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心靈、物質與道德所作的一些聯想

「幹嗎要把仁義道德『扯來說』？」

我們每天說自由意志，到底我們是否真的有自由意志？我們整天說心靈，到底心靈與物質的關係是怎樣？我們滿嘴「仁義道德」，我們所謂的道德又是甚麼的一回事？這些無疑是我們每人心目中的一個重要疑團。但是要解決這些問題，我們只能作一堆假設，去嘗試釋開這一些疑團 ……

「我們的心靈原來是受到操控的。」

如果說物質是會影響人的情緒，再繼而影響心靈的活動的話，我以為這只答對了一半，原因是物件對於人的感情的影響從來沒有絕對性和必然性，我們從來不會說某些物事會「必定」導致人類作出某些「必然」的反應，我們根本不可能對此有絕對科學化的解釋。雖然這是人類找尋真理的其中一項「必問的問題」，然而我以為這是一個在「極端理性」﹝或者應該說成純粹理性﹞之下的不切實際的追求，我以為實在有太多的因數和變數﹝物質與心靈﹞，致使要從此找出類似數學的公式﹝例如畢氏定理﹞變成一件天方夜譚的事。我們現在所追尋的，極可能會是一條跟一條的變數、因數、未知數 ……

如果我們真的找到這一條﹝或者是數以十條、百條、千條、上萬條，以至數之不盡…… ﹞公式的話，我以為這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從好處方面想：我們可以利用這些杜絕製造類似希特勒的「基因」，但是這亦正是危機所在：我們可以利用這些製造「超能」人類。那些科幻小說﹝或者是那些偽科幻﹞所說的製造「標準化」(Standardized)的現代人類若果成為活生生的事實的話，可以預見的是：我們的下一代會是「一式一樣」、沒有變化的「活機械人」。你說：這是否我們所追求的未來劃時代的理想社會？

最是災難的：莫過於獨裁的總統﹝若果那時候仍有的話﹞會利用這些「工具」控制百姓的思想。不論於任何方面，平民皆受其「暴君」所操縱，統治者可以為所欲為，人民受盡蹂躪是無可避免的了。可幸的是：我們面對的就是有著無法預計的變數。這可能是受我們既有知識所限的，或者是我們知道是無緣無故的理由，可以是心靈上﹝抑或是情感上的﹞、或者是物質上的﹝細胞活動可能是其中的例子﹞。我們或能可以避免上述的悲劇。當然，這僅僅是我們現有所知的，將來可能有突破性的發展，讓這些在今天可被抹煞的假設推論重新翻案。

「心靈與物質的關係竟然是一條公式？」

如果說物質的活動導致心靈的產生的話，那物質就是決定心靈的決定因素，心靈就是受到物質的全然操縱。如果說人的心靈是「全然」受到物質的操控的話，那恐怕人類要淪為物質的支配，我們所說的「自由意志」亦受到物質的支配，這亦是眾多道德論者與平民百姓對機械人的憂慮。而我們所以論「人之所以為人」的基本論據──「自由意志」根本再站不住腳了，我們已經把我們的「主權」割讓於「他物」了，而我們有自由意志之說亦根本不可能於此理論之下成立，這不是一個極為悲哀的結論麼？

但是如果從另一方面去想，依據自私基因的科學基礎：人類的行為有著受到自私基因的特性所影響的特徵﹝包括禁止亂倫、利他行為等﹞，又再基於進化論的說法：人類是自然進化的一種產物。於是便有著如是的推演：我們所說的「自由意志」根本並不存在。就是人類的進化致使其基因構成「高度進化」，這便是人類的基因與其他的相異之處，人的基因會為著自己的利益「幹出」較其他的更複雜的行為。我們所做出的所謂「自由意志」行為，其實可能亦是這些基因的作祟。只是我們無法預知這些基因會怎樣「自私」，或是物事本身就潛在著不穩定性，才會產生我們有著「自由意志」的美麗誤會。而我們說「人之所以為人」的精緒──「感通的情」與「顧念的本質」恐怕亦是基因自私的表現而已。

以上的論說其實就是唯物的論說。如果是唯心論派的話：就會把基因的活動說成是意志本身對之的操控，又或說成是：心靈是基因以至物質活動的精神與靈魂。這一點亦是人類長久以來的「良知」論說基礎。倒過來說：唯物論派則會以為人的「良知」就是基因自私表現的又一例證。

