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将触摸到天空,飞翔吧……美丽的孩子。

——摘自尤里思米克斯乐队 ,《美丽的孩子》

1《五年级“走进大自然之旅”》

每年春天,毕彻预科学校全体五年级学生都会前往宾夕法尼亚的布罗伍德自然保护区,进行一次为期三天两夜的旅行。一路上要坐四个小时的大巴。学生睡在有高低床的小木屋。有篝火与烤棉花糖,还有徒步穿越森林的活动。这一年老师们都在不断地提醒我们,因此全年级同学都非常兴奋——除了我。其实我不是不兴奋,而是因为我从来没有在外面过夜的经验,有点紧张。

大多数孩子到我这个年龄都有在别人家过夜的经历。许多孩子参加过住宿营,或者跟祖父母一起住过什么的。但我从来没有。除非你算上住院,但即便是住院,也都是爸爸妈妈陪着我过夜。我从来没有在爷爷奶奶家睡过,在凯特姨妈和宝叔叔家也没有。小时候主要是因为有太多的医疗问题,比如我的输气导管需要每小时清洁一次,或者鼻饲管脱落得重新接上去。等长大了一点,我也从来不想到任何别的地方过夜。有一次我在克里斯托弗家睡了半个晚上。那时我们都八岁,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一家去他家做客,我和克里斯托弗玩乐高星球大战玩得太开心了,要离开的时候我恋恋不舍。我们说:“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我们可以在这儿过夜吗?”于是我们的父母都同意了。妈妈、爸爸和维娅开车回家。我和克里斯托弗玩到半夜,直到他妈妈丽莎说:“好了,孩子们,该睡觉了。”好家伙,这时候我有点紧张了。丽莎试图哄我睡觉,但我哭了,因为我想回家。于是凌晨一点钟丽莎打电话给妈妈爸爸,他们一路开车回到布里奇波特来接我,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三点钟。到现在为止,那是我唯一一次在外面过夜,而那差不多就是一场灾难,这也是我为什么对“走进大自然之旅”感到忐忑不安的原因。

另一方面,我又真的很兴奋。

2《出名的原因》

我请求妈妈再为我买一个带轮子的行李箱,因为我一直用的那个上面满是《星球大战》的各种小装饰,所以我没有办法拎着这家伙参加五年级的“走进大自然之旅”。尽管我非常喜欢《星球大战》,但我也不希望因为这个出名。每个人在中学都会被贴上这样那样的标签。比方说,瑞德的标签是他对海军生活、海洋的痴迷。阿莫斯的标签是六岁的时候曾经拍过电视广告。而西蒙娜的标签是她那个非常聪明的脑袋。

我的意思是,你在中学里的名声总会和你喜欢的东西有些关系,但你最好对这些东西小心一点,就像马克斯·G.和马克斯·W.,我们从来不会忘记他们对“龙与地下城”的痴迷。

所以我要尽量淡化自己对《星球大战》的喜爱。我是说,这部电影对我而言的确很特殊,就像医生为我装的助听器一样,但是我不想让它成为我在初中出名的原因。其实我也不太确定我想和什么东西联系在一起,但一定不是《星球大战》。

唔,其实也不完全是这样:我知道自己在学校因为什么出名,但是对于这事儿我无能为力。不过对一只“星球大战”的旅行包,我总可以做点什么。

3《收拾行李》

出发前的晚上,妈妈帮我收拾东西。我们把要带的衣服全部摊在床上,然后她把所有东西都叠得整整齐齐,依次放进包里,我就在一边看着。那是一只蓝色的带滚轮的行李包——没有任何商标或者装饰品。

“如果我睡不着怎么办?”我问道。

“带本书吧,睡不着的话就打开手电筒,看书看到犯困为止。”她回答。

我点点头。“万一我做噩梦呢?”

“你们的老师会在的,亲爱的,”她说,“而且杰克也在。你的朋友们也在。”

“我可以把巴布带上。”我说。巴布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毛绒玩具,一只有柔软黑鼻子的小熊。

“你不会现在都还搂着它睡觉吧?”妈妈问。

“没有,但是我把它放在柜子里,以防半夜醒来睡不着,”我说,“我可以把它藏在包里,没人会知道。”

“那就这么办吧。”妈妈点点头,把巴布从衣柜里取出来。

“希望他们允许我们带手机,”我说。

“我知道,我也希望!”她说,“不过我相信你这几天会过得很开心,奥吉。你确定要我把巴布装进去吗?”

“嗯,但是放在没人能看见的最下面。”我说。

她把巴布塞在行李包最里层,然后把我要带的最后一件T恤盖在上面。“两天你要穿这么多衣服!”

“三天两夜呢。”我纠正她。

“是啊。”她点点头笑了。“三天两夜呢,”她拉上行李包拉链然后拎起来,“不是特别重,你试试。”

我拎了拎。“还行。”我耸耸肩说道。

妈妈坐到床上。“嘿,你的《帝国反击》海报哪儿去了?”

“哦,我早就把它取下来了。”我回答。

她摇了摇头。“唔,我之前并没有注意到。”

“你也知道,我在努力改变形象。”我解释道。

“好吧,”她笑着点点头,好像心领神会,“总之,亲爱的,你得答应我,你不会忘记用防蚊液的对吧?喷在腿上,特别是在树林里走路的时候。我把它放在包的前口袋里。”

“嗯嗯。”

“还要戴太阳镜,”她说,“你不会愿意被晒伤的。还有,我再说一遍,如果去游泳千万不要忘了摘下助听器。”

“我会被电到吗?”

“不会,但是爸爸会找你麻烦的,这些东西可贵了,”她笑道,“我把雨披也放在前口袋里了,奥吉,下雨的时候也一样要注意,好吗?一定记得要用雨披兜帽盖住助听器。”

“没问题,长官!”我一边说一边敬礼。

她笑着把我拉近。

“我简直不敢相信这几年你长大了这么多,奥吉。”她双手捧住我的脸温柔地说。

“我看起来长高了?”

“肯定的。”她点头。

“但我仍然是全年级最矮的。”

“其实我说的不是你的身高。”她说。

“你担心我会讨厌那个地方吗?”

“你会玩得很开心的,奥吉。”

我点点头。她起身在我前额飞快地啄了一下。“好啦,我说我们都该去睡觉了。”

“但是现在才九点啊,妈妈。”

“你们的大巴明天六点钟就出发了。你不会想迟到吧?快点快点,你刷牙了没?”

我点点头,爬上床。妈妈也在我身边躺下来。

“你今天不用等我睡着,妈妈,”我说,“我看会儿书就睡了。”

“真的?”她点了点头,一副很吃惊的样子。她捏了捏我的手,亲了一下。“那么好吧,晚安,亲爱的。做个好梦。”

“你也是,妈妈。”

她把床头的小读书灯打开。

“我会给你们写信的,”她出去的时候我说,“不过可能我都回家了信还没有寄到。”

“那我们就可以一块儿读了。”她说着朝我抛了个飞吻。

妈妈离开我的房间后,我就从床头柜里拿出了《纳尼亚传奇:狮子、女巫和魔衣橱》,读着读着就睡着了。

“……虽然妖婆懂得高深魔法,可她不懂得还有更高深一层的魔法。她懂的那一套只到远古时代为止。但如果她能看得更远一点,看到太古时代的寂静和黑暗深处,她就会看到还有一条不同的咒语。”

4《拂晓时分》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醒了。屋里很黑,窗外更是一片漆黑,不过我知道应该很快就要天亮了。我在床上翻了个身,但是一点睡意也没有。这时,我看见黛西坐在我的床边。我是说,我知道那不是黛西,但是有那么一会儿我看见的影子实在是太像她了。当时我并不觉得是一个梦,但我现在想想,那一定是个梦。我看见她并不觉得悲伤,而是内心充满了美好的感觉。她一会儿就消失了,黑暗之中我再也看不见她。

屋子里渐渐亮了起来。我伸手拿到助听器戴在头上,这时才彻底醒过来。我听见垃圾车轰隆隆驶过街道,还有鸟儿在后院吱喳鸣叫。我听见妈妈的闹钟在楼道那头哔哔作响。黛西的灵魂让我内心坚强,我知道不管自己在哪儿,她总是和我在一起。

我下床走向书桌,给妈妈留了张便条。我来到客厅,我的行李包放在门边,我打开它,摸索半天才找到我要找的东西。

我把巴布送回我的房间,把它放在床上,把给妈妈的小便条黏在它的胸口上,然后用毯子将它盖住,这样妈妈会晚点再看见它。便条上写着:

亲爱的妈妈,我不需要巴布了,但是如果你想我了,可以抱抱它。亲亲,奥吉。

5《第一天》

大巴一路飞奔。我靠窗坐着,杰克坐在我旁边靠过道的座位。萨默尔和玛雅坐在我们前面。每个人心情都很好。车子里一片欢声笑语。我很快就注意到朱利安不在我们的大巴上,但亨利和迈尔斯都在。我想他一定是在另一辆公共汽车上,但是过了一会儿,我听到迈尔斯对阿莫斯说,朱利安翘掉了年级旅行,因为他认为“走进大自然”的整个活动——用他的话来说——傻里傻气的。我一下子如释重负,因为连续三天两夜和朱利安待在一起是我对这趟旅行感到不安的主要原因。现在既然他不在,那我就可以彻底放松,高枕无忧了。

我们在中午时分到达自然保护区。我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行李放进小木屋里。每一个房间有三张高低床,所以我和杰克猜石头剪刀布决定谁睡上铺,结果我赢了,太好了!跟我们同屋的还有瑞德、特里斯坦、帕布洛和尼诺。

