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韓湘子投生韓府,轉瞬已是十多歲了。當他五歲上頭,他父親韓會見他聰明出眾,因對兄弟韓愈說:“湘子這孩子,天姿很好,看來可望成才。須請個好好先生,教他讀書。”韓愈聽了,便四處留心,陸續聘到幾位名宿先生,專授湘子一人。不料湘子生有夙慧,無論什麽經書,經不得他的眼。一經過眼,不但朗朗成誦,而且不煩先生講解,自能悟徹其中深微奧妙的理旨。有些地方,往往先生所引為難講難明的,湘子偏能引經據典,旁征博引,說出一番確切不移的大道理來。弄得幾位先生,一個個自歎不如。教過一年,第二年便不肯蟬聯而下。因此到湘子十二歲時,已經換了四五位有名的先生。這年冬間,又因先生辭館,遠近數百裏內,聞得韓家公子是真正神童,便是平日自命不凡的老師宿儒,深怕跌翻在這位神童手裏,壞了他一世才名,誰也不肯輕易前來嚐試。請了多時,竟其請不到一位名師。
韓會不覺對韓愈笑道:“看來今世號稱名宿,本領都不過如此。怎麽一個個弄不過一個小孩子呢?”韓愈正色道:“兄長別這麽說,小孩子家憑著些小聰明,略得一二皮毛,湊巧給他說著幾處古人的漏洞,也還不知他見解的是非,兄長怎便把他看得如此了不得。至於以前請的幾位先生,據小弟所知,如某某幾位,實在是有大學問、大本領的。他們的聰明姿稟,或不如湘子,若論真才實學,不說別的,單道他們螢窗攻苦這四五十年,無論如何決非孩子們三年五載,一知半解的工夫可能比擬十一。他們所以辭館的原因,或者自顧精神不濟,深怕誤人子弟;或者湘子自恃聰明,不免有些狂妄自大之處。他們瞧在你我老兄弟分上,又不好說出真情,反傷賓東和氣,何不說句客氣話兒,大家分手了事。兄長如何竟這般深信湘子才學勝過一般名宿起來。這等說話,萬萬不好使孩子們聽見。本來年輕輕兒,不知天高地厚,一旦聽得你做老子的如此獎榮,還有不狂放自尊,眼高於頂麽。到了這個地步,兄長啊!隻怕他這一點聰明不為福利,甚或應了孟子所言盆成括一流人物。不但非孩子之福,也恐為韓門之禍呢?”
韓會聽了,嘿然不語。但是三冬將盡,轉眼開春,湘子已在要緊攻學之時,一時三刻找不到一位先生,卻終是一件困難問題。弟兄們時時說起這事,都覺非常為難。誰知這年臘月底,忽然來了一位青年,投刺請見兩位大人。老兄弟倆見他名刺上寫著呂穀朋三字。大家記了記,都說不曾有這麽一個朋友。一同整衣出見,見這人年不滿三十,麵如冠玉,唇若塗朱,英俊不凡,軒爽出眾。兄弟倆不由都吃了一驚。似覺有生以來,人世多年,不曾眼見這般俊雅人物。心中這般想,麵上就不知不覺露出十分欽愛的意態來。接談之下,方知這人是個不第秀士。“自信學貫天人,既不能人主司之目,也不再作登選之想。一向隻在各顯家教讀為業,今聞府中公子非常聰明,多少名宿都知難而退,如今竟還請不到一位適當的師父。小子不揣其愚,以為不世之才,當有出塵之幹為之師長,方能日進無疆,不難成為通人。