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知多少-52

东遊纪略

自上辑发表後,由于部分朋友的提议及经过详细地辨读後,本辑就此把与越南只有少许关联的《东遊纪略》全部抄录下来与大家分享。李清輝(Lee Cheng Hui 1830-1896)是一位出生于马六甲(Malacca)的土生华人,也就是当地人所称的峇峇。由于他的岳父是新加坡富商陈金声(Tan Kim Seng 1805-1864),儿子又在上海经商,可想而知,他也是一位新加坡商人。在188858岁时,他从新加坡乘搭邮轮去香港、上海、神户、大阪、东京、长崎、福州、厦门、广州等大城市旅遊,探访了许多在各该处营商的英籍新加坡土生华人和亲友,回程曾到西贡-堤岸作短暂逗留,全程总共花了74天(5/13 – 7/25),每天都写日记,但直到隔年的2/12 – 3/5才连续在当年新加坡的唯一华文报章叻报上刊登,标题是《东遊纪略》。

百多年後的今天,我们也都有机会乘坐现代豪华遊轮去旅遊。现在,且让我们慢慢地阅读及领略一下,个多世纪时空差异的旅遊,会有哪些异同之处。(插图、段落标题和括弧内文字都是笔者所添加。)

O李君清辉生长甲地(马六甲),旅处新洲,虽在外洋而有志于中原之学。去岁偕其介弟回中遊历,昨承见示其东遊纪略,乃其纪遊之日记也,嘱本报为之登录。兹特分日排印以供众览。

O夫壮遊必有纪,盖所以传实,可留为遗迹也。辉与我弟清渊(Lee Cheng Yan1841-1911)有志同遊中土,藉观文物胜概以扩襟怀。爰于光绪戊子岁四月初三日(1888513日)辰正(8点钟)乘德国邮轮启行,同行数友为锺君瑞吉、陈君有宽及二仆以从。查此轮名曰尔胶,货舱位有三千一百二十丹(吨),马力三千二百五十匹,每点钟可行十二英里半,船中夜燃电灯,光明达旦。晚餐及餐後则有西乐,一部鼓吹嘹亮,疾徐应节,诚令听者豁怀如坐仙槎也,且有善歌西人数名,彼唱此和,声清韵越,与乐声相应,听之殊可忘倦,喜而不寐。

O更可喜者,同舟有日本国人,一名仓辜作,一名中岛宣,俱住东京。而仓辜作尤为俊才,通晓华文,在日本陆军医务局帮理,英年潇洒,颇有诗味,即书伊所读苏东波句示余,字亦秀挺。余以华文相问答,知其係往德国学习有成,並日耳曼话亦皆通晓而归东京者。伊见我辈亦甚欣慕,余因赠以七绝云:

生平有志欲壮遊,今日何期得共舟;

订交文字恨见晚,我怀更切到瀛洲。

仓辜作等读之甚觉色飞眉舞,並述于其友共传观焉。

O先是该轮之初行也,不数时则已不见岛屿,但觉大海茫茫,水色苍苍而已。初四(514日)早方见一岛,不知何名。初五(515日)早见有海岛二三,或翔或集,据搭客云,乃近安南地面,过此即七洲洋(位于海南文昌市东部,该海域有由七个岛群组成的七洲列岛,是由泉州泛海到外国必经之地,以凶险著称)也。

O初六日(516日)仍不见山屿,至晚船中德国火夫忽得中热之症,倏然不省人事,口噤目闭,命如悬丝。有该轮医生係德国人,急为救治,然灌药不能入口,惟以霜水数十磅放病者头顶及胸间。据云此症甚热,脑胸欲乾,非用极寒必不能救。越一点钟,病者始省人事,旋用毡氊五六重包其全身,使其回暖,仍置于风露之处,任其睡臥至翌早,观其人已愈。诚奇医也,与中国治法大异焉。

O初七日(517日)早,过海南地面,亦不见山。

香港

O初八(518日)早十点至香港。自叻至此,水程计已一千四百三十七英里,一路平稳,无狂风巨浪之苦,亦彼苍眷祐也。午初(11点)万源隆行主吴理卿来请往伊店,约在瑷晏楼晚间赴席,未几偕故友蔡紫薇往临其家,伊数位均出来拜见,亦颇可称俊秀之材也。申刻(15-17点)至灯笼洲观蔗粦糖局,其中工人有五六百名,逐日以中糖製成洁白者有二千担,亦巨工也。蔡立志及其妻皆来相见,其家近糖局,乃在局中任事也。酉刻(17-19点)赴宴,戌初(19点)南北行失火,亥初(21点)归灯笼洲宿。遥望江心,灯火万点,排列有序,盖诸小艇归泊处也。

O初九日(519日)早在蔡紫薇养闲轩小饮,该轩幽深,花木可爱,彼此倾谈,颇畅心怀。午後四点,仍乘德轮东行,过油蔴地即遇德国战轮三艘接踵而来,我轮升旗奏乐鸣敬,而战轮亦升降其旗以谢,此西国礼也。