在小木屋吃过午饭后,我们所有人都去森林里进行了两小时的远足。这森林可不是中央公园的那种,而是真正的森林。巨大的树木遮天蔽日。到处都是藤缠叶绕和东倒西歪的树干。呼啸声、啁啾声和嘈杂的鸟叫声不绝于耳。森林里也弥漫着轻雾,像淡蓝色的烟环绕着我们。太美了。自然导游把森林的一切秘密都展示给我们:我们经过的各种各样的树木,居住在枯木里的正在爬行的昆虫,森林里鹿和熊的迹象,是什么种类的鸟儿在鸣唱以及到哪里可以找到它们。我发现,我的“洛博特助听器”让我的听力超过了大多数人,因为我常常第一个听到新的鸟叫。

开始下雨了,我们返回营地。我穿上雨披,拉上兜帽,这样我的助听器就不会被淋湿了,但是等我们到达小屋的时候,我的牛仔裤和鞋子都湿透了。每个人都湿透了。不过很好玩,我们在房间里狠狠地玩了一场“湿袜子大战”。

因为接下来一天都在下雨,所以整个下午我们差不多都消磨在了康乐室。他们有一张乒乓球桌,还有一台老式街机可以玩像《吃豆人》和《导弹的命令》这一类的游戏,我们一直玩到吃晚饭的时候。幸运的是,这时雨已经停了,所以我们可以办一场真正的篝火野炊了。围着篝火的原木长凳还有一点潮湿,但我们把夹克铺在长凳上,就着火堆玩了起来,我们烤棉花糖,还有我吃过的最美味的热狗。妈妈太明智了,这儿的确有很多蚊子。但明智的是在离开小木屋前我喷了防蚊水,因此我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被蚊子围攻。

我喜欢天完全黑下来以后待在篝火旁的感觉。我喜欢看火星如何从火堆里漂浮起来,然后慢慢消失在夜空中。我喜欢看火光如何照亮人们的脸。我也喜欢听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噼啪啪的声音。我还喜欢在一片漆黑的树林里,尽管伸手不见五指,但是一抬头你就会看到天空中无数的星星。这里的天空看起来和我在北河高地看见的不太一样。不过在蒙托克,我看见过这样的天空:像有人在光滑锃亮的黑色桌面上洒下了盐。

回到小木屋时,我已经累得筋疲力尽,根本不需要拿出书来读,头一挨到枕头我就睡着了。也许我还梦见了星星,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6《游乐场》

第二天就像第一天一样开心。我们早上去骑马,下午又在自然导游的指导下爬上了几棵参天大树。等回到小木屋吃晚饭的时候,大家又都疲惫不堪。晚饭后,他们告诉我们,我们有一小时的休息时间,然后大家就坐十五分钟的车到游乐场去体验户外电影之夜。

我还没有找到机会给爸爸妈妈和维娅写信,所以我赶紧写了一封,告诉他们我们今天和昨天都干了些什么。我想象自己回家后大声读给他们听的场面,因为这封信是不可能比我先到家的。

我们到达游乐场时,太阳刚刚开始西沉。大概是七点三十分的样子。草地上的影子拉得很长,天空中,云朵粉的粉,橙的橙,看起来好像有人拿粉笔将天空涂成五彩的。不是说我以前在城里没有看到过美丽的日落,而是因为——以前我总是隔着许许多多的建筑看日落——我不习惯从四面八方都能看到这么宽广的天空。在这个游乐场里,我可以理解为什么古人认为世界是平的,天空是盖在它上面的一个穹顶。站在巨大的空地中央看天空,的确如此。

因为我们学校是到得最早的,我们便可以在空地上由着性子东奔西跑,直到老师招呼我们可以去找一个观赏效果最好的位置,把睡袋铺到地上。我们解开行李袋,像把野餐毯铺在草地上一样,在空地中央的巨大电影屏幕前面把睡袋铺开。然后我们去停在游乐场边的一排食品车那里,买回一大堆零食和汽水。那边也有很多小摊贩,卖着烤花生和烤棉花糖,就像在农贸市场一样。稍远一点,是一排嘉年华式的摊位,就是那种你可以玩把棒球扔到篮子里赢得填充毛绒玩具之类的游戏的地方。杰克和我都试了一下,但都空手而归,不过我们听说阿莫斯赢了一只黄色的河马,把它送给了西蒙娜。于是绯闻不胫而走:运动员与学霸。

从食品车那里望出去,你可以看到电影屏幕后面的玉米田,玉米秸秆覆盖了整个原野的三分之一。剩下的地方全部都被森林包围了。当夕阳在天空继续下沉时,森林入口处的高大树木呈一片深蓝色。

当其他学校的大巴驶进停车场时,我们已经回到了铺着自己睡袋的地方,就在大屏幕的前面:那是全场最好的位置。大家传递着小吃,开心地嬉闹着。我、杰克、萨默尔、瑞德和玛雅在玩猜谜。我们可以听到其他学校的学生抵达的声音,四周传出大笑声和孩子们说话的声音,但我们看不清楚他们。虽然天还亮着,但是太阳已经完全沉落下去了,地上的一切都变成了深紫色。云现在也变成了一团团影子。我们已经看不清面前的谜题卡了。

就在这时,没有任何预兆地,游乐场两头的灯突然亮了。是那种又大又刺眼的体育场用灯。我想到了电影《近距离接触》的一个画面——外星飞船降落下来,音乐响起:嘟—哒—嘟—哒—当。游乐场上所有人都开始鼓掌、欢呼起来,好像有什么重大事件即将发生。

7《善待自然》

大灯旁边一个大喇叭响了起来:

“欢迎大家。欢迎来到在布罗伍德自然保护区进行的年度第二十三回大电影之夜。欢迎来自……第342中学,也就是威廉·希斯学校的老师和学生们!”一阵巨大的欢呼声从游乐场的左边响起。“欢迎格拉夫学院的老师和学生们!”欢呼声又响了起来,这次是从游乐场右边传来的。“欢迎毕彻预科学校的老师和学生们!”我们全部人马都扯着嗓子欢呼起来。“今晚,大家的光临让人激动。同样让人激动的是,今晚的天气也很配合——老实说,你们能想象这将是一个多么美丽的夜晚吗!”大家再次高声欢呼起来。“所以在我们准备电影放映时,希望你们能花点时间来听一听这一则重要的公告。正如你们所知道的,布罗伍德自然保护区一直致力于保护我们的自然资源和自然环境。我们希望大家不要乱扔垃圾。离开时请把垃圾清理干净。只要善待自然,自然就会善待你。我们希望你们在四处走动时能一直记住这一点。不要越过游乐场边缘的橙色圆锥体木桩。不要到玉米地或森林里去。请尽量不要到处乱跑。即使你不喜欢看电影,也要想到你的同学可能喜欢,所以请保持礼貌:不要大声说话,不要播放音乐,不要四处跑动。厕所位于小卖部的另一边。电影结束后,这里将会变得一片漆黑,所以我们要求你们在回大巴车上时一定要跟同学校的同学待在一起。老师们,就以往的情况而言,总是至少有一个学生在布罗伍德的大电影之夜走失,所以管好你们的学生,不要让这事发生在你们身上!今晚放映的电影是……《音乐之声》!”

我立刻拍起手来,虽然这部电影我已经看过好多遍了,因为它一直是维娅最喜爱的电影。但让我惊讶的是,一群学生(不是毕彻的学生)发出了嘘声和嗤笑声。甚至有人从广场右边向荧幕扔易拉罐,这个举动似乎让图什曼先生感到很惊讶,我看见他站起来,朝扔易拉罐的人那边看过去,不过我知道在黑暗中他什么都看不到。

电影马上就要开始了。灯光渐渐暗了下去。玛丽亚修女站在山顶一圈又一圈地旋转着。天一下子变冷了,我套上黄色的蒙托克连帽卫衣,调好助听器的音量,然后靠在我的背包上,开始看电影。

“群山充满了生机……”

8《森林充满了生机》

电影正演到一个无聊的地方,就是那位名叫罗尔夫的男人和大女儿在唱“你十六岁,快要十七岁”的时候,杰克用手肘轻轻碰了我一下。

“老兄,我要去小便。”他说。

我们俩都站了起来,几乎是跳着越过了在睡袋里坐着或躺着的同学们。萨默尔在我们经过时挥了挥手,我也朝她挥了挥手。

有许多来自其他学校的学生在食品车旁走动,或玩玩嘉年华游戏,或只是逛逛。

当然,厕所排着长队。

“算了吧,我去找棵树解决了。”杰克说。

“真恶心,杰克。我们等一等吧。”我回答说。

但他往广场边的一排大树走了过去,那边已经越过了橙色的圆锥体木桩,虽然我们被警告过不能越界,我还是跟他走了过去。当然,我们也没有带手电筒,因为压根儿忘了带。天太黑,我们朝着树林走过去的时候几乎看不到十步开外的地方。幸运的是,电影透过来一点光,所以当一束电筒光朝我们照过来的时候,我们立刻就知道那是亨利、迈尔斯和阿莫斯。我猜,他们也不想排队等厕所吧。

迈尔斯和亨利还是不跟杰克说话,但是阿莫斯已经不计前嫌。他经过的时候,朝我们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小心熊!”亨利喊了一声,和迈尔斯笑着走开了。

阿莫斯摇了摇头,好像在对我们说:别理他们。杰克和我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了森林里。他四处搜寻,找到了一棵完美的树,终于解决了他的问题,但是在我看来,他好像永远都尿不完似的。

森林里充满了各种奇怪的喧哗声,啾啾啾,呱呱呱,就像凭空竖起了一堵噪音之墙。然后我们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响亮的咔嗒咔嗒声,很像玩具手枪在发射——那肯定不是昆虫的声音。更远处,像在另一个世界,我们可以听到“玫瑰上的雨滴和猫咪的胡须”。

“啊,这下舒服多了。”杰克一边说着一边拉好拉链。

“现在我也要尿尿。”我说。我对着离得最近的一棵树撒了尿——我可不会像杰克那样再往里走了。

“你闻到味道了吗?像鞭炮一样。”他走到我身边说。

“嗯,是的,那是什么味道,”我一边回答一边拉拉链,“真奇怪。”

“咱们走吧。”

9《外星人》

我们沿着来时的路朝大屏幕方向走。就在这时,我们迎头遇到了一群陌生的学生。他们刚刚从森林里走出来,我敢肯定,他们一定做了一些不想让老师知道的事情。我闻到了燃烧过的烟的味道,那是鞭炮的味道。他们用手电筒照向我们,一共有六个人:四个男孩和两个女孩。看起来像是七年级的学生。

“你们是哪个学校的?!”一个男孩大声问。

“毕彻预科学校!”杰克话音未落,突然,一个女孩失声尖叫起来。

“哦,我的上帝!”她尖叫着,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好像哭了出来。我想也许有一只大虫子正好撞到她脸上或者怎么了。

“这绝对不可能!”一个男孩大声喊,他的手在空中挥来挥去,像是碰到了什么烫东西。然后他捂住嘴:“开玩笑吧,伙计!这是开玩笑吧!”

