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了埃及,走不出恐懼與歧視─ 5/31在輔大

張貼日期:2011/6/8 上午 11:03:29

出處:張小七

輔仁大學在我大學四年間從來沒有辦過認識同志的全校性講座,在天主教保守氣氛下,同志議題如同哈利波特裡的You know who(佛地魔),是個被刻意避而不談,選擇性忽略的主題。在這樣的背景下,「對同性戀的理解與關懷」,就顯得相當突兀。台灣走出埃及輔導協會是以台灣基督教極右派勢力為領導的宗教組織,目的在藉由基督教信仰改變同性戀者的性向,使其轉變為異性戀者。受過走出埃及輔導過的同志通常自稱「前同志」(ex-gay)。

我在十二點左右看到許多教職員走進會場,當中甚至有我認識的宗教輔導老師。我打電話給大毛(黑水溝社社長),想找人壯壯膽。剛好遇到綠黨的十夜(宋家倫),於是我們就一起到了報名處。我因為沒有報名只好從人群中混進去。也遇到了心理系博班的耕宇哥。

小臻的身體/生命經驗

一開始的講者叫做小臻,她分享了自己的生命經驗,從童年開始,她提到有次自己和鄰居的大姊姊脫光完性遊戲,然後感嘆自己無知,接著講到國中自己很胖,到了高中,照片裡的她是T外型的帥氣拉子。小臻說自己高職的時候同學都在打架、吸毒搞同性愛。之後的部分就是她到走出埃及,然後傳道、成為「真正的」女性(?)。我可以看見她的樣子相當不安,我印象深刻她在台下不太敢面對觀眾,甚至說:「我很害怕被眾人注視。」她所表現出的羞恥感,如同自己赤裸裸的站在台上供所有人觀賞。我不知道在場有多少人看得出來,她很明顯對自己身體感到不安。她帶著勉強的笑容完成了分享。

厲真妮是一位高大的女士,穿著印花皺紋衫,留著中長髮,髮色殘留一些先前染過的褐色。穿衣服的風格跟鄰家的伯母差不多。厲女士一開場便表示時間相當短,自己無法講太多。

前面和小臻一樣講的都是自己成長歷程。但厲在成長過程的著墨沒有小臻詳細,反而是比較多自己傳道的部分。厲一開始的發言大體上沒有甚麼殺傷力,她接著花了一些頁面展示了同志大遊行年年增加的人數和不同的主題。

對於愛滋政策及性行為的批判

她接著開始用強烈的語氣「報導」同志大遊行的狀況,

性變態是常態、之類的標語被指出。

「你們看,他們竟然在發保險套!」她質疑著衛生局的愛滋政策,不知道為什麼她對保險套反映這麼大。另一部分她指責衛生局的趴趴包鼓勵性愛,也指責衛生局發放保險套潤滑劑。

「這不就是雜交嗎?」她用強烈的語氣(帶點氣音)批判跑趴這件事。

他甚至指責民間團體在遊行時發放有男性裸體(她說只差沒有露點)的酷卡,

拿到課堂或家庭裡,家長或師長不知道該如何回覆。

對性傾向天生的批判

同性性傾向非天生而是:

1.後天的價值觀影響(尤其是媒體)

2.基因染色體的破碎

造成同性戀的原因:

1..缺席的父母(與同性父母關係疏離)

2.被性侵

3.性啟蒙過早

厲述說自己多年來輔導的經驗裡,同性戀都是透過他人、他者影響,絕非天生。

她甚至接觸到許多被性侵的情形,包含她自己這個「同性戀過來人」。

厲並且指出同性戀者有78%都感到不快樂,這點也是她自己輔導的經驗來的。

對不同性別氣質、性傾向的批判

厲在這邊有放上自己年輕時的照片,裡頭的她明顯是個中性T的打扮,

接著跟小臻一樣也有一樣變化的歷程,最後是穿女裝及化妝的樣貌。

她接著打出了投影片上頭寫著:

「我是男人,我喜歡刺繡、縫紉、畫畫、插花、摺紙...。」接著下一張。

「我還是男人。」同樣的女人也是如法炮製。

在這邊厲直接否認了有跨性別(生理男,自我認同為女;生理女,自我認同為男)的存在。

另一方面,厲也批判雙性戀者,否認在性別論述中,情慾流動的現象。

「我開心一下跟同性,一下跟異性交往,這怎麼行呢?」

控訴父權,然後,脫離同性戀?

厲開始拿自己的身體當成例子。

「我是山東人,就是長得比較高,在這個社會大家都覺得我太高大,但是在歐美我是很正常的。」(所以應該移民到歐美?)

對於自己的性別氣質,厲除了訴說自己的身體外,也隱約透露的自己的過去陽剛的性別氣質(現在也差不多)遭受社會上的歧視。

「為什麼這個社會這樣對待我!」厲用一種被害者的強烈語氣控訴這個社會。

另一部分則控訴自己得在不同人一段段感情中流動。交往、分手、交往、分手....

(異性戀的感情不也是這樣嗎?)

「一段段這樣談,多累呀。」她說。

在這邊吊詭的是,走出埃及所做的正式脫離同性戀,如果厲如她自己所言,真的脫離了同性戀,為什麼還對自己的性別氣質感到不安,甚至要控訴這個社會。在這邊我們就可以反思,讓同性的性傾向,轉變為主流社會認可的異性的性別角色,這真的是解決的辦法嗎?當中有沒有甚麼可議之處?

