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巌錄 卷第八(八○舉)

【八○】舉。

僧問趙州。初生孩子。還具六識也無(閃電之機。說什麼初生孩兒子)

趙州云。急水上打毬子(過也。俊鷂趁不及。也要驗過)

僧復問投子。急水上打毬子。意旨如何(也是作家同驗過。還會麼。過也)

子云。念念不停流(打葛藤漢)此六識。教家立為正本。山河大地。日月星辰。

因其所以生。來為先鋒。去為殿後。古人道。三界唯心。萬法唯識。

若證佛地。以八識。轉為四智。教家謂之改名不改體。根塵識是三。

前塵元不會分別。勝義根能發生識。識能顯色分別。即是第六意識。

第七識末那識。能去執持世間一切影事。令人煩惱。不得自由自在。

皆是第七識。到第八識。亦謂之阿賴耶識。亦謂之含藏識。

含藏一切善惡種子。這僧知教意。故將來問趙州道。初生孩子。還具六識也無。

初生孩兒。雖具六識眼能見耳能聞。然未曾分別六塵。好惡長短。是非得失。

他恁麼時總不知。學道之人要復如嬰孩。榮辱功名。逆情順境。都動他不得。

眼見色與盲等。耳聞聲與聾等。如癡似兀。其心不動。如須彌山。

這箇是衲僧家。真實得力處。古人道。衲被蒙頭萬事休。此時山僧都不會。

若能如此。方有少分相應。雖然如此。爭奈一點也瞞他不得。

山依舊是山。水依舊是水。無造作。無緣慮。如日月運於太虛未嘗暫止。

亦不道我有許多名相。如天普蓋。似地普擎。為無心故。所以長養萬物。

亦不道我有許多功行。天地為無心故。所以長久。若有心則有限齊。

得道之人亦復如是。於無功用中施功用。一切違情順境。皆以慈心攝受。

到這裏。古人尚自呵責道。了了了時無可了。玄玄玄處直須呵。

又道。事事通兮物物明。達者聞之暗裏驚。又云。入聖超凡不作聲。

臥龍長怖碧潭清。人生若得長如此。大地那能留一名。然雖恁麼。

更須跳出窠窟始得。豈不見。教中道。第八不動地菩薩。

以無功用智。於一微塵中。轉大法輪。於一切時中。行住坐臥。不拘得失。

任運流入薩婆若海。衲僧家。到這裏。亦不可執著。但隨時自在。

遇茶喫茶遇飯喫飯。這箇向上事著箇定字也不得。著箇不定字也不得。

石室善道和尚示眾云。汝不見小兒出胎時。何曾道我會看教。當恁麼時。

亦不知有佛性義。無佛性義。及至長大。便學種種知解出來。便道我能我解。

不知是客塵煩惱。十六觀行中。嬰兒行為最。哆哆[口*和][口*和]時。

喻學道之人離分別取捨心。故讚歎嬰兒。可況喻取之。若謂嬰兒是道。

今時人錯會。南泉云。我十八上。解作活計。趙州道。我十八上解破家散宅。

又道。我在南方二十年。除粥飯二時。是雜用心處。曹山問僧。菩薩定中。

聞香象渡河。歷歷地。出什麼經。僧云。涅槃經。山云。定前聞定後聞。

僧云。和尚流也。山云。灘下接取。又楞嚴經云。湛入合湛入識邊際。

又楞伽經云。相生執礙。想生妄想。流注生則逐妄流轉。若到無功用地。

猶在流注相中。須是出得第三流注生相。方始快活自在。

所以溈山問仰山云。寂子如何。仰山云。和尚問他見解。問他行解。若問他行解。

某甲不知。若是見解。如一瓶水注一鉼水。若得如此。皆可以為一方之師。

趙州云。急水上打毬子。早是轉轆轆地。更向急水上打時。眨眼便過。

譬如楞嚴經云。如急流水。望為恬靜。古人云。譬如駛流水。水流無定止。

各各不相知。諸法亦如是。趙州答處。意渾類此。其僧又問投子。

急水上打毬子。意旨如何。子云。念念不停流。自然與他問處恰好。

古人行履綿密。答得只似一箇。更不消計較。爾纔問他。早知爾落處了也。

孩子六識。雖然無功用。爭奈念念不停。如密水流。投子恁麼答。可謂深辨來風。

雪竇頌云 駛(音史疾也)

六識無功伸一問(有眼如盲。有耳如聾。明鏡當臺。明珠在掌。一句道盡)

作家曾共辨來端(何必。也要辨箇緇素。唯證乃知)

茫茫急水打毬子(始終一貫。過也。道什麼)

落處不停誰解看(看即瞎過也。灘下接取)

六識無功伸一問。古人學道。養到這裏。謂之無功之功。與嬰兒一般。

雖有眼耳鼻舌身意。而不能分別六塵。蓋無功用也。既到這般田地。

便乃降龍伏虎。坐脫立亡。如今人但將目前萬境。一時歇卻。何必八地以上。方乃如是。

雖然無功用處。依舊山是山水是水。雪竇前面頌云。活中有眼還同死。藥忌何須鑒作家。

蓋為趙州投子是作家。故云。作家曾共辨來端。茫茫急水打毬子。投子道。念念不停流。

諸人還知落處麼。雪竇末後教人自著眼看。是故云。落處不停誰解看。此是雪竇活句。

且道落在什麼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