「還我自由！」

我深信絕大部份的地球人會否定上述的說法：人是要渴望自由的生物﹝其實不只限於人類有這樣的渴求﹞，人類在歷史上為自由民主平等，不知流了多少血。現在竟然說：人類在本質上是受到物質的支配。那我們的「文化進步」豈不是子虛烏有的嗎？我們斷不能接受被物種支配的「現實」﹝因為我們還不知道今天上述的「可能錯誤」推論，會否成為明天的科學事實﹞，我們必會堅執我們的「自由意志」之說。這是因為我們基因的自私……自我的實現和肯定其實亦是一種自私的表現！﹝唯物論？﹞

如果物質與心靈是相互影響的，是「二而一、一而二」的話，我想一般人會放下心頭大石吧。但是依據此說之時，我們便要把「自由意志」重新定義。物質會影響人的心靈，便是上節的「危險」論說，不用多說。至於心靈影響物質，應該說成是情緒／情感影響物質。心靈的活動不一定受基因自私行為的支配，包括受到實質的或非實質的物事所刺激的本能反應；可以是無意識的活動，我會把此假定為基因以外或者是不能解釋的因數所導致的活動；亦可以是受到「自由意志」本質所驅使的活動。

前二者我想不必多作解說：而第三個「因數」說起來便奇怪得很，與法輪功的轉法輪之說一樣的荒誕無稽，比較法輪大法中「轉法輪就在你的肚子裏」的講法一樣的「離經叛道」。但又再想想：如果那些前述的基因「自私」的說法「收窄」的話：即是不把基因的所行為都視之為自私行為﹝或可以理解為對於生存本能所作出的行為﹞，那我們仍會有我們所以說「人之所以為人」的最基本：我們仍然擁有自由意志。

然而我想：我現在所作的推論根本沒有知識作為基礎﹝糟糕，這就是思而不學的大毛病！﹞，我自己也沒有學識去分辨基因除了自私本質以外還有些甚麼？基因會不會鬧情緒？基因以外還會不會有其他的外在力﹝知識？社會規範？﹞或內在力﹝其他不知道的物質──迷信的人會選擇星相占卜，一般科學家則以為是其他的物事﹞影響人的行為？至於是甚麼，恐怕是各家各派、五花百門。

「為甚麼要把持不定？」

可是以上反覆不定的推說，看來矛盾得很。到底我們的「自由意志」是源於我們對於基因自私行為的美麗誤會；還是基因原來亦有自由意志？？？抑或我們的行為不止受基因的本質所影響，我們真的有我們所說的自由意志的「魂」？我自己也攪不清楚。我只能作以下的一點小結論：

如果我們﹝心靈﹞真的被物質所控制，其實可以是一件「中性」的事情，因為我相信我們會發現一大堆「可時變的」不確定因素，我們的生命仍是充滿著未知數，我們仍然不可能預知我們的未來，獨裁者仍然無法控制人類。
我個人會依然堅持物質與心靈的關係是相互性的，而非單一的以為物質或心靈操縱對方。這是我個人的感情驅使自己堅執自由意志的底線的心態作祟，但是如果第一點的說法真的成為事實，我深信任何人也得要接受，不論是宗教家、道德論者或平民百姓、達官貴人等等。
我在通篇論說中少談了道德與心靈、物質的關係，理由很簡單：道德本身就是心靈可接受而寫下成文或相互公認的規條，我以為是心靈的產物或基因自私的產物……這又回到物質與心靈誰是主導的問題，又是心靈與物質的關係及定位問題。道德本身就是這兩者的所謂「附庸」或「附帶問題」，以上討論如果真的有最後解答，我想道德的定位也幾可肯定了。
我個人是會把「造物主」這一因數完全的排擠於是項討論之外。理由是：如果有造物主的話：衪本身就是是項論題的答案，或者衪告訴我們的答覆就是答案，我們也無必要再深究下去了。但是我們會質疑宗教界所說的自由意志的真實性與邏輯性，因為有了「主」就是有了主宰，有了主宰本身便等同於我們本身的自由意志並不存在，而且我們的行為己經受到衪的監管了。
最後的總結就是最現實的：不論論題的結果是怎樣，我們也是會生存下去，我們也能因為我們沒有自由意志而悲傷，我們只是在理論上沒有自由，不等於實際上會如何：因為我以為那些不確定因素把公式毀滅掉，我們仍會面對未知數；況且我們本來就是這樣生活的──不論我們發現物質控制我們與否。這個發現只會解決我們的一部份與生俱來的疑問而已，這並非甚麼大不了的事情。

