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中國大陸講學與開會有感

台大歷史系 吳展良

這次去大陸我非常有感慨,簡單地說,我發現現在大陸的學術思想界處於一個風起雲湧的時代,跟台灣的情況非常不一樣。[1]台灣現在的學術思想界,不能說是沒有活力,但是台灣目前的學術界主要處理的問題,可以說是處理一些比較知識累積的一個問題,那就是在各個專業領域裡頭,它比較已經上了一種學術分工的軌道,在各自分工的領域裡頭,大家做專業的研究,然後因為已經蠻上軌道的,所以就有經常性國內、國外的一些活動,也經常受到國際的刺激,有很多的會議,然後大家在那裡吵來吵去,所以並不是一個沒有活力、或者活動力的一個地方,就以台大為例吧,我們說的「八十台大,前進百大」,那它主要的事情就是不斷出paper,那這個出paper這件事情,就跟全世界的知識製造業這個連成一氣,基本上現在世界有一個龐大的知識製造業,在全世界可能數以十萬計吧,我不知道全世界有多少大學,好的也不少,全世界像樣的大學搞不好數以萬計了,至少數以千計吧,那去看「像樣」到底是什麼樣的定義,台灣像樣的大學大概也有十來所吧,那全世界的數量就很可觀,數字一直難以估量,我想上千有、數千個,那這些大學很熱鬧,台灣也投身了世界知識製造的工程裡頭,在裡面努力地工作。

那大陸的情況非常不同,一方面,它其實也捲入這個裡頭,可是另一方面來講,它很明顯的,更關心的是一個文化走向的問題、是一個國家走向的問題,那這一點跟大陸有一種深層的危機感有密切的關係,所以我所到之處,我這個人是這樣的,到哪裡就跟各個方面的人談,碰到人就跟它聊一聊,不管怎樣,從這個販夫、走族、計程車司機、到大學教授、到企業從事人員、甚至到賣東西的、還有企業經營者,普遍的感受到…簡單來說對於現況的一個相當大的不滿,然後有很多人有蠻深的危機感,那因此這個情況…我到來的時候還在想,能不能比擬作一種新的新文化運動?我們今天要講新文化運動,能不能比擬?這個是一個可以思考的問題,恐怕不一定能,但是有些地方實在是有一點像,對不起,我要停頓一下,我把我手機該關的關了、該處理的處理一下,還是這個老問題,不敢全關。

怎麼講?因為在中共建政後前三十年,基本上毛澤東就代替了所有人的思想,雖然有一些不同的聲音,不過不怎麼出得來,大體而言,就是改革開放之後,尤其是十一屆三中全會之後,那十一屆三中全會應該是1978年吧,因為大陸是1976年毛澤東過世,但文革沒有立刻解除,到1977年才解除,中間有一段過程,1978年經過華國鋒的轉化,1978年之後才改革開放,八零年代開始有反思、全面的反思,然後1989年全面的壓下去,所以八零年代的反思是我們底下要處理的問題,就是八零年代的這個反思,好像有一點新文化運動的味道,可是那個時代的…要怎麼說呢?能夠碰觸的問題的深度,無論從思想上還是從學術上,都比較有限,這個可能是經過三十年的禁錮有關係,所以它雖然方面處理得很廣,可是我總覺得八零年代的反思是一種解放的,對於之前許多東西的一種重新思考的一個做為,可是它在深度上是蠻受限的,一方面來說是知識累積不夠,另一方面來講就是對於問題的意識,一下子還沒有辦法這麼深入,然後1989年之後,思想基本上都被壓下來,所謂「全民向前看」,讓很多人憤怒而絕望,那有些人就是下海、有些人就走入了學術研究──我現在講的是知識分子──所以經過了九零年到到現在長期的知識累積,再加上思想不斷的開放,我這次去還是覺得一句話,叫做「風起雲湧」,今天情況不一樣了,就是跟八零年代不同了,到了2010年了,那個累積的能量、累積的知識深度、跟累積的問題深度遠超之前了,而且那個危機感整個出來了。因為過去三十年,中間雖然有一些抗議,但是基本上來講,前面幾十年主要還是在鄧小平的主導底下,而且他們主要面對的問題是例如說陳雲…或者一些更左的人在拉扯,所以主要還是在這個問題上揪扯,所以不太容易有太突出的思想,那可能現在十幾、二十年後情況不同,現在思考問題的深度、廣度和那個危機問題有深一些,所以現在思考問題的時候,他們會一再碰觸到整個…他們首先碰觸到的是中國這場大革命根本的意義問題,這個左、右兩方面的人看法當然不同。