他们几个人都半开玩笑地用手遮住眼睛,互相推搡着大声咒骂起来。

“那是什么东西?!”拿手电筒指着我们的那个孩子说道。直到这时我才意识到电筒光正好照在我脸上,他们谈论——尖叫——的对象是我。

“咱们离开这里,”杰克悄悄对我说,他拉住我的卫衣袖子,正要走开。

“等等!”拿手电筒的家伙喊道,拦住了我们的去路。他拿着手电筒指着我的脸,离我只有大约一点五米远。“天哪!天哪!”他摇摇头,张大嘴巴说,“你的脸怎么啦?”

“行了,埃迪。”其中一个女孩说。

“我不知道我们今晚看的是《魔戒》啊!”他说,“听着,伙计们,这就是咕噜啊!”

这话让他的朋友们异常兴奋。

我们再次试图离开他们,那个叫作埃迪的孩子再一次阻止了我们。杰克比我高了一个头,他又至少比杰克高一个头,所以对我而言那家伙就像个巨人。

“他不是人,而是个外星人!”另一个孩子说。

“不,不,不,伙计,他是人,但他是一个半兽人!”埃迪笑着拿手电筒指着我的脸说。这一次他堵到了我们面前。

“别烦他,好吧?”杰克说着推开他的手电筒。

“我就不,你能把我怎么样。”埃迪回答道,这下他拿手电筒指着杰克的脸。

“你有什么问题,伙计?”杰克说。

“你的朋友就是我的问题!”

“杰克,我们走吧。”我拉了拉他的胳膊。

“哦!天啊,这东西会说话!”埃迪尖叫起来,又拿手电筒照在我脸上。接着另一个家伙扔了一只爆竹在我们的脚下。

杰克试图推开埃迪,但埃迪使劲推了一把杰克的肩膀,使他往后一栽。

“埃迪!”一个女孩尖叫道。

“你们听着,”我走到杰克前面,双手像交通警察那样举起说,“我们比你们小很多……”

“你在跟我说话吗,弗雷迪·克雷格?我想你不会想招惹我的,你这个丑八怪。”埃迪说。我知道这时我应该以最快的速度跑开,但是杰克还倒在地上,我不能把他一个人丢这儿。

“哟,老兄,”我们身后响起了一个新的声音,“怎么啦,伙计们?”

埃迪转过身,把手电筒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刹那间,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

“别招惹他们,伙计。”阿莫斯说,在他身后站着迈尔斯和亨利。

“谁在说话?”那个叫埃迪的家伙说。

“别招惹他们,伙计。”阿莫斯不慌不忙地重复道。

“那你也是一个怪胎咯?”埃迪说。

“他们都是一群怪胎!”他的一个朋友说。阿莫斯没有回答,但是看着我们:“来吧,伙计们,我们走,图什曼先生在等我们呢。”

我知道他说的不是真的,但我扶杰克站起来,朝阿莫斯走过去。经过埃迪身边时,他突然伸手使劲抓住了我的兜帽,让我摔了个四仰八叉。这一跤跌得真惨,我感到手肘重重地撞到了一块石头上。所以,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我并没有完全看清,只知道阿莫斯像一头大怪物一样朝埃迪撞了过去,两个人齐齐摔倒在我身边。

接下来的一切变得很疯狂。有人扯着我的袖子让我站起来,大声喊道:“快跑!”另外一个人在尖叫:“抓住他们!”同时,有那么几秒钟,我感觉实际上有两个人拉着我的袖子往相反的方向跑。我听到他们都在大声骂着,直到我的卫衣被撕成两半,第一个家伙拽住我的胳膊,把我护在身后一起往前跑,我奋不顾身地跑啊跑。我能听到身后急促的脚步声,是他们在追我们,一路大呼小叫,但是周围太黑了,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在喊,我只是感觉一切都像沉在水底。四周一片漆黑,我们发疯似的跑啊跑,每当我要慢下来的时候,拽着我胳膊的那个人就大叫:“不要停!”

10《黑暗中的声音》

我们跑啊跑,好像永远没有尽头,终于,有人喊道:“我想我们甩掉他们了!”

“阿莫斯?”

“我在这儿!”阿莫斯的声音从我们身后几米开外传来。

“我们可以停下来了!”迈尔斯从远处大叫道。

“杰克!”我大叫。

“哇!”杰克说,“我在这里。”

“我什么也看不见!”

“你确定我们甩掉他们了?”亨利放开我的胳膊,问道。这时我才意识到,是他一直在拽着我跑。

“是的。”

“嘘!听一下!”

我们全都不作声,仔细倾听黑暗中的脚步。但听到的只有蟋蟀和青蛙的叫声,还有我们自己疯狂的喘息声。我们弯着腰气喘吁吁,肚子绞痛。

“我们甩掉他们了!”亨利说,“哇,刚才实在是太惊险了!”

“手电筒哪儿去了?”

“我弄丢了!”

“你们怎么过来了?”杰克说。

“我们先前看见你们了。”

“他们看起来挺混蛋的。”

“你刚才把他撞倒了!”我对阿莫斯说。

“哈哈,我知道!”阿莫斯笑着说。

“他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迈尔斯说。

“他是这样说的,‘你也是个怪胎?’然后你就‘砰’地撞过去了!”杰克说。

“砰!”阿莫斯在空中挥了一拳,说,“但在我撞倒他之后,我就想:快跑啊,阿莫斯你这笨蛋,他比你强壮十倍呢!于是我赶紧爬起来,拼命狂奔!”

我们都笑了。

“我抓住奥吉,大叫一声,‘快跑!’”亨利说。

“我甚至都不知道一路是你拽着我!”我回答。

“这太疯狂了。”阿莫斯摇摇头说。

“完全疯了。”

“你的嘴唇出血了,老兄。”

“我被狠狠打了几拳。”阿莫斯擦了一下嘴唇说道。

“我觉得他们应该是七年级的学生。”

“他们真高大啊。”

“坏蛋!”亨利高声骂道,但我们都赶紧叫他别作声。

我们又仔细听了一会儿,确定没有人听到他的叫喊。

“我们到底在哪儿啊?”阿莫斯问,“我连电影屏幕都看不到。”

“我想我们在玉米地里。”亨利回答。

“嗯,我们在玉米地里。”迈尔斯说着把一株玉米秸秆推向亨利。

“好吧,现在我搞清楚我们在哪儿了,”阿莫斯说,“我们必须往这个方向走,这能把我们带到广场的另一边。”

“嘿,兄弟们,”这时杰克高高举起双手说,“你们能回来找我们真好。真的很好。谢谢你们。”

“好说。”阿莫斯说着和杰克击掌。然后迈尔斯和亨利也和他击掌。

“是啊,兄弟们,谢谢你们。”我说着也像杰克那样举起手掌,不过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和我击掌。

阿莫斯看着我,点了点头。“你毫不妥协,这挺酷的,小家伙。”他一边说一边和我击掌。

“是啊,奥吉,”迈尔斯也和我击掌,说,“你说,‘我们比你们小……’”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笑了。

“很酷,”亨利说着也和我击掌,“对不起,我把你的卫衣扯坏了。”

我低头一看,我的卫衣被撕成了两半。一只袖子被扯了下来,另一只也快被扯断了,只剩一点点耷拉下来垂到我膝盖的位置。

“嘿,你的胳膊肘在流血。”杰克说。

“是的。”我耸了耸肩,这才觉得好疼。

“你没事吧?”杰克看着我的脸问。

我点了点头。我突然很想哭,不过我拼命忍住了。

“等等,你的助听器不见了!”杰克说。

“什么!”我大叫一声,连忙去摸耳朵。助听器确实不见了,这就是我觉得自己像沉在水底的原因了!“哦,不!”我说。这时我再也忍不住了。刚刚发生的一切突然涌上心头,我控制不住了。我哭了起来。哭得稀里哗啦,妈妈说这叫“一把鼻涕一把泪”。我尴尬地把头埋进胳膊里,但我不能阻止眼泪哗哗地流出来。

大家都对我很体谅。他们拍拍我的背。

“你还好吧,老兄?没事的。”他们说。

“你是一个勇敢的小家伙。”阿莫斯搂着我的肩膀说。我一直在哭,他伸出胳膊环抱着我,让我哭个够,就像爸爸平常做的那样。

11《皇家护卫队》

我们在草丛里来来回回摸索了整整十分钟,看看能否找到我的助听器,但天太黑了,什么都看不到。我们不得不互相抓住T恤,沿一条直线行走,这样才不会撞到对方。四周墨黑一片。

“这根本就是徒劳,”亨利说,“助听器可能在任何地方。”

