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Emoji，你还能文字聊天吗？

（转载）星洲网/专题

在撰写本文之时，我正进行一个自我挑战：尝试在24小时内不使用颜文字、Emoji、表情包，仅以纯文字或语音来交流。

在挑战期间，我曾数次自然地点开表情包一栏，又或者下意识地在一些表示无奈的对话前敲下“= 。=”，发送前如梦初醒，再悻悻然地关掉、删除。

结果，来到了第21个小时，因为微信群里的朋友发了一则令我无言以对的微博，敲着键盘的手指凭着肌肉记忆自动替我选了“抠鼻子”的小黄脸，点击发送，全程一气呵成，丝毫没有让大脑传达反悔指令的机会，于是挑战宣告失败。

当我们将图像表情符号融入到交流方式，并且习以为常时，是否会渐渐丧失运用文字传达信息的能力呢？

马来西亚国立大学健康科学系高级讲师、言语治疗师朱芯盈博士指出，当我们面对面交流时，可以看清彼此的面目表情和肢体语言，协助语言达到传达的目的。

“由于科技的限制，表情包如今属于平面而非立体的，所以我们正在用表情包时能代替我们的部分文字，能缓和一些情绪。”

她举例，假设她给下属发信息“午餐后来办公室见我。”以及“午餐后来办公室见我😊”，同一句话的结尾伴随着句号或笑脸，予人的感受大大不同，前者令人战战兢兢，可能是坏消息的预警；后者则让人毫无心理负担，也许是好消息的预兆，效果立现。

她说，有研究指出Emoji、表情包在未来或成为一种语言，因为它能表达一种信息。

“我们在诠释一样东西，比起文字需要输入的时间，你用图像就能传达，且图像是国际化的。”

她认为，文字并没有表情和语气，很容易出现错误诠释导致误会，Emoji和表情包能够弥补这方面的缺失。

她不否认图像亦有被错误诠释的可能，有一些标志可能因为各国的文化差异而有所出入。

比如双手合十的“🙏”，在华人的眼里是祈祷、拜托、感恩，但是在西方人眼里却是表示庆贺的High Five。

于是在天灾人祸的新闻下，出现大量的“🙏”，西方人可能觉得我们在庆祝，进而感到一头雾水。

然后一些原来带有善意的笑脸“🙂”，在一些80后、90后和00后眼中代表着皮笑肉不笑的“呵呵”，笑而不语，满满的阴阳怪气。

因此，只有通过表情、眼神、语调和肢体动作等完整的配套，才能在交流上最大化地避免遗失信息。

“人是群居动物，不能离群独居。MCO长达2年，现在大家纷纷相约聚会，餐厅都是爆满的。因为我们需要跟别人见面。”

“虽然我们可以通过视讯方式沟通，但始终无法取代面对面的眼神交流和肢体触碰。”

表情包用太多，文字表达能力会不会退化？

独居的单身人士在将近2年的居家工作，是否意识到有一段时间自己好像每日不断跟别人交流、聊天，但只有手指在忙碌，喉咙却未曾发出过声音？然后当自己说话时，能感受到口舌控制能力变差，声带容易发紧？

“不进则退”不仅体现在学习上，身体机能亦是如此，那么当我们习惯使用Emoji、表情包来作为缩短沟通流程的道具时，我们的文字表达能力是否也会“缩短”减弱呢？对此，朱芯盈斩钉截铁地说：不会的。

“在‘神经可塑性’（neuroplasticity）的原则，有一条是Use it or Lose it（用之或弃之）。假设有个孩子自出娘胎开始就被抱在怀里，从来不下地走路，那么他就永远不会走路，只能坐在轮椅上。”

“当一个人在学会拿东西或说话的技能后，某一天突然小中风，手不能动，于是我们要给他做复健，教他拿笔拿汤匙，重新训练时，哪怕他只是在想这个动作，脑电波就已经开始启动。”

同理，我们早已具备说话以及文字传达的能力，哪怕短期内没有使用，一旦重拾技能很快就能上手。

“我们学习那么多的语言，如今加上一个Emoji，Emoji实际上也是语言的一种。”

她坦言，如今的00后已经有所不同，他们习惯使用表情包，且观察他们的言语使用习惯，就能发现他们的遣词用句甚至都不那么正式。

“因为节奏太快，所有的东西简化了，可能连字都懒得打，直接用表情包。”

她认为，表情包能让沟通简单化、省时、方便，而且将会是个趋势。

“中国的研究显示，2015年至2019年，在微信、微博等平台，emoji和表情包的使用率呈直线上升，代表说已经融入了人们的生活。”

无法说话，用emoji替代治疗

当我们将emoji、表情包当作沟通交流、搞笑消遣的辅助工具时，朱芯盈却把它运用在言语治疗上，还直言效果极佳。

她的患者均是没有言语表达的能力，但是依旧保有指示（pointing）能力的，相比起笔画多的中文字，表情包在此时就能派上用场。

“如果我用中文字，对他们来说很困难。用图像的话，他们很快就能明白。”

例如要教会他们何谓“冷”，只要出示一张冷得发抖的表情包；“伤心”则是一张泪流满面的表情包。

“当他们觉得冷的时候，就能指着相关的表情包，告诉母亲他现在觉得很冷，现在需要加衣。伤心时，就指着伤心的图像，表达现在的心情。”

假设是中文字，他们得学会“伤心”两个字，对于两岁至三岁，没有语言能力的孩子来说尤为困难，带有图像的表情包显然更易懂。

“还有一些中风瘫痪的老人，只能躺在床上无法说话，可是他还能用指示或眨眼的方式来表达，那么当他需要吃粥还是喝水时，你出示两张图让他指示出来，旁人就能明白他想要什么。这是我们很常用的方法。”

在表情包盛行之前，她们常用的办法是画黑白色的简笔画，或者用相机拍图打印出来。如今只需用手机下载图片，且逗趣可爱色彩缤纷，很容易吸引小朋友的注意力，让治疗过程事半功倍。

“效果非常地好。”她语调有些激动地说。

自闭儿、中风者，Emoji是最佳表达工具

她介绍，7年前开始将Emoji、表情包融入言语治疗，由于一些自闭症儿童、唐氏综合症儿童的患者智力不高，因此她在挑选emoji时，亦只会选择固定一个聊天软件的产品，以防止年幼的患者感到混乱。

“脸书、微信、WhatsApp的Emoji，虽然表达的同样是笑脸，但是画风不太一样，会让他们觉得很乱，所以我选了微信的话，就会一直用微信的来做训练。”

她说，这些小朋友无法用语言来表达他们的所需，卡片就变得格外重要。卡片上可以写上文字，也能印上图像，但图像可以打破语言的界限，即使是友族同胞也能看懂，有助于他们融入校园生活，减少沟通不畅的问题。

“他们自己会有一本沟通指导书（communication book），我们会视乎小朋友需要什么，就把有关的卡片放进书里，开始教导他怎么辨识和使用。是有很多阶段，过程不容易，真的很需要父母的合作。”

当然，她们的最终目标是希望图像卡片仅仅只是协助患者交流的方式，进而学会用语言表达，可是这对重症自闭症患者而言，却是唯一一扇通往世界的窗口，是他们传达讯息最重要的渠道。

原以为仅是娱乐为主的氛围调剂品，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发挥着如此举足轻重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