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枕

文 / 黄敬扬 

        在朦胧的黑暗之中，我的耳边回荡着嘈杂的闹钟铃声，如同尖锐的长枪划过了蓝天，让原本愉悦的演奏曲犹如混入了杂音一般令人难受。在原本就暴躁和郁闷的夹杂下，仿佛预示着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如此顺利。我不情不愿地从狗窝里爬了出来，像是童年里妈妈催促着自己去上课般的无奈，只是妈妈的角色变成了自己。伸了伸懒腰，望着窗外每天准时升起的太阳，哀叹着自己仿佛重复循环的一天又开始了。可在单调平常的氛围里却又总感觉自己身体哪里怪怪的。望着镜子，可镜子中的自己却又没有什么不同，直到自己低头，才赫然察觉到有一种杀意从肩膀处蔓延开来—— 那是斜方肌撕裂肌肉哀嚎遍野的惨叫声。

        酥麻的疼痛感在身体蔓延，如同一条难缠的花蛇吐着信子在肩膀上游走，使我不得不提醒自己在接下来的一天都得小心翼翼，如同脚走钢丝线般，稍不留神，就会遭受来自花蛇的撕咬和自己在内心哭天喊地的情节。但提醒归提醒，做到又是两码事。在同事一次又一次的招呼声中，我总会一次又一次不自觉地转过头，然后默默地含下只有自己才知道的痛。脖子的僵硬以及肩膀上的酸痛使我疲于应付着一切，脸色自然也不好看到哪里，也难怪同事都好奇我是不是失恋了才摆上了臭脸。为了避免一系列后续的唠唠叨叨，我作出了“我不舒服但我还好”的微笑便马马虎虎地应付过去。于是，在除了要面临如同火山爆发般毫无预警传来的酸痛，还得时刻保持最专业的微笑。呜呼！哀哉，哀哉。

        下班后，我敲打着键盘，飞快地点进每一个搜索结果，渴望在网上找到一些缓解落枕的方法，就好像病重的患者在绝望之际都不会放弃任何一根可以抓住般的稻草般，我把所有的方法都试了个遍。什么穴道按摩、冰敷、拉伸等甚至一些自己都没听说过地土方法都如同神农尝百草般试过了每一株草药。但在试过了这些所谓专家保证立即有效的方法后，除了学到了落枕形成的原因，肩膀也犹如老板每年尾牙高喊的涨薪一般并没有什么结果。可悲！可悲！

        “落枕是由于夜间睡眠姿势不良，受风寒，某些颈部外伤，压力过大等因素所导致的。”我失落地看着网站冷冰冰地说出落枕的原因，在一阵沉默之后，我猛然回头（咔嚓），讪讪地看着一旁垃圾桶里堆积成山的咖啡杯，似乎找到了一切的罪魁祸首。近日来，桌子上的文件夹在我不知不觉中堆砌成了珠穆朗玛峰，咖啡杯残留的气味也早就成为了我座位上的特殊象征，开不完的会和做不完的工使我肩上的担子如同白茫茫的雪球般越滚越大，越滚越大。就像是竹笋在长时间的浸润后一夜之间破土而出般的爆发，又或者像等待了10个月终于等来婴儿的呱呱坠地般，落枕的病痛终于找上门来。我试着去回避，可这一切好像又无法解决，这种繁忙的工作也并非能够在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也就注定了病根无法彻底断除的结局。既然如此，就既来之，则安之呗。痛，就给它继续痛吧！反正也只不过是一两天。也只有抱着这样的心态催眠自己，心里才踏实许多。

        尽管如此，自己还是会避免一些较大幅度的动作。模仿着在行走时，眼睛只能直直地往前看或者偷瞄；在回头与人聊天时，会相应地转过身子而非侧着脸说话；甚至在准备摸鱼时，会因为神经所传来的疼痛感而不得不继续埋头工作。哀哉！曾经那个喜欢爱偷懒的臭小子也不得不成为努力的打工人。我内心苦笑。

        夜晚，我望着我的狗窝，内心在盘算着自己今晚该以怎样的睡姿来度过这漫漫长夜。是侧睡呢，还是仰着睡比较不那么折磨？苦思冥想了许久，到最后还是一个个去实验，然后经历了多次惨叫才找到了最终结果。关灯后，望着漆黑的天花板，内心却在那里回忆起今天的一切，从今早一觉醒来的疼痛到夜晚仍挥之不去的僵硬感，我只觉得一切都糟糕透顶。但后来又想起，一切也似乎不是那么坏：至少……今天因为无法转头去看其他事物而不会一心二用？至少……今天情绪波动不会太大？至少……今天可以罕见地当一名好员工？至少……今天会因为担心自己的病情加重而选择乖乖地早早关灯？

        嘿！似乎这样一想，一切又不是那么地坏！我乐呵呵地想着，想着明天一早或许一切霉运都奇迹般地消失，然后头又不自觉地转向另一边。

        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