那為什麼會首先碰觸到中國這場大革命的問題呢?這個也是我到大陸之後才深切的體會到,就是說你從一切的電視、媒體,你會看到就是說,其實49年之後的人,真的是生活在一個新時代裡頭了,而這個新世代的一切就是環繞在這個大革命上,這個事情固然應當是一個常識,但是你真要理解它並不容易,就譬如說我們打開了電視裡頭所有的主要節目,除了一些不像歷史劇的歷史劇之外,大陸的歷史劇其實都不是真正的歷史劇,我以前很不喜歡看,因為我以前覺得傳統文化,這個人怎麼都不對,講話、談吐都不像古人,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後來發現他們其實也很明白,他們不是在演歷史劇,它是在演時代劇,它是在處理現代的問題,像是之前有一個很有名的片子叫做《大明王朝》,他們跟我講,有很多人在拼命討論,它其實是在討論毛澤東跟底下的人的關係,聽懂意思嗎?講海瑞,當然不是一個新的海瑞罷官,不過有約略的味道,所以大陸的歷史劇千萬不要當成歷史劇在看,這也是時代劇,那最主要的問題都在講什麼呢?都是在講中共怎麼樣對日抗戰、跟日本人打的問題,然後跟國民黨打的問題,這是最主要的,其次比較少的就是談一些中共建國以來的生活,更多是當代的,中共建國以來的生活這個東西可以碰觸的不多,只有比較像重慶台,薄熙來,因為薄熙來是比較要維繫傳統的那一部份,會有一些所謂的經典老片。我們不要講得太複雜,重點來講,就是對日抗戰的、跟國民黨打的。這什麼意思?這個是講說,今天所有人來講,他的意識是從這個對日抗戰、跟國民黨作戰之中,慢慢崛起他一切的生活和存在的基本意識,也就是說他生命的一切從這裡開始,這個非常有意思,這個歷史會很有意思,諸位要做個對比,國民黨早期到台灣來,它所要提出的歷史意識是什麼呢?那主要是說辛亥革命開始的,然後東征北伐、對日抗戰,那跟中共打的地方就略過去,因為打輸了,不愛講。你看,它的意識是從辛亥革命那個時候開始,所以中華民國的意識是從辛亥革命、然後推翻老中國這樣一個開始,所以國民黨的意識裡頭,你很清楚地可以看到一些清末的情況、民國的情況,以這個做為國民黨自己存在的意識的一個基礎,跟中共來講,對比就會發現很不一樣了,共產黨那個比較明晰的,是從跟日本人打、跟國民黨打開始,所以它的世界從那裡開始。假如民進黨建國成功的話,我可以估計它拍的台灣共和國的意識會從哪裡開始,就是跟國民黨鬥爭開始,二二八事件也是跟國民黨鬥爭的一環,一切的一切都是起於跟國民黨鬥爭,所以說共產黨跟民進黨應該是好朋友,聽懂我的意思嗎?它們最大的敵人就是國民黨,然後它們都是要替基層百姓說話,本來應該是這個樣子,不過後來因為統一的立場分立。

我要跟各位講這個歷史意識非常的重要,歷史意識會決定人的一個自我認同,我到底是誰,「我是誰」的問題,這個影響非常的深遠,那我估計如果民進黨建國成功的話,最重要、最真實的一定是這個部分,然後下一步當然就是日本時代的回憶,這對它來講非常重要、非常真實,然後清朝這個部分就輕輕的、淡淡地說一說然。後比較喜歡講的就是荷蘭、西班牙時代跟史前,所以一個是國際化、一個是本土化。每一個人存在的意識不一樣的,所以這個跟各自的、我是怎麼長大的這個經驗有關係,因為三個政黨長大的背景完全不一樣,面對的敵人不同,我是怎麼變成今天的我,中共首先的是這個,是他們的一個反思,而且有一個很明顯的趨勢,就是年輕一代的開始不再迷戀美國或是自由主義、一般民主的這個道路,是一種強烈愛國的、回到我自己的路線的這個思維開始興起,就是我要做我自己、我是誰,大家慢慢開始覺醒了,知道自己不可能變成美國、不可能變成歐洲,那我自己應該走我自己的路線,因此必須重新去反省,對他們來講,首先是中國大革命的歷史,那進一步的就是整個中國幾千年的歷史,這五千年的歷史是怎麼一回事情,重新認識到我是誰、我從哪裡來、我今天什麼處境、我要往哪裡去,這個是核心問題,那這種意識的深度…稍等一下,今天這個尤其剛從大陸回來,所以記憶猶新,以後沒辦法講這麼好,有不同的視野、不同的深度,剛從大陸回來印象深刻,所以這個關於我是誰、我今天是什麼樣的處境、我往哪裡去會變成核心問題,因此對於中國大革命的反省會有前所未有的一個深度跟廣度,以前我們都把這件事情看得太簡單了、以前都是教條化的,新的反省會是說,中國大革命…尤其是對他們來講,中國的革命之所以會成功必然有它深層的因素,它能夠在這麼艱困的環境底下,讓大家集中了這麼強烈的團結意志,打敗的裝備與設施條件比他們好太多的國民黨、乃至於一定程度上的日本人,當然大部分的知識份子都承認對日抗戰主要是國民黨打,這不是共產黨打的,但他們好歹也參與了一些游擊戰、一些部份的對日的戰役,首先是國民黨、其次是日本人,還有國內這些奮戰的情況。

