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天、祭祖、祀鬼神、多禁忌」在今日香港的版本
GEE 2150B 「中國文化及其哲學」學期論文
〈「敬天、祭祖、祀鬼神、多禁忌」在今日香港的版本〉
導師﹕曾傑成教授
學生﹕方富潤
所屬院系﹕聯合書院生物化學系
日期﹕二零零零年五月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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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目錄﹕
1. 序—討論的範圍
2. 「敬天、祭祖、祀鬼神、多禁忌」之歷史及文化背景
3. 今日香港之情況
4. 結語—科學的年代和不科學的人
5. 註釋及參考書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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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序—討論的範圍
「敬天、祭祖、祀鬼神、多禁忌」是中國文化及宗教之一特色，一句話就包含了中國傳統中的自然崇拜、祖先崇拜、鬼魂崇拜(註一)等內容，至於「多禁忌」則可由前述各種崇拜所引伸而出。其中，「敬天、祭祖」有儒家學說之提倡，「祀鬼神、多禁忌」則流於民間迷信(註二)。
本文之題目為此四特色於今日香港之狀況，為明瞭該四者之內涵，本人將嘗試解釋一下它們之歷史及文化背景，然後介紹它們在今日香港之情況，最後再加以個人對該四者好壞優劣之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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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敬天、祭祖、祀鬼神、多禁忌」之歷史及文化背景
「敬天、祭祖、祀鬼神、多禁忌」四點絕非近世之事，在中國未有文字之前就已出現，和世界其他民族的宗教發展差不多。
「敬天」，即敬畏天地，來自原始的自然崇拜。古人對自然現象無知，遇有自然現象皆以鬼神之操縱解釋之，漸漸形成上天控制萬物的想法，認為上天能主宰禍福(註三)。 由於中國文化屬於大陸農耕型系統，而農民對大自然各項條件的穩定性要求甚高﹔他們極其依賴「好天氣」，因為有好的收成，才能得到溫飽。所以他們是不欲與天 爭勝、與自然為敵的，這種依賴自然界的心態，漸漸演變成自然崇拜。到了周代，雖然人文精神出現正式出現，人們開始重視道德而輕宗教，但「敬天」的傳統仍被 繼承下來，只是本來人格化的「天帝」變成了非人化的「天」(自然)(註四)。由於中國人世代務農，需要與天地協調，共同作息，故「敬天」的傳統一直流傳下去。
「祭祖」是祖先崇拜，後人祭祀祖先，以求得到祖先的協助(註三)。舊式農業生產依賴人力，而中國土地亦能夠長久支持密集耕作(註五)，所以農民需要增加人口以增加生產力。由於大量親人一起生活、工作，產生了大家族的架構﹔而為了維繫大家族的穩定，就建立起宗法制度。宗法制度要求後輩尊敬前輩，再加上古人相信人死後會成鬼神，有特殊的力量，故產生了祖先崇拜。而周人則視「祭祖」為一種維繫宗法制度(團結家族)和肯定「繼往開來」(以示不忘本，並向祖先求福)精神的活動(註四)。當然，由於中國人一直務農和維持大家族的架構，祭祖的活動一直留傳。
「祀鬼神」是鬼魂崇拜。如前所述，古人以為自然現象是由鬼神操縱。戰國後期的人，開始將人間政治搬上天上，視鬼神為上天之臣僚(註三及六)。所以人們對鬼神又敬又懼，以祀鬼神為與鬼神協調之法，上求賜福，下求免禍，祭灶君(祭神)和盂蘭勝會(祀鬼)就 是典型的例子。其實，「敬天」、「祭祖」和「多禁忌」皆與「祀鬼神」有不可分割的關係，由於中國人有泛靈論的觀念，視萬物皆有靈魂，故其他各項活動都沾上 了「祀鬼神」的色彩。而由於中國人一向抱持泛神論的宗教觀，所以他們所拜的鬼神是多不勝數的，除了各種自然物和現象外、祖先(祭祖)和有德有能者一樣可拜。
「多禁忌」是由前三者所演變而來的。由於中國的大陸農耕型文化依賴大自然條件的穩定，故很害怕會破壞與自然和 諧相處的關係，需要處處提防﹔例如災異迷信自古便有，周代有上天以災害警告人民和執法者的看法，到漢代就成為董仲舒的天人感覺說。尊重祖先亦帶來忌諱，例 如是對尊長的名諱(註七)。至於鬼神，禁忌就更多了﹔由於鬼神無處不在，好惡有別，所以人們對不同的環境，就有不同的禁忌。另一方面，亦有一些與鬼神無關，純屬生活細節的禁忌(例如「五月建屋，令人頭禿」之說，見註三)。