O初十(520日)下午过台湾地面,晚间虽微风亦觉有寒意,查寒暑针已降至七十八度(华氏度,25.60C)矣。夜见一灯塔,据船人云,灯塔处是福州海滨,名福诗兰也。

十一(521日)早天气仍寒,午刻浓雾漫天,火船放气筒,慢慢而行,盖海面乌暗,防与别轮相遇。寒暑针此时降七十六度(24.40C)矣。

上海

十二(522日)早将近吴淞,见有大小岛屿,连续甚多,天气则寒,寒暑针降至六十六七度(约19.50C),水色朝白而午黄。夫白者浅水色也,黄者即黄浦所流之水也,至此则与前途之水色大不相同矣。下午三点至吴淞口抛椗,换乘小轮入黄埔江,两旁山景清秀,树翠青黄。香港至此,水程已八百馀里矣。迨打五点,到法界金利源喝头汤,琅儿(锡琅)已来俟候接引,乘马车至鸿兴本行,媳妇黄氏、深木孙及庆炎姪、妇携其子女咸来拜见,各相问讯。晚餐後仝八弟(清渊)及郑玉瓞等往丹桂园看戏。该戏园颇为宽爽,茶棹点心俱备,至十二点始归。

O十三日(523日)乘马车往静安寺,其西偏有茶楼曰申园,其中遊人如蚁,轩颇清爽,茶粿(闽南语系的人称糕饼为粿)咸备。傍有打弹房一所,即遊人打坡朥(台球,法语billard的闽南语讹音)处也。园主萧丕烈出来款接,殷勤致敬。

O十四日(524日)下午往日本影相馆照相,五人合一,则予与八弟、锡琅儿、郑玉瓞、锺瑞吉也。旋即顺道往看张家园,该院周围有六十亩,池中筑亭可纳凉者有三四处。主人张叔和观察(即道员,一般为正四品衔)款接甚恭,导引遊行,其中花卉万种,杨柳垂堤,松柏夹道。鱼池假山颇有清幽之象,锦鸠白鹤亦有超群之态。既而入竹亭憩茶轩,旋至内室之中,排列几案精洁可爱,室旁有刺树一株,孤轩挺立,高约二丈,诚罕见之物也。

O十五日(525日)午入上海城内,其中铺户甚密,行人如织。至城隍庙参香毕,见有凤阳婆(卖艺为生的人)二人,一老一少,演弄棹、弄碗、登梯诸戏,颇称纯熟可观也。至下午遊观徐家园,此园虽近市区,然有假山鱼池,亭台花木,亦可谓善以结构,然未若张家园之清且爽也。是日张叔和观察来回拜。暮观同文书馆。

O十六日(526日)午观有利银行,该行高有五层,银行主缎(马来亚人摆在名字前的一种头衔TuanTun,通常译作敦)米柬款接甚恭,导往顶楼请饮三品酒,回时顺晤启昌行黄振篆官。下午往观公和永缫丝机器局,内有工女三百人,机器转动极为灵巧,申(上海的别称)地计有三局,此其一也。回时看点石斋印石板书册,顺遊虹口美国租界。

O十七日(527日)复入上海城看道台衙右营衙,至文庙、武庙、火神庙等参拜毕,出西门观仁济堂,该堂施药、赠医、抚婴诸善举皆为之,堂中陈设整齐,是亦诸善士之善于佈置也。而城内有清节堂,乃养赡贫节妇女之所,又其旁有普济堂养赡老而贫者之孤汉也。是早寒暑针七十二度(22.20C),午刻(11-13点)升七十六度(24.40C)。

O十八日(528日)乘车行三英里之程,再至虹口看机器造纸局,圆铁为横轴,数十枝旋转如流,所造之纸阔约四尺,长有数百丈者,然後以机剪切截成刀,纸身洁白,洵称精美,较之人工所造,诚不啻天渊之别。该局係广省商人招股而为,起本有二十万元,纸质乃以旧布、破蔴袋、棉花及蔗粕等物製之,女工约有百人,男工一二十人。去纸局不远有自来水局,係工部局官招商家合股而为,该局创约五六年,原每股本银二十五磅,合股价奖至廿九磅。该局机器旋转,设池引河水流入,激成清泉,然後放水喉往英、美、法各租界,以供铺户、人家之用,是亦一便民之举也。晚间往泰和楼赴宴,则启昌行黄振篆所请歌女侑酒罗列满座,花香与酒色相映,猜拇之声与歌声相续,是上海盛行之风也。丑初(凌晨1点)八弟仝郑玉瓞等乘江永轮往遊镇江、江阴、芜湖、九江、南京一带港路。余因惮于跋涉,且留憩申江作逍遥之计也。

O十九日(529日)往汤盆园洗浴,园中茶烟俱备,椅棹整齐。上位浴房每名纳钱七十文,下房纳钱三十五文,内有所谓总浴堂,係设一池热汤而任人洗浴者,每名仅纳钱十八而已。下午乘凉,循行招商局太古路码头看海昌、海定、江裕、台湾、黄埔诸轮船,江裕係行内江火船,笨面(即甲板)计有三层,阔有六十尺,厅房清洁,船面宽爽,诚江行之利便也。