那到底靠的是什麼?這個問題很多人會聯繫到說,它靠的是把中國傳統很多的精神、人跟人來往的方式,首先當然是仁民愛物的這個精神,以及那種兄弟之情、袍澤之感,這種擴大了家族主義,把家族擴大了,小家庭變成大家庭,這樣的情形把大家融合在一起,所以如果你看中共早期的經典片裡頭,他們非常…至少一部分的的人非常懷念那種大家淚水、汗水、血水交融在一起的、不分彼此的那種狀態,各位懂我的意思吧?那種情感,為什麼呢?相對於今天這些在社會上、隨著自由經濟的發展,我套之前有人跟我講的,「人都變成狼了」,就是每一個人拼命的攫取自己的利益,利用各式各樣的方法,應該不是計程車司機,是一個我們應該叫做「運將」的,就是專門幫人家…大陸說酒駕還很盛行,因為大陸有大量的吃飯的場合,而且很多重要的決定、拍板定案都是在喝酒的場合決定的,白天只是辦例行事務而已,重要的決策一定都是在這裡,這個不能說從古皆然,不過在中國的社會裡很容易有這一面,所以這是其一;其二,如果他們喝酒,只要被抓到就算酒駕,我們這裡好像是兩瓶啤酒的量差不多,他們不是,只要一喝就不行,所以這兩個因素加在一起,喝酒後找人開車就變成很普遍了,那最多是中層階層,因為大老闆有司機,然後老百姓雇不起人,中間的這個階層要雇人,喝酒之後就要雇人,所以我問這些司機要怎麼形容他們,他說都變成狼了、都成了狼了,因此這是其一;其二就是普遍盛行的這個錢和權的交易、跟大量的灰色地帶,因為國營、國有的、國家可以掌控的資源還是多一半,甚至多一大半這樣一個狀況,這個詳細他們有不同的估量,但是至少還是多一半的情況,那在這個裡頭,權、錢交易的情況非常的嚴重,中國依然是一個從古以來的關係社會、人情社會,而且跟原來的體制…這不能詳細講,又有密切的關係,就是它本來的體制就有很多一個、一個的單位,單位裡頭就有很多複雜的關係,那這個東西擴大就會影響到用人、乃至於專業的選取不是一個主要的標準,反而人跟人的關係變成一個主要的標準這些種種,所以蘊含了…我們簡單的說,權錢交易、人情關係、走後門、還有大量的腐敗的情況,那很多人認為說,整個的統治階層、或者上層階層是一個集體腐敗,集體腐敗到很多的是非、善惡的標準都已經講不清了,而且灰色的地帶太大,到底我拿我的職位賺點錢是真當的、還是不正當的,因為人人都這麼做,大的吃大的、小的吃小的,所有人都是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之後,那到底我因為我的職位弄點好處,這個事情到底是對還是不對,已經不清楚了,大概唯一比較清楚的是不要太過分,弄點錢是可以的,可是不要太過分,弄點錢之後總要辦點事,不要拿了錢之後不辦事,只要有辦事就還能夠接受,那因此在這個利益的大網之外的那些人,收入低的人就覺得非常的不公平,不平之聲沖天,有些人覺得在發生類似的這種事情會快速地蔓延,當然中共也察覺到了,它會在第一個苗子發出來的時候,就馬上把你撲滅,就像上次茉莉花運動一樣,它不會再來一次類似的事,雙方都在那裡鬥智,網路上也是一樣,一在網路上發生就立刻把你幹掉。

所以中共的做法就是不會再讓類似的苗子發起,那如果在起來,一定會如野火燎原,所以社會的矛盾非常的深層,然後反省的深度也深很多,所以這樣的情況像不像一個新文化運動將要來臨呢?有那個味道了,就是新文化運動,我們今天要講的,那個要誕生的前奏就是社會的矛盾非常的深層,既有的構造難以改變,中國今天既有的構造難以改變,而反省的深度也累積了相當的能量了,從清末以來,更不要說那一代中國的學養非常的深,對西方的學習也非常的熱情,雖然一般來講談不上很深入,但是相當的熱情、也有一定的累積,因此我感覺到彼岸正在爆發一場文化運動,簡單跟諸位講,正在爆發一場文化運動,那應當是不會很快的倒台,有一些政治學者跟我講,他們說他估計快不行了、快完蛋了,我碰到一般的菁英階層不太同意這個看法,一般的老百姓倒是蠻盼望這件事情的發生,所以那會不會發生呢?我看是沒有那麼容易,依我對中國人的了解,因為中國人革命革怕了,而且我認為中國近代史上最困難的階段已經過去了,比起清末、民國以來,那個困難的階段、甚至於大躍進、文革的那個時代,都已經過去了,所以我認為不太會一路垮台,但是那個矛盾是快速的擴大,就是中國大陸目前被認為是全世界中,各個行業收入差異最大的國家,也是污染最嚴重的國家、人民生活痛苦指數最高的國家,然後據美國的統計,他們在外國做生意最需要行賄的國家前兩名,第一名是俄羅斯、第二名就是中國大陸,印度本來是第二名,後來印度最近落於中國大陸之後,退步了,所以中國大陸現在是全世界第二。可是另一方面,現有的結構又不容易推翻,而且中共的財政能力之強絕對是全世界數一數二的,因為全國的土地都是它的,它隨便賣點東西,它的財政就永遠都沒有問題,諸位讀歷史知道歷代歷朝的垮台往往從財政開始,中央政府有足夠的資源的時候,它就有足夠的控制能力,所以這個回穩的力量非常巨大,這是一個徹底的體裁國家,走到哪裡都有一群回穩的人,那你稍微有一點奇怪的事情,立刻就會有人來關切一下,速度之快出乎我的預料,所以當然也是要看是什麼事情,有些事情經常不管、有些事情該管的不管,不過有敏感的事情立刻就管,這個到處都是,可是另外一方面大家的言論批評又很自由,你要愛罵什麼都沒什麼太大的關係,聽懂意思嗎?它怕你有行動,不怕你在嘴巴上罵,因為它知道大家都在罵它,所以關係也沒有這麼的大,那有這麼大的財政、軍力和核武器,還有這麼大社會控制的一個黨,要立刻垮我也覺得很困難,聽懂意思嗎?所以是一個很難以變動的結構。

