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不站出來的那些同志,一個女同志的觀點。

張貼日期:2011/8/12 上午 03:14:49

出處:Emmy,Feminist,Imagination

作者:陳逸咪

為什麼我不要當作這一切(真愛聯盟事件)都沒發生,繼續當我的宅女,繼續打我的電腦、上我的臉書就好了呢?

為什麼我要為了真愛聯盟的一舉一動感到氣惱、感到不悅、然後大半夜還要窩在電腦前,死命敲打鍵盤,寫下這篇文章呢?

原因很簡單,這所有的事情我都看不過去,但我又無法以肉身去會場檔子彈。身為上班族的我不能隨意請假去參加公聽會,但天知道我在腦子裡沙盤推演過多少次,我想對真愛聯盟那些牧師、家長、老師們喊出口的話,「要怎麼樣讓發言有效率,而不是謾罵?」、「要怎麼樣可以不引起對方的排斥感,讓教材的好處可以被接受?」、「要怎麼樣讓眼前這些擔憂自己小孩將來會變成同志的家長了解,當個同志也可以跟我、跟其他在場同志朋友一樣,跟一般人沒什麼不一樣的?」、「要怎麼樣可以幽默風趣、又不失主調的跟教會人士談論同志議題?」

就算只可以站在公聽會會場外面,我也希望可以一對一的跟家長們說說話,讓他們知道同志不是妖魔鬼怪、不是變態。

記得在《自由大道》裡面,Milk說過要用自己的身體檔下那些仇恨的子彈,也記得看到他拿著錄音筆錄下那段話時,我哭得有多慘。

對啊!我不去檔子彈的話,就不用期待其他人去檔這些子彈了。所以Milk選擇出櫃、選擇在那個同志仍會受到身命危險的時代背景中,公眾出櫃。

我也是這樣想的,每天都在腦子裡想著,我可以做些什麼,我可以做些什麼...。不過,這些都是我的立場,是因為我可以這樣做,所以我這樣做的事情。

對於對這整件事仍然置身事外的同志朋友,我不會說出「身為同志,就必須得站上戰場,一同爭取權益」類似這樣的話。我自認為我可以用現在這樣公開的身份、大聲的音量對真愛聯盟喊話是一種特權,一種專屬於特定階級和已出櫃身份才可以做到的事情,同志要談很多議題前,必須先有個光明正大的身份,通常是出櫃身份。

如果我今天沒有享有出櫃的特權,我無法在臉書上大肆宣揚我的感受;

如果我今天沒有享有出櫃的特權,我無法在辦公室與同事談論真愛聯盟的作為;

如果我今天沒有享有出櫃的特權,我無法在三五好友聚會上這樣子發洩我對整件事情的不滿;

如果我今天沒有享有出櫃的特權,我即使在家裡看見新聞,也最好當作沒看見一樣、或者是轉台以免尷尬;

我其實也想大聲呼喊:「同志們,革命的時候到了!一齊挺身而出作戰吧!」然後召集所有身邊的同志(多是拉子)朋友來參與這次的同志運動,但我想了一想,決定不這麼做。我不知道男同志朋友的狀況,但我知道很多拉子的低調其來有自。

對於無法公開發言的拉子,我知道她們心底或許有些聲音存在,但要把聲音發出來前,得先突破一層銅牆鐵壁,就是讓其他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很多我的拉子朋友長時間生活在「大家都知道她是,只是不說出口」的氛圍裡,很多很敏感的話題,她們都必須刻意避免,才不至於讓辛苦維持的和平因此崩解,像在園區裡工作的拉子、穿著套裝當上班族的拉子等,對她們而言,沒有所謂友善的出櫃環境,出櫃可不是什麼「一覺起來,就會被遺忘」的小事。

也就是說,她們沒有「讓她們可以這樣搞」的雄厚資本。

出櫃的同志、為這場仗戰在最前線的同志的確很勇敢,他/她們用肉身在擋那些最尖銳、最傷人的論述子彈,補好傷口之後,再下一戰;我知道有天我也會成為其中一員,即便現在的我只能在最安全的環境裡、用最小的論述力量挺這整件事,但我知道有機會我一定會站出去。

因為我認為享有這些特權的人如我,有盡義務的必要。

同時我也選擇尊重每個人對於「身為同志」這件事情嚴重程度的感受,所以我了解「我可以上戰場,不代表人人可以。」

在社會上取用的資源,讓我在今天這個社會中有一個安全的發言位置,或許是同志運動者、或者是性別所研究生、或者是網路寫手、或者是懂一些理論可以拿來嚇唬人的理論人士。不管怎樣都好,這篇文章期待跟我一樣有特權的人,除了看見沒站出來的同志的困境以外,更可以看見自己可以站出來的優勢地位和特權,然後用理解取代他者化那些人。

那你/妳說「大家都不站出來,誰要擋子彈?」

我會回說:「我想還是有很多人跟我一樣,覺得捨我其誰的。」

===================ptt拉版又寫了一篇分隔線==============================

對於《同志不投身運動終於成為可恥》這篇文章,我有些不同的看法,

除了從同志不投身運動的角度來看,

我更傾向於看見可以投身運動的同志

有什麼樣的特權。

以我自己為例,可以投身運動的確是個特權,

首先,我是個高調出櫃的女同志,

無論是家庭、臉書、部落格、工作場所、學校

所有認識我的人,都知道我是個女同志、是個拉子。

為什麼我可以投身運動?因為我沒有出櫃的風險,

假如要出席公聽會,我不害怕被媒體拍到、

不害怕自己的名字出現在公眾媒體上,

再者,我為什麼可以以一個拉子的身分發表我對於

同志教育和真X聯盟的意見,因為我不用擔心說了這些話後,

會不會被家人、朋友、工作的同事知道我其實是同志,

這不是同志的恐同,這是很實際的社會氛圍不友善的問題,

我有某種特權,讓我可以不用擔心社會怎麼看我,

這特權牽涉到很多層面的考量:

1.學術背景,我是個性別所研究生,這個身分讓我可以大談同志權益

2.理論背景,因為有理論在背後支持,讓我的論述比較容易被接受

3.職業背景,我不用擔心因為發表言論會被FIRE,因為我的職場對同志很友善

4.家庭支持,我不用擔心因為挺同志上報而發生家庭革命,因為我家人支持我

5.個人理念,因為我的做法有我強大的理想支持,所以我不會在發出聲音時有所猶豫

這些都是特權,意思就是,不是每個同志都有這些東西撐腰、

有權力可以跟主流社會對抗,

也不是所有同志都可以無所顧慮的「站出來」、拋頭露面挺自己人,

這跟戰爭不一樣,戰爭時,每個人為國站出來是被鼓勵、被嘉許的,

但是,這次事件,站出來不只需要勇氣,更需要的是「資源」。

如果今天我沒有特權,我會擔心出櫃風險、擔心家庭革命、擔心失去工作、

擔心當我為同志站出來時,卻讓我的生活陷入困境。

所以我可以站出來,我享有特權、就有應盡的義務,

但我不會用同樣的標準要求其他同志,

因為特權就是只屬於社會階級中的某些特定人,

已經是很不公平的事情了,在這樣不公平的基準下,

試問「要求所有同志都投入運動」,這麼公平的說法又該如何成立呢?

同志在性傾向方面受到同樣的迫害,

但仍在許多其他面向上有很大的差距,

思考各層面的差異,或許比較可以理解每個同志在選擇「站不站出來」時,

內心的掙扎和猶豫了。

千萬不要一不小心,把這些同志給她者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