O二十日(530日)早,寒暑针七十八度(25.60C),午刻(11-13点)升八十八度(31.10C),然南风徐来,遊浦东不觉其热,有协德丰柴厂主人倪审斋援引遊玩。浦东前有徐姓者为发沙船起家,建有花园颇美,今则财散人亡,仅孑然一孙,花园尽,室已荒废,凄凉矣!循行乡下,见有村女纺纱织布,机抒上下婉转,亦颇灵动可观。下午复遊申园,打波、朥食、茶粿。晚往小广寒茶楼,听歌女唱书,娇声流啭,甚可悦耳也。

O廿一日(531日)八弟等由镇江乘太古之北京火船回申,盖畏暑热而不果至汉口也。据云镇江有甘露寺,乃後汉刘先主东吴进赘见吴国太处也。又有一山上有巨石分为二段,即刘先主及吴主祷天斩石处也。过此复有金山寺,皆千馀年古迹,迄今巍然独存,令人仰瞻遗址,兴吊古之思不置也。下午乘车行三英里半之程看泉漳南会馆,馆中供奉观音、佛祖,左厅则供奉 先岳丈金声陈公及家自西翁禄位。该会馆地阔有五十亩,其中鱼池、假山颇有清幽之致。盖咸丰年间(1851-1861),髪匪(指太平天国军)将攻上海,乃法人以助官为名,欲佔踞泉漳会馆为屯兵之所,赖李君自西奉陈金声公命出而力争,该会馆得以保全,邑人感其德,故供奉其禄位,春秋二祭焉。其右厅则寄棺之所,向有棺木数十具。执事曾金台殷勤致敬,奉茶、烟、粿、饼。别後归看荣昌自来柴局,局面宏敞,每日可製火柴十馀箱,男工计六七十人,女工约三百人,亦一巨工也。晚餐後往詠霓裳戏园看演宛城遇张绣,一齣锦绣帐裡之私欢,险致失机而丧命,诚可谓曹瞒好色忘身,孽由自作也。

O廿二日(61日)坐小舟遍行黄浦江,凉风徐来,山光与水影相映。晚看天仙园演戏恶有恶报一齣,可见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也。

O廿三(62日)早浓雾,寒暑针七十二度(22.20C),午升七十六度(24.40C)。是午乘车看申报馆,即入点石斋买书册(书籍的闽南语说法)及画法、坤舆图。

O廿四日(63日)遊大茶馆,听女先生唱书,歌声婉转,响如笙簧。

O廿五日(64日)乘车往石灰港约四英里之程,看江苏机器製造局,局地广大,厂地雲连,中有製大炮局、製洋鎗局、製炮子局、造战船局、船澳局,各件机器转动,指难胜屈,其所铸炮子皆长身尖头,其极大有至七百磅重者,据云係铁甲船所需用,其馀大小炮子,不可胜数。通局做工之人共有三千馀名。武备书院亦在局地之内,此亦可称巨工。国家耗费非小,若夫福州之船政局则比此更又巨也。

O廿六(65日)早下身不快,以柴桶盛热水坐浸一刻久,汗出而愈。下午复遊申园,坐鞦韆作凌风步虚之趣。晚看九香戏。

O廿七日(66日)往泉漳北会馆遊,看中堂供奉天后,後厅则奉关圣帝君,有状元王仁谌挂匾,两边则有武状元二匾。该会馆自创立至今百有馀年,公业之厝每年可得租银五千馀两,除逐年费尚有馀积归公也。

O廿八日(67日)郑玉瓞由汉口乘江永轮船归来。据云是早遇大风,怡和火船于泊处断铁椗鍊,漂流无定来撞江永轮,顾及撞伤,太古轮船怡和轮自伤尤重,险将沉溺,是亦水途之一险也。晚遊长春堂,姑苏女校书王身宝,颇致殷勤,令人可爱也。

O廿九日(68日)邱文川来见,渠係生长在叻,英字通晓,今在英领事处帮办,颇见信任。又有叻生长之人甘时雨者亦来行内会晤,据云来此已历十馀年矣。

O三十日(69日)乘车行约五英里到徐家汇看天主教堂,华人教士黄裳先生,字志山,出见导引遊行。该堂建有数间,地大,有百馀英亩,其中有天文台,高有九层。天文房则有量天尺,测寒暑风雨。电线德律风各器,备极精巧。男育英堂读书者计有生徒百二十名,女育婴堂计有学生二三百名。又有各技艺院如印书册、出新报,造业如缝衣、做鞋、画像、雕像、画地图、厝图,使漆、安金(在木石的表面貼覆金箔)各有一院,五光十色,目不暇给,备极精巧。其藏书大房计有三间,华书、英书俱有。其博物院则凡禽、兽、虫、鱼、皮、骨俱备,有鲸鱼头骨大约八九尺,其身之大可想而知。堂中读书及学习製造各种技艺,均属中华人贫穷子弟,弱冠艺成则送其出院自营生业,此亦为我中国造就人才之一道也,于贫穷子弟实大有益也。晚因邱文泉延请往万同春食番菜,颇觉甘美适口。餐後往长春堂吃茶。