那我們之前講過的中國的現代思想史上所有的問題,都還在現在進行式,所以我常跟各位講說,中國的現代思想史並還沒有告一段落,從清末以來的問題都還在矛盾、痛苦、掙扎之中,這是中國現代思想史的現在進行式,那麼早期的樂觀主義現在大概都不行了,唯一大家覺得還比較接近的,還是像魯迅的那種諷刺的、批判的、什麼都不信的那個思想,可是另一方面來講,魯迅也被大家逐漸遺忘了,年輕人根本不喜歡魯迅,更往前行,年輕人似乎想要走到下一步路子,不喜歡這麼黑暗的這種負面的思想,魯迅也快要成為過去式了,所以這種盲目的、天真的、進步的樂觀主義早就是過去式了,中間有一段證明魯迅那種可以說是先知預言式的悲觀、批判的那種思維,可是現在連這個都要過去的,接下來該怎麼辦呢?還是一句老話,會重新認識我是誰、我是怎麼樣一個處境、要往哪裡去,這個首先是賀照田,在大陸蠻有名的一位學者提出來的,我是覺得他講的蠻有道理,那事實上,他一直要帶我去魯迅博物館看,後來我發現他氣質上有點類似魯迅,可是實際上思想的取徑上來講卻是往前走,又沒有那樣子的悲觀,一方面有一種深層的危機感、痛苦感,甚至於一種焦慮不安、糾結感,可是另外一方面來講,又有一種向前行的味道,還抱著一種希望,這應該是當代中國思想的一種,應該說是特色,在部分的,尤其有一種敏銳的感受,在深層良知的一些知識份子身上可以看得到。那我這次去,碰到了這樣子的一些讀書人、學者,我被引薦的,尤其是他們在痛苦而熱烈的尋求這些中國文明跟文化的前途的這些人,這是我認為底下最有希望改變中國現況的一些知識分子,當然這些只是知識分子而已,因為更大的、巨大的力量目前還是商業的力量、還是企業的力量、還是從事經濟跟法律改造的這些人,當然更不必說是政黨當中的人,這是更巨大的,就是實際的統治階層,那可是這些知識分子跟文化的人會諭示下面一個階段思想的路程,也就是說,他們這一些深層的反省跟感受,很快的會呈現在社會各階層人的身上,所以我認為這樣子一場文化運動也不可小覷。

對比於台灣,我們現在的學界和知識界就是關起門來做自己,門外的事情通通都不管,那麼就顯得有點死氣沉沉了,雖然各種知識製造的工業是非常的熱絡,可是對於自己的命運、社會文化前景的這種探索跟活動,就是非常的不熱烈了,那這當然跟台灣的特殊處境有關係,因為台灣今天的處境,講白一點就是,在政治上來講,因為已經進入了一個比較成熟的政黨政治,所以各種議題都會端上去講,那任何個人對它的影響都是有限的,所以大家對於政治議題也越來越不那麼關心,事實上很多人越來越覺得誰當選都差不多,反正大家都往中間路線靠,只是稍微的獨立一點或合作一點,這兩邊再跑,也沒有完全的統一、也沒有完全的獨派,就在這邊往中間路線跑,那政治上大體而言是這麼回事,經濟上的結構發展也是蠻穩定的,也是這個樣子,社會的差距固然擴大的這個隱憂,但是好像也沒辦法激起大家全面的運動和反省,文化上更不容易找到出路,更不要說是本土派或中國派,都沒路子走,所以也難怪這個如此之寂寥。那這樣子的對比,其實是讓人擔憂的,因為光是知識製造業是絕對不能撐起一個文化的,我們這裡唯有知識製造業的發達,就跟我們各方面的產品製造業發達,一種真正深層的感受與反省,談不上的,而且也沒有人有興趣,因此這樣子一個文化的走向,簡單來講那就是隨波逐流了,隨著外在的大波怎麼起伏,所以這個是我覺得該要注意的,我先講到這裡,大家有興趣的可以提提問,這是一個主軸。

學生:老師,你剛剛說的,大陸人對西方的學術和願景,/…(34:44)/,比較研究,我不太清楚你說什麼,但是我說一下,你覺得台灣的態度和學術,和大陸的學術/…(35:09)/?