「敬天、祭祖、祀鬼神、多禁忌」四者皆古流傳至今。其中「敬天、祭祖」兩項，由周人賦予道德意義，並被儒家所提倡，在中國文化中佔有主流地位。而「祀鬼神、多禁忌」雖未得到儒家的認同(註八)，但仍在民間流傳，成為中國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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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今日香港之情況
香港是一個華洋雜處的地方，香港人有很多生活細節已洋化。那麼，「敬天、祭祖、祀鬼神、多禁忌」的傳統有沒有改變，又或者，有甚麼改變呢﹖
其實，傳統經過了千百年，有改變絕不為奇﹔而在香港，為了趕上時代進步的需要，港人有很多生活習慣都已改變 了。可是，文化的根是不可斷的，港人心中中國文化的根仍然存在。例如﹕中秋節是一家團圓的日子，港人就算平日如何繁忙，都會盡量和家人同度中秋﹔小孩子依 然玩燈籠，雖然他們玩的大多是用電池的新式燈籠。由中秋節的例子可知，香港人的生活細節已經改變了(如用電燈籠)，但文化傳統和習慣未有改變(中秋仍然玩燈籠)。
同樣的情況發生在我們的主題上。
「敬天」﹕香港人重用科技，與天爭勝﹔而港府不斷「填海」更是違反自然之舉。可是，港人依然相信上天能主宰禍福。例如，當我們遇到多行不義之人時，總免不了說﹕「等天收佢」(讓上天懲罰之)、「小心收尾兩年」(「善有善報，惡有惡報，若然不報，時辰未到」之意)之類的說話。這代表了我們的潛意識中依然認為上天有「賞善罰惡」之能力，在自己面對惡勢力無能為力時，總希望上天能施予援手。此外，港人極重「風水」，而風水的基礎就是講求與大自然協調。當匯豐銀行改建時，連英國老闆也不得不依循港人習慣，請風水師指導，以安眾人之心(註九)。
「祭祖」方面，看每年清明、重陽兩節的掃墓人潮，可見一斑。雖然大家拜祖先的祭品已有不同(例如有紙扎高科技產品、又有「金莎」功克力)，但祭祀仍然繼續。雖然港人被指越來越「不孝順」，但相信只要港人一日還有良知，就算形式改變(例如日本開始有網上墳場)，仍會有祭祀活動。
「祀鬼神」方面，港人繼承了中國文化「兼容並包」的精神，繼續「滿天神佛」﹔無論中國已有祭祀的神祇，還是外國傳入的(例如泰國四面佛)，照拜可也。由於香港本來就是華洋雜處、中西交流之地，所以連崇拜對象都有「入口」，以致香港的「神佛」越來越多。由此觀之，「祀鬼神」的活動不單沒有減弱，更有日益增加之勢。
至於「多禁忌」，在高科技的另一面，港人出奇地相當迷信。俗語一語道破﹕「賭仔姓賴」(賭徒總愛把責任推到別人身上)。香港人多好賭，禁忌亦多。例如「在跑馬日見到禿頭者會輸錢」之類的「格言」，連非賭徒都能倒背如流，連帶令禿頭漢、和尚、尼姑等受到無謂的歧視。近年，無論風水、中西星相等都日漸受到歡迎，不單傳媒的報導日多，亦令一些從事風水星相行業的人走紅(如「星座小王子」主持電台節目，這種現象以前並不多見)。所以，「多禁忌」這一點除了加入了現代化元素之外(如以電腦占卜之類)，從未改變。
有人類學者認為，港人忽然如此重視代表中國傳統文化的東西，如風水和中醫，是由於回歸帶來「中國認同」的問題(註十)。可是，如果我們同時留意西洋星相(非中國傳統文化項目)的受注重程度一樣上升，就不禁產生懷疑。
當然，中國文化的影響是巨大的，回歸對港人所造成的各種衝擊亦不少。香港回歸導致香港人對中國及中國文化西洋星相都有同樣情況呢﹖(包括風水、中醫等)的日益注視，是很合理的。但為何連本人希望可以解決這些問題，我們將在結語中談論這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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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結語—科學的年代和不科學的人
總結來說，在香港，雖然市民生活有很多方面都已改變，但他們內裏的心態並未改變。就以「敬天、祭祖、祀鬼神、多禁忌」這四點來說，港人有很多行為上的轉變，但其實他們和古人都是在做同一種事。
但是，作為理學本科的學生，個人對港人在「祀鬼神、多禁忌」的迷信成分日益著重不能苟同。故然，這是大家對中國文化重拾自信的表現﹔可是，這是個科學高度發展的年代，但人們卻未能發展科學思維、認識科學精神和知識，是令人很難接受的事。