O五月初一日(610日)乘无锡艇往龙华地方,该处有百步桥长而且坚。龙华塔则七层,约有百四十尺之高,循梯宛转而上至顶,俯视其下颇觉心有戒惧,凡到此者皆有书明年月名字于壁间。内佛殿四五座,佛像有如来、观音、文殊、普贤、弥勒、四大天王、十八罗汉,其像大者约有丈二之高,该塔据传後汉时吴国太曾遊此处,见有毫光,知有灵气,爰为建造七层塔祀佛像焉。庙中僧人计有一百二十位,诵经拜佛,罗列成阵,木鱼、铜钹、大钟、巨鼓与铜磬俱全,楼上有钦赐龙华龙藏经书十馀大橱,谅有万卷之多,是申地一大丛林也。

O初二日(611日)晤黄如雨官,据云槟椒屿(Penang,槟榔屿,即槟城)英籍人,来往中华已二十馀年,在镇江开行。其兄即黄如雲,前住叻(即新加坡)吗珍来公司,後为事往日本也。是晚六点乘小轮出吴淞,驾法轮进东洋,于晚十点钟开轮。该邮轮名沙牙连,堪载货三千八百丹(吨),每点钟可行十三水里。

O初三日(612日)全不见岛屿,惟茫茫大海,一片汪洋,镇日濛雾,甚觉寒气袭人。过午火船屡放气筒而行以防或遇来船,俾知迴避也。

O初四(613日)午见有大小岛屿甚多,中一岛有山田重叠,村舍依稀,建有灯台一座。又一大岛名心棉怒沙,亦有灯台一座其中,村镇海傍火船、甲板船(kapal,内河机动船)三四艘,商船十馀艘,亦一小埠也。

日本神户(Kobe/こうべ)

O初五(614日)早至午又见大小屿或断或续,兼有一二屿绵亘甚长,水面甚平如行港内。至下午四点钟,号炮一响,法轮即就哥玛(Kobe之闽南语发音),即神户码头依泊。余等即上荷兰地客店居住,该店係法国人所建,客房餐房精洁,床几整齐,可称上等寓所。晚乘东洋车(即人力车)往七十番(即70号)街建记行,其东主係闽籍,姓白名梅建,在此作台湾糖生理(生意之闽南语说法)。闽籍店铺此地计有三四家,而广籍则有三四百名。夜观日本戏演东洋故事,日官审民冤案,每一号位约银一角半,二号一角,寥寥无可观也。

O初六日(615日)遊神户各街买零物,是晚寒暑针降七十度(21.10C)。

O初七日(616日)往英领事署拜会,请准入内地遊观(由此可见,作者具有英籍峇峇商人身份),随蒙允许给字,每名纳费银七角半,即将其字送日本神户督宪衙门註部,另给每人一字,费银二角,持此便可往遊内地。午後即往建记号邀其夥黄奇兄导往布引(Nunobiki)山看瀑布泉,该山势甚高峻,多属石质。循径而上,皆有茶馆、酒馆、粿品、枇杷以供客。登至半山,瀑布泉乃自山巅流于岩间一池,可供人浴。再上层则山泉更觉洪大,虽盛暑至此亦觉清凉可爱,爽人身体,开拓尘襟也。归途观生田神社(Ikuta-jinja),此係前代一忠勇将军,为国卓著战功,没而立祠于此者也。该祠係僧人顾理,穿白袈裟,头戴乌帽,中祀故将军像,龛外有偏将排列。祠门口铁灯如小宫灯样,悬约十对,又石灯竖排列,自门口至祠外亦有十馀对。再外有石柱、石坊,祠之正门以索悬铜铃,下垂及地,敬神者即在此跪下,拍掌有声,並将铜铃摇动,俾神灵闻声知其来拜,此亦可谓见所未见也。据土人云,此祠颇著灵应,祠旁古木甚多,参天蔽日,每逢盛暑,遊人多于此纳凉也。

O初八(617日)天气犹寒,盖晴雨不时,太阳不见,寒暑针六十八度(200C)。是日不便遊行,惟有坐行寓所养闲而已。

大阪(Osaka/おおさか)

O初九(618日)早十点乘火车往大坂(Osaka,大阪),路过自洁(应为Ashiya,芦屋)、西宫(Nishinomiya)、讚岐(应为Amagasaki,尼崎),至打一点钟到大坂火车馆,下车则转坐人力车来自由客馆居住。该馆颇为洪敞,西人餐餚俱全,亦有托只仔(とちもち-栃餅?)棹,任人打要。下午往花园购买松花四盘,归途入戏园看女戏,声色俱妙,舞蹈百变,穿单脚屐弄长绫,二端伸缩如意,或曲或直,方员(圆)或长短,进退变换无穷,可称熟练之技也。