一夫一妻,一生一世

和真愛聯盟另一個共通點是在「一夫一妻,一生一世」這個口號的使用上。這個口號透露出了走出埃及的兩個立場,一是基督教,或稱新教(而不是天主教);另一個關鍵在於極右派的保守基督教。保守基督教立場不鼓勵離婚,然而我不知道面對家暴、外配虐待事件這種問題保守基督教派如何解決,保守基督教派在教會的壓力下是不能離婚的,因為離婚是不道德,不符合一夫一妻的規範。在婚姻的看法上,厲並無其他著墨,只拿真愛聯盟的口號隨意帶過。

脫離同性戀,然後呢

「走出埃及並不是要讓同性戀變成異性戀。.....從同性戀走出來需要時間,有的人需要十年、十五年,要看投入的程度,還有自己想改變的意願....」

於是在這邊我必須要問,如果真的「脫離」同性戀,但也沒辦法轉變為異性戀,

那將成為甚麼?心理學史上惡名昭彰的厭惡療法沒有成功改變同性戀性向,反而為社會帶來一群無性、失去性功能的個體。

而走出埃及是從輔導及教友支持(同儕壓力)的方法壓抑同性性傾向,然而這樣的方式真的有辦法改變性傾向嗎?還是造出了更多恐性、無性的脆弱個體?

我在講座現場的回應

1.輔仁大學辦認識同志講座為什麼不請到同志諮詢熱線,難道天主教學校就一定要講天主教(基督宗教)嗎?同志諮詢熱線在同志議題上這麼舉足輕重的民間團體為什麼不邀請他們呢?

2.有關厲(我當場是很不情願的說厲老師)在演講中引述了同性密友期及78%同性戀者不快樂這樣毫無根據及完整論述的論點,是否能適合拿到公開場合中說嘴,甚至拿到課堂上教導?(因為台下有許多教師及宗輔老師)

3.我是一名同志,同性戀者,我和我父親(她口中的同性親人)處得很好,他會寫詩,跟我談文學,還會熬藥治療我的身體,因為他是名中醫;而我也沒有發生因為被性侵而導致同性戀;在國小時,我和其他同學會互相傳閱色情書刊、A片、A漫,然而長大之後他們仍是異性戀,我仍是同性戀。(性啟蒙過早?)

奇妙的是當我說完後,其他台下觀眾居然拍手了,是因為我出櫃的緣故嗎?

我還有一大堆東西都還沒有婊到啊~(吶喊)

厲真妮與學務長的回應

厲只說我是那「幸運的少數」,直接迴避了我質疑研究數據的問題,

我當場不用麥克風質疑她:「你說的78%真的是有做過問卷嗎?」

厲卻答:「我們不是在一個論述探討的領域,因為今天時間不夠,沒辦法講太多。」

仍是在逃避問題。厲接著不斷強調自己是有立場的,有宗教信仰的。

試圖想將自己論述不全的問題開脫,而厲在耕宇、家倫以及我回應後表情愈來愈凝重。

我可以看出來她是相當不安的。

學務長最後回應了耕宇和我的部分,說以後輔仁大學會在邀請其他友善的同志觀點,例如某某牧師(就跟你說了不要一直用宗教談同志聽不懂嗎?)。其他的官腔官話我已經忘了差不多了。

補充:這場講座並非性平會的戴伯芬老師主辦,而是學務長自行連絡了走出埃及,又策畫了這個講座,硬是將走出埃及的這場講座掛在「性別講堂」的名下。面對這種行徑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些甚麼。

結論:走出埃及違反倫理道德

1.增長性別霸凌的僵化思想

走出埃及強迫將不同個體硬是套入性別的刻板中,卻忽略了就算是異性戀者,

仍有不同的性別氣質。例如斯文男與豪放女。

在同志教育的部分仍只引用真愛聯盟的論述,甚至不加修改的直接引用。

講座中不斷強調的「真愛」思想仍沒辦法解決不同性別氣質學生被性別霸凌的問題,

就連厲自己也當場控訴自己受到社會的壓迫,連秘書長自己都無法為自己開脫,

走出埃及的正當性何在?

2.恐性、恐同,對愛滋防治毫無幫助

對於衛生局發放保險套的態度,厲對此強烈反感,弔詭的是,走出埃及其中一個輔導項目是

「HIV防治」,厲在講座中並無提到走出埃及的愛滋防治辦法。

然而就防治的立場,愛滋病毒(HIV)並不會因為個體年齡、性別、性傾向、種族的不同而有所差別,只要不做好安全性行為就有可能感染。並非厲所批判在同志遊行中的同志族群。

從女性主義角度來看恐性的立場增長父權壓迫,女性聲音仍被壓抑。

3.偽科學阻礙獨立思考能力

在學術論述裡,鮮少支持極右派基督教的觀點,例如同性戀後天說。

如今我們反過來問:「我們如何證明異性戀是先天的,不是後天形成呢?」

走出埃及組織及其背後的保守基督教派,都試圖想發展論述打擊較被普遍認可的性傾向先天說。「如果沒有學術論述,那就移花接木假造一個吧。」我們看到真愛聯盟從這樣的思維獨創密友期等思想,當反同主張在理性論述站不住腳,只好朝向一個極端:恫嚇威脅。

最後:讓我們把娘娘腔與男人婆從羞恥中解放

回想一年前在輔大想創立性別社團被打壓後,我和在學校裡任教人生哲學的林芝鼎神父有些對談,我向他說:

「同志也是神的創造物。」然而他卻這麼回我:

「不是神創造的東西都是好的。」

當時的我沒有能力反駁他,現在的我會想回答他,好或不好純屬個人評價,

你說同性戀是不好的,我則說同性戀是好的。

你說娘娘腔和男人婆不好,我則要擁抱這些性別氣質,多樣性,就是人最自然的模樣。

性傾向只不過是人的一部分,每個人身體上都會有所不同,也會形成自己的氣質。

生來不同,何錯之有?

最後想送給厲真妮還有學務長一句:

「神已赦免你們歧視同志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