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事在人為

陳輝著

我們的老師﹝不管是中學還是小學﹞總會說學海無涯，學習得愈多，從中所產生的疑竇便愈大。對於一個唸半個政治學的大學本科生﹝我總覺得我只是在大專院校﹞來說，對於民主進程的洞識，也一樣無可避免地隨著學習而倍感困難。

尤其面對香港這個罕有的情況來說，這種種的問號在筆者心目中便更感束手無策。事實上，這個千多平方公里城市的情況有點特殊，大概還得要借助社會學課堂上提及過的「香港人特質」，方能展析一小撮。

甚麼是「香港人特質」？就是有著我國傳統老百姓的政治思維：「生不入官門，死不進地府」、「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香港人對於政治問題的冷感是人所共知 的，我大可以告訴各位一件趣事：我國﹝？﹞的國家主席﹝應該說是中共中央總書記﹞江澤民訪問法國，是城中傳媒﹝當心！筆者所指的真是傳媒而已。﹞的大頭 條，電視、電台、報章，無一不為此作大篇幅報導。然而在當晚的一個電台問答遊戲中，一位太太竟說江主席是在「德國」訪問，答題的時候，還附帶著那香港人獨 特的自信語氣，在收音機旁收聽節目的我，也頃刻被那不知應否說是無知的行徑氣呆了。「這麼容易都會攪錯......」

其實香港人對於周遭的事物並非漠不關心，只是有種特定的限度。所謂「事不關己，己不勞心」，一般香港人看事只會看得很狹窄，不願多想長遠些。這怎樣說呢？ 其實只須看看香港人閱報的習慣便可略知一二了。香港人看的，不是財經，便是馬經﹝到底錢還是重要的﹞。那麼娛樂新聞呢？這與香港人固有溝通的方式關係其 深。君不見香港人走在一起，談的就是明星的私人問題？如果不看娛樂消息，恐怕整天會應答不了一句話，變相淪為一個「啞巴」！一般香港人不會思索政治的情勢 如何影響施政，即使關心的也只是錢的問題，對於政治，只要不消加重他們的稅務負擔，深信這些人都不會多加理睬的。

這其實又是社會學上所提關於香港人的自私心態。這種在古聖賢以為要不得的情懆的形成，與香港本身是一個移民城市不無關係。從香港開埠以還，香港的人口結構 便逐漸轉變成以外來移民為主，由三十年代的日本侵華時期，到四十年代末的國共內戰，再而六七十年代的文化大革命，均促使了大批中國大陸的移民來港。有句筆 者以為中聽的說話：「香港是由借來的時間，借來的空間，而發展起來的。」這其實多少也能反映香港人的心態：走來香港掘金，再而遠走他方。羅大佑在【皇后大 道東】填的這一句真妙。「他朝一聲拜拜遠去這都市，要靠偉大同志攪攪新意思。」這中間有著一批同志賺夠了，另一批同志便再來這意味。新來的移民去「攪攪」 新的事業去，週而復始，永不止息。我深信一般香港人多少也抱著這種心態，尤於香港回歸前的後過渡時期最為明顯。香港人對香港有多少歸屬感？不想可知。

在這種特殊情況下，香港人對於自己所居住的社區不聞不問，對於政府的大多施政不瞅不睬，是有其「道理」的。說到底，香港又不是自家的最終歸宿，生活環境差一點也是可以接受的。這裏的未來？壓根兒不關自己的事，為何要「多管閒事」呢？

在這種特殊環境之下﹝或應說是在這種過客心態之下﹞：香港人多從沒有去嘗試認識政治，從不切身參與香港民主化的進程，香港有沒有民主更不會是他們擔心的課題。如果要在這情況之下：妄想香港的民主能一步登天，簡直是一種狂想，是遙不可及的痴想。

或者諸君會以為，香港回歸以後，香港理應已成為香港人的家，香港人自有當家作主的意念吧。然而筆者想指出的是：以上提及的過客心態是長久而來的，要在短時 間內改變是不太可能的，甚至改變的可能性也不一定存在。﹝轉變倒是有的：在於目的地上。過去的理想國是西歐美加跟澳紐；今天的可能是神州大地。看！香港人 只是轉移目標而已。﹞在回歸僅僅兩年多的時候去剖析港人心態的轉變，筆者以為言之尚早，故亦不敢私下判斷。

那麼從制度上說呢？在香港走向民主化的過程中，基本法己有一定的限制，香港要全面普選行政長官及立法議員，便須過人大這一關。雖說中國正在開放，然而，在 政治層面上仍算得上是十分封閉的。因此，你想他們會不會在二零零七年這個基本法羈絆鬆綁的時刻，願意讓香港走向全面的民主？

何況，從基本法的第一百六十七條中的人大釋法權一例來說，香港的司法根本並不獨立，在終審法院以外還有一個太上法院，而這太上法院的釋法權限亦未有清楚介 定，故而出現中央從法理上有權干預香港的情況。中國讓香港實行的一國兩制，從中方的理解，兩制只是從經濟學的角度而言，中共中央根本沒有承諾給予香港全面 的民主。即使在中英聯合聲明及基本法有香港發展民主進程的提及，其內容也由於沒有涵蓋至完全的民主發展而變得不完整。

香港人在此亦可註定要自行爭取民主了。可惜的是，香港人還沒有想過為香港爭取甚麼，也不想為香港爭取政治上的「甚麼」，更談不上去為香港爭取民主了。在這種對香港的政治前途毫不理會的情況下，如果要說為香港民主進程樂觀的話，是不很現實的一回事。

正如一個人遇到困難，既不願去理會又不願去解決，問題永遠存在。使香港要有全面的民主，恐怕也要有香港多數人的共同參與才行。政治學上亦有說：如果要爭取 利益，便得要有力量。香港人現在連這微不足道的力量也不肯付出，可想而知，香港距離真正邁向民主，還有一段難以估計的路要走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