O初十(619日)早乘火车往奇前道(Kyoto之闽南语发音,即京都きょうと),即日本西京观古王宫址及土城,街路铺户甚属繁密,人民有百馀万。神佛寺庙大者颇多,每间僧人极多,有至二百馀名或百馀名不等。此地係前王所居,後因世变国乱,故移都于东京,即名度叫(Tokyo之闽南语发音)也。至下午四点半再乘火车归大坂,计程卅英里,为时一点半钟久便到,驶走不速不缓,一路山景,田园历历,可得遍观,亦无患其颠播(簸)之险也。大坂二字,日本读曰乌沙胶(Osaka之闽南语发音)。户口计有百馀万人,港路甚多桥梁,七百有馀。各街市繁密,生理(生意之闽南语说法)极盛,为日本内地一大埠。富商名曰三井(Mitsui),彼处之人称,伊积资有千馀万,国王之银行归其掌管。尤可奇者,大坂有一人双手全无,然其足能磨墨,口亦能啣笔写字,头帽能插笔,画禽兽俱属可观,字亦老劲,诚可谓见所未见也。

O十一日(620日)观国王造银镭局(镭,lui源自马来语duit,荷兰语doit,是南洋一带对钱的说法),该局宏大坚固非常,全以机器从事,工人计有三百名,其造银之法以大银块入铁炉镕好,铸作大长片後,过一号至十号机器以次,压成薄片如银圆之厚,然後再过一机器切成圆片,又过一机器印成员墘(圆的边沿),再过一机器印成日本银样,急捷无比,目不暇接,诚为巧妙,不可思议也。做铜镭之法亦略相似,其镭三款,二占、一占、半占者,每银元换一百占,与新嘉坡相同。其银局所製银角有半元者,有二角、一角者,查每日可做银至五万元,又铜镭五千元,亦有时兼做金盾仔。其银元之盛至可通行四处,亦属非常巨工也。午刻(11-13点)至大坂旧府内观博览院,货物万样,铜、铁、皮、布、柴、纸,所製各物俱备,其物皆有写明实价,任人合意则买。其货係日本所製者为多也。晚六点半仍由火车回神户,其税一等七角半,二等四角半,三等三角。由大坂至西京一等一元,二等六角,三等三角。神户人口闻有十馀万,广省人寓此有四五百人,我建帮仅百馀人而已。

O十二日(621日)复遊各街市。是晚七点钟由英公司邮轮启行来长崎,该轮名峇膠朥,堪载货三千馀丹(吨),每点钟可行十二水里。

长崎(Nagasaki/ながさき)

O十三日(622日)天气颇寒,针行七十二度(22.20C)。下午四点至士毛沙崎(Shimonoseki,下関,旧名马关,1894年甲午战争清军舰队全军覆没後,李鸿章为清廷欽差,和日本首相伊藤博文,在此签订马关条约,把台湾割让给日本,直至1945年日本投降後才光复),亦日本一小埠也,此处仍有西人及华人经商,但非神户之热闹也。

O十四(623日)早三点半至长崎,迨天明乘小艇登陆,寓于泰昌号。该店东萧仰斋殷勤相款。早饭後往遊福济寺,该寺高耸宏大,中祀观音、天后、关帝三像,寺傍祀黄伯公像,公为明末进士,弃官归禅而隐于长崎,日本国王重之,该寺及别寺多助资任其建做也。後往市桥边观郑国胜(应为郑国姓,指国姓爷郑成功--闽南语胜与姓同音)大炮子,一粒重约二百斤,左右脚有石座,乃二百馀年前古迹也。旋往博物院观看,其中各物俱有任人购买。未刻(13-15点)萧仲斋邀往日本茶馆饮宴,不设椅棹,其坐席如古款,人各一几,盘碗多用漆器,餚亦可口,然与华筵异也。下午六点乘三菱(Mitsubishi)邮轮名曰道轿马路(Tokyo Maru,东京丸)返上海,该轮堪载货一千八百丹,每点钟可行十二水里。

O十五日(624日)风浪互有,巨海茫茫,水色青黑,不见山屿,余与同舟,多有头眩,偃臥方安也。

再到上海

O十六(625日)早见有无数渔舟,或云宁波海面。未刻(13-15点)入吴淞,过黄浦,因水浅流急,大船慢慢而行。至打三点,到码头登陆。酉初(17点)在鸿兴本行,见路中有七八百亲兵及洋鎗队排列,鱼贯而来,每队前锋各有军乐一部,旗分各色,望之如雲,识者云係前任军机大臣湖北抚宪王文韶将乘海安轮船进天津,在招商局码头登舟也。少顷则有红顶(一、二品)、蓝顶(三、四品)、白顶(五、六品)诸文武官员,护送宪驾至舟,大炮隆隆数响,继而小鎗连响数百声,扈从之盛,可见汉家之威仪也。

O十七日(626日)晚看留春班京戏。

O十八日(627日)往观南诚信大烟馆,宏丽非常,遊人仕女如雲,吸烟、饮茶、畅谈、啸傲,深房曲槛,迴环不绝。馆前有製玻璃铺,係广商所营,製造各项玻璃器皿,其花色亦精巧可喜。

O十九日(628日)设筵于万同春,请诸友食番菜,餚馔丰美,不殊西人精製也。

O二十日(629日)往英租界大马路中央会审衙门,观华英二官审案,原告站立于旁诉告原委,被告跪答于前,华英二官听情後相酌而判其是非,或禁监,或枷实打板。其荷枷者在门簷下,有二人设栏杆以围之。衙门之旁室有男女监房二所,犯人计有一百左右。