小子不敏,竊不自謙,敢效毛生之自薦,還請公子先來一見,如果不蒙信重,還當即刻引退,不蹈以前諸先生之覆轍也。”二公見他語音清朗、氣概非常,已知此公必是大有來曆之人。一麵和他敷衍著,一麵就把湘子召來,著和穀朋相見。此時韓會心中惟恐湘子或過驕妄,以為多少老師宿儒尚且被我難倒,何況這樣一位青年之人,萬一當麵搶白幾句,倒不成個意思。那知湘子一見穀朋,先作一番打量,隨即上前含笑一揖,不知不覺拜了下去,連叩幾個頭,口中說道:“這位才是我韓湘子的先生了。”
老兄弟倆見了這番情景,不覺大為詫異。因笑對穀朋說:“這孩子人倒聰明,便是性子太倔強了些,每次請來的先生,總不曾見他如此心悅誠服的樣子。”穀朋接笑道:“不羈之才,當有特殊教法。或者以前幾位老師,雖然久擬皋比,卻不曾教過這等特別聰穎的學生。他們把公子這樣的人才,也當作普通子弟看待,施以同樣的教授,這就無怪格格不入了。”韓會因請穀朋考驗湘子的學業,實在順便還是想看看先生的本領。穀朋豈不明白,當就湘子平時所學的功夫,隨意和他談談。湘子自謂這些都是極淺近的學問,那知一經穀朋指導,才覺本人所知所解,真不過一種皮毛而已。凡是穀朋所說的深微之理,不但以前幾位先生所未曾說過,就是湘子自負聰明到了不得,覺得此等理解,為前此夢見所不及。不覺心胸頓開,喜笑道:“何如我不是說這位才是我真正的師傅呢?他說的都是極平常的道理,總覺我自己一句也說不上來。這就可見先生的真實功夫了。”
韓愈本最怕湘子好作聰明,淺解經書,把古人著作看得太過容易。如今得穀朋這樣一來,第一好,就是能使湘子識得讀書的艱苦,以後不敢再以一知半解,自欺欺人。當下他心中也就非常滿意。就此三麵言定,把穀朋先生請在家中,一連教了三年。湘子不但學業猛進,而且人品也謙厚規矩了不少。此時韓會已經去世。韓愈本來對於這位先生,可算佩服得五體投地了。誰知後來卻發現了一件事,使他大不滿意的。隻因湘子自從穀朋讀書以來,專一喜歡研究些學道之書,有時還研究什麽打坐咧,內功咧,又是什麽金丹咧,什麽大道之類。這樣一來,便把個韓愈氣得說不出話來。他本是翊衛孔教,以傳道繼統自負的人。眼見家中子侄們,竟趨入異端一流,教自己安能再服別人。可是等他發現這些情形時,已在三年之後。據湘子自己說,已把一點靈苗完全放在道門中,馬上就要離家修道去。
韓愈大怒,親自執著大杖,訊問湘子:“這等學問是誰教給你的,可是那位穀朋先生傳授於你?”湘子也不畏怕,竟自岸然說道:“三教都是聖道,怎見得佛道兩派,必定是異端之學。叔父詆毀佛道兩家,是因眼見世上的和尚道士,隻會作惡騙錢,一點不懂學理,所以痛惡深疾到這般田地。其實這批東西,正是兩教的賊類,不但為孔道所不容,就是佛道兩教中,也並不承認有這一類假冒招牌,藉名乞食的東西。叔父若能平心靜氣,把兩教真正的奧義微言,玄經秘籍,稍加一番研究,便知此中至理,還有為儒家所不能幾及者哩!”