其實，只要我們放開眼界，就可得知這並不是香港人的「專利」。中國大陸的人迷信氣功，而西方的人亦產生了「反 科學」浪潮和創造論對進化論的反撲。可說是，很多地方的人對科學的認識是不進反退的。不過，原因卻各有不同﹕大陸方面是因為十年文革做成知識真空，成為迷 信思想的滋長的土壤﹔而西方卻是因為科學高度發達，科技應用對地球做成了污染，而科學的精神亦受到誤解(註十一)，所以做成了「反科學」的情緒。
可是，香港人重拾中國文化是否必然導致迷信呢﹖
個人認為不一定。好像儒家一向提倡的「敬天、祭祖」，本質上並非迷信，而且從「敬天」中可得出環保的意識， 「祭祖」亦有孝親、維繫親族感情的精神﹔由此可見該兩者與科學並無抵觸，亦有助改善社會，值得繼續推廣。而「祀鬼神、多禁忌」是否必然流於迷信思想﹖亦不 一定，這全在於我們的態度。純粹從宗教角度而論，鬼神之說雖不科學，但「信」是另一範疇的事(科學講求「知」)，只要互不干涉，不一定不能並存(註十二)。而「多禁忌」本意就是為了趨吉避凶而訂的規則，由於各種學術(不只科學)的發展，我們完全可以用知識鞏固、或者取替這些「禁忌」。
所以本人認為，重拾中國文化，不一定帶來迷信，迷信與否全在乎於我們對知識的態度。可惜，現在我們可能有走向迷信的傾向，但願科學家、各界學者和市民自身的努力，令大家擺脫迷信，民眾質素得以提升，進而使中國無論在文化、學術上都可擠身強國之林。
來到這裏，好像已經有點離題，可是這全都是本人所重視的，希望教授不以為忤。最後，不避嫌講一句﹕祝願教授身體健康。
(內容共3515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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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章註釋﹕
(第一章)
1. 王爾齡主編《中國文化常識》，第53-56頁。
2. 曾傑成教授 課程筆記。
(第二章)
3. 曾傑成教授 課程筆記。
4. 陳志偉老師(中學) 「中國語文及文化科」講義。
5. Jared Diamond《槍炮、病菌與鋼鐵 人類社會的命運》，第455-457頁。
6. 中國古代對星的命名，就是將人間搬上天上的一個例子。見陳久金、楊怡《中國古代的天文與曆法》，〈中國和歐洲古代天文學的異同〉篇，轉引自筆者之報告(見參考書目4.)。
7. 王爾齡主編《中國文化常識》，第7-9頁﹔馬重奇、周麗英編著《中國古代文化知識趣談》，第67-68頁。
8. 孔子曾言﹕「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未知生，焉知死﹖」(《論語．先進》11.12)，可見孔子對鬼神之說是懷疑論者。見楊伯峻譯注《論語譯注》。
(第三章)
9. 晨鳥〈匯豐銀行的改建趣事〉，魯言等著《香港掌故》第四集，第55-61頁。
10. 鄭詩靈〈「中國認同」廿四味〉，《明報月刊》2000年5月號。
(第四章)
11. 李逆熵《三分鐘宇宙 現代科學新論》，第72-86頁。
12. 不少進化論科學家都是教徒，深信上帝的存在，見李逆熵《人類大追蹤》，第240-243頁。而科學和宗教未必水火不容，見李逆熵《三分鐘宇宙 現代科學新論》，第68-7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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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書目﹕
1. 曾傑成教授 GEE 2150B「中國文化及其哲學」課程講義及筆記。
2. 王爾齡主編《中國文化常識》，香港教育圖書，1995年8月香港初版訂正重印。
3. 馬重奇、周麗英編著《中國古代文化知識趣談》，導師，1989年香港第一版。
4. 鄭詩靈〈「中國認同」廿四味〉，潘耀明主編《明報月刊》2000年5月號。
5. 晨鳥〈匯豐銀行的改建趣事〉，魯言等著《香港掌故》第四集，廣角鏡，1990年11月香港第三版。
6. Jared Diamond《槍炮、病菌與鋼鐵 人類社會的命運》，時報文化，1998年10月台北初版。
7. 李逆熵《三分鐘宇宙 現代科學新論》，商務，1991年11月香港一版。
8. 同上《人類大追蹤》，現代教育研究社，1993年香港初版。
9. 筆者〈中西天文學的比較 及與雙方科學發展的關係〉(「中國語文及文化科」報告)，1998年1月20日。
10. 楊伯峻譯注《論語譯注》，中華書局，1997年1月香港初版重印。
11. 陳志偉老師(中學)「中國語文及文化科」講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