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

我觉得这是个平凡的插曲，太过平凡了，以至于我其实不太记得细节，或许是因为病情冲击了我的大脑，让我陷入呼吸困难，伸手却不能触及有些空旷、白得发亮的天花板。我才意识到我大抵是生病了，因为昨晚吃的冰激凌而病了。母亲的目光如炬火，看着我时，好似带着责备的眼神。我只是低下头，低声嘟囔着：“抱歉。”

孩提时代的我嫌弃马来西亚的天气太热，每次出去都会点上一份冰激凌。我喜欢在冰激凌上的霜还未化时悄悄用勺子拿起，然后一口塞进嘴里。我在餐厅吃饭也是如此，总是央求着我妈给我点上一份冰激凌，不论是巧克力或香草，我都喜欢。我在那天一如往常地被我妈承诺可以吃上冰激凌。那时我还小，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我妈为何一直用那种斥责又担心的眼神来看我。

我认为这只不过是个平凡的夜晚，但是我没有想到病情来得如此之快。我在晚上突兀地醒来，像是溺水的鱼一样寻求着水，睡梦中被拉起，然后一直渴望着空气。我无法呼吸，头晕，而且似乎要被气管压缩成一个正方体。我只记得当时我妈醒了，还有惊呼声和屋子里亮起的灯光。我还睡在我妈身边，而她似乎是第一次看到我这样。她背着光看我，把那时年仅五岁的我抱在怀里。我有些害怕，却感受到她拍着我的背，慢慢地拍着，好像在安抚我。我渐渐放缓呼吸，然后被带到了车上。那是个夜晚，但是我记得我妈着急地带我去看病，她的眼神在告诉我下次不能吃冰激凌了。那个眼神是如此严厉，她是在关心我吗？

我忘记发生了什么，醒来时我在家里，我妈给我买了一堆药。她坐在我身边一直看着我，还是那个眼神，带着担心和温暖。我似乎知道那是什么了，应该是对自己子女的关怀。我终于懂了，在五岁时知道了自己患上哮喘，知道我母亲对我的温柔关怀。我又想到，我妈是否知道我患上哮喘，或是她根本不知道。如果她知道的话，那我如此任性地缠着她要吃冰激凌又是一个子女该做的事情吗？

在我回想的时候，我的父母正在收拾报纸。我感觉很温暖，可能因为我开着窗，阳光撒在我的窗前，又或者是我想到了母亲所做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