韓愈聽了,氣得拍案頓足,大罵湘子無君無父,是夷狄禽獸之輩。又說:“這都是那個什麽呂穀朋教的好書。當初我原有此疑心,為他效那毛遂自薦,不待人請,送上門來,從古到今那有這等苟且自輕的先生。也因你這奴才,多少好先生,看不慣你的狂妄相兒,一個個被你攆走。沒奈何,就將這人留下,暫時試用一下,可也不曉這人是何來曆,曾在什麽人家做過西賓,糊糊塗塗地將他一留,就連了三年之久。怪我這幾年來國事縈心,總沒工夫來調查你的學業。不料你竟不自愛至此,一步步走入歧路上去。雖說教授之責屬於師傅,但你是那麽倔強不法的脾氣,多少正經規矩的先生,被你得罪了去。偏偏對於這等邪說佞行、誤盡青年的妄人,你又那麽恭而敬的事事服從起來。可見畢竟還是你這奴才自己太不學好的緣故。從今為始,你要做我韓門令子,須聽為叔指教,把三年來所學的異端之學,完全丟卻。不但不許出諸口,簡直不準再去想他一想,好好兒用起正當的功來。好在年紀還小,出去考功名還早得很咧。你又有那樣天姿,隻要再加三年苦功,著實來得及哩。要是不然啊,我韓門中果然不配有你這等子孫,就是我堂堂華夏,也沒有你這種邪人。不但我這府中不配你住,連這四海之內,率土之濱,也非你能立足。真正隻有投畀豺虎,不與同中國的一法了。”
湘子見他說得如此厲害,心中也是不悅。因微微一笑道:“叔父便把道教看得如此不堪,把侄兒當作什麽十惡不赦之人麽?老實告訴叔父,叔父雖瞧不起侄子,侄子卻奉了師父法旨,因知叔父乃玉皇殿上卷廉大將衝和子獲罪謫貶。侄兒如要成道,第一要先度脫叔父,方可升天受職咧。叔父,你知道我師傅是什麽人?諒叔父專心要繼傳孔道的聖人,或未必知道道教中幾位重要金仙,但侄兒卻不能不對叔父說一聲兒。原來侄兒現在這位師尊,正是道門中最負聲望,好比孔門中顏曾孟荀一流人物。他姓呂,名岩,字洞賓。穀朋二字,便是洞賓之隱謎。叔父啊!這位呂先生,才真是天上有數的大羅金仙啊!”
湘子正想把呂祖出身和他修道始末,得道時期,並三年來師弟授受情形報告韓愈。不料韓愈聽到上麵這幾句話,已經氣得掩住雙耳,滿口子隻喊:“壞了壞了!這廝瘋了!這廝瘋了!”一麵把書案拍得怪響的,叫請師老爺來。湘子見他氣得這副情景,不覺萬分好笑,忙攔住道:“叔父不要性急。我那呂師父,他早已算準我們師徒合於今日分手。叔父此時派人去請他,隻怕也嫌太遲了。”韓愈不信,催那批下人快到書房,要是師老爺在呢,馬上請他同來。下人們應聲要去,不料承值書房的書童忽然跑了來,和這下人劈頭碰個正著。韓愈叱問書童來此作什?書童趕上幾步,呈上一封書信,乃是呂師爺留別韓愈的。韓愈心中卻有些奇怪。慌忙拆來一瞧,內中大致說,令侄前生本是天上金仙,為因罣誤公事,被謫湘江岸上。伊本是白鶴修成仙體,此時仍為鶴體,謫期屆滿,合由本人與業師鍾離雲房共同收錄門下。因此送他轉入陽世,再引修道,方可度脫升天,歸他的本真。又說韓愈前生之事,卻和湘子所言一般無二。末了,方說湘子生有夙慧,修為頗易。三年之間,已通玄理。如今即應早離家室,速赴名山修養。二十年後,可以小成,三十年後,應由他親度叔父成道。此下還有幾句告別之語。
