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4.5不要再做非理性的事了

吳展良 （臺大歷史系教授）

泛藍領導階層在大選後因憤怒而失衡，陣腳大亂，其許多作法大概只能用「非理性」三個字來形容。如果再不迅速改弦更張，徹底反省，並進行世代交替，我想泛藍年底的立委大概也不用再選了。

這次大選，泛藍輸得冤枉。綠營先是硬拗公投，又將大選綁公投，選前再突發槍擊事件。泛藍選民及領導階層一腔悲憤，因而必需有所表示，這是情理之常。連宋等人選擇抗議，有其正當性，也有凝聚人心士氣的效果與功勞。然而在抗議方式上，其演出卻一再荒腔走板，讓泛藍原本「溫和理性」的基本形象大為受損。再如此下去，其結果很可能是既不能改變選舉的結果，反而讓自己未來的路越走越窄，永遠沒有翻身的機會。如果認為只要號召一群激動的基本盤，靠施壓與衝撞就能顯示實力及改善局面，那更是缺乏遠見。民進黨挾著本土優勢，卻長年難以坐大，正是因為過去的形象激進、衝動而不理性。國民黨先天不足，如果走上這條路線，除了「死得快」，還真難以找到其他的形容詞。

槍擊案的有關種種固然頗為奇怪，然而陳文茜等人在沒有確切證據的情況下，一口咬定槍擊是假的，並對受傷者大肆攻擊的作法，卻更為不智。光天化日下的大案，並不容易偽造；人間，尤其是臺灣，離譜的事情也時而發生。因其可疑而咬定它不可能發生，這絕非理性的表現，而顯見為一種敵對與自大的心態。國親兩黨在當時不但不能劃清與陳文茜的關係，反而讓她在競選總部公開發表質疑，結果引起泛綠與中間選民的極度反感，選票大量流失，從而輸了選舉。選後泛藍領導對於這種作法竟然不加反省，反而繼續宣揚。陳文茜等人，也依然誘引著國親兩黨，不顧各種客觀證據，只朝拼命批倒對手的方式前進。而今法醫驗傷的結果大體出爐，陳水扁至少應該確實是挨了一槍。試問泛藍的領導人與這批名嘴，日後當如何向國人交代？若說是「自導自演」，雖然不能說是絕無可能，但請問這種會要命的事，可能性又有多少？雖然如此，群疑難釋，為求安定與和諧，確實仍有必要成立一個超然於現有體制的調查委員會。扁政府對此要求，應當儘速回應。然而泛藍方面，亦不宜錯估形勢，姿態太高。

泛藍當時最佳的策略應是立刻要求停止選舉。當時既然反應不及，未做此要求，事後就算覺得選舉結果不公平，也要考慮己方所要負的責任，不能任意激烈抗爭，甚至讓立委率眾衝撞中選會，而不加懲處。槍擊案既然嚴重影響大選結果，泛藍當然有權利要求此案應由具公信力的人士調查。槍擊案造成國內動盪撕裂，泛藍也可以要求陳總統與政府為其行事粗疏任意，疏於防護，而造成這種「烏龍選舉」向國人負責。或者乾脆弄個「反台獨、要和平」的大遊行。如此抗議，名正而言順。反之，一口咬定對方造假，一味否定自己也參加的大選之結果，只能讓人覺得沒修養不理性。到頭來，傷的不是對方，而是自己與國家。

於此同時，泛藍領導層在驗票問題的表現上也是亂七八糟。先是企圖透過司法控告選舉不公，而後嫌司法程序太慢，於是不管有沒有法源，要求立即「行政驗票」。等到陳水扁主張修法以便儘速行政驗票後，又在修法議題上大搞鬥爭。隨之放棄了「行政驗票」，改而要求「司法行政驗票」，而且要求被告遞同意書，進行不利於被告的司法驗票。陳水扁也照做了，結果又繼續在驗票方式的枝節問題上面吵吵鬧鬧。先是不願意依法負擔驗票費用，而後提出只驗陳呂的票以省錢等荒謬主張。機關算盡，小裏小氣，簡直是自取滅亡。回顧這整個過程，不禁讓國人開始懷疑泛藍高層是不是真的敢於接受立即驗票的檢驗。至於這過程中種種藐視體制、不顧法律的作法，更容易引起反感。

於此同時，黨部發言人又發表所謂高科技作票的「周守訓恆等式」，這事目前已經成為國際笑話。而這類的人士，竟仍在領導國親進行驗票抗爭，從各種小節上咬定對方作票。簡言之，泛藍的領導階層，今天已經淪落到為抗爭而抗爭，到處挑毛病找問題，以延續鬥志，從而逃避面對敗選的責任。可憐的泛藍群眾之真切情感與盼望，其實是一再被他們誤導與濫用。

深一層看，這一切其實是延續了之前負面選舉的作法。整個領導階層對未來提不出動人的遠景，於是只能不斷攻擊對手的缺失。也在這種情況之下，陳文茜等善於挖民進黨弊病的「高手」，乃隱然成為國親兩黨背後的操盤人。整個泛藍上層，除了馬英九等少數例外，成日罵人。這樣如何能不失去民心與選票？除了要求追查真相外，泛藍今日應當立刻停止不必要的抗爭，回歸理性法治的軌道。民氣可用，未來仍有希望，可是現今的領導階層實在不行，必需迅速進行「世代交替」，讓領導層大換血，泛藍才有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