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丹斯里拿督郑福成杯全国征文比赛”：佳作奖

你还记得疫情还未蔓延到国内以前，一家人照例在饭后看电视。小表妹指着国际新闻报道说，地球妈妈生病了呀。

这样的说法既不稀奇也不贴切，似乎任何天灾都能以模棱两可的“地球妈妈受苦受难”来解释。疫情也是如同天灾般爆发的。但经过数月的慌乱无措，人们逐渐习惯，趋于麻木，仿佛一切新鲜事都不再让人讶然惊呼——至少你是这么想的。同时，学习不能滞后，生活不能中止，你开始上网课，将自己封闭在白色的房间里，一天有二十二个小时对着白色墙壁。

然而，现实除了重大打击外，大部分时候都以某种形态渗入生活，那就是麻木。种种限制下，一扇门被关上了，而你只能望着比你还高的窗户忍受着不通风的闷热环境。

居家是个中性词，没人预测庞大的学生群体里会出现怎样的小麻烦，延伸出多少不被当成是问题的问题。最开始你对此没有任何焦虑，你只是梳好头发后撕下日历。嘶啦，昨天就这么被抛弃了。那撕裂的声音尖锐又刺耳，但随后就只有废纸了。日复一日，日期和确诊数捆绑营销，你依旧一副没所谓的样子。你还不知道时代的暴雨会淋湿每一个人。

由于疫情，你与网络的密切关系是前所未有的。你比以往踏入更深的领域，每个弹窗和网页都是打开新世界的通道。你开始探索、求知、怀疑，而这个虚拟的社会用它庞大臃肿的数据环抱你。你找到喜欢的乐队、被网友推荐冷门的网站、和素未谋面的笔友侃侃而谈......你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白色的墙壁。只有在这个房间里，你才能感受到无边的自由。为数不多的人生经历里突然腾出了一片专属于自己的空间，使你感到难以名状的激动与新奇。在乱象横生的网络世界里探索属于自己的天地，似乎也不是一件难事，你想道。随即，一股极其强烈的，想要充实生活的动力涌上心头。你开始展望未来，面前横亘的变故仿佛是你梦寐以求的机会。你自认为是个清醒的聪明人。

事实是，你在狭小的生活空间愈发饥饿。寻常的话题逐渐无法满足你空荡的内心。是因为疫情下的限制吗？还是无法和同学见面的孤独呢？你想不通。但无聊已经渗透进白墙壁。隐约的焦虑以及一股蠢蠢欲动的情绪占据了你的内心，静寂、麻木、但更多的是平静。反复且毫无波澜的生活让你认为这罕见的寂静正在消磨某种热情，可也不是难以忍受。这样的生活不好不坏，这样的日子意义不再！往往你会在撕下日历，让昨天过期的时候想道。这并不会长久。你转而安慰自己。数日后，顿悟却像青春期一样匆匆涌现，你灵光一闪，原来是无聊啊。

彼时你还不知道现实会如何渗透进墙缝。你依旧沉浸在网络里。说不上是玩物丧志，毕竟你沉迷的既非游戏也非学习，这种薄雾一样的隔阂拉开了你和同龄人的距离。该说这是孤独吗？但在这个年龄说出这样的话，本身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要么是无病呻吟，要么就是一时兴起。于是，你有意识地避免任何形式的自怨自艾，你希望自己是强大的。

所以说啊，网络的好处都体现在这里了。在这个虚拟的社会里，沉默不是罪恶、喜欢不是羞耻，这样的环境对你来说就是绝对自由的理想国。你有什么理由不沦陷呢？

可接下来的事情不是这样。它没有任何惊喜，也没有任何打击。仅仅是你无法忍受，对生活的乏味感到反感。可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撑得住，我只是感到无聊而已，你咬着指甲想道。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这可是一个独处的机会啊！老师如是说道。你懵懵懂懂地理解那份乐观，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真实感。你无法理解常人的生活态度。回想起来，这些焦虑真的是适应环境的不适吗？不对。是真实感吗？可你明明很快乐。是网络世界无法满足你了吗？可你得到的不仅仅是喜悦，还有胜利者一般的自信。

没错，你从网络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自信和表现欲，你明明和那些乐观向上的人一模一样。然而，你的内心却愈发空洞，好似一口深井。　

你没有发现自己一事无成，只是觉得求知欲越发旺盛。好兆头冲击着心灵，你决定发奋图强。

后来？一如既往的平淡，不过你依旧充满希望，坚信一切都会被生活的脚步重重踏过，一切都会过去。你活力充沛，并且乐观地生活着。虽然觉悟来得荒谬，但再没有比这更幸运的事了。

这样的日常还在继续。而你已经连等待它过去都不怎么在意了。你会在熄灯后想，疫情过去了。不管有没有疫情都已成为常态，大家都在习惯、熟稔，没什么大不了的。

……事实如此吗？你没法向其他同学询问，只觉得完全没有真实感，轻飘飘的。

疫情没有过去。你反证似地想道，等待自己十六年来形成的思想宫殿在第一时间会给出怎样的答案。但随即而来的平静让你困惑不已。你应该感受到什么的，不是吗？但你只是平静，好像很久以前就这样沉默了。你不再有丰富的内心世界，你不再有虚假的满足感。原来如此，对我来说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自己已经习惯乃至麻木了。你这样想。

我已经很棒了，你这样说着，决定摒弃杂念好好睡觉，还颇有仪式感地默念道，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随后，你慢慢睡着，就像你曾经如此逃避过的无数个夜晚一样。

抱着这样似真似假的幻想，我陷入梦乡。

而明天又是撕日历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