韓愈見了此函,氣的說不出話來,雙手一扯,把那信扯的粉碎。可然作怪,信紙碎而複合,仍如原狀。韓愈見了越駭越怒,大罵:“妖道既誘吾侄,怎敢和我開玩笑。”吩咐下人,趕緊取火燒毀。下人遵命,點火來燒。明明見到烈焰紛騰,紙成灰燼,四散飛開,但是轉眼之間,一張信箋依舊平平正正的放在案上。韓愈不覺仰天大歎道:“妖人作祟,總是我德薄無純之故,也是我韓氏家運太蹇,好好的子侄,竟被妖精引壞。事已至此,還問這奴才如今打算怎樣?要是深信妖人一定要趨入異端呢?與其將來流毒中原,貽禍後學,的確還是早早請你出去為是。我既不敢留你在家,為名教之罪人、祖宗之叛子,也不忍由我叔叔之手,將你送去有司衙門懲治,或將你驅逐到夷狄之外去。好在你有仙師提拔,本來預備出家,還是請你自便罷!倘使你心目中還有我這叔父和你的父母祖宗呢,就該聽我方才教訓你的說話,趕緊把心思擺一擺正,神智弄一弄清,再休講那些邪說佞行,好好讀起聖賢的經傳來。那便是我韓氏祖宗的好子孫,是我神明華夏的好百姓。將來應試成名,榮耀宗祖,還是小事。我還望你能夠助成我這番翊聖衛道的大事業咧!是非去取,你自己審擇而行罷。”說了這話,也不再取那信,氣籲籲地走了去了。湘子當夜草成一封長稟,內述自己修道之誌,並望將來叔父也能及早回頭,免墮浩劫,情詞異常的懇切。寫好之後,放在書室中,自己卻悄悄別了家門,竟去嵩山修道去了。
這邊韓愈將湘子一頓痛斥,回到內宅,還是怒氣不息。他夫人問起緣由,韓愈把這事大略說了一回。夫人不覺埋怨道:“大伯去世,大房隻此一子,大姆愛如珍寶。從前大伯罵他幾句,大姆還要啼啼哭哭地鬧個不休。如今你將他這等訓斥,這孩子有些呆性,他在這兩年中,和那位呂師父,真是頃刻不離,萬分親熱。每逢放學回來,見了人常論說他這位師傅,真是大羅天仙。說的那麽有神通,那麽好學問。自己從他讀書,將來穩穩也可成仙。還說什麽叔父雖然有功儒教,但他前生乃是靈霄殿上有職仙人,將來少不得仍要歸入道門,到了那時,還得他來引你入道呢!這等說話,我們是聽得久了。大家都當他是孩子說話,那個去理會他。直到今年來,才見他有許多事情,確實做得奇怪。他會平地升空,遊行雲霧之中,又能鑽身入地,瞬息不見。據說,這等都是那位師傅傳授他的。可這算不得什麽,不過是神仙一種小玩藝兒罷了,於真正性命之學,和不老長生之術,金丹大道之用,是沒有多大關係的。”夫人說到這裏,把個韓愈愈加急得頓足拍案起來,反把夫人訓斥了一頓。說他不該隱匿至今,養成他的劣性。一頓罵,倒把夫人要勸的話都說不下去了。
韓愈心中想到:這孩子究竟還小,受了這頓教訓,好在他那師傅又走了,今後還得我自己費些精神,好好管教一番才好。自己沉思一回,因有公事,便出去了。去不多時,忽得湘子出家的消息。這才把他嚇出一身冷汗,急急忙忙趕回家門。家中已經鬧得沸反盈天。此時的韓愈幾乎成為全家的矢的,弄得一位捍翼名教文起八代的一朝大儒,除了挨譏受責,唉聲歎氣之外,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從此韓氏一家,便時時陷於悲慌憂苦之境。直到三年之後,湘子托了一個鄉人,寄回一封家稟,大家才把重重愁雲,稍許撥開了些。
再過十餘年,湘子得雲房先生傳賜《天罡美匯》一書。揣摩修煉,五年而通其大意。適呂祖降臨嵩山,命他下山點化叔父。湘子道裝打扮,駕雲到了京師,回家拜母徐夫人。夫人見了湘子,宛如天上掉下一個活寶。湘子跪進丹藥,母嬸各一。此時兩夫人都已五十餘歲,衰弱多病。自服此丹,精神轉健,比年輕時更好。湘子見了叔父,韓愈還是一派盛氣,問他在外學了些什麽?湘子大略說了幾句。韓愈大怒,命人把他道衣剝下,湘子絕不抵擋,由他們用力剝卸。不料那件道袍,好似生在皮外黏附身體一般,剝了半天,連帶子也解不下來。正在大吵,忽報聖旨下來,乃是天子因亢旱病民,派韓愈前去社稷壇祈雨。韓愈不敢遲延,衣冠而去。湘子笑對嬸母說:“叔父這樣求雨,便求個三年五載,也弄不到一些雨水。”嬸母卻信他的道法,因說:“好侄子,既這麽說,侄子可去幫助叔父作些功德。也叫你叔叔可以相信你的道法,莫再和你作對,可不是好。”湘子搖頭笑道:“幫助叔父是侄子分內之事。若要叔父信道,那卻說得太早。據我看來,至少還得十年八載咧。”說畢一扭身,身影俱杳。
