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树

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我的脸上，我望着窗户外的梧桐树。梧桐树树叶茂盛翠绿，落叶随着风的经过缓缓落下，那是时间的流逝留下来的痕迹。据说，那是爷爷和奶奶年轻时彼此私定终身时所种下的树。枝繁叶茂的梧桐树，树立在那儿似幅风景画，美丽的梧桐树却总让我感觉隐隐不适，像似少了个灵魂一般。我想或许是梧桐树知道爷爷说谎了，爷爷去了很远的地方，所以我总能看见奶奶望着爷爷的照片眼泛泪光。

夜幕低垂，微弱的月光照耀在地面上，四周寂静地令人发慌。放眼望去，有间房子十分不起眼，却在月光的点缀下多了几分温暖，那是我和奶奶的家。空荡荡的房子却只有我和奶奶两个人，这让我十分躁怒。我总是无法理解为什么爸爸妈妈总在外地工作，距离上一次与爸爸妈妈见面的日子都过了三年，我都快忘记他们的模样了。我努力回想他们曾经温柔的面孔，但是我的脑海中却只是一片空白。

奶奶捧着我喜爱的炒饭向我走来，慈眉善目的望着我，眼里满是期待。被躁怒围绕着内心的我丝毫不领情，毫无预兆地将炒饭从奶奶手中推在地上，奶奶的眼神一瞬间从期待转为失落，她看着地上依旧冒着热烟的炒饭，却强忍着泪水笑着安慰我。我看着奶奶眼中的泪光，内心深处有些内疚。我的心酸酸的，感觉有无数个针扎在我的心中，我想和奶奶为自己的行为道歉。可一瞬间内心的愤怒席卷而来，生性倔强好面子的我绝对不能低头，我狠狠地抓住我的衣摆，不让内疚的表情露出来。为了对抗我的愧疚，我怒不可遏地把对父母的思念发泄在奶奶身上，我阴阳怪气地嘲讽她，责怪他的懦弱。那一刻，我发自内心觉得都是奶奶的错，都是她让我见不到父母。发泄完内心愤怒的情绪后，我冲入房间立刻把枕头压在我的脸上，不想让我的哭声被奶奶听见。

早上清醒的我看见了奶奶，她仍旧温柔对待我，语气也如往常似温声细语，头发上却多了几根银丝，面容也憔悴了许多，这让奶奶本就苍老的面孔填上几分虚落，但是我依旧骄傲得向前行走，当步伐在经过她之时加快了许多，并无视她眼神里关切地询问。奶奶低着头咳嗽了几声，我听见后并迅速转过头担忧地看着奶奶，却在她望上我时瞬间换成一脸不屑的表情，奶奶只是淡淡一笑而过。

日子过去了许久，每天都是日复一日毫无变化。

直到那次，奶奶在整理我的房间时，不小心把照片框打翻在地上，框架上的玻璃碎片洒落在地上，而玻璃的碎片互相碰撞在照片上落下了许多划痕，让本就破旧不堪的照片变成更加残破。在客厅的我听见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并迅速走进了房间。当我看见地上碎一地的玻璃碎片以及照片，我心里一惊，原本只能透过照片回忆他们面容，却看见照片上爸爸妈妈的样子因为划痕逐渐看不清楚了，我不想忘记他们。我哭得歇斯底里，我颤抖地低下身子双手捧起照片抱在怀里，我抱得很紧，我不想再让剩于对爸妈的回忆都消失殆尽。我通红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愤怒地瞪着奶奶，我的面容十分狰狞可怖像个恶魔，眼泪却不停地从眼里流出。我快走到客厅内，把桌上爷爷的照片拿到奶奶面前撕成一半，我极度挑衅地松开手，让照片缓缓跌落在地上。奶奶看着跌落在地上的照片心中一悬，忍耐着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她颤颤巍巍站起来重重地扇了我一巴掌，我抚摸着脸上微微泛红的脸颊，一脸不可置信，这是奶奶第一次打我。正当我想开口破口大骂时，奶奶眼突然泛红声泪俱下，颤抖且满是皱纹的手抚摸着我的脸蛋，拼命向我道歉，我用尽全力推开了她，不让她再碰到我。我踉踉跄跄跑出了家门口，狼狈不堪我坐在草坪上放声大哭，任由经过的风声掩盖着我的声音。

至那之后，我对奶奶的态度越来越冷漠，我们逐渐像个陌生人，交谈甚少，甚至我时常刻意躲避她。奶奶曾多次想和我道歉，可我却敷衍过去，对于她的道歉视若无睹。我也时常听到奶奶在半夜的失声哭泣，可我总是拿着捂住直接的耳朵，想让自己的不那么愧疚。