“也许我们可以回去拿一只手电筒过来。”阿莫斯说。

“算了,没关系的,”我说,“我们回去吧。不过,还是要谢谢你们。”

我们回到玉米地,穿过去,直到巨幅荧幕进入我们的视线。因为屏幕背对着我们,我们从荧幕上借不到任何光。等走回森林边缘我们才终于看到一点点光。

没有任何七年级学生的身影。

“你觉得他们去哪儿了?”杰克说。

“回食品车那儿了吧,”阿莫斯说,“他们可能以为我们会向老师打小报告。”

“我们要去报告吗?”亨利问。

他们看着我。我摇了摇头。

“好吧,”阿莫斯说,“但是,小家伙,别再在这里晃悠了,好吗?如果你需要去什么地方,告诉我们,我们和你一起去。”

“好的。”我点点头。

当我们靠近大荧幕的时候,我听见了“高高的山顶上有一个孤独的牧羊人”。我也闻到从食品车那儿飘来的棉花糖的香味。有很多学生聚集在这块区域,所以我们穿过人群的时候,我把残破的兜帽套在头上,低着头,双手插在口袋里。我的助听器已经丢掉好一阵了,所以周围的一切听起来像是从地底几英里外传来的。就像那首米兰达经常唱给我听的歌里写的那样:地面控制呼叫汤姆少校,你的电路传输坏了,你的装备有点不对劲……

我注意到一路上阿莫斯一直走在我右侧。杰克则走在我另一边。迈尔斯走在我们前面,亨利在我们后面。他们保护着我穿过人群。好像我有一支属于自己的皇家护卫队。

12《睡觉》

等她们走出狭窄的山谷的时候,她立刻就知道了原因。彼得和爱德蒙带了阿斯兰其余的军队正拼命跟她昨晚看见过的那群可怕的动物战斗,只不过如今在日光下,那些动物看上去更怪、更恶、更丑。

读到这里,我停了下来。我已经看了一个多小时的书,却依然没有睡意。现在差不多凌晨两点了,大家都睡着了。我把手电筒搁在睡袋里,也许光是我睡不着的原因,但我不敢把它关掉,我害怕睡袋外面的一片漆黑。

我们回到电影大荧幕前我们的地盘时,几乎没有人注意到我们刚才离开了。图什曼先生、鲁宾小姐、萨默尔和所有其他同学都在聚精会神地看电影,完全没有觉察到我和杰克遭遇了什么。真奇怪,你生命中最糟糕的一个夜晚对别人而言却再平常不过。比如说,在我家里的日历本上,我会把今天标记成我生命中最可怕的一天。今天和黛西去世的那一天。但对于世界上别的人而言,这只是普通的一天,或许是美好的一天。也许还有人今天中奖了呢。

阿莫斯、迈尔斯、亨利带我和杰克回到我们原来的位置,就在萨默尔、玛雅和瑞德旁边,然后他们回到了他们原来的位置,跟西蒙娜、萨凡娜和她们的小圈子在一起。在某种程度上,一切都跟我们去上厕所之前没什么两样。天空是一样的,正在放的电影是一样的,每个人的脸都是一样的,我的脸也一样。

但有些东西不一样了。有些东西发生了变化。

我看到阿莫斯和亨利正在向他们小圈子里的人讲述刚刚发生的事情。我知道他们在谈论这件事,因为他们说话时一直看着我。虽然电影还在继续,但是黑暗中大家都在悄悄讨论这件事。这新闻不胫而走。

在乘大巴回小木屋的路上每个人都在议论这件事。所有的女生,哪怕我不熟悉的都纷纷向我嘘寒问暖。男生们都说要报复七年级的这几个学生,一定要查出他们到底是什么学校的。

虽然我并不打算把这件事情告诉老师们,但他们还是知道了。可能是因为撕烂的卫衣和血淋淋的胳膊的缘故。或许是老师们听说的。

回到营地,图什曼先生带我去了急救站,就在营地护士为我清洗胳膊和包扎伤口的当儿,他和营指导在隔壁与阿莫斯、杰克、亨利谈话,让他们尽量描述一下肇事者的模样。过了一会儿,他又来问我,我说我一点也不记得他们的长相了。这当然不是真的。

每一次当我闭上眼睛快要入睡的时候我就会看见他们的脸。那女孩第一眼看见我时,脸上浮现的恐怖表情。那个叫埃迪的男生拿手电筒照着我,他跟我说话的时候盯着我的样子,好像对我恨之入骨。

像一只待宰的羔羊。我记得很久以前爸爸说过这样一句话,我想今晚我终于明白了它的意思。

13《结果》

当大巴到达学校的时候,妈妈正和其他父母一起在门口等着我们。回来的路上,图什曼先生告诉我,他们已经给我父母打了电话,和他们讲了头天晚上出的“状况”,但是大家都平安无事。他说,第二天早晨我们集体去游泳的时候,营指导和几个辅导员去寻找我的助听器,但都没找到。他说布罗伍德自然保护区会赔偿我助听器的钱。他们对所发生的一切深感抱歉。

我想是不是埃迪把我的助听器作为战利品拿走了,用来纪念自己见过一个“半兽人”。

下车后妈妈紧紧地抱住了我,但她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对我连珠炮地问个不停。她的拥抱让人安心,我并没有挣脱妈妈,就像其他同学面对父母的拥抱时所做的那样。

大巴司机开始卸我们的行李,我去找我的行李袋,妈妈跟图什曼先生和鲁宾小姐交谈了起来。我拉着行李包走向妈妈的时候,许多平常不跟我说话的同学都在朝我点头打招呼,有些还拍拍我的背。

“好了?”妈妈看见我时说。她伸手拿过我的行李袋,我一点都没有抗拒。她拿去好了,我一点都不介意。说老实话,如果她想把我扛在肩膀上,我也没意见。

离开的时候,图什曼先生紧紧地拥抱了我,什么也没说。

14《回家》

一路走回家,我和妈妈什么都没说。走到门廊,我不由自主地从前面的窗台朝里看,因为我突然忘了,黛西不会像以前那样坐在沙发上,前爪搭在窗台上,等候我们回家了。想到这,我不由得有点伤心。我们一进屋,妈妈就放下我的行李袋,一把抱住我,吻我的头我的脸,好像想把我吸进去似的。

“没事的,妈妈,我很好。”我笑着说。

她点了点头,用手捧起我的脸。她的眼睛闪着泪光。

“我知道你没事,”她说,“但我很想你,奥吉。”

“我也很想你。”

我知道她有千言万语,但她在克制自己。

“你饿了吗?”她问。

“饿死了。我可以吃一个烤奶酪三明治吗?

“当然可以。”她回答,立即动手做起三明治来,我脱掉外套,坐在厨房的柜台上。

“维娅去哪儿了?”我问。

“她今天和爸爸一起回来。对了,她很想你,奥吉。”妈妈说。

“是吗?她会喜欢这个自然保护区的。你知道他们放什么电影吗?《音乐之声》。”

“你得告诉她。”

“那么,你想先听坏事还是好事?”过了一会儿,我用手撑着头问妈妈。

“你说什么都可以。”她回答。

“嗯,除了昨天晚上,我都过得挺开心的,”我说,“我的意思是,真的非常开心。所以我才觉得有点郁闷。我觉得他们像是毁了我的整个旅行。”

“不,亲爱的,你不能这样想。你在那儿玩了整整两天,而糟糕的事情只持续了一个小时。不要让他们毁掉你的快乐旅行,好吗?”

“我知道,”我点点头,“图什曼先生告诉你关于助听器的事情了吗?”

“是的,他今天早上打电话给我们了。”

“爸爸生气吗?助听器可是很贵的。”

“哦!天呐,当然没有,奥吉,他只是想知道你没事,这对我们而言才是最重要的。还有你不能让那些……流氓……毁了你的旅行。”

她说“流氓”的样子把我逗笑了。

“怎么了?”她问。

“流氓,”我开玩笑说,“这个词已经老掉牙了。”

“好吧,混蛋,傻瓜,蠢货,”她翻着锅里的三明治说,“我的妈妈会说这是白痴,无论管他们叫什么,如果我在大街上看到他们,我会……”她摇摇头。

“他们挺高大的,妈妈,”我笑着说,“我想他们是七年级的学生。”

她摇了摇头。“七年级的?图什曼先生并没有告诉我们这些。我的老天。”

“他有没有告诉你杰克是怎么保护我的?”我说,“还有阿莫斯。砰!他一下子撞到他们的头头身上。他们俩倒在地上,当时的场面就像一场真正的战斗!情况实在是太可怕了。阿莫斯的嘴唇都流血了。”

“他告诉我们你们打架了,但……”她扬眉看着我说,“我只是……哟……我真的很庆幸你、阿莫斯和杰克没事。当我想到可能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她拖长声音,把烤奶酪翻过来。

“我的蒙托克连帽卫衣被完全撕碎了。”

“没事,衣服可以再买。”她回答道,一边把烤奶酪装进盘子,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你要牛奶还是白葡萄汁?”

“我可以喝巧克力牛奶吗?”我狼吞虎咽地吃着三明治,“哦,你能特制那种牛奶么,有泡沫的?”

“首先,你和杰克为什么跑到森林边上去了?”她说着把牛奶倒入高脚杯。

“杰克想上厕所。”我一边往嘴里塞食物,一边说道。我说话的当儿,她舀了一勺巧克力粉进去,然后双手飞快地搅动搅拌器。“但厕所门口排了很长的队,他不想等。所以我们直接去树林里小便。”妈妈一边搅拌一边看我。我知道她肯定觉得我们不应该那样做。这时,杯子里的牛奶巧克力上面浮起了好几厘米的泡沫。“看起来很不错,妈妈。谢谢。”

“然后发生了什么事?”她把玻璃杯放在我面前说。

我喝了一大口巧克力牛奶。“我们先不说这事,好吗?妈妈。”

“哦。好吧。”

“我保证,等爸爸和维娅回来我会告诉你们所有发生的事情。我会告诉你们每一个细节。我只是不想一遍又一遍地讲,你明白吗?”