那韓愈正在壇上,一秉虔誠,求天叩地,希冀早降甘霖。不料從早晨求到午後,不但雨水不見一粒,連黑雲也不曾見過一片。依舊是金傘高張,陽威炙體。心中正在焦躁,忽見一個齷齪道人,彳亍而來。立在台下,盡向韓愈訕笑不已。韓愈心中正沒好氣,立命把這道人抓來。兩旁兵役一聲答應,將道人捉上台去。韓愈問他甚事好笑,道人笑道:“貧道不笑別的,笑大人隻能為官,連求雨的本領都不曾學得。豈不可笑!”韓愈大怒道:“你是哪裏來的野道人,竟敢當麵誚笑老夫。你既口出狂言,莫非倒能夠求雨麽?”道人昂然說道:“自己不會,怎麽敢笑人。”韓愈便命他試法,要是試得不驗,立刻抓去斬首。
道人一笑,也不奏表,也不出符,隻用寶劍一指,連呼幾聲雷電二神安在?忽聽得半空中有人問道:“法師見召,有何旨意?”台上眾人望空,果見雷公電母,帶領許多天神天將站在雲端,向這道人施禮咧。眾人才都嚇得呆了,不約而同的齊跪下,叩頭如搗蒜一般。有的又向道人叩拜,口稱大仙。把個韓愈弄得麵上無光,大發雷霆,指著道人罵道:“大膽野道,命你求雨,怎敢弄術欺人,煽惑民心!”道人不慌不忙,對雲中說道:“此間亢旱,有衝和子奉當今詔旨在此求雨。因他俗念太重,不信大道,上天靳予甘霖。求了大半天,不曾得到一粒水珠。如今是貧道不忍百姓遭殃,特去東海龍王那裏借來一勺之水,預備分與眾百姓。望尊神趕緊布雲下雷,貧道即刻發水也。”
韓愈見他一味空言,又要和他為難。那知半空中忽地打下一個大雷,接著閃電乃起,烏雲密布,一霎時天昏地黑,日色無光。但有萬道閃爍金蛇,弄得人眼花繚亂。這一來,不但眾人大呼真仙賜雨,人民有幸,連那台上硬不服輸的韓老尚書也是目瞪口呆,不知要怎樣才好。正在這個當兒,猛可地又是一陣轟天大雷。接著眾人都見道人騰身而起,飛人半天。萬目睽睽都瞧見他手持小瓶,向東南西北四麵分灑。一霎時大雨滂沱,勢不可當。眾人都匿身台下,萬頭攢動,把個台柱都幾乎擠斷。約有頓飯光景,道人在空中大聲問道:“爾等百姓估計得雨水已足,可對我說一聲,免得淫雨成災,過猶不及。”眾人大叫:“夠了夠了,不必再下,請大仙下來。容小人們叩謝。”道人聽了提劍一揮,雨勢立止。
眾人出至台外,隻見道人已坐在台口,向韓愈施禮笑說:“幸不辱命。”眾人也不管泥濘沾衣,一齊跪在地上叩頭有聲。隻見韓愈始而發怔,怔了一回,忽又怒容滿麵,忽又向道人說出一句匪夷所思的話來道:“我還不信這雨是你求的。”道人笑道:“這是萬目共見的事,不是貧道所求,難道倒是大人祈求來的麽?貧道世外之人,不求功名,不需富貴,並不想和大人爭功。大人也何苦定要強詞奪理,反示人心不廣呢?”韓愈怒道:“有甚憑據?”道人笑道:“眾目共見,還不算是憑據麽?大人再不相信,回去看府中,天井內空缸一隻,現已盛有三尺一寸七分雨量。”韓愈命人押著道人回去一量,果然不差絲毫。道人突然下跪道:“叔父,如今可以相信道法了。還請早隨侄兒修道去來。”韓愈大驚,低頭一看,這道人正是自己的侄兒韓湘子。也未知韓愈可能容納湘子要求同去修道,請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