成年后的我，离开了家里，有了自己的生活和工作，也渐渐成为我小时候的理想生活，但是我并不快乐，总是感觉内心有块大石头堵住心口，让我每时每刻都很介意心中的芥蒂。后来，我知 道了父母总是工作不回家的原因，他们在我年幼之时便在一场车祸中逝世了，肇事者也逃跑了，是奶奶不想看见我难过得模样便一直瞒着我。虽然我很想念奶奶，但是我却没有那个勇气与她道歉。从前的我手里总是捧着父母得照片，可不知什么时候渐渐变成了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的合照。我也只能整日看着他们得照片以此来慰藉自己对他们的思念。

工作中的我接到了一通电话，电话那头传来护士急促的声音，通知我奶奶患上肺癌，已经是晚期。听见这句话的我立即放下手中的工作，匆忙从公司离开，面对领导和同事的询问毫不理会，我的内心也只有一个想法，去医院找奶奶。我即刻定了火车的车票回到曾经那个不起眼的三流城市。

我通过护士的指导进入奶奶的病房内，此刻躺在病床上的她的面容照旧慈祥，可她身型纤瘦了许多，她的笑容显得她更为苍白无力。我牵着她的手，让我的脸靠着她的手掌心，我能感受从他手中传来的温度，可是瘦弱的手硌得我的脸生疼。我内心格外的慌张，我害怕这仅剩的温暖逝去。

我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我控制着自己的害怕，发抖得和奶奶聊天，试图让她安心。我们聊着过去与现在。看着奶奶虚弱的模样，我的心十分心疼，我也顾不及自己得自尊心，一向倔强好强的我泪流满面地向她道歉着过去那蛮横无理得行为，可是奶奶却仍然温柔的模样对着我微笑，她不去追究过去我种种无礼，只是抚摸着我的头，想让我放松些。年老的奶奶无法进行任何手术，我只能看着她一天比一天虚弱，我的心就像块抹布被拧着，不能放松且痛苦，而我整日也心神不宁。我想与其让奶奶承受病痛和像牢笼一般的病房，我最后决定带着奶奶四处旅游，让她在生命得最后一刻也能好好地感受世间的美好。我与医生讨论好，便急着开始了和奶奶两个人的旅游。我推着个轮椅便于奶奶游走四方，我们走过许多地方，吃了许多美食，奶奶一生都不曾旅游，而这些我认为平常不过的事情对奶奶来说却十分珍贵。我望着奶奶发光兴奋的眼睛，总感觉那个芥蒂已经消失。我努力的把与奶奶旅游的这份回忆记在心里，不让任何回忆从我大脑里偷溜出去，而照相机内的照片多不胜数，都是与奶奶珍贵的合照。

云游四方后，奶奶的病情逐渐好转，渐渐开始有了活力，我们经常聊天说着过去，我总是坐在她的旁边听着她说着父母的故事。

旅行的最后一站，我和奶奶回到了当年的那颗梧桐树下，我看着梧桐树，不再茂绿，摇摇欲坠的枯叶随着风的经过跌落下来，仿佛曾经的美丽似乎不复存在过。奶奶和我聊起了她和爷爷的相遇，她脸上满是洋溢着幸福，爷爷奶奶的故事很短暂，奶奶却也从来都没有忘记对爷爷的爱。我津津有味听着他们的过去，我对爷爷的记忆很少，我只知道爷爷很爱奶奶。我的内心满是欢喜，我一直都在幻想着奶奶的康复后我们重新一起生活的画面，而奶奶的一切生活用品我也提早一并准备好了。傍晚，我和奶奶离开梧桐树之时，奶奶的眼中没有不舍而是释怀，我望着奶奶却也没有去追究。

天色渐暗，我躺在奶奶病床旁休息。突然一声响亮的声音传入我的脑中，我慌忙站起来，眼里满是恐惧。我明白是心电图停止了。医生们匆匆忙忙进入奶奶的病房内，合力有序地给他做心脏除颤器。我心里很清楚奶奶不会再回来了，被医生推挤到旁边的我默默留泪，回想起种种回忆，我的心就感觉要炸裂似难受。最后，医生无奈宣布了死亡时间，渐渐为奶奶温柔的面容盖上了白布。仅仅只是一瞬间，那些幻想和美好化为灰烬，我的那些幻想仿佛就是个笑话。自从奶奶去世后，我便一直把自己关在曾经和奶奶生活的房内，我看着那些我们一起旅游照片，回想起那些过去，我没有哭。

最终，我回到那棵梧桐树下，梧桐树已经枯萎，再无生机。在梧桐树下，有棵小树在它毫无树叶的遮荫下成长。小树没有曾经的梧桐树般茂盛，却很熟悉。风吹过小树，落下来一片绿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