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橋

—方潤 (1998-8-31)

(註﹕原本要在暑期做剪報,但搞比賽搞得時間全無,寫下此文作「補數」之用。

可是到最後,老師不願接受「轉屍還魂」,方某唯有再做剪報去也。)

我小時候很喜歡天橋。

雖然一直畏高,但站在天橋上,看著汽車在腳下經過,便有一種超然的感覺。小時候,佐敦道碼頭不單未有填海,還是一個汽車渡輪碼頭。每逢中秋,登上渡 船街的一條行人天橋,便能看見大家在那裏慶祝中秋的盛景。整個渡輪碼頭給汽車等候上船的空地,沒有汽車,只有一片人海和燈籠拼湊起來的景象。

其實,這就是安定繁榮。

天橋令行人進入立體的交通空間,避開了繁忙的道路,它本身就是繁榮的象徵。

但並不是每一條天橋我都會喜歡的。

我曾經在一條頗討厭的天橋上走過。

荃灣地鐵站旁有一條「非常長」的天橋,是通往愉景新城的。在地圖上這天橋該只在五百米之內(比青衣南橋略長不過百米),但在裏面走著,卻令人有在電影「十誡」中摩西帶族人離開埃及,打開紅海,在紅海底下「走也走不完」的那種漫漫長路的感覺。

這天橋實在做得太差了﹗

設計它的人想做一條有空調的天橋,故把橋的上下左右俱以密封,只在左右留有透明的膠版﹔而且橋身很少與其他地方有接駁處,很大程度上,這天橋只能連接地鐵站和愉景新城。連在荃灣中央圖書館的人,也無法直接走到橋上(圖書館和橋身只隔著一條馬路)。

母親忽然說,希望那天橋上能有自動行人走道時,我越益覺得此橋討厭。

我忽然想起,這條天橋的性質其實和心臟搭橋手術用的血管差不多。建築商希望天橋能把地鐵站那邊較多的人流引向新高場,才造出這條天橋。在這裏的人和紅血球差不多,被建築商和天橋影響著。這條「略型」的天橋正是其表現。

但人總不能,亦不應像血流般被操縱吧﹗

我反而很喜歡中環的天橋系統。一系列的天橋把各大廈及其他設施(如碼頭)連接起來,人們能避過地面交通,自由地穿梭在「石屎森林」之中。這種猶如古世界七大奇觀的巴比倫空中花園式的景觀,算是給了被社會、被「石屎森林」束縛的現代都市人一點安慰。

天橋的作用,是增加人的自由,而非限制人的自由(操縱人流以為私利諸如此類)﹗

在那條討厭的橋上走著,令我想起法國哲學家巴斯卡的話﹕「人是一支有思想的蘆葦」﹔我在這管道中,豈不也只是一個會思想的紅血球﹖

走出這管道,踏上地鐵站前的天橋(這卻是開放式的,多方向的)。我豁然開朗,我應該是一個會思想的人﹗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