“当然。”

我两口吃掉了剩下的三明治然后又一口喝光了巧克力牛奶。

“哇,你几乎一口吞掉了一个三明治。想再吃一个吗?”她说。

我摇摇头,用手擦了擦嘴巴。

“妈妈?我今后必须要提防这样的混蛋吗?”我问,“等我长大了,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吗?”

她没有马上回答我,而是把我的盘子和玻璃杯放到水槽里冲洗。

“这世界上总会有混蛋,奥吉,”她看着我说,“但我真的相信,爸爸也真的相信,这世上还是好人比坏人多,好人会彼此照顾,彼此关心。就像杰克和你。还有阿莫斯和其他孩子。”

“是啊,迈尔斯和亨利,”我回答说,“他们也是很好的人。这很奇怪,因为迈尔斯和亨利整整一年都对我不太好。”

“有时候人们会带给我们惊喜。”她摸了摸我的头说。

“我想是的。”

“还要一杯巧克力牛奶吗?”

“不,我饱了,”我说,“谢谢你,妈妈。其实,我有点累了。我昨晚睡得不太好。”

“那你打个盹。哦!对了,谢谢你把巴布留给我。”

“你看见我的留言了?”

她笑了。“这两个晚上我都是和它一起睡的。”她的话还没说完,这时手机响了,她接了。她一边听一边笑:“我的天啊,真的吗?哪一种?”她激动地说,“是啊,他就在这里。他要睡会儿。想回来见见他么?嗯,好的!两分钟后见。”她挂掉电话。

“爸爸的电话,”她兴奋地说,“他和维娅快到家了。”

“他不是在上班吗?”我说。

“他提前下班了,因为他迫不及待地想见到你,”她说,“所以现在别急着睡觉哦。”

五秒钟后,爸爸和维娅从门口走了进来。我扑到爸爸怀里,他抱起我转了一圈然后吻了吻我。他足足抱了我一分钟,直到我告诉他:“爸爸,我没事。”然后轮到维娅了,她也把我亲了个够,就像小时候一样。

直到她把我放开,我才注意到他们带进来的白色大纸板箱。

“那是什么?”我说。

“打开看看。”爸爸笑着说。他和妈妈互相看了看,好像在分享一个秘密。

“来吧,奥吉!”维娅说。

我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只我见过的最可爱的小狗。它全身黑乎乎毛茸茸的,小鼻子尖尖的,还有一双明亮的黑眼睛和一对耷拉的小耳朵。

15《小熊》

我们之所以叫他小熊,是因为妈妈第一眼看到它时,说他看起来就像一只小熊崽。我说:“那我们就该给他取这个名字!”大家一致认为,这个名字堪称完美。

第二天我请假没去上学,不是因为我的手肘仍然很疼,而是因为这样我就可以和小熊玩一整天。妈妈也让维娅请了一天假,所以我们俩轮番把小熊抱来抱去,还跟他玩拔河比赛。我们一直留着黛西的所有玩具,所以把它们全拿出来,看看哪些是小熊最喜欢的。

跟维娅一天到晚待在一起还蛮有趣的,就我们两个人。这就像从前,我还没上学之前那样。那时候,我总是迫不及待地等她放学回家,在她做作业之前陪我玩会儿。可是现在我们长大了,我要上学,也有了朝夕相处的朋友,我们再也没有这样玩过了。

所以和她一起玩感觉真好,我们一直在嬉笑打闹。我想她也喜欢这样。

16《转变》

第二天回到学校,我首先注意到情况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一个标志性的转变。一个地震式的转变。一个也许称得上宇宙性的大转变。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重大的转变。每一个人——不仅是我们年级,而是每一个年级——都已经听说了我们和七年级学生发生的冲突,于是我一下子出名了,不是因为我一向出名的原因,而是因为这件半路发生的事情。随着口口相传,这件事的经过被演绎得越来越离奇。两天以后,故事演变成阿莫斯卷入了一场与男孩们的大斗殴,迈尔斯、亨利和杰克也与他人大打出手。穿越田野的逃跑变成了穿越玉米田迷宫和深入幽暗深邃森林的漫长冒险。关于这段故事,杰克的版本可能是最棒的,因为他的语言太滑稽了。可是不管谁来讲这个故事,有两件事总是一致的:因为长相的缘故我被一群人找茬,杰克为我挺身而出,还有几个同学——阿莫斯、亨利和迈尔斯——也前来相助。好像我也跟他们并肩战斗。现在他们都叫我“小家伙”,连那帮运动员也这么叫。这些高大的家伙,我以前几乎都不认识,现在他们在走廊上都跟我打招呼。

这件事情的另外一个结果,是阿莫斯变得大受欢迎。至于朱利安,因为他错过了这一切,所以完全置身事外。现在迈尔斯、亨利跟阿莫斯形影不离了,他们好像成了最好的朋友。我很愿意说朱利安也开始对我好一点了,但那不可能是真的。他仍旧在教室的另一头给我一张臭脸。他依然从不跟我或者杰克说话。但现在他是唯一这样做的人了。至于我和杰克,我们一点都不在乎。

17《鸭子》

放假前两天,图什曼先生把我叫到他办公室,告诉我他们找到了去自然保护区的所有七年级学生的名单。他念了一大串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的名字,终于念出最后一个:“爱德华·约翰逊。”

我点了点头。

“你记得是这个人?”他说。

“他们叫他埃迪。”

“是的。好吧,他们在爱德华的柜子里发现了这个。”他递给我残余的助听器头箍。右半部分完全没有了,左半部分也损坏了。连接两个部分的头箍,就是“洛博特”的那部分,被从中间掰弯了。

“他所在的学校想知道你是否要起诉他。”图什曼先生说。

我看着我的助听器。

“不,我不想,”我耸了耸肩,“反正我已经订制新的助听器了。”

“嗯,何不今晚跟你的父母谈谈这件事再说?我明天也会打电话和你妈妈谈谈。”

“他们会进监狱吗?”我问。

“不会,不是进监狱。但他们可能会上少年犯罪法庭。也许这样他们会吸取教训。”

“相信我——埃迪这样的男孩不会吸取任何教训的。”我开玩笑地说。

他坐在办公桌后面。

“奥吉,你为什么不坐会儿?”他说。

我坐了下来。他桌子上的所有东西都跟去年夏天我第一次走进他办公室时一模一样:还是那个镜面魔方,还是那个悬浮在空中的地球仪。感觉像是多年不变。

“很难相信这一年就快结束了,是吗?”他说,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

“是的。”

“你这一年过得还好吗,奥吉?还不错吧?”

“是啊,一直都不错。”我点点头。

“我知道,这一年你成绩非常好。你是我们的优等生。祝贺你上了荣誉榜。”

“谢谢。是的,那很棒。”

“但是我知道这一年有起起落落,”他扬起眉毛说,“当然,在自然保护区的那天晚上是比较糟糕的。”

“是的,”我点点头,“但也有好的一面”。

“好在哪一方面呢?”

“嗯,你知道的,有人为我挺身而出什么的?”

“那确实好极了。”他微笑着说。

“是的。”

“我知道你在学校的遭遇多多少少与朱利安有关。”

必须承认,他让我大吃一惊。

“你知道那些事情?”我问他。

“中学校长有办法知道很多事情。”

“你有在——比如——在走廊里秘密安装安全摄像头?”我开玩笑地问。

“摄像头无处不在。”他哈哈大笑。

“不会吧,真的吗?”

他又哈哈大笑起来。“是的,我是开玩笑的。”

“哦!”

“不过,老师知道的可比学生们认为的多,奥吉。我希望你和杰克跟我谈谈那些塞在你们柜子里的威胁性纸条。”

“你怎么知道的?”我说。

“我告诉过你,中学校长无所不知。”

“这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我回答,“我们也写纸条的。”

他笑了。“我不知道这件事是否已经公开,”他说,“不过很快大家就会知道,朱利安·奥尔本斯明年不回毕彻预科上学了。”

“什么!”我说。说真的,我完全无法掩饰自己的惊讶。

“他的父母认为毕彻预科学校对他来说不适合。”图什曼先生耸着肩膀继续说。

“哇,这可是大新闻,”我说。

“是的,我想你应该知道这件事。”

我突然注意到,他桌子后面原先挂着的南瓜肖像画不见了,而我为新年艺术展所画的《作为一只动物的自画像》现在装裱进了画框,挂在他办公桌后面。

“嘿,那是我的!”我指着墙上说。

图什曼先生转过身,一副很茫然的样子。“哦,是的!”他拍拍额头说。

“这是我作为一只鸭子的自画像。”我点点头。

“我喜欢这幅画,奥吉,”他说,“你的美术老师给我看时,我问她我能否能将它挂在我墙上。我希望你不介意。”

“哦,是的,我当然不介意。那幅南瓜画像呢?”

“就在你的后面。”

“哦,好吧,很不错。”

“我把这幅画挂上墙之后,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他看着它说,“你为什么选择一只鸭子代表自己?”

“什么意思?”我回答,“那是作业。”

“是的,但为什么是一只鸭子?”他说,“可以大胆假设这是一个……嗯,关于丑小鸭变成了一只天鹅的故事吗?”

“不,”我摇摇头笑着说,“那是因为,我觉得我看起来就像一只鸭子。”

“哦!”图什曼先生瞪大双眼说。他笑了起来。“真的吗?呵呵。我还在寻找着某种象征,或者说是隐喻,嗯……但是有时一只鸭子就是一只鸭子而已!”