O廿一日(630日)拜六晚看丹桂园戏查申江。时已夏至,每早四点半天已光明,晚即至于八点钟天始昏黑,计每日得光有十五点半,可谓日永之至,较叻长甚也。

O廿二日(71日)连天阴雨,时作时止,虽然细微,而日光全不见矣。

O廿三日(72日)天晴,午饭後行行遊憩于长春堂,啸歌适意。及暮兴尽而返。

O廿四(73日)晚餐,羔羊甚属适口。食後仝友伴絃歌番曲及唱千家诗,彼此互答,乐而忘倦,至夜半方寝。听歌声之悠扬,触旅人之怀念,而归叻之心从此动矣。

O廿七日(76日)再遊徐家汇天主教堂,教师(即教士)李问渔导引,四处详看,其技艺院生画法甚工,如钦天监西人汤若望、南怀仁穿本朝袍褂补服,利玛窦穿前明服饰与徐光启坐谈,栩栩如生。由一油画,一教师手持圣水一壶,淋洗一黑人之头,黑人跪而俯首就洗,奇活无比,诚绝妙画法也。暮在申园食茶点与萧丕烈细谈,此人即吾甲(Malacca,马六甲)萧丕谋之弟也。查徐光启上海县人,于有明万历以翰林出任,为人信道,与意大利传教师利玛窦相善,引其助钦天监修正曆法,推究度数之精微,使曆法不致差谬。徐家汇即其住处,其坟犹在此间也。

O廿八日(77日)八点庆炎侄已由香港乘法公司轮船到申,晤谈之後握别。于十点半钟乘太古轮船名曰乌礼膠(Orega)向福州而进,晚过宁波海面。

福州

O六月初一日(79日)早见福州口外,山岛无数。至午十一点钟轮船至罗星塔泊椗,旋乘小轮入港。迨十二点半,到福州码头,即至复利号午餐白粥。余因身稍不快,憩息在店,延请精于西医之宗亲振声看脉,服其药粉、药水,一呕而头眩胸积皆愈。

O初二日(710日)早八点,张九皋翁由乡下来,晤会之际,知己倾谈,深慰素怀。早饭後同往圣教会书院,观其中生徒约九十名均属华童,中西书册兼读,颇有聪秀者。後往九皋翁住宅,前係华式,後係西款,宽敞宏丽,而後落尤胜。几、榻各器,以及珍玩古董、山水字画,无不精美堪赏。入其中者,虽暑天亦属清凉。旁厅则有小轩,乃其哲嗣读书之所,余因头尚微眩,偃息在此,与塾师谈论世故,而八弟及友伴随九皋翁上遊古(鼓)山寺。余因头眩畏高,未与同往,因招一伴入福州城内四行遊玩,既暮而归。八弟等至夜半方由古(鼓)山归来。据云古(鼓)山寺即名湧泉寺,上有湧泉穿穴而出,常可撞钟,故得名也,山势高耸,石壁林立,古昔名人题句刻石者难以胜算,朱子遗笔刻于石窟一壽字约一丈高,馀诸名人字迹铭于石者,目不暇给,此则福州一名山胜境,令人可爱也。

O初三日(711日)早晨乘复利艇,船行过船政局,至罗星塔登太古轮,九皋翁殷勤送行,情意优渥,足见故友雅谊。至打十点钟开轮向厦门而行。

厦门

O初四(712日)早六点至厦门港,登岸进福昌行,宗亲碧岩官款接甚殷。早餐後招往遊行各街市,过德安行晤林德义官,倾谈少顷即遊榕林,乃黄家别墅之凉亭,宅在山巅,颇有清幽之致。旋往虎溪岩看白鹿洞,由荇菜湖而归。至下午四点,仍乘太古轮进香港一路矣。

再到香港

O初五日(713日)早晨,遥见渔舟十馀隻,料是潮阳县海面也。下午六点钟已至香港停轮。余因带有女眷,不便急上,暂憩在轮船中,凭栏而观,埠中灯火层层有如万盏琉璃,银花火树。盖香港店铺依上下逐层而起,街道迴环,逐层而高,故江中遥望,夜景灿然可观也。迨至亥刻(21-23点),八弟代雇小轮,方来灯笼洲登岸,住在蔡紫薇官家内,甚为得所。

O初六日(714日)午过热,寒暑针升至九十度(32.20C),风针亦行过度,各船咸惧风颱(潮福人士对颱风的叫法)之来,日暮纷纷入泊于灯笼洲以避意外之险。盖电报来述,吕宋地已被风灾,故港人咸怀戒慎也。

O初七日(715日)晨餐已毕,同友伴往遊太平山。该山高有一千八百五十尺,由山脚坐火车(指缆车)而上仅九冥律(Minute的闽南语发音,分钟)已到一千三百尺之高,每人纳车税二三角,若坐轿则须一点钟方到山顶。因轿路迂迴,而火车直上,设一机器厂于山巅以火轮铁索托火车,故虽遇峻斜之地亦行直上,故其捷如此也。时因下雨不便久停,旋即下山,坐手车往看东华医院,观其规模颇为广大。据查该院内病人现有百馀名,有医生四位为之医治,兼可救治外人,有求必应也。夜有风雨。

