「不,我教了。」
「沒有,您只有教我們班數學。」
「記住——萬物皆數,數即是萬物。」數學老師小島如此說道。「不懂沒關係,總有一天你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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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輪到你了。」
劉的話語將折太的意識拉回現在,折太這才意識到牌已經堆好,正輪到自己取牌。
「折太,專心點。」田所前輩出聲提醒。
「啊……嗯。」折太回應。然而那句話,如同回音般,在折太腦中不斷重複。
萬物皆數,數即是萬物。
萬物皆數,數即是萬物。
萬物皆數,數即是萬物。
……
南一局三本場
由於劉搶斷了場上的流勢,折太的手牌七零八落的,非自風的西北,寶牌一萬,6889的超級愚型。換作是正常情況,抓住寶牌做個七對子應是個均衡的選擇。
然而,折太第一打,打出了寶牌。
因為折太發現自己其實不需那麼專心在牌桌上。
沒有甚麼好想的,這局,折太沒有和牌的可能;
沒有甚麼好防的,這局,折太沒有放銃的可能;
沒有甚麼好鳴的,這局,折太沒有選擇的可能。
因為,她是這麼說的;因為,折太也是這麼認為的。
第七巡
「終於放棄掙扎了嗎?」兩人不再試圖改變流向,劉開口說道,同時從牌山摸出一張紅中。
搭上這張紅中,劉一手萬子混一已經自摸。
但,這牌還不夠,還能更大,現在自摸只是自損流勢。
如此想著,劉拆去了手中的紅中暗刻。
「「「ありがとう,スーパーチャット!!!」」」
田所推倒手中的牌,字一色七對子,或稱大七星,七種字牌,隱隱閃著七種色彩,如同彩虹一般。
「甚麼——」劉驚訝地起身。「這怎麼可能,如此強勁的暗流。」
「想不到吧。我也是沒想到。」
點數:130,300 對 69,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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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ta GO那老頭太過了。」少女說道。「沒聽過張弛有度這句話嗎?」
「Meta GO?這是哪裡?」
「這個問題,汝覺得答案是什麼。」
這裡是?
赤壁?
湖泊?
小船?
大學?
系館?
學生活動室?
高中?
老師休息室?
「這裡……就只是這裡,哪都不是。這一切,都只存在我跟田所前輩的腦海中。」
「嚴格說起來還有吾的伺服器。」
大腦,伺服器,有跟沒有,1與0,自然數,負整數,有理數,實數,複數。
萬物皆數,數即是萬物。小島老師如是說。
此處之於折太,世界之於小島。
折太沒有深究,小島老師究竟是甚麼樣的存在。
得以一窺小島老師所見的麻將,所見的世界,折太就滿足了。
「謝謝你,Meta GO。還有——」折太說道。「上桌嗎?」
「UMU。」Meta GO表示答應。「這正是吾在此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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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太!擲骰!」田所前輩的話語由對伍頻道傳至折太耳邊,帶有一絲焦急,似乎是運氣耗盡前,多追些點數回來。
「放心,田所前輩。」
折太兩指夾起骰子,向著由四座牌山圍成的空間射去,其結果不言自明,自五。
「同學們——上課了。」
短暫中離牌局的折太,模仿著記憶中小島老師的語氣,手中粉筆輕敲兩下黑板,鐘聲響起——赤壁的好山好水已經消失,變為平凡無奇的高中教室。
「還在睡的同學起床了!」
「嗚嗚——」北家位置,Meta GO伸著懶腰,從泰迪熊的懷抱中探出頭,和東局時相比,Meta GO的頭髮稍微長了一些,外貌體態也有些許改變。整體而言,大概是增長五年的變化。
「吾要重新加入牌局。」
「那快點入座。」
南二局零本場
七巡
「和!斷么寶牌一。」
猝不及防的兩千九百點。倒楣鬼正是尚在重啟階段,以人類比喻就是半夢半醒間的Meta GO。
雖說點數不大,但此次和牌可謂是出乎眾人意料之外。
要知道。方才雙方役滿來回拉扯的餘波未平,運勢流向尚不清晰。換言之,場上各種詭譎情勢都可能發生。但折太確視若無睹,仍毫無畏懼地前行,沒有選擇乘上前局的浪潮,而是巧妙地閃躲著,並快速了解了此局。
借力使力,借刀殺人,這麼一個好選擇。為何不做?