師:你可能把我講的民國時期和這個混在一起了,那我其實要講的是說,這個簡單講,大陸人對於現在西方學術的態度有一個重大的轉變,我剛剛沒仔細講,我現在把它講清楚一點也好,就是大概他們從改革開放之後,對於西方有幾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比較傾向於算是崇拜,尤其是八零年代,基本上是相當的崇拜,西方的自由主義、現代的社會與經濟這些種種,這是第一個階段;第二個階段就學術上來講,九零年代之後是希望全面的引入,可以說是還是相當崇敬的一個心理,覺得說一切學術的問題或這些種種,西方的人比中國大陸的人處理的還要好,有兩個主要的原因,一個是長時間的封閉,他們只知道用毛澤東的、馬列的思想來思想,所以很多問題都不知道怎麼提,另外一個當然就是長時間跟西方或是現代學術界規矩的隔閡,所以要全面的引入,這個大概從九零年代開始到現在,所以他們非常喜歡邀全世界最有名的大師們去大陸,然後全世界最有名的大師們當然對中國大陸也很有興趣,這個情況還有點像什麼?這有點像新文化運動時期了,那個時候向杜威、羅素等等,一群人他們拼命邀,不知道怎麼辦,又很崇拜西方人,因此請西方大師來,來的還不只是學術界的,是各行各業的,因為整個經濟、政治、法律…各方面的都來,甚至聽有些人講說都請到中央黨校去,中央黨校是特殊機構,就是去訓練中共未來的統治階層的,就是有機會進入最高…就是比較上層的機構的,那中央黨校的一些人,出乎一般大家預料的,事實上是他們一般比較是偏自由派的人,而不是社會主義派的人,就我碰到一批左派的人都在罵中央黨校的人,他們說中央黨派「遠看像座廟,近看是黨校,一群腐敗份子在改造,原來是自由主義份子在任教」,大概是這樣,中間可能念錯了幾個字,基本上大意不會錯了,中間可能少一兩個字,「遠看像座廟,近看是黨校,一群腐敗份子在改造,原來是自由主義份子在任教」,或者是「原來是一群腐敗份子在改造,台上是自由主義份子在任教」。

所以很多人進來,這也是他們今天認為自由化是一個主流的路線,可是這個情況到最近開始改變了,他們開始覺得西方的這些方法或是這些請來的學者沒有辦法解決西方的問題,中國的問題太獨特,可以參考、可以學習,它依然敬重、依然希望多學,可是開始有一種…我剛剛跟諸位講的,一種自主的意識出現了,那這個在外面上來講,當然國際的一個大局勢就是中國本身的國力就不斷增強,他們現在思考的問題是說,可能再過若干年,它會成為全世界最強大…至少是經濟力量最強大的國家,因此要準備做世界領袖,要拿什麼來面對這個世界整體的秩序問題?這是其一,另外就是看到了美國的金融危機、歐債的危機、歐盟的危機,然後也經過了自己自由主義化的實驗,內部產生的種種危機,感覺中國是不可能走美國或歐洲的道路,一定要走自己的道路。這兩個思想融合在一起,它變成是質問,那如果我底下再上去、再上層樓的話,那我要拿什麼東西來談這個世界秩序的基礎?那它變成要去重新認識自身的長處,所以大概底下最流行的思想傾向於有一個講法叫做通三統,甘陽提出來的,就是結合社會主義、自由主義與中國傳統,「通三統」這個原來是兩漢經學的講法,就是說「王者必通三世」,古代「三統」的意思是夏、商、周三代之統,「王者必通三世」,沒錯是這個講法,就是夏、商、周三世,所以這個就配合上中國近代事實上很明顯的之前有一個中國傳統,好像經過一段比較自由的,像孫中山的,那其實當然也不是很典型的自由憲政的這種主張,然後社會主義的,就要把歷史上的這三個通在一起這個講法,那我這堂課你們看最後的課綱寫的,其實是四結合,我認為現代整個中國思想史裡頭的四個最重要的要素必須要結合,第一個是國族主義、第二個是社會主義、第三個是自由主義,然後他們共同的根底是中國傳統,所以我比這個再加上一個,那就是國族主義,中國近代沒有國族主義是無法立國的,跟諸位說過,三統還不夠,這是一個新的東西。那回到剛剛講的問題,就是說,因此對於西方已經不再是完全崇拜跟隨的心理,慢慢有一個新的思維就是要開始走自己的道路,而自己的道路就是要把西方的和中國的加以總集合,事實上是這樣一個情況,還有沒有問題?

學生:台灣的對比?

