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圃 / 2023年校内华文征文比赛各组特优作品

高一散文组

文 / 冯凯宜(高一理爱)2020023

        电视机里的动画片是童年;装满糖果的口袋是童年;布满伤痕的双臂也可以是童年。有些人出生就含着金钥匙,有些人出生就在断壁残垣;有些人的童年可以治愈一生,有些人的童年却要用一生来治愈。

        老旧的风扇在天花板上卖力地转着,发出吱吱的声响。“碰—— ”酒瓶子摔在墙壁上,剩下一堆玻璃碎片。一小块玻璃碎片横空飞来,在我的手臂上划出一条血痕。那年我五岁,熟练地为自己的伤口消毒上药,冷静得不像一个五岁的孩子。

        自我懂事以来,就意识到我的家庭好像和别人的不一样。童话故事里爸爸妈妈会坐在床前讲睡前故事,而我的爸爸妈妈见面就好像火星撞地球一样,剩下无休止的争吵。

        在山上一间破旧的木屋里,回荡着不堪入耳的骂架声,从激烈到沉默。我悄悄将掩着的房门打开一条细缝,从缝里探着脑袋,悄悄看着。妈妈被扯着头发,拖进房间里。房门被重重关上,一阵阵惨烈、刺耳的尖叫声划破沉默,听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是歇斯底里的,是撕心裂肺的。我拖着沉重的步伐,重新回到床上。我躺着,透过小小的窗户,看向远处的山,一座座看不见尽头的山,心里泛起疑惑,好奇山的另一边到底有什么?

        第二天一早,妈妈温柔如故地陪着我吃早餐。那是我最喜欢的皮蛋瘦肉粥,看着妈妈遍体鳞伤,吃在嘴里的粥顿时索然无味。妈妈雪白的肌肤上如今红一块紫一块,让人看了触目惊心。我看着妈妈,一句话也没说。心疼、无奈全都藏在眼神里。妈妈好像总是可以透过我的眼睛看透我的所思所想,摸着我的头说没事,嘴上挂着微笑,眼眶却红了。小小的我心里萌生要把妈妈救出来的想法。那年我七岁。

        依旧是在那破旧的小木屋里,风扇仍吱吱转着。爸爸醉醺醺地从门口进来,嘴里骂着一句句不堪入耳的脏话,随手抄起一根木棍。手指粗的木棍打在我的身上,双臂上立马浮现一道道红痕。我不躲也不闪,就静静地站在那里,再次透过小小的窗户,看向那座山。一句句辱骂的话又从耳边飘过,只觉一阵胃里翻起一阵汹涌,让我恶心想吐。怎么会有人把自己的女儿贬得一文不值?我闭上眼睛,不想再听。木棍一下下落在我的身上,终于断了。但迎来的却是更多不同的物品砸在身上的感觉,有书本、有杯子……,那年我十岁。

        这些年,我身处山里。山路崎岖,我看不清自己的前路,也摸不透未来的方向。我只知道我想离开,我想离开这座山,我想带着妈妈去看看山外的世界。我不想一辈子都在这里,不想活成像妈妈一样的人。于是,我在每个寂静的深夜,闭上房门,挑灯苦读。在这些夜晚,门外还是会隔三差五传来辱骂声,传来凄厉的哭喊声,然而我只能选择屏蔽。我知道我能做的是不断努力,才能跨越这一座座山。

  很多很多年以后,我凭着自己的努力,考上一所很好的大学,走出了这座山。妈妈却变成了一片冷冰冰的墓碑,永远地留在了山里。我带着妈妈的期许和希望看到了外面的世界,原来妈妈身上的红一块紫一块,我双臂上的红痕都是不应该出现的。原来,童年应该是动画片,是口袋里的糖果。我站在十字路口,低头看向遗传自妈妈雪白的肌肤,身上的红痕早已痊愈,只留下几个烟头烙下的疤。这是我翻山越岭,用尽全力求得的。山那边是我破碎的童年,山这边是繁花似锦的世界。我跨越了重山,将破碎的童年和自己捡起,一片片拼回。

        我的童年不是一部动画,没有彩色、没有甜蜜。一间破烂的小木屋、一座山,这就是我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