“是的,我想是的。”我说,不知道他为什么认为这件事好笑。他自顾自地笑了足足半分钟。

“不管怎么说,奥吉,谢谢你来跟我谈话,”他最后说道,“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毕彻预科学校很荣幸有你这样的学生,我非常期待下一个学年。”他把手伸过桌子,我们握了握手。“明天的毕业典礼见。”

“明天见,图什曼先生。”

18《最后的信念》

我们最后一次走进英语教室的时候,布朗先生的黑板上这样写着:

布朗先生的六月信念:

向着阳光,过好每一天!(复调狂欢乐队)

5B班,祝你们暑假快乐!

这是非常精彩的一年,你们是一个非常棒的班级。

如果你们还记得的话,请在今年夏天给我寄一张明信片,写上你们的个人信念。可以是你自己创作的,或者是你读到的意义深刻的话(如果是这样的话,请别忘了写上出处!)。我非常期待。

汤姆·布朗
563号,塞巴斯蒂安广场
布朗克斯,纽约10053

19《下车》

毕业典礼在毕彻预科学校高中部的礼堂举行。从我们家走过去只有约莫十五分钟的路程,但爸爸还是坚持开车送我,因为我穿一身正装,还穿了一双从未穿过的闪闪发亮的黑色新皮鞋,再说我也不想脚受伤。同学们应该在典礼开始前一小时到达礼堂,但我们到得更早,所以索性坐在车里等着。爸爸打开CD播放器,我们最喜欢的歌响了起来。我们俩都笑了,随着音乐摇头晃脑。

爸爸跟着唱了起来:“安迪骑着自行车冒雨穿过整个城市为你送去糖果[53]。”

“嘿,我的领带是正的吧?”我说。

他看了看,帮我稍微捋了捋,继续唱:“约翰想为你买一件舞会穿的礼服……”

“我的头发看起来还好吧?”我说。

他微笑着点点头。“还好,”他说,“你看起来很棒,奥吉。”

“今天早上维娅帮我抹了一些发胶,”我说着拉下遮阳板照镜子,“看起来不会太蓬松吧?”

“没有,看起来非常非常酷,奥吉。我印象中你的头发没剪过这么短,对吧?”

“是的,我昨天才剪的。我觉得这让我看起来更成熟,不是吗?”

“绝对的!”他微笑着看看我,点点头,“但我是下东区最幸运的人,因为我有一辆小车,而你正好想兜风。”

“看看你,奥吉!”他眉开眼笑地说,“看看你,现在这么成熟,这么出色。我简直不敢相信你才五年级毕业!”

“我知道,实在是太棒了,对吗?”我点了点头。

“感觉你昨天才开始上学呢。”

“你还记得我挂在后脑勺的《星球大战》的辫子么?”

“噢,我的天啊,是的,我记得。”他说,用手扶着前额。

“你讨厌那条辫子,对吧,爸爸?”

“讨厌这个词太严重了,不过我绝对不喜欢它。”

“你讨厌它,好吧,就承认吧。”我开玩笑地说。

“不,我不讨厌它,”他笑着摇头,“但我承认,我讨厌你以前戴的那顶宇航员头盔,你还记得吗?”

“米兰达给我的那顶?我当然记得!那时候我天天戴着它。”

“好家伙,我讨厌那个玩意儿。”他笑了,更像是对自己笑。

“头盔丢了我郁闷死了。”我说。

“哦,不是丢了,”他不经意地回答,“是我把它扔了。”

“等等。你说什么?”我说。老实说,我以为我听错了。

“美丽的天空,美丽的你。”他还在唱。

“爸爸!”我把音响的音量调低,叫道。

“什么?”他说。

“你把它扔了?!”

他终于看着我,看到我气呼呼的样子了。我简直不敢相信他对整件事情如此无动于衷。我的意思是,对我来说如此重大的事情,在他看来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

“奥吉,我不能忍受看到那东西遮住你的脸。”他笨拙地想要解释。

“爸爸,我最喜欢那个头盔!它对我来说很重要!它不见了,我难过极了,简直难以置信!你不记得了吗?”

“我当然记得,奥吉,”他轻声说,“噢,奥吉,别生气。我很抱歉。我只是不能再忍受你头上戴着那个东西,你知道吗?我认为那对你没有好处。”他想让我看着他,但我不愿意看他。

“别这样,奥吉,你要理解我,”他用手托住我的下巴,把我的脸转过去对着他,继续说,“你那时总是戴着那顶头盔。但真正的问题是:我看不见你的脸,奥吉!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么说,但是你要明白……我爱它。奥吉,我爱你这张脸,毫无保留而且非常强烈。可你总是用那顶头盔盖住你的脸,这让我很伤心。”

他眼巴巴地看着我,一副非常希望我理解的样子。

“妈妈知道这事吗?”我问。

他睁大了眼睛。“怎么可能!你在开玩笑吧?她会杀了我!”

“爸爸,为了找这顶头盔,她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我说,“我是说,她大概花了一周的时间,翻遍了每一个橱柜,还到洗衣室去找,找遍了每一个角落。”

“我知道!”他点点头说,“所以我说她会杀了我!”

他看着我,不知怎么回事,他的表情让我哈哈大笑起来,他张大嘴巴,好像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等一下,奥吉,”他用手指指着我说,“你必须答应我不会向妈妈告状。”

我笑了笑,搓搓手掌,做出一副讨价还价的样子。

“让我想想,”我摸摸下巴说,“我想要一部下月发售的新款Xbox。当然,我希望六年之内能有一辆属于自己的车,一辆红色的保时捷就够了,还有……”

他哈哈大笑起来。我喜欢惹爸爸发笑,因为通常他才是那个逗大家发笑的搞笑之人。

“噢!儿子,噢!儿子啊,”他摇摇头说,“你真的长大了。”

歌曲正好播放到我们最喜欢唱的那部分,我便调大音量。两个人都唱了起来。

“我是下东城区最丑的男人,但我有一辆车子,而你正好想去兜兜风。想去兜风。想去兜风。想去兜……风……”

最后一句我们总是唱得声嘶力竭,因为我们总努力想跟着歌手唱出最后一个音符,结果总是唱破音。就在我们捧腹大笑的时候,我发现杰克到了,正朝我们的车走过来。我准备下车。

“等等,”爸爸说,“我想确定一下,你已经原谅我了,对吧?”

“是的,我原谅你。”

他感激地看着我。“谢谢你。”

“但是今后再也不要不打招呼就扔掉我的东西!”

“我保证。”

我打开门下车,正好杰克走到跟前。

“嘿,杰克。”我说。

“嘿,奥吉。嘿,普尔曼先生。”杰克说。

“你好,杰克。”爸爸说。

“再见,爸爸。”我说着,把门关上。

“祝你们好运,孩子们!”爸爸摇下前窗大声说,“等你们五年级毕业后见!”

我们招了招手,爸爸启动车子准备离开。但是这时我突然跑了过去,他把车停下。我把头伸进车窗,防止杰克听到。

“你们别在毕业典礼后吻我好吗?”我悄悄地问,“有点难为情啦。”

“我会尽力的。”

“也跟妈妈说一下,好吗?”

“我觉得她可能忍不住,奥吉。但我会告诉她的。”

“再见,亲爱的老爸。”

他笑了。“再见,我的儿子。”

20《大家请就座》

杰克和我跟在一群六年级学生后面进入大楼,然后跟着他们来到了大礼堂。

G太太站在入口处,在分发节目单、给学生指引座位。

“五年级的坐在过道左边,”她说,“六年级的学生去右边。每个人都进来。快进来!早上好。你的座位在那边。请按区域就座,五年级的往左走,六年级的往右走……”

礼堂很大。耀眼的枝形大吊灯。红丝绒的墙。一排排软垫座椅朝向巨大的舞台。我们沿着宽阔的走道跟随地上的标志走到五年级的区域,这是舞台左侧的一个大厢房。厢房里有四排折叠椅朝向前面,我们走进去的时候,鲁宾小姐站在那里朝我们招手。

“好吧,孩子们,这是你们的座位。大家请坐好,”她指着一排排椅子说,“别忘了,你们是按字母顺序来坐的。来吧,大家都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其实同学们还没来几个,先到的也没几个在听她说话。我和杰克把节目单拿起来,挥来挥去地玩击剑游戏。

“嘿,伙计们。”

这时萨默尔朝我们走了过来。她穿着一件浅粉色连衣裙,我觉得她应该还化了一点妆。

“哇,萨默尔,你看起来漂亮极了!”我告诉她,因为她确实漂亮极了。

“真的吗?谢谢,你看起来也很棒,奥吉。”

“是啊,你看起来很不错,萨默尔。”杰克非常认真地说。我第一次意识到,杰克对她有好感。

“这真令人激动,不是吗?”萨默尔说。

“是的,有点。”我点点头回答。

“噢!天啊,看看这些节目,”杰克抓抓额头说,“我们一整天都要浪费在这儿了。”

我看了看节目单。

校长致开幕辞:哈罗德·杰森博士

中学校长发言:劳伦斯·图什曼先生

《阳光与日子》:中学合唱团

五年级学生毕业典礼演讲:西蒙娜·陈

帕赫贝尔作品《D大调卡农》:中学室内乐团

六年级学生毕业典礼演讲:马克·安东尼亚克

《压力之下》:中学合唱团

中学教务主任讲话:珍妮佛·鲁宾小姐

颁奖仪式(见背页)

宣读名单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我问。

“因为杰森先生的演讲永远不会结束,”杰克说,“他甚至比图什曼先生还啰唆!”