師:台灣的一個對比,台灣對於西方的態度這個事情有同有異吧,台灣對於西方的態度基本上來講、大體上來講還是跟隨的多,比較上來講就是跟得好,我想基本上是這個意思,這個事情無論是在經濟上、在政治上跟學術上、甚至於思想上這個還是一個主要的,那麼要談本土特色的話,事實上相對而言,資源跟力量都比較薄弱,那個本土的特色比較多的都還是說「我還是有很多我自己的生活方式、人情」這些種種,那習俗、禮俗、飲食這些種種,可是似乎要把它變成一種可以對抗的思想是談不上,所以大多數的情況底下還是首先跟隨的是歐美、然後就是日本,在大的事情上頭,在自己的生活上、自己的特質上會有自己的本土特色,我覺得基本上是這樣,那麼早先有些民族主義出發的一些西方的抗議,這些多半是一些老外省人,現在都不存在了,有這麼一群人,你去看幾次牛肉的抗議,那都是一些老外省人,不太存在的,力量很小,然後今天國民黨基本上已經放棄自己思想的能力和權力,所以沒什麼思想可言,民進黨還比較有一些思想,思想主要是我剛剛講的那些思想,我基本上看到的是這樣,學界對於這個問題也不太去想了,反正日子都能過,就往下過吧,他們好像不太去想這事情,我感覺是這樣,大家覺得呢?差不多是這個味道,所以這個對比不是那麼能夠有效地做一個對比,這裡面倒是隱含著就是說,大陸裡面如果有這麼一個風起雲湧的文化運動,這個事情會逐漸擴大,會影響整個學術界,它再次的呈現你會看到它一半是學術的、一半是傳統的知識份子再來的,而這個影響不僅是學術界而已,它是在所有的企業界、菁英階層都造成影響的,那我碰到一些企業、菁英階層出來的人,他們想的是賺錢之後要改造社會,而且事實上他們讀書可能還比一般學界的人更用點心,他用很多心的,這是什麼?這是一個新文化運動將要來臨的營造,就是所有社會菁英階層都在關心文化的問題,那我們現在是整個菁英階層都不關心文化問題,就是這樣,就是關心男女聚集生活的問題,沒有那種深層的危機與困惑,事實上也沒有太多的選擇。以台灣現在的情況,講難聽一點,台灣現在的情況就是在等最後的一場中美對決,看誰贏、然後跟誰走,講白一點就是這樣,那如果中美對決中美國贏了,那我們台灣就是繼續這個樣子,如果中國贏了,我們也只好這麼做,差不多這個意思,台灣就在等這個中美、或中國和歐美的對決,差不多這個味道,而且事實上正在進行一場大對決,那我講的文化運動就是為這個大對決做準備,「山雨欲來風滿樓」,所以彼岸是正在一個風起雲湧的時代,要準備做一場大對決了,先是經濟上有信心了,政治上現在還不太有信心,但是它想要重建一些東西,這也逼得它在文化上作一種深層的反省,有這個一個味道,成敗如何呢?還不知道,但可以感覺到這個事態,我們休息一下,我看這一堂可休息二十分鐘,休息太久了,問個問題好不好,否則下一堂課又來講這個,我下一堂課就直接來講新文化運動,不要再講這個,不然問題一講,下面又無法講了,我想講一堂課夠了,有沒有問題?我知道大家蓄勢待發已經想要下課了,被我阻斷,因為時間的關係,我們這堂課已經落後了,還是必須控制一下,有沒有問題?

學生:大陸的/...(48:36)/,可是他們其實大部分就是跟我們關心/...(48:44)/

師:跟台灣的情況很不一樣,他們很躁動不安,然後有一種對於現況的非常不滿、無奈,很多人都說要再有一場革命才能改變現有的情況,有覺得不太可能,所以這種深層的不安和危機是驅動力,要了解中國現代史的一切種種,必須要了解中國現代史內部蘊含的一種深層的不安和危機感覺,那對於這種不安和危機感體現最深刻的,首先當然就是清末和民初的知識份子,其中尤其是以魯迅為代表,我一向不欣賞魯迅的思想,但是我欣賞這個人的情感跟這個人的敏感,他提出來的答案我認為是蠻糟糕的答案,但是他對於問題的認識,那是中國現代的第一人,其他人把問題看得簡單了,魯迅面對問題的體會是遠過其他的人,那原因是,我覺得他是一個天生的極其完美主義者,因此這樣的一個極其完美主義者會對於任何的社會問題…不要說是當時人一般提出來的,甚至於後來大家舉國蜂從的左傾路線也很懷疑、也有不滿,他雖然也參加,但是也批判,而且終極來講他是覺得蠻絕望的,而絕望當中又不忘奮鬥,這個一個情況的人,有一篇文章我有放入書目的,應該有load上去,你們可以看一下,講魯迅講得很好,他是研究魯迅當代代表性的一個人物,那林先生講魯迅的那篇也很好。所以我說要了解中國現代史和現代思想史,首先要了解背後那種深層的不安的感覺、那個危機的感覺,諸位要知道,其實對人最強大的驅動力莫過於一種不安跟恐懼,那整個中國的現代民族,事實上長期存在一種不安和恐懼當中,今天這種不安和恐懼又開始回來了,那因此這也是一個文化運動的先聲,台灣也是不安,但台灣人不恐懼,反正大家想說如果最後跟了老美路線也沒什麼壞,如果最後被中國弄去的話,大部分的人雖然很不甘願,可是還是有一個國家,也沒什麼不能活的,也能活下去,又不是亡國滅種,而且也盼望會有相當的自治,感覺至始至終沒有改變,所以有不安、沒恐懼,而且現實上能選擇的不多,這是對於它背景的一個分析。