O初八(716日)早八点钟乘河南火船入虎门,过莲花山,上有塔。经黄埔、长洲至广东,于下午三点上码头,坐轿往西关大地荣桂里新街蔡紫薇官之馀庆堂作寓所。旋乘肩舆往刘诒斋、蔡同生买丸药、如意油。馀庆堂地方清洁,服食皆适意也。

广州

O初九日(717日)往海珠(广州市的辖区)遊,观花艇,雇一紫洞艇开筵徵歌,清风习习,江气生凉。该处花艇,大小约有九十馀艘,紫洞艇(广州人普遍认为它是妓船)则大小不等,大者每昼夜税银八元,次者五元,小者三元。船舱宏丽洁净,晚间明月照耀与灯光相映,笙歌徹夜,殊足令遊人乐而忘寝也。

O初十日(718日)遊河南(广州市的辖区)花地,循途往看海幢寺,甚属广大,寺僧约数百人。然该处近市,无业遊民日常嬉聚在此,致寺间不清净也。下午六点半钟乘保安轮船回香港,至中夜三点到港。

三到香港

O十一日(719日)晨登香港码头,乘小车进灯笼洲蔡紫薇厝,值炎侄已由上海于先二日至香港,是午十二点钟遂仝乘法邮轮名沙牙连归叻,临别之际,故友紫薇官殷殷握手,似有不捨之意,然此回则仍有家八弟及锺瑞吉官,而陈有宽已于在厦日先回乡间矣。

越南西堤

O十二日(720日)过七洲洋,但见巨海茫茫,水色蓝黑而已。

O十三(721日)早即见安南一带,地面或断或续,高低不一。

O十四(722日)早五点钟已到安南港口,因水浅,船暂为抛椗。至九点钟时候,再由导水人引行入港。迨午十二点半,到北雅(Bến Nghé 的闽南语音译,即西贡核心区域)停轮依法公司火船码头,即雇马车来福基和记内暂寓。下午四点乘车往观法公家花园,内有虎、豹、熊、鹿、山猫,水獺、巨蛇、猩猩、猕猴等兽,禽多,并有灰鹤、海鹤、孔雀及各种异鸟。然而花木虽极多,入其中亦有清凉之气。

迨打五点,复乘原车,驶行五英里至宅郡福基号,旋即往看振成火绞厂(即米较、碾米厂),有黄綿寿在此管理。据云自丁亥正月(1887年初)建做(造),今将完成,不日即可绞米,每日约可绞三千但(石)。而万兴合德源之火绞厂即在右路,相距不远,每日亦可绞白米三千但。其馀南郊之火绞亦再有四间也。是晚蒙陈兴隆官,即已故陈庆星(Tan Keng Sing)官之子也,招回北雅伊店内饮餐,在席有朱仁春住西梦,陈荣睦,即已故庆和(Tan Keng Ho)官之子也,吴宁裕,即何享福之女婿,皆叻坡生产,来此营生者也。而陈兴隆、陈荣睦乃继承先业,家资尤富,厝业亦多也。(闽南和潮州人称房屋为厝)。

O十五(723日)早晨,点心食毕即遊行北雅各街市、菜市等。而此处银行计有四间,即法兰西梦(Banque de I’IndochineBanque Bank 与闽南语“梦”同音)、汇丰梦较大、而吗近地梦、礁梦则倚二商人掌理者也。银票乃西梦一家所出,别梦(Bank)无也。齐智(Chetty)番在此放银生息者计有六七十人,税有二厝合住。西洋人土库及什货(即杂货,什是杂的异体字)店、客馆等皆在北雅,华人铺户多在宅郡,仅为五英里之遥。华人则闽广为多,潮州、嘉应州(今梅州,客家人)、琼州(海南人)亦有,连内地共有数十万人,闽、广、潮各有会馆及公所。火车有二路,一由北雅往宅郡,一往内地约亦十英里,三点钟可到也。是午十二点,由原轮再驾行回叻一路也。

回新加坡

O十六日(724日)离安南,大洋只见沧海无涯而已。

O十七日(725日)早过地盘屿(Tioman Island)、东西竹(东西竺即澳岛,元代旅行家汪大渊曾到此,马来语Pulau Aur),风顺,浪甚平,令人身体宽爽也。午刻(11-13点)过白屿(Besar Island),再过即浮罗里吗(Pulau航线上找不到)、浮罗丁宜(Pulau Tinggi,丁宜岛)、牛郎明旦(Pulau Bintan,民丹島)、直刚(Pulau Cik Kamat)。未刻(13-15点)至大赤嵌(Pulau Sibu)、小赤嵌(Pulau Sibu Hujung)。迨四点钟,安到叻港矣。 (稿完)