“我妈妈说,实际上去年他演讲的时候她打瞌睡了。”萨默尔插嘴道。

“颁奖仪式是什么?”我问。

“就是他们颁奖给那些学霸呗,”杰克回答,“这意味着夏洛特和西蒙娜将会赢得五年级的大满贯,就像她们三四年级获得所有奖项一样。”

“二年级没有吗?”我笑了。

“他们没有给二年级的学生颁奖。”他回答说。

“也许你今年会获奖。”我开玩笑地说。

“除非他们把奖颁给拿C最多的那个人!”他笑了。

“同学们,请就座!”鲁宾小姐喊道,好像因为没人听她的话生气了,“我们有很多程序,所以赶快各就各位。别忘了按字母顺序坐的!G字母在第一排!H到N在第二排;Q在第三排;R到Z在最后一排。赶紧去吧,孩子们。”

“我们应该坐下来。”萨默尔说着朝前排走去。

“典礼结束后你们肯定会到我家去玩的,对吗?”我从后面叫住她。

“肯定!”她说着,在西蒙娜·陈身边坐了下来。

“什么时候萨默尔变得这么火辣了?”杰克在我的耳边嘀咕道。

“闭嘴,老兄。”我笑着说,跟他一起走向第三排。

“说真的,到底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在我身边坐下来时低声问。

“威尔先生!”鲁宾女士大声说,“我最后说一遍,W这个字母是在R与Z之间的,对吗!”

杰克茫然地看着她。

“老兄,你坐错位置了!”我说。

“是吗?”杰克站起来,离开时还做了个鬼脸,他的表情像是被彻底搞糊涂了,又像刚刚捉弄了谁一般,惹得我大笑不止。

21《一件简单的事》

大概一个小时后,我们都坐在大礼堂里等图什曼先生开始他的“中学致辞”。这座礼堂比我想象的要大得多——甚至比维娅学校里的礼堂还要大。我环顾四周,这里一定能接纳一百万观众。好吧,也许没有一百万,但是,绝对很多。

“杰森校长,感谢您的介绍。”图什曼先生站在主席台的演讲台后面对着麦克风说,“欢迎各位老师和教职员工……

“欢迎来到毕彻预科中学毕业典礼!”

大家热烈鼓掌。

“每一年,”图什曼先生继续念演讲稿,他的老花镜从鼻梁滑到了鼻尖上,“我都要负责写两份毕业典礼演讲词:一份写给今天参加典礼的五六年级的同学,另一份则写给明天参加典礼的七八年级同学。每一年,我都告诉自己,少费点劲吧,就写一份两个场合都适用的演讲稿吧。这听起来不像是一件难事,对吧?但是不知怎么回事,结果我每年都会做两场截然不同的演讲,今年我终于明白了是为什么。你们可能会认为,只不过是因为明天我的演讲对象是中学生的前浪——而你们是后浪,不是这样的。不,我想原因与你们现在所处的特殊年龄更有关系,这是你们生命中的特殊时刻,我甚至在跟这个年龄的学生打交道二十年后,依然会感动不已。你们如今正在风口浪尖上。你们站在童年和未来的交界处。你们正处在过渡期。

“今天我们所有人聚在这里,”图什曼先生摘下老花镜,用它指着全场,继续说,“你们所有的家人、朋友和老师,在这里庆祝的不只是你们在去年一年所取得的成绩,毕彻预科学校的中学生们——还有你们未来无限的可能。

“当你们回顾过去一年时,我希望大家能看看你们现在在哪里,你们曾经又在哪里。你们大家都已经长高了一点,强壮了一点,聪明了一点……我希望是这样的。”

听到这里,台下有人笑了起来。

“但测量你们长大多少的最好方法,不是你们长高了多少厘米,或者你们现在能绕跑道跑多少圈,抑或是你们的平均成绩——毫无疑问,这些都很重要。但最重要的,是在这一年里,你们用你们的时间做了什么,你们选择怎么度过,而你们又感动了谁。这些,才是我用来衡量你们是否成功的最好标准。

“詹姆斯·巴里的一本书里有一句话,我觉得说得非常好——不不,我说的不是彼得·潘这本书,我也不会说什么如果你相信精灵你就鼓鼓掌这种话。”

听到这里,每个人又都笑了起来。

“但詹姆斯·巴里在另一本叫《小白鸟》的书里……写道……”他开始翻放在主席台上的一本小书,直到找到那一页,才戴上眼镜。“‘我们可以制定一条新的生活法则吗……对待他人永远比我们应该的更友善一点?’”

说到这里,图什曼先生抬头看着观众。“比我们应该的更友善一点,”他重复道,“这句话写得真好,不是吗?比应该的更友善。因为仅仅友善是不够的。一个人应该比平时需要的更加友善。为什么我喜欢这句话、这个理念,因为它提醒了我,作为人类,我们所拥有的,不只是善良待人的能力,还有选择善良对待他人的能力。这意味着什么?这应该怎么衡量?你没法用尺子来衡量。就像我刚才说的:这跟测量你一年内长高了多少不是一回事。这完全是不可测量的,对吗?我们怎么知道我们是善良的?到底什么才是善良?”

他戴上老花镜又开始翻另一本小书。

“另一本书里还有一段,我也想跟你们分享一下,”他说,“请容我找到它……啊,在这儿。在克里斯托弗·诺兰写的《时钟之眼》这本书里,主人公是一个面临着巨大挑战的年轻人。有这样一个片段,他班里的一个孩子在帮助他。表面上,这是一个小动作。但是这个年轻人,名叫约瑟夫,他是……好吧,请容我读一下……”

他清了清嗓子,念道:“正是在这些时候,约瑟夫认出了化成人类形体的上帝之脸。它借人类的善良向他发出熠熠生辉的光芒,通过他们的热切向他闪耀,它从他们的关爱中,从他们的目光里看出:它确实安抚了一切。”

他停顿一下,又把老花镜摘了下来。

“它借人类的善良向他发出熠熠生辉的光芒,”他笑着重复道,“善良是一件如此简单的事。真的太简单了。需要时的一句鼓励。一个友好的举动。路过时的一个微笑。”

他合上书,把它放在演讲台上,然后俯身向前。

“孩子们,今天我想告诉你们,理解善良这件简单事情的价值。这就是我今天想留给你们的全部。我知道我臭名昭著……嗯……因为啰唆……”

说到这里,每个人都笑了。原来图什曼先生知道自己的长篇大论是出了名的。

“……但我希望你们——我的学生们——要牢记,”他继续说,“一个无可置疑的事实——你们将谱写的未来,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如果这座礼堂里的每一个人都为自己定下一条规则,就是无论你在哪里,无论何时,你们都能尽可能更友善一点——那么世界真的会变得更美好。如果你们这样做,如果你们比平常更友善一点,也许有一天,在某个地方,会有某个人从你们身上、从你们每一个人的脸上认出上帝的脸。”

他顿了一下,耸耸肩。

“或者宇宙中你们相信的那个神灵的脸。”他笑着赶紧补充了一句,台下响起了一片笑声与掌声,从后面观众席上传来的反响尤其热烈,那边是家长席。

22《颁奖》

我喜欢图什曼先生的演讲,但我必须承认,其他人发言的时候我有点开小差。

鲁宾小姐宣读光荣榜上榜名单的时候我才回过神来,因为当我们的名字被叫到的时候,应该要站起来致意。所以我等着听她按字母顺序念到我的名字。瑞德·金斯利。玛雅·马科维茨。奥古斯特·普尔曼。我站了起来。她念完名字,引我们面向观众鞠躬,大家热烈鼓掌。

我不知道妈妈爸爸坐在这人山人海中的哪个位置。我只看到人们拍照时的闪光灯和朝孩子们挥手的家长。我想象着妈妈正在某个地方向我招手,虽然我看不见她。

接着,图什曼先生回到主席台颁发学习成绩优秀奖,杰克说对了,西蒙娜·陈获得了“学习成绩全优奖”的金奖,夏洛特获得了银奖。夏洛特还获得了音乐金奖。阿莫斯获得了“体育成绩全优奖”,我真为他高兴,因为“走进大自然之旅”之后,我已经把阿莫斯看作学校里最好的朋友之一。但是,当图什曼先生念出萨默尔的名字,宣布她获得“创意写作”金奖时,我简直激动万分!我看见萨默尔听到自己的名字时也用手捂住了嘴巴。当她走上主席台时,我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哇—哦,萨默尔!”不过我想她根本听不见。

名单宣读完毕后,所有获奖的学生都到主席台上站成一排,图什曼先生对观众们说:“女士们,先生们,我很荣幸地向你们介绍今年毕彻预科学校的优秀成绩获奖者。祝贺大家!”

我向舞台上鞠躬的同学们鼓掌喝彩。我真的为萨默尔高兴。

“今天早上最后颁发的奖项,”等获奖者回到座位后,图什曼先生接着说,“是亨利·沃德·毕彻奖章,这是为了表彰整个学年中在某些领域表现非常突出或者堪称模范的学生。通常情况下,这枚奖章将会颁发给那些我们认为对学校做出了服务或贡献的学生。”

我一下子就想到夏洛特可能会得到这枚勋章,因为她组织了今年的“捐寒衣活动”,这个想法让我一下子又有点走神。我看了看表:十点五十六分了。我有点饿了,该吃午饭了吧。

“……当然,亨利·沃德·毕彻先生是十九世纪的一名废奴主义者——人权的坚定拥护者——这所学校就是为了纪念他而取名毕彻的。”图什曼先生说到这儿时,我再次集中注意力。

“在准备这个奖项的过程中,我仔细研究了他的一生,读到了他写的一段话,这段话和我刚才提及的主题非常贴切,也和我这一年反复思考的东西完全一致。我们要谈的不只是善良的本性,而是一个人的善良的本性。一个人的友情的力量。对一个人的人品的考验。一个人的勇气的力量——”

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图什曼先生的声音有一点嘶哑,好像哽咽住了。他清了清嗓子,喝了一大口水。现在,我才完全把注意力集中到他所说的事情上来。

“一个人的勇气的力量。”他轻声重复道,点头笑了。他举起右手像在数数。“勇气,善良,友谊,人格,这些品质把我们定义为人类,有时候能推动我们成就伟大。这就是亨利·沃德·毕彻奖章的意义所在:发现伟大。”

“但是我们该怎么做?我们如何衡量伟大这种东西?再说一遍,没有尺子可以衡量。我们怎么定义伟大?毕彻先生对此自有答案。”

他又戴上老花镜,翻开一本书开始读起来。“‘伟大,’毕彻写道,‘并不在于你有多强大,而在于你如何利用自己的能力……有能力激励最多心灵的人是最伟大的。’”

他突然再一次哽咽了。他把两根食指在嘴上按了一秒钟才又继续。

“‘伟大的人’,”他终于说,“‘有能力通过他自身的魅力激励最多的心灵’。言归正传,我现在非常自豪地把亨利·沃德·毕彻奖章颁发给以自己安静的力量激励了大部分心灵的同学。

“那么,下面有请奥古斯特·普尔曼上台接受这个奖项!”