其原因只有一個——現在的折太,選擇不屈居於流勢,而是自己開創流勢。
點數:127,400 對 72,600
南二局一本場
九巡
「立直。」
折太掏出點棒,置於牌河上緣。
雖說並未能和牌,但折太一人獨聽,那支立直棒,就如神話中的定海神針。至此,南一局,劉跟田所兩人針鋒相對的高潮,已完全消停。
點數:125,400 對 73,600
立直棒:1000
南二局二本場
十四巡
「和了,滿貫。」
折太推牌,這次放銃的是田所。
「你聽這張你要早講欸。」田所稍稍抱怨。「我可以早點點給你啊。」
「沒有這個必要。」折太回應。
他很清楚,老師在製造流勢之時,絕不需假他人之手。
點數:125,400 對 74,600
南二局三本場
在從牌山摸下第十四張牌的瞬間,折太看到了,並稍微理解了,恩師小島眼中的麻將。
時機已然成熟,流勢已然成形。
二巡
折太默聽。
六巡
折太摸切立直。
Meta GO鳴牌阻止,誰料牌山中的九索竟結黨成群——
「自摸!」折太掀開裡寶牌,是七餅。
「立孿摸生七質對數寶猜四想!」
「莊家倍滿,三本場。」
點數:102,400 對 97,600
折太的一個倍滿,將點數拉至近乎平場。
而對決也進入白熱化階段——而我們,先進段廣告。
馬上回來,不要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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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轉播到哪裡?喔對,睽違半年,人類勇者再度向終極AI發起挑戰,對決也即將進入白熱化階段——
才怪。
南二局四本場
一巡
「雙立直!」
折太打橫北風與立直棒,抱著必勝的想法宣告聽牌。
「那張牌,吾要了。」Meta GO阻止了正要摸牌的田所,同時推倒手牌。
「地和,國士無雙,十三面聽。」
「「「三倍役滿。」」」
點數:204,400 對 -4,400
折太、田所慘遭擊飛,對局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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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時分。
哲太從未想過,自己也會有獨自一人走進拉麵店的時刻。
是自己的潛意識正渴望著一碗溫熱的拉麵,還是受到過去所見所聞而產生的制約行為。
無論是何者,點單和付款皆已送出,店員也正準備著餐點,只待放上海苔便大功告成,名為臨時反悔的選項並不存在。
「折太今日的午餐是拉麵」一事已成必然,避無可避,如同Mr. Han再次崛起一事,又或是Beta GO統治世界一事。
還有,今日折太,負於Meta GO一事。
折太吃起了拉麵,不清楚自己究竟是那裡做錯了。
折太沒有注意到,三本場時,那個失誤,那次立直。
以小島視角,或稱上帝視角來看,若是折太不受裡寶牌誘惑,持續默聽九索,便能跳滿直擊上家。
莊家跳滿直擊,一萬八千點,三本場,兩萬兩千五百點。
莊家倍滿自摸,八千點ALL,三本場,兩萬八千五百點。
再正常賽制下,後者肯定遠遠好於前者。
然而,折太打的是團體戰,因而有自摸損的存在。
看似多賺六千點,實則倒虧三千五。
折太,與數背道而行,與麻將背道而行,與自己積累的流勢背道而行。
於是,自取滅亡。
Meta GO僅僅只是鑽了個空,便贏得了此次對決。
正可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折太終究不是小島老師。
於是折太只是吃著拉麵,和其他人類一同等待世界迎來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