學生:台灣/...(52:30)/

師:這個其實也是蠻重要的原因,坦白來說,這個也是,積累得不夠深,不過這個恐怕還是次要的,因為固然說台灣的積累不是這麼深,可是諸位要知道,台灣不是一個所謂從原始社會而來的,這個清代的漢人早先當然是拓荒的,到了後期已經開始逐漸的所謂內地化,各地也都有讀書、考科舉的文化的人了,日本時代也帶來了很多現代的要素和日本的文化,二二八雖然剿清了一批台灣的知識份子跟士紳領袖,這是很大的一個內傷,可是其實還是培養了許多,所以你要說資源不是不夠的,但是可能少一樣東西,這必須坦白地講,因為台灣本土的知識份子從來沒有一個治理自己的一個傳統,這可能是關鍵,要不然是大清帝國的一部份、日本的一部份,然後國民黨來,今天好不容易解嚴,所以大部分的知識份子並不這麼習慣去思考說政教的根本問題,這是要有一個士大夫傳統的、強大的士大夫傳統的,這一點在中國大陸上倒是相當的明顯,知識分子、尤其好的知識份子非常繼承了整個士大夫的這個傳統,就是準備要來治理這個天下,因此他總有一個大格局的、大氣魄的,有時候可能是粗糙的,但就是準備要來當家作主、管這個事情,台灣的知識份子在這一點上始終不強,所以倒不是簡單的文化資源不夠,就是說我自己要當老大、管事情的這種意識不強,這一點相應起來,回到剛剛的問題,中國大陸那邊很強,他說我就是要當老大,當老大怎麼辦?當老大必須去面對一切的風風雨雨,準備打仗、準備深層的去思考如果打起來該怎麼辦,這種思維。這個我覺得台灣的知識份子不明顯,少數人有,像是李登輝這種人有,那其他很少,陳水扁身上就看不太到,這種講白一點就是準備當老大的人少,因為種種的歷史因素不強,這個也不奇怪,因為中國大陸的情況也是這樣,越晚開發的地方一定越如此,那比較早開發地區的知識份子當然會加入全國的士大夫階層,那台灣是一直有困難,我到底是中間哪一個,過去也不對、退回來也不對,就造成這麼一個結果,我覺得這個影響很大,還有沒有問題?我們必須客觀地認清這個事實,我也不隱諱跟諸位說,那所以你可以說剛剛講的底下是準備做一個決戰,決戰的背後意義當然是說,它準備進一步地做老大,做老大就要有做老大的思維,就要面對一切的問題、內內外外的所有問題,這種思維逼得你要去面對所有不安和恐懼跟所有的挑戰,還有沒有問題?

學生:現在兩岸的交流越來越密切了,知識份子之間這種思維會不會互相影響?

師:會吧,但是我看大部分的人不太會受到它真正深刻的影響,少數的人會,大部分的人也就這個樣子了,因為基本上人的思維離不開所處的社會,這個社會翻不過去,而這件事情會影響深遠,諸位要知道,進一步問吧,諸位聽起來有點悲哀,諸位要知道如果在中國進行的這場文化運動最後成功了,配合政治運動比較成功的話,那台灣的文化界跟整個學術界就被吃掉了,只是會成為部分的知識製造業,一直在論述而已,整個大文明的論述上就無足輕重。這個事情的涵義,當然失敗了就是另一件事情,對不對?但這裡頭我們是不是有其他的選擇?當然是可以有的,可以有其他的選擇,就是說台灣的知識份子有其他的選擇,是可以有,台灣的知識份子我覺得首先要先認清自己的處境,有些事情是無法改變的,就是說客觀的處境要先明白,如果我剛剛講的是真實的話,那麼大家就要去思考說在這個局裡頭我們能做的是什麼。我簡單地說,我覺得應當還是盡量發揮自己的長處,但是不要昧於外面的這個變化,簡單的這個意思,因為台灣的歷史積累,也造成了台灣很多的特色,台灣有很多的長處,最典型的長處就是這邊的學界、知識份子,對於中華傳統文明、對於西方文明的認識,一般來講都要勝過對岸,因為我們在一個長期的、比較安定的一個狀態,那當然進一步的對於本土社會的認識,也勝過大陸一般的知識份子對於大陸本土社會的認識,也不在話下,就是這三個方面,廣義的中華文明、本土社會、西方文明、乃至於日本的文化的認識,我們幾十年的積累不是偶然的,簡單講,跟西方的交通、日本的交通、國民黨的教育、本來沒有破壞的漢人社會為主流,所以這個東西是我們的強項,以這樣的強項,如果說可以不昧於今天的處境,這是什麼處境呢?台灣今天的處境其實是不安的、是有危機的,未來文化怎麼走?這是個大問題,能夠比較勇於去面對,我覺得中間會出現一些非常優秀的知識份子,他們可以達到的程度是超越大陸知識界的,因為有前面這個積累,但是另一方面來講,就是如果昧於這個情況,那也就是隨波逐流了,有這麼多好東西、好家當,也只是放在那裡了,台灣再理想的狀態底下就是能夠長期保有自己的這麼一個格局,長期的維持現狀可能也很困難,總之這個現狀是不可能長期維持的,但是大體的格局,裡頭越來越精緻,台灣的社會越來越精緻,從產品到知識都越來越精緻、也越來越可愛。