23《漂浮》

我还没真正明白图什曼先生到底说了什么,就听见掌声雷动。我听见坐在我身边的玛雅听到我的名字时轻轻发出一声快乐的尖叫,坐在我另一边的迈尔斯拍了拍我的背。“站起来,站起来!”四周所有的同学都在大声喊着,我感觉无数只手推着我从座位上站起来,引导我走上台。他们拍我的背,和我击掌。“加油,奥吉!”“干得不错,奥吉!”我甚至听到大家在高呼我的名字:“奥—吉!奥—吉!奥—吉!”我回头一看,原来是杰克带着大家在呼喊,他在空中挥舞拳头,微笑着示意我继续往前走,我看见阿莫斯双手放在嘴边朝我大喊:“哇—哦,小家伙!”

经过萨默尔那一排时,我看见了她的微笑。看见我在看她,她朝我悄悄地竖起了大拇指,无声地说了一句“酷毙了”。我笑着摇了摇头,感觉难以置信。我真的不敢相信。

我想我一直在微笑。也许我满面笑容,我不知道。当我沿着过道走向主席台时,我只看见一张张模糊的幸福快乐的脸,他们看着我,为我鼓掌。我听到有人朝我喊:“实至名归,奥吉!”“好样的,奥吉!”我看见所有的老师都坐在靠过道的座位,布朗先生、皮特莎小姐、罗什先生、安塔娜比太太、莫莉护士和其他所有人,他们都在为我欢呼,呜呼呜呼地叫着,大声吹着口哨。

我感觉自己漂浮起来了。这太奇怪了,就好像阳光把全部力量都照射到了我脸上,有风徐徐吹过来。当我快走到舞台的时候,我看到鲁宾小姐在前排朝我招手,在她旁边是G太太,她失控地哭着——是那种喜极而泣——还一直在笑着鼓掌。当我走上主席台台阶的时候,最奇妙的事情发生了:每个人都站了起来,不只是前排的观众,而是所有的观众突然全体起立,发疯似的欢呼、喊叫、鼓掌。这是一次全场起立鼓掌的待遇。是给我的。

我穿过舞台朝图什曼先生走过去,他伸出双手握住我的手,在我耳边小声说:“好样的,奥吉。”然后他把一枚金质奖章戴在了我脖子上,就像人们在奥运会做的那样,然后他让我转过脸来面对观众。我感觉像是在看自己演电影,就好像我是另外一个人。这有点像《星球大战4:新的希望》的最后一个场景:天行者卢克、韩索罗和啾巴卡因摧毁死星而受到欢呼和拥戴。站在台上,我脑子里仿佛听到了《星球大战》的主题音乐。

我不知道为什么是我获得了这枚奖章,真的。

不,那不是真的。我知道为什么。

这就像有时候你见到一些人,你无法想象他们的生活——无论是那些坐在轮椅上的人还是不能说话的人。我只知道,对人们来说,我便是这种人,也许对礼堂在座的每一个人来说都如此。

不过,对我自己而言,我就是我。一个普通的孩子。

但是,嘿,如果他们想给我一枚奖章奖励我,那好吧,我会接受。我没有摧毁死星什么的,但我刚刚五年级毕业了。这是很不容易的,哪怕你不是我,也挺不容易的。

24《拍照》

毕业典礼之后,在学校后面一顶巨大的白色帐篷下,五年级和六年级的学生有一个招待会。所有的同学都找到了各自的父母,我一点也不介意爸爸妈妈发疯一般把我抱了起来,也不介意维娅抱着我,轮番在我的左脸和右脸足足亲了二十遍。然后爷爷和奶奶拥抱了我,接下来是凯特姨妈和宝叔叔,还有本叔叔——每个人都有点眼泪汪汪,脸颊湿湿的。但米兰达是最搞笑的,她哭得比任何人都厉害,而且把我箍得太紧了,结果维娅不得不把她从我身上掰开,这使得她们俩笑作一团。

每个人都拿出相机给我拍照,爸爸给我、萨默尔和杰克拍了一组合影。我们勾肩搭背,搂搂抱抱,我记得这是我第一次没去想我的脸。我只是开心地对着各种咔嚓不停的相机没心没肺地笑着。闪光,闪光,咔嚓,咔嚓。杰克的父母和萨默尔的妈妈在按快门,我对他们笑啊笑。接着瑞德和玛雅走了过来。闪光,闪光,咔嚓,咔嚓。过了一会儿,夏洛特过来问她能不能和我们一起拍张照片,“是的,当然!”于是夏洛特的父母和大家的父母一起,围着我们几个拍了起来。

我知道接下来的事情是,大小麦克斯都过来了。还有亨利、迈尔斯、萨凡娜。然后是阿莫斯,以及西蒙娜。我们被一大群父母簇拥着拍个不停,俨然在走红地毯。

卢卡、以赛亚、尼诺、帕布罗、特里斯坦、艾莉,还有几个我忘了名字。几乎每个人都过来了。我只知道一件事,我们大家都笑着互相紧紧地拥抱着,似乎没有人介意我的脸是否跟他们的脸靠在一起。实际上,我不是吹牛,好像每个人都想亲近我。

25《走回家》

招待会结束后,我们准备回家享用蛋糕和冰淇淋。杰克和他的父母与弟弟杰米一起。萨默尔跟她妈妈一起。宝叔叔和凯特阿姨一起。本叔叔、爷爷和奶奶一起。贾斯汀、维娅和米兰达一起。妈妈和爸爸一起。

六月的天气好极了,天空碧蓝,阳光灿烂却不是很热,你会宁愿待在海滩上。这是完美的一天,每个人都很开心。我觉得自己还在漂浮,《星球大战》的雄壮乐章依然在脑子里回响。

我和萨默尔、杰克走在一起,我们一路上笑个不停。一切都让我们开怀。我们都处在那种傻乐的状态,笑啊笑的,引得路人不得不朝你看。

我听到爸爸的声音从前方传过来,抬头一看,大家正走在阿默斯福特大街上,他在讲一个有趣的故事。大人们也都在哈哈大笑。正如妈妈经常说的:爸爸可以成为一名喜剧演员。

我注意到妈妈没有和大人们走在一起,于是我看了看身后。她走在后面,自顾自微笑着,好像想到了什么甜蜜的事情。她看起来很开心。

我后退几步,一把抱住了她,把她吓了一跳。她搂住我,用力抱了一下。

“谢谢你让我去上学。”我轻声说。

她抱紧了我,俯身吻了吻我的头。

“应该谢谢你,奥吉。”她温柔地回答。

“为什么?”

“谢谢你带给我们的一切,”她说,“谢谢你走进我们的生活。感恩我们有这样的你。”

她弯下腰在我耳边低声说:“你真是一个奇迹,奥吉。你是一个奇迹。”

致谢

我对我得力的助理阿莉莎·艾斯纳·亨金感激不尽,当这部作品还是草稿的时候,她就非常喜爱,而且无论我决定用什么笔名,吉尔·阿莫尔也好,R.J.帕拉西奥也好,她都坚决支持。谢谢琼·斯莱特里,是她的热情推荐使我得以签约克诺夫出版社。尤其要谢谢杰出的编辑艾琳·克拉克,她把书做得非常到位,还把“奥吉公司”打理得风生水起,我深知我们都承蒙她的关照。

谢谢为《奇迹男孩》服务的完美团队。艾瑞斯·布劳迪,有你做我的文字编辑,我深感荣幸。凯特·加特纳和泰德·卡朋特,谢谢你们,封面非常出彩。早在写这本书之前,我曾经很幸运地跟文字编辑、校对、设计师、印刷经理、市场助理、宣传人员以及在幕后默默辛苦做书的男男女女们一起并肩战斗过——我知道大家做这些并不是为了挣钱!是为了爱。谢谢销售代表、图书消费者和书商们,大家一道构成了一个艰难但美丽无比的书业风景。

谢谢你们,我出色的儿子凯莱布与约瑟夫,谢谢你们带给我的所有快乐,谢谢你们一直以来对妈妈写作的谅解,谢谢你们一直选择“善良”。你们就是我的奇迹。

最重要的是,谢谢你,我了不起的丈夫拉塞尔,谢谢你鼓舞人心的洞见、直觉和坚定的支持——不仅仅对这部作品,还有多年来所有的付出——谢谢你一直是我的第一个读者,我的初恋,我的一切。如玛利亚所说:“在我的童年或是少年时,我一定是做了好事。”否则该如何解释我们一起创造的生活?我每天都充满了感激。

最后——很重要的一点——我想感谢冰淇淋店前面的那个小姑娘以及所有别的“奥吉”们,是他们的故事启发我写下了这本书。

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