东遊纪略附说

O概观所遊,我中华地方,惟上海为最好,繁华美丽,诚无与比。广省虽称热闹之区,然街路大狭,盛暑之时,上盖竹幔两轿相遇而过则已充塞。福州亦然,而厦门街路更小,行人甚苦,挤拥不堪,稍不知防则必倾跌,一遇火灾必至无法可救,虽有水龙亦难为功,一家遇火则灾连数百家。由于在上位者于开埠之初规模狭窄,其後又绝无整顿路之两边,任民人虽佔铺户,物件排列路旁致碍行人来往,见者痛心而有司亦不加之禁,诚不解为民上者于地方利弊漫不经心至若是也。台湾一省以及新疆,现方加意整顿街路之广狭,为万世之规模。不知彼处官长曾否留心于此乎?夫康衢大道,实称乐土。如上海英法租界,马路皆属宽广,较中国所造之路约有三四倍大,且时常照顾修理,又不准人佔踞路之两边,而行人咸称利便。凡遇火灾亦不致彼此相累,盖路阔则人力易于设法施放水龙以扑灭耳。

O上海民多诚实,鲜有争竞之风。余住三十馀日,遊踪来往,绝未见有争鬥者。间或有不平之事,则入茶馆任中人评论谁曲谁直,彼此输服和气如初,不复角口计较,此则有古道之风焉。惟是茶楼戏馆,良家妇女亦可与男人混杂,毫无避忌,该处所用多属阳(阳光、阳刚),申良家少年妇女亦皆显于露面坐此,四处遊玩纳凉,习俗不以为嫌,此则与不出闺门之姆训大相背矣。至于请客,辄在酒楼,每客必携一妓或二妓陪饮、唱曲,少时告辞而去,每席共费银约三四十元,此又风气使然,不以为奢。其年老者嗜此,皆以为理所宜然。意谓人当暮景,在世无多,正宜享艳福快乐之境,无负馀年。若少年之人,韶华方富,自应守己,勤营生业以为後日地步。殊不知老者既可嗜此而少者又当何如?诚无谓也。夫花天酒地,居此处者必须少年而具老成,识度能守,不蹈邪径,方可望其有成也。所可羡者,此地生理商家多属诚实无欺,若有欠去货项,皆亲自送来,归款不烦往收。间或过期未还,只令一伴口催而欠者必送来也。至凡店铺欠钱庄之款,年终之日概当还清,不欠分文。新年後再为交易是谓新数,故店家铺户节量而为,鲜有倒盘。或有不能支持者,亦必尽倾其业以还债主,非如新嘉坡可以讲折了事。然而,商户太盛各争先着,较昔之生理大逊,求和者亦属微末耳。

O日本山明水秀,峰岩多属石质包土而成。故其人多是白皙而心性坚硬耐劳,近极讲求西法,凡西洋各物如铁器、皮器、玻璃,各物多仿其法而为,不识者或以为西国所製也。然其所製之物多外美而内劣,或以伪乱真,价值贱而不耐用。各地方街道虽不甚广而手车及行人来往亦觉利便。神户、大坂、西京、长崎均无用马车,悉是手车供人税用。其车夫多力善驶,每点钟还税七八占银而已。店厝及茶馆、酒馆、客寓、厅楼均属净洁。惟其厝甚乏坚固,多以松杉各木为之,门枋亦薄,店前仅以柴篱遮蔽,以纸糊密。货物虽充满其而鲜闻鼠窃狗盗之虞,盖各家设有保甲互相稽察而盗迹潜消也。厝无椅棹,服食坐处均在席上,惟供客则人各一短几安于席上,疏餚盘碗亦人各一具,盘碗则以漆器、柴器为多。余曾临其菓馆一晏试,其食馔多属寒物,与中华食味悬殊也。国中女多于男,闺闾不修,贞节不重,男女裸浴,处女私欢不以为恥,一妇再醮数夫,在在皆有,不谓失节。盖其国笑穷而不笑淫,无怪乎盖国妇女多往外洋作皮肉生涯也。长崎一埠,妇女来火船做驳货工及笨土灰者,曾见数十名与男工並作,最耐劳苦,工值甚贱,较叻三分之一,可见彼处求利之极难也。国内银票通行,银行亦有数间,皆国王令富商名曰三井代理。王及后、太子並官员皆衣西洋服式,而商民仍穿日本衣裳,鲜有见其改装者,惟出洋往外国学生则亦有西式之服也。神户督署、记部以及告白字、新闻纸等通用中国字参以日本字而鲜见施用。凡诸店铺户招牌全用中国字(其实是日文组成部分的汉字),盖自昔然也。

所历各处,惟上海一地马车繁盛,多是西式阳车,而人力车及轿亦多。有日本地方如神户、大坂、西京、长崎等处均用人力车,而轿及马车未之见也。福州、厦门、广东省城均是用轿。香港则人力车与轿皆备,其轿有二款,一阳一阴,阳则长款,可以四望纳凉,阴则方款,三面遮蔽,可障风日也。安南地方,惟用马车,人力车前时略有,今也则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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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南知多少?》 暂时到此搁笔, 其馀的且容日後慢慢再道来。

陸礼強

2020年7月27日 – 于澳洲雪梨