台灣有一點,講一點,簡單來說,去一趟大陸回來會覺得台灣真是適人居、宜人居的地方,中國大陸一切不為人良好的生活考量,它是為了政治上,在北京要買個東西好辛苦,舉個例子來講,坦白說如果北京從外方向來看,比台北好看很多,尤其是新建設,街道之寬恐怕是一百、一百五十米之寬,比仁愛路還寬,就普遍的,就仁愛路最寬的地方,普遍是那樣,然後一棟、一棟的大樓,棟距又很寬,大樓又有新式,旁邊還有植栽,看起來就很漂亮,尤其是二環之外的新建設,可是我覺得出去蠻辛苦的,就是因為動線這麼寬,出去買個東西會很辛苦,冬天又冷、到哪去都塞車,微觀的物份都不細緻,宏觀很漂亮,因此凡是貼近人的地方不細緻,所以台灣絕對是舒適、適合人居的,而且越來越精緻,尤其是這些…當然講起來比較抱歉一點,就是大都會地區,可是應該有連帶影響到,我應該再去桃園、楊梅地區看看,應該已經宜人居了,以前我覺得這個地方也不太宜人居,現在不知道有沒有變好,但是就是越住越舒服,所以台灣有很多的長處,所以要發揮自己的長處,長處要發揮,然後要認清楚外面的挑戰,這個有兩方面,一方面就是,外面有很多挑戰,所以我們要很快解決自己的問題,我們社會有很多問題,諸位要知道外面社會有很大的運動再進行,不能不有所回應的。

學生:我可以再問一個問題嗎?我剛剛聽老師說,我聯想到珍珠港事變這件事,因為之前很多人會把二十一世紀的中國比喻成二十世紀的日本,所以剛剛談論的社會運動會不會變成中國社會主義的法西斯運動,然後有一種很嚴重的後果?

師:不太可能,完全不是那條路子,第一,日本跟德國的結局最後導致大戰,它有當時那個國際帝國主義的背景,當時都在擴張的,大家不擴張還不太行,那今天是各個民族的疆域基本上都訂出來了,一種軍事擴張的角力沒什麼大意義了,因此不會往這個方向走,這是其一;其二就是,日本跟德國的它的危機感跟中國不一樣,也就是說今天中國的危機感是一種內部的危機感,它對於自己內部能不能搞定的一種危機,德國的危機從一戰之後,是一種被外面壓迫的危機,日本也有類似的,所以日本大亞洲主義是拉亞洲各國來對付西方列強,因此簡單講,國家的規模差太多了,中國的規模是日本和德國的數十倍,至少是二十倍吧,德國的面積是三十六萬平方公里,中國的面積是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是德國的三十三倍,各位要知道,因此它的問題主要是內部問題,不是外部問題,中國只要內部搞定,外面就沒什麼大問題,因此它不會是一種法西斯主義的方式發展,它主要是思考它自己內部要怎麼搞定。

學生:/…(01:06:34)/

師:了解,沒有錯,不過諸位知道我的意思,就是中國是德國和日本的幾十倍大,就算中國不把新疆、西藏算進去的話,也是十幾倍大,非常巨大的國家,它會思考的是通三統的一個問題,怎麼把中國傳統、社會主義、自由主義和國家主義結合在一起,它絕對不會走向單純的那種社會法西斯主義,就是國家社會主義,不會的,不是那條路子,所以諸位必須明白中國問題的獨特性,它是獨特的在進行,在我認為它是沿襲著自己的歷史脈絡在進行,今天的所有問題追溯到幾千年前的這些事情,好吧大概是這樣,我們今天講到這裡。大陸現在的這個文化階段,我感覺,就我個人的看法,現在有新的文化運動要起來了。這與民國初年的新文化運動,這個興起的背景跟我剛剛講的有一些類似的地方,共同的背景都可以說是一種深層的危機、不安,甚至於恐懼的心理,然後又經過一段時間的停滯。

[1]我這次去大陸,說是學術交流,其實就是去講學,講了六次演講,主要是在人民大學,也到了清華,另外還到上海開了兩天的會,一些很關心中國未來的人,一起在上海開了一次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