方潤的回應﹕

陳輝兄﹕

你的文章寫得還不錯嘛﹗雖然知識方面似有不足，但卻表現出一個普通人的理性思考啊﹗(很多「普通人」根本不用理性思考)

道德確實是依附於心靈的，拙文中已有提及。可是，個人認為單憑討論心靈的唯物論，是很難說服人的，心靈太飄渺了。道德卻是每天都用得上的詞(至少在報紙上「道德」的使用頻率肯定高於「心靈」)，在這種「實際」的範圍內在解說，說服力就大得多。當然，心靈的討論又是前提，是以拙文字數完全超出要求。

以下是我對你的「回應的回應」﹕

1. 希望我講得清楚，拙文已提及每個人的心靈網絡都是不同的。對心靈的科學研究可助我們了解心靈，我們也許能夠找出群體活動的「方程式」，但個人的活動依然是不可測的。正如我們可以計算一條流水的整體活動，卻不能計算每粒水分子的活動一樣﹔又如一杯水，整體來說是靜止的，但當中個別水分子有活動卻不可測。所以，有心人可能利用「群體方程式」更有效的影響群眾(卻不是操縱，現在已經如是)，但在個人層面上，仍是不可測的。

當然，大量的變數將令結果更難測，拙文已有提及，就如天氣預報一樣。天氣可以預報(更不一定準)，也許可以影響(例如影響颱風走向的實驗曾在美國進行)，但沒法「操縱」。空氣和我們很相似，由大量的分子組成(當然空氣分子數量上比人類多得多，所以更能預測)。

2. 在下只是說心靈由物質組成，沒有說物質操縱心靈，只是說心靈本來就是物質而已。至於自由意志方面，拙文已提及有關量子力學不確定性所帶來的可能。

你說﹕「人的基因會為著自己的利益「幹出」較其他的更複雜的行為。我們所做出的所謂「自由意志」行為，其實可能亦是這些基因的作祟。只是我們無法預知這些基因會怎樣「自私」，或是物事本身就潛在著不穩定性，才會產生我們有著「自由意志」的美麗誤會。而我們說「人之所以為人」的精緒──「感通的情」與「顧念的本質」恐怕亦是基因自私的表現而已。」

這是個很有啟發性的說法。

可是，基因只是一套程式，個體出生後的發展受環境影響，所以「鑽主席」兄弟(孿生子)也有一點不同。基因本身自私，但基因並非時刻操縱我們(基因用於繁殖和收藏蛋白質製造程式以建設身體，並非時刻活動著的)，在不同的環境下，基因會有不同的表現。

而且，我會認為，「不穩定、不確定」，可以背離本性，不就是自由意志了嗎﹖否則甚麼是自由意志﹖(唉﹗我可沒有搞清這個問題啊﹗)我認為，情(和道德)是基於基因的自私的，但自由意志正是打破基因自私的基礎。自由意志令我們有文化的進化，得以擺脫純粹自私的境界，可以見到物質以外的東西。(當然，多數人會不會這樣做又是另一回事)

3. 「自我的實現和肯定其實亦是一種自私的表現！」這點同樣十分有啟發性，我也想不出辯解。我同意這也可能是自私的表現，不過這只不過證明了，無論我們如何努力，「只要人類仍依靠基因，基因的影響將永遠存在」(拙文)而已。

4. 你當然知道我是不同意二元論的。

5. 「思而學」很難(尤其在這種知識爆炸的時代)，有「理性思考」已很好。基因當然不會有情緒(我不認為病毒有感情)，可是我認為社會規範亦是受到基因所「影響」的。

6. 基因當然沒有自由意志﹗(雖然遺傳學上有 free genes 但只是指基因的特殊活動而已)人體有那麼多基因(好像大概五萬至八萬，上學期的課題剛好忘掉)，各有自由意志的話，我恐怕你會變成前蘇聯。這當然是笑話，基因要互相合作以求生存，這不需要意識，正如其他生物的自私行為不需有意識一樣。

7. 你的總結第一及五點，我十分同意。尤其是第五點，「不論論題的結果是怎樣，我們也是會生存下去…這個發現只會解決我們的一部份與生俱來的疑問而已，這並非甚麼大不了的事情。」，哈哈﹗我同意。我的論文作業同樣不是甚麼大不了的事情

(對別人來說)。如某小說作者所說，「生活越來越艱難了，可是我們仍得生存下去…」。

這正是大哲學家的死穴了，無論如何厲害，人們依然可以